《锦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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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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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算是好了一些,可是,身子骨比不得寻常人,日后还是个多病多灾的。在我看来,这情形出嫁的话,比临死之前出嫁还拖累别人,也叫自己累。

    “算了。

    “我只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便已足够。”

    昭华公主的一言一语,炤宁都明白,甚至于有些方面,自己曾切身经历、体会过个中滋味。

    身子骨虚弱,意味的便是子嗣艰难。男子在意与否,之于自己,都是想来便黯然的事情。昭华公主的情形,比她还严重。

    但是——

    “越霖哥很多时候似世外之人,他不在意繁文缛节,他最想要的,兴许只是与你携手度过余生。”炤宁到底是忍不住,道出心声。

    “我也知道。知道这些。”昭华公主笑了笑,“只是,为此争执过几次,我说话很不好听,刺伤了他——不然,他这几年为何总嚷着要遁入空门?”

    “……”言语才是最伤人的利器。韩越霖也的确是从近两年才时时提及遁入空门。“真是要命,好好儿的两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炤宁气呼呼的,心里的确是气得厉害、恨得厉害——这些是太子导致的。这一刻,她想亲手把他一刀一刀剁了。

    “瞧瞧,局中人都看开了,你却气得不轻。”昭华公主失笑,没忍住,抬手摸了摸炤宁紧绷的小脸儿。

    炤宁有点儿不好意思,“你们的事,实在是叫人窝火——我指的是你病痛的原由。”

    “还窝火?”昭华公主笑道,“那个人的处境比起你离京时,已是一落千丈。我瞧着很是快意。”

    炤宁眼中光华流转,“昭华,这样说来,你也知道是那个人。”这是句废话,她说完就意识到了,有点儿窘。

    “我知道,早就知道了。是通过出事前后的一些蛛丝马迹推测而出,但是,没有证据。”昭华公主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证据,便只能忍下那口气。”

    炤宁心念一转,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与太子妃相处得倒还好。”

    “她不知道这些事,对我是实心实意的好。起初我自然是连她一并怀疑的,几年下来,已经可以断定她一直被蒙在鼓里。”昭华公主笑道,“你们不也是一样么?并没迁怒太子妃。”

    “这倒是。”炤宁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她方才几乎是害怕的,怕昭华公主并不能断定太子妃在这件事情上是毫不知情的,如果太子妃曾经参与这件事……那真会让她失去主张,不知道以后该怎样面对太子妃。

    走到一个石桌前,二人落座。

    昭华公主道:“我已经把我这些年的事情告诉你了,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他要你来看我是为何故?”

    有些有缘的人,多晚相见都会有着一份似曾相识,会在相见那一刻起便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昭华公主确信,她与炤宁属于这种情形。

    但是,再有缘分也是一样,在初相识的时候,还是要循着俗礼礼尚往来,尤其是交谈的时候。先拿出自己手里有的,再去换别人手里的。

    炤宁忍下了拍头的举动,绽放出个笑容,神色自若地继续撒谎:“要我来看你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记挂着你,不放心你。”说完就觉得心安不少——这不能算是撒谎,韩越霖本就记挂着昭华公主,顾大夫的事情,可见一斑。

    千百种理由,其实都不如他的一句牵挂亦或想念。只是,他那种人,是不肯将这种话说出口的,他只用事实说话。昭华公主释然一笑,自己不能察觉,笑容中有着些许的满足、甜蜜。

    撒谎的一个坏处就是说完谎话还要圆谎,是以,炤宁说起了顾大夫:“我无意间得知,越霖哥寻找顾大夫长达几年之久了——这些他大抵是不会跟你说的,但是,我觉着应该要告诉你,日后被他训斥也认了。”

    昭华公主讶然,“他怎么舍得训你呢?最疼你这个妹妹了。”

    炤宁牵了牵嘴角,“他几年不训我一次,训一次就能让我记一辈子。”

    昭华公主开心地笑起来。

    炤宁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昭华公主的手,“原由你也知道了,日后我们常来常往,好不好?日后我便是住在你这里,你也不会赶我走,是吧?”

