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更好?”师庭逸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酒品不错,喝醉便要睡觉,不会闹腾你。”
“没正形的。”炤宁钳住他的鼻梁,“什么事都能想到歪处去。”
“嗯,那就有正形一些。”师庭逸吻了吻她的唇,坐在她身边,把吉祥抱在怀里,“你用得到的见面礼,都让章钦选出来了,等会儿你看看。”
“我自己也有。”
师庭逸斜睨她一眼,大手把住吉祥一只前爪,“当心我让吉祥修理你。这些事要听我的,你的嫁妆好好儿存着就行。”
“嗯。”炤宁起身,从他身后拥住他,“这意思是,我以后会更富裕?”
“你的还是你的,我的都是你的。”他说。
炤宁逸出甜甜的笑容,托住他的下巴,亲了亲他的脸。
他侧转脸,笑,“不够。”
炤宁笑意更浓,亲了亲他的唇。
他柔声道:“穿衣服,吃饭去。”
“好啊。”
两人用饭的时候,吉祥在一旁享用自己的小排骨、鸡肉粥,吃得津津有味。
炤宁前所未有的满足。
下午,果然来了很多人,其中有师庭逸征战期间交情过硬的青年武将,还有江家的三兄弟:江予笙、江予萧、江予莫,另外便是夏泊涛、顾鸿飞等人。
都是一干年轻人,已成家的都带来了妻儿凑趣。炤宁那个美人的称号早已根深蒂固,多少人都想亲眼瞧瞧,女子、孩童亦不例外。
师庭逸就是有这个本事,能把一件正正经经的事做成另一副样子——原本完全可以是按照俗礼举行的认亲宴,他偏要弄成这样。自然,好处颇多,年轻人团聚在一起,更让人惬意自在。
江佩仪是作为夏泊涛的内眷来的,见到炤宁的时候很高兴,握着炤宁的手,连连轻声地问:“还好么?一切都好么?”
“都好。”炤宁知道对方是真的关心自己,笑意是由衷的,“你呢三姐?好不好?”
江佩仪点了点头,“也很好。公公婆婆待我很好。”至于夏泊涛么,那是不需说的,这亲事本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如何不会善待她。
江予莫走过来,仔仔细细端详着炤宁,结论是:“嫁了人也是一点儿没变,挺好。”
姐妹两个都笑起来。
这时候,顾鸿飞扬声唤江予莫,他对她们笑了笑,低声加一句:“那厮每日都想上吊,我倒霉,到哪儿都要陪他说话。”随即阔步走开去。
这边的姐妹两个,远远地瞧了顾鸿飞一眼。
周静珊和顾鸿飞的吉日快到了。前者是一定要施行管教夫君的大计,后者如何都躲不过去这一劫,心情可想而知。
鉴于师庭逸提前命人告知过楚王府与晋王府,不需他们前来,那两边还是愿意捧场,特地送来了给炤宁的见面礼。
晚间,女眷们用饭之后闲谈片刻就纷纷道辞。男子那边的宴席却才刚开始,气氛热烈。
炤宁知道,师庭逸少不得有一场好酒喝了——昨日许多人想灌他酒都没能如愿,今日还不由着性子来?她无奈地笑了笑,先行回房,给吉祥洗了个澡,自己才去沐浴更衣。
回来的时候,吉祥已经伏在她枕畔,看她的眼神有点儿奇怪,像是“我一定要在这儿睡,不准反对”的意思。说起来,小家伙这几日可是出息了不少,高一些的地方都能轻松跳上去。
她笑着上了床,侧转身形,抚着吉祥的背,“睡吧。横竖我是不管你,有人管你的话,你就咬他。”
红蓠抿嘴笑着放下床帐转出去,安排好了值夜的人,自去歇下。
过了一阵子,吉祥呼呼大睡了,炤宁还是了无睡意,不知是白日睡了两觉的缘故,还是他不在身边的缘故。
她从床头的小格子里找出香囊,放在枕畔。慢慢地有了睡意,沉沉入梦。
不知过了多久,炤宁蓦然醒来,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师庭逸温柔疼惜的视线。
“怎么了?”他眼里的疼惜让她不解且不安,甚至疑心自己梦里哭了,抬手抹了抹眼角,一片干涸。
“看看你。”他柔声道。
炤宁见他已经沐浴更衣,拍拍身侧,“快睡吧。”
“嗯。”他这样应着,却没歇下,反而道,“坐起来,好么?”
