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都是实话,林千惠迟早会证明这一点。
多好啊,又多了一个恨太子的人。他如今应该是有意洗心革面,重新得回皇帝的看重,但是,有些隐患已经埋下。他想揭过去不提,别人却做不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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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炤宁到东宫来见太子和莫心儿。
两个都是她欣赏的朋友,最近同在东宫,她不免挂心。
成婚到现在,她起初两日觉得特别好,现在却是每日又气又笑的,并且作息时间上总是有些混乱——该睡的时候,那个人不叫她睡,该醒的时候,她正乏得厉害。
师庭逸所有的温柔耐心,似是都在最初两日用尽了,之后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需索无度。
难为她了,最初还以为往后的岁月他都会那样的温柔耐心体贴,现在呢?
现在她总觉得自己简直是一只送到狼爪下的兔子,每日累得气喘吁吁或是倒头就睡。
但是,偶尔也会反过头来比较一下,想着真是难为他了。居然没忍出病来,已是不易。一次她问他:“现在凶得似头狼,新婚夜怎么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他就说:“在新婚夜逞能的人算是怎么回事?你瞧得起?”
她想了想,瞧不起是真的,但是受不了也是真的。由此也就释怀,随他闹腾去,她早晚会习惯……吧?
至于他们的吉祥,总是呼呼大睡的时候被他小心翼翼地送到窝里。小家伙醒了不免气闷,又回床上睡,他就等它睡熟之后再送到窝里。
她还没看过瘾,吉祥先没了耐心,不跟他较劲了——这两日已经自动自发地去自己窝里睡觉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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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专设了春宴,请了不少命妇、闺秀前来。
炤宁到场的时候,莫心儿正坐在设于花厅的琴案后抚琴。
悠扬婉转、哀而不伤的音调从她指尖倾泻而出,满堂宾客俱是侧耳聆听。
“我每日都要请她演奏几曲,听不够。”太子妃轻声道。
炤宁亦是轻声回道:“心儿各方面的造诣都很好。”
“可我只爱这一样,且是这一样只有她能打动我。”
二人都没想到,莫心儿抚琴并非专心致志——她望向炤宁,抿唇微笑,眼神慧黠、愉悦。
炤宁回以一笑,又对太子妃道:“别只顾着招呼我,等你闲下来了,我们再说话。”
“也好。”太子妃是东道主,不能顾此失彼,楚王妃、晋王妃也需得去寒暄一番,临走前叮嘱一句,”等会儿佟念柔会找你,她说的事情,你要是有法子,不妨告诉她。”
炤宁颔首,转身落座,与相识的人颔首一笑,不去破坏氛围。
过了一会儿,佟念柔坐到了她身侧,面无表情。
炤宁见她不说话,也就当做没这回事。
佟念柔啜了几口茶之后,轻声道:“我想将荣国公的事情散播到民间,燕王妃可有见效快的法子?”
炤宁想了想,并没直接回答,而是闲闲道:“佟侧妃闲来有什么消遣?”
佟念柔唇畔浮现一丝苦涩的笑,“我的消遣,不外乎是做做白日梦,想尽快看到太子被废、荣国公身败名裂。”
炤宁只当做没听到,自顾自地道:“平日去街头转转,好些唱曲的、说书的妙人,尤其说书先生,引得很多人每日都要去茶楼听他讲述下文。”大家闺秀遇事想到的,是宅门之内或自己擅长的,对坊间卖艺之人能不轻视已是不错,遇到事情想不到他们头上。而她不同,她不做大家闺秀的日子太久,满脑子都是宅门外的事。
佟念柔思忖片刻,颔首道:“明白了。多谢。”随即离炤宁近一些,微声说出自己的打算,末了又问是否妥当。
炤宁颔首一笑,心里却不免叹息:好端端的姐妹两个,都被生身父亲毁了,任谁又能怪她们如今的残酷毒辣呢?