    昭华公主笑着点头,“你是我嫂嫂,何时想来就来,这儿和四哥的府邸一样,都是你的家。”

    “嗯,那我就放心啦。”炤宁老大宽慰地笑了。又说了一阵子话,她便起身道辞——真真假假地说了不少关于韩越霖的话,她得赶紧回家善后去。

    昭华公主身体虚弱,今日说了这么久的话,已是破例,便也没挽留,只是约定明日下午申时左右再聚,她会吩咐小厨房给炤宁做几道香辣可口的菜肴——很早就知道了,江家的炤宁简直是小馋猫转世。

    炤宁回府的路上,便吩咐人去传话给韩越霖,叫他一得空便去燕王府一趟,她有急事找他。

    到家没多会儿,韩越霖就来了。

    炤宁带着吉祥、四名陪嫁丫鬟快步迎到二门外,对韩越霖道:“有点儿事情得先跟你招供,就在这儿说吧,你可不能打人啊,那么多人瞧着呢。”

    “说吧,做了什么亏心事儿?”韩越霖一头雾水。他倒是知道她得空就去昭华公主那儿的事情,但是,这怎么能算是理亏的事呢?——她又不会知道他与昭华的渊源。

    炤宁运了运气,才慢吞吞地把整件事的经过讲给他听。

    韩越霖越听脸色越冷。

    真是反了她了。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一定是命人查他或是缠着昭华没完没了地套话。谁给她的胆子?这是做妹妹的该知道的事儿?

    “你个小混账!”韩越霖从牙缝里磨出这一句。

    招供完毕,炤宁反倒轻松下来,淘气地笑着后退一步,招手将吉祥唤到自己跟前,“不准打人,不准发火,不然我们家吉祥给你好看。”

    吉祥哪里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威风凛凛地站在她身侧,一脸懵懂地看着他。

    韩越霖看着这情形,笑意上涌,火气下降,终究是牵唇笑了笑,“得了。”

    炤宁叮嘱他:“你要是何时见到昭华公主,千万要记得我说过什么话,别害得我撒谎的事儿穿帮才好。”

    韩越霖横了她一眼,“见什么见?她根本就不肯见我。”

    “……”炤宁拍了拍头,“原来我又自作多情了。”

    韩越霖抬手点了点她,“记住,下不为例。不然我饶不了你,家法伺候。”

    “嗯!”炤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记住啦,你放心吧!”

    韩越霖瞧着她,终究是由衷地笑开来,“走了。还以为你有什么大事要跟我说,急匆匆就来了。还有公务,改日再来跟你算账。”

    “好啊。”炤宁举步送他,“改日你跟我仔细说说……”

    韩越霖停下脚步,斜睨着她,

    “哦……你慢走,我回房了。”炤宁欠一欠身,转身回往内宅。不敢再惹他了。他要是火气上来,才不管有多少人,该训就训,该罚就罚。

    韩越霖转身,阔步离开。走着走着,由衷地笑了。

    说起来,这真是件好事。

    有炤宁在中间插科打诨,昭华的心绪应该会慢慢缓解,会被炤宁影响,不再拒不相见,甚至于……

    搁浅了两年之久的情缘,兴许可以给彼此一个交待了。

    若是可能,她又何苦余生独守寂寥,他又何苦做劳什子的和尚、老道?

    这样看来,炤宁倒是他和昭华的贵人,虽然不着调,想一出是一出,作用却是不可小觑。

    **

    翌日,江夏王世子师庭迪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城。

    先面圣,之后去给伍太妃请安,再到江夏王故居住下。日后,自然是有一段日子不得闲,要循序拜望几位皇子。

    当日下午,他便去了东宫——太子称病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管真假,他都应该急赶急地去看看,在人前做到礼数周到。

    事情也是凑巧,他进门的时候,炤宁就在后园和太子妃、莫心儿闲话家常。

    师庭迪与太子寒暄了一阵子,便起身道:“皇嫂可在宫中?听说她近日身体也不大舒坦,可好些了?”