这类事,她不能做——不管是大老爷还是师庭逸,知情之后都少不得训斥她自降身价,凭这法子再见效,他们也是不以为然。为此,她只能收敛起这种打算,到底是担心因为自己给家族和师庭逸脸上抹一把灰。
她没做,但是她不会阻拦佟念柔去做。
炤宁只希望佟念柔的打算完全付诸于事情,那样的话,佟家父子三个都会陷入流言蜚语,阵仗大一些呢,便会引得言官弹劾。太子想要提携佟家二人的心思,注定落空。
自己或看重的人不陷入流言,人就不知道流言蜚语的伤害性攻击性有多大。以前,经常遭人冷眼或是回避的是江炤宁,现在轮到了太子的人,他就算不能全然感同身受,也能领略一二。
这算是一石四鸟,而她只是个看戏的。由此,她神色愈发惬意。
第067章 意浓
第067章
莫心儿一曲终了,起身对众人行礼。
众人无不拍掌称赞。
莫心儿挂上笑容,再行一礼,缓步转到屏风后稍事歇息。
这时候,佟念柔起身离开。
晋王妃走到炤宁面前,笑道:“你怎么也来的这么晚?早来的人都听了好几个曲子了。”
炤宁笑着起身见礼,“若是一早知情,我怕是一大早就来了。”真实原因是她起晚了,到辰时还赖在床上跟瞌睡打仗。
“可不就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晋王妃因着晋王得了赈灾的差事之后,对燕王与韩越霖存着感激,现在连带的便存着真心与炤宁和睦相处。
二人落座,笑语盈盈地寒暄几句,随即,晋王妃低声问道:“佟侧妃来去匆匆的,神色叫人瞧着总有些不对劲。她这是怎么了?”
炤宁只好给佟念柔编排理由:“佟三夫人故去时日尚短,她自然是郁郁寡欢。”太子妃都无意折损佟念柔的名声,她自然更不会出言诋毁。
“也是。”晋王妃想了想,叹息一声,“丧母之痛,加上在东宫也不得宠,换了谁也高兴不起来。偏生嫁入皇室的人,连守孝的言行都不能有。”
炤宁附和地颔首。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晋王妃说起自己的烦心事,“我那个妹妹,偏要嫁个风流种子,这是何苦来的?日后别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出尽笑话才好。”
炤宁笑道:“这就需要你和晋王殿下为她撑腰了。”
“那是自然。可这种事,女子怎么都是吃亏。”晋王妃说着,就想起了自己的夫君。那厮离京前总算是老实了不少,不敢再张嘴闭嘴地拿她跟炤宁比较——她一次跟他放了狠话,说你要是再敢说这种话,我就去告诉韩统领和燕王,你要是被他们弄得凄凄惨惨可别怪我。
日子清净了,心思才明朗起来。那种事,哪里能怪女子呢?是她遇人不淑,又曾糊涂地去嫉妒别人有着自己不能拥有的,实在是傻气。
楚王妃走过来,妩媚的丹凤眼似笑非笑,“你们倒是说得热闹,只把我晾到了一旁。”
晋王妃笑吟吟回道:“瞧你说的,这是哪里话。”
炤宁心里叹气,再度笑着起身见礼。这种场合就是这点烦人,总要拿着架子随时准备与人寒暄,一半日下来,几乎叫人散架。
楚王妃笑着细细打量炤宁,“往后见到你要容易得多,时时看到这般悦目的容貌,实在是一桩美事。”又凝了一眼炤宁纤细的腰肢,自我嫌弃地拍了拍腰身,“唉,你那把小细腰,看得我真是要妒恨了——同你一比,我这腰身粗壮得似水桶。”
这话一说完,妯娌三个都笑起来。
楚王是皇室中侧妃侍妾最多的一个皇子,可也不曾冷落正妃。楚王妃这几年育有两子一女,小女儿去年冬季才出生,她的身形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平心而论,楚王妃亦是个标致的美人,大大的凤眼,鹅蛋脸,身形高挑。祖籍是安徽,现在的一口官话带着安徽人少许口音,加上语声低柔,很动听。
随后,一众命妇循序走过来,各自带着自家闺秀与三位王妃见礼。
这时候的太子妃,去忙别的事情了——林千惠今日一早称病,请了太医把脉,不知道太医说了什么,惹得她发了疯,把室内的东西全砸了,又喝令侍女将太子与太子妃请到她面前。
太子妃担心林千惠到宴席之上胡闹,闻讯后只得前去看看。
室内一地狼藉。
太子妃小心地避过地上玉器瓷器的碎片,转到宴息室,见到了脸色苍白、眼神异常的林千惠。
“太子我是请不来的,平日我鲜少见到他,你该清楚这一点。”太子妃建议道,“要不然,你穿戴齐整去书房见他?”
林千惠狂躁的情绪已经宣泄出去,此刻显得木然呆板,喃喃地道:“佟侧妃说的是真的。他不要我给他开枝散叶……”
太子妃一听就明白过来,佟念柔把了解到的事情告诉了林千惠。她牵了牵唇,“在东宫的这些女子,就没一个过得顺心。”
林千惠此刻的万念俱灰,她了解,更体会过,但是不能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她之前要林千惠进到东宫,只是避免林家与江家结亲的任何可能,一丝可能都不能有。江家当家做主的不是炤宁、江予莫姐弟二人,谁知道江式庾会不会因为结亲之故有了顾忌,甚至会与佟家过从甚密?
她不要荣国公得着好处,她一辈子的寂寥、孤苦,该由他负责。
只是没想到,林千惠之事放到太子那里,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情形。
太子妃无意逗留,只是警告道:“不要犯傻闹事。眼下你虽然过得凄惨,但是好歹还有个太子侧妃的身份。若是当众出丑,便连这身份都要失去。你要你的付出一丝回报都得不到么?”
林千惠垂眸看着脚尖,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太子妃管不了那么多,回到宴席之上。
午间宴席之后,佟念柔专门请来的戏班子派上了用场,搭台唱起戏来。一干命妇大多留在花厅看戏,闺秀们则四处游玩。
正是春日,东宫繁花似锦,处处皆是美景。桃花林倒是没几个人前去——哪里都能看到桃花,人们大多乐得看一些自己平日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而这些,东宫应有尽有。
炤宁与莫心儿都得了空,坐在一起说话。
莫心儿把太子曾经说过的话当做笑话跟炤宁说了,末了撇一撇嘴,“男人的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总把女子当傻子。我便是再笨,也知道自己的尽量,更知道他身边的女子处境一个比一个艰辛。那么累的事,傻子才会动心。”
“你是太聪明了,看得太透彻,很多人都不会这么想。”
莫心儿扬眉轻笑,“我一年的经历,能抵别人两辈子,我一个月所见的男子,能抵很多人一辈子所见的。这样还不能看穿看淡一些事,可真就要命了——我得蠢到什么份儿上?”