    “在。”太子笑应道,心说她那些不舒坦,都是她偏要找的。原本,他们是琴瑟和鸣的夫妇,为世人艳羡,现在倒好,闹成了这个情形。何为物是人非,看看他与太子妃便知道了。

    “那我去看看她。”师庭迪问道,“方便么?”

    “自然。”太子笑道,“恰好燕王妃也在,妯娌两个情分匪浅。正好,你一同见见。”

    师庭迪听得炤宁也在,笑容愉悦,“那自然是好。”

    太子扬声唤来高文照,吩咐他给江夏王世子带路,之后歉然一笑,“我还有些事情,便不陪你前去了。”

    “正事要紧,不需理会我。”师庭迪拱一拱手,与高文照一先一后出门,转到后园。

    趋近时,他便觉着琴声悠扬,给人一种分外干净、清澈的感觉。这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江南名声远扬的女人。

    只是,她怎么可能到这里呢?

    他笑着摇了摇头,想着是自己因为一件亏心事太过疑神疑鬼了。

    待得趋近太子妃与炤宁期间,他瞥见了坐在琴案后面的女子,不由一惊。

    他有点儿懵。

    莫心儿?!

    她怎么会在京城?

    在京城也罢了,怎么会来到了东宫?

    这是不是炤宁做的好事?那个坏丫头,一定是她故意给他添堵!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尽量让步履显得如常镇定。到了两个女子近前,恭恭敬敬地与她们见礼。

    悠扬婉转、哀而不伤的琴声停下来。莫心儿起身站在琴案一旁,眼中有笑意。

    师庭迪与太子妃、炤宁寒暄之后落座,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他是真害怕。怕莫心儿忽然走上前来,唤他“伍公子”,要是再心情不错地说一说与他在江南相识结缘的情形……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这可是在东宫,太子妃要是好奇地询问几句,要是太子闻讯赶过来……他来的时候容易,要走出这京城可就难了。

    趁着太子妃不注意的间隙,师庭迪以眼神询问炤宁。

    炤宁却是笑盈盈地别转了脸,不理他。

    师庭迪被气得不轻,心说这种满肚子坏心思的妖孽是怎么嫁出去的?燕王要怎么忍受她?

    他这边提心吊胆好一会儿,见莫心儿继续弹琴,炤宁也不曾提及在江南的事情,一颗心才慢慢落地。

    他起身道辞:“刚进京,要安置住处,琐事繁多,改日再来给皇嫂请安。”

    “既然如此,我便不留你了。”太子妃笑道,“两日后,楚王府有赏荷宴,应该会给你发请帖,宴席上再聚。”

    “便是楚王不请我,我也会前去凑趣。”师庭迪笑着说完,对炤宁拱一拱手,转身离开。走出东宫的时候,还是云里雾里的。

    师庭迪离开没多一会儿,炤宁便也起身道辞:“回府换身衣服喘口气,再回宫里看望昭华。”

    太子妃笑道:“这一段抓紧把该忙的事情忙完,待到天气炎热了,便老老实实在家里避暑,别四处乱跑。”

    “行啊,听你的。夏日我尽量守着你过。”

    “你这个没正形的。”太子妃笑着拍了拍炤宁的肩头,“快回府去歇息一会儿。”

    “嗯。”炤宁辞了太子妃,往外走的时候,遇到了太子。

    她落落大方地上前行礼。

    太子看着她的眼神,深远、复杂。

    炤宁看看他身后,没人随行,笑微微地问他:“蒋家两个人已经投靠了东宫,我一直在等他们助纣为虐,怎么还没动静?”