炤宁轻轻地笑出声来。
“太子妃这个人倒是不错。”莫心儿道,“每日命人好吃好喝地照看着我,存在手里的古琴都赏了我,每每心烦想听听曲子,总要先问我一句有没有抚琴的兴致。如此一来,我倒是愿意多住一段时日,好歹有个事情做,还能帮她排解愁闷。”
“这些都随你。”炤宁笑微微地道,“不管怎样,我只是想你过得顺心如意。遇到棘手的事情,千万要知会我和越霖哥,我们总会尽一份心力。”
“这不用你说,我要是遇到坏事,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你。”莫心儿说到这儿,打了个呵欠,不好意思地道,“每日这时辰都要睡一觉。”
“那你去歇息,我去找太子妃说说话。”
“好。”莫心儿是真乏了,自知这样的状态与人说话,只能让彼此都尴尬,也便起身回房歇息。
太子妃在桃花林中漫步。
炤宁寻了过去。
太子妃先说起莫心儿,“心儿的事情,我是担心太子一意孤行,弄得你我夹在中间都为难,便将她请到了东宫。只是没想到,与她很投缘。”随即自嘲一笑,“说心里话,以往我对风月场中的女子存着一份轻蔑,听了她的琴声,却是极为洁净、清澈,给听者这种感觉,绝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炤宁颔首道:“心儿是说起话来让人觉着口无遮拦,实则是心思透彻清明。”
“可见各个行当都有例外,那例外大多是人才。”太子妃笑了笑,“因为你得遇这个妙人,实在是意外之喜。”
炤宁笑道:“这话我可担不起。”
太子妃踌躇片刻,带着几分尴尬,说起了太子曾误会她与莫晨的事情,“太子那种人……唉,也不说了。我之前还担心他会对莫晨下手,提醒他处处防备着。这几日观望下来,倒是我多虑了,太子将东宫与我有关的人与事全部搁置不理。也不错,都自在些。”
炤宁则是在想:太子到底在憋什么坏呢?他这样的状态,委实反常。
反常即为妖。
随即,炤宁温声道:“眼下你所做的这些事,在来日都可能为你带来灾难。你真的想好了?”
太子妃种种行径相加,诠释的只是四个字:破釜沉舟。她将自己的安危都赌了上去。
香风之中,米分白桃花瓣纷纷飘落。
太子妃微扬了脸,看着在风中辗转飞舞的花瓣,唇角牵出一抹坚定冷冽的笑。着湖色衣裙的身形纤细,站姿却是挺直如松。
炤宁微眯了眸子凝视。这一刻的太子妃,牢牢地印在她脑海。
“来日?”太子妃语气清浅,“若当下不能诸事遂心,谁会展望来日。”
**
申时左右,炤宁回到燕王府。换了身轻便的家常衫裙,没见吉祥和师庭逸。
“去哪儿了?”她问。
红蓠道:“在书房,跟徐叔一起合账呢。”
徐岩是这两日到的府中,首要之事,便要将代炤宁保管的产业、金银交出,让她自己打理。
炤宁不肯,说想想就烦。
徐岩见她如何都要做甩手掌柜的,只得退一步,说你总得跟我一起翻翻账本核对一番,知道你嫁过来的时候有多少家当。
炤宁没法子,硬着头皮答应了,每日得空就跟徐岩一起翻账本。只是,她总是睡眠不足,看着账册更困,不要说心算,最娴熟的珠算都不灵光了。
徐岩想了想,说看着你就生气,去问王爷得不得空,让他替你。
他是一番好意,更不想落人话柄——账目核对清楚,小夫妻两个心里都做到有数,日后各种进项记录在册,让他们时不时看看,他心里踏实。
炤宁拗不过他,转头让师庭逸代替自己。
师庭逸一听,即刻表态:不干——炤宁的嫁妆,他怎么能过问?
徐岩来了脾气,要撂挑子走人。
炤宁忙求着徐岩留下,又求着师庭逸去合账,来回忙活了大半日,才把这档子事糊弄过去。
师庭逸和吉祥都不在,炤宁思忖片刻,给自己找了个事由,带着红蓠几个,把几箱子画作搬到竹园。
竹园深处的居室中设有密室,一间专门辟出来存放他们的画和颜料。当初建造的时候,师庭逸就是这样布置的,她笑他大材小用,他却说存个几百年的话,就是一屋子的宝物,后人会感激他。
到了竹林,炤宁和红蓠走在前面,叮嘱随行的几个人一定要跟住,乱走动会触动机关,陷入迷阵。
白莲嘀咕道:“真是闲的王爷,在自己家弄迷阵,这是哪一路的雅兴?”
炤宁笑了笑。
师庭逸自小喜欢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排兵布阵这些偏门学问,建造园子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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