    太子居然全无火气,唇角微扬,唇畔逸出一抹笑,“别急,就是这几日了。”

    “是么?”炤宁道,“多谢殿下告知。”

    “我若是你,会自求多福。”

    炤宁轻轻一笑,“现在看来,该自求多福的人,似乎是你吧?”她扬了扬眉,定定地凝视着这个厌憎至极的男子,“你猜一猜;我此刻在想什么?”

    “说来听听。”

    “我在想,”炤宁上前一步,语速缓慢,语气森冷,“待到最后,要用怎样歹毒的手段折磨你。”语毕从容后退,再行一礼,款步走开去。

    太子转身望着她的背影,回想着她方才的眼神、语气、言辞。

    已是夏日,却有寒意自他骨子里蔓延开来。

    没记错的话,前世今生,这是炤宁首次对他放狠话。

    她从来不是以言辞威胁人的做派,方才行径,定是因着彻骨的恨意所致。

    只是,因何而起?近来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是他要查清楚的首要之事。

 第082章 无题

   

    第082章

    炤宁回府途中,命人传话给师庭迪,让他到燕王府说几句话。

    师庭迪正有满腹疑问想找她要个说法,自然是求之不得,与炤宁先后脚进了燕王府的大门。

    二人在花厅落座之后,师庭迪瞧瞧服侍在侧的红蓠、白薇,觉得十分眼熟,心知定是在江南就见过,由此放下顾忌,直言问道:“莫心儿怎么会在东宫?都说她从良之后下落不明,可她居然跑到了太子妃身边,是不是你促成的此事?”

    炤宁斜睇他一眼,“什么从良不从良的,她何时堕落过?”

    “……也是,除了爱财,倒是仅有的一个清清白白的花魁。”师庭迪理亏地笑了笑,“这话是我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我给你赔礼。你快些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都要急疯了。”

    炤宁抿唇一笑,“她想来京城看看花红热闹,便来了。最早是太子先找到了她,想为她更名改姓,让她做侧妃。她不肯,太子妃又欣赏她的才情,便将她接到东宫,闲时两个人常一起谱曲。这些真不关我的事。”

    师庭迪稍稍放松了一点儿,“那么,我来到京城的事情,她事先可知情?啊不对,她知情,还是你告诉她的,是不是?”

    “嗯。”炤宁点头承认,“我担心她无意间见到你的时候会吓一跳,便先跟她说了一声。只要你不寻我们的麻烦,我们就懒得提你那些事。”

    “这就好。你们也只管放心,我只是过来给伍太妃请安,陪老人家一段日子,别的事一概不理。”师庭迪长长地透了口气,摸了摸额头,“方才在路上,吓得我一头冷汗。”

    炤宁笑起来,是有一点儿幸灾乐祸的。

    师庭迪喝了口茶,开始抱怨:“你说这叫什么世道?你个女孩子家跑到青楼一掷千金、结交花魁就是当地一段佳话,我一个大男人做的也是那些事,怎么就成了罪过?”

    “你这是避重就轻,”炤宁道,“我又没有封地,去哪里都无妨,比不得您世子爷啊。”

    师庭迪摇头苦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啊,我就是不出封地,涉足风月场合也要偷偷摸摸,被人知道后,罪过也够我喝一壶的。”

    炤宁想了想,笑道:“这倒是。”

    喝完半盏茶,师庭迪已是完全放松下来,坐姿很慵懒,言语也变得随意亲切:“说起来,我也老大不小了,你要是识得很出色的女孩子,可一定要给我引荐。”

    “我认识的女孩子不是名花有主,就是嫁为人妇,帮不到你。”炤宁坦言道,“不是这样也不会帮你。”她又没疯,怎么会把好女孩引荐给一个没事就跑青楼的男子?

    “合着我在你眼里根本就要不得?”师庭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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