炤宁拢了拢眉心。这么奇怪,他是不是喝醉了?喝醉了要是这个状态,真是叫人啼笑皆非。到底她还是坐了起来。
“闭上眼睛。”
炤宁只求快点儿回到温暖的被窝,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稍等了片刻,她觉出他给自己在颈间带上了一个东西,不由睁开眼睛,敛目看去。
是一颗鸽血红宝石坠子,桃子形状。乍一看,与她给他的信物很相似,再细看,便觉出比那一颗要大一些。
她小心翼翼地拿到手里,凝眸细看。成色上乘,一面篆刻着一个小小的但是刚劲有力的“逸”字。
是他的字体。
她抿唇笑起来,“特地给我做的?真好。”
他和声解释道:“这几年试了很多次,做的这个勉强拿得出手。将就着收下吧。”这门手艺,他本不擅长,经年累月硬学硬摸索出的门道。
“你……”炤宁心头翻涌着暖意、心疼,“征战期间,得了空就做这个么?”
“嗯。”他点头,笑,“睡不着的时候,想你的时候,就学着在玉石上雕篆字样。”比起这门功夫,将玉石做成桃子形状倒显得容易许多,只要手稳,所需之物齐全,不算什么。
炤宁将坠子收进领口,拍了拍心口,“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喜欢就好。”他这才上了床歇下,瞥一眼呼呼大睡的吉祥,弯了弯唇,之后道,“最后一次。”
炤宁笑,“随你。你能把它哄得去别处睡就行。”做不到可不怪她。
师庭逸把她揽入怀里,吻一下她的眉心,“累了这两日,让你好好儿睡一觉,明日再找补。”
炤宁忙不迭点头,“那我多谢了。”真是折腾不起了,应付那么多人,实在不是轻松的事儿。
师庭逸轻轻拍着她的背,“看我们谁先睡着。”
“嗯。”炤宁把脸埋进他胸膛,又不解地咕哝一句,“你居然一点儿醉意都没有。”
本来酒量就很好,再加上长期喝闷酒,可不就练出了绝佳的酒量——这是他的心里话,嘴里却道:“千杯不醉的美名可不是白得的。”
“你厉害,行了吧?不过我是真庆幸。”庆幸他不是跟她一样酒品差的人——她是自己喝醉了什么都不管,平日可没耐心照顾醉鬼。
“闭嘴。”他捏了捏她的下巴,“快睡。”
炤宁嗯了一声,享受了一阵子他怀抱的温暖,室内怡人的温馨氛围,睡意才慢慢地回转。
他的手一直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在她快要堕入梦境的时候,唤了她一声:“宝儿。”
炤宁跟睡意争斗着,没力气应声。
“我爱你。”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炤宁睁开眼睛,意识到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回应。或许,他早已习惯,对着漆黑的夜,呓语般诉诸心声。真要他面对面说这种话,那一定是他不得不勉为其难地诉诸心声。
她觉得幸福满足之余,心里有些酸酸的。曾经那些缺憾,离她的心头越来越远。他们还有很长的岁月要一同走过,有太多的光阴弥补对方,亦弥补自己。
她缓缓阖了眼睑,更深地依偎到他怀里。
**
连续几日,燕王府一派祥和喜乐,东宫却是一日一日变得安静。
太子没再去身边任何一个女子的房里,每日与佟煜、佟烨或是幕僚议事,要么就独自坐在书房静思。
东宫里算得热闹的地方,唯有太子妃与佟念柔那边。
太子妃将歌舞琴棋书画皆精通的莫心儿迎到了东宫小住,对外只说是偶然结识的一名琴师。闲来便坐在桃花纷飞的园子里,将莫心儿的琴声听了一曲又一曲。
佟念柔则请示过太子妃,请了个戏班子,但她并不让那些人搭台唱戏,只乐于观看戏折子,偶尔甚至会自己写一出戏,让戏班子拿去琢磨着,最好是能在来日唱出来。
比起她们的自得其乐,林千惠是最心焦的。
她能进到东宫,是太子妃与佟念柔诱导之故,也是自知心愿难偿选择了下策。
她钟情的是太子,太子却有意将她推进江府,变成他的棋子。她如何能甘愿?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只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孩,不是太子手里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她做不到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成全他某个意图。
所以,当太子妃说要么名声受损的进入东宫,要么被随意指派给一个官宦子弟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前一阵,太子对她虽然少言寡语,但时时去她房里歇下,这样看来,不还是很宠爱她么?一个女人得不得宠,不是全看男子去她房里次数的多少么?
她那时挺得意的,在太子妃和佟念柔面前也完全放松下来,最起码,跟佟念柔可以平起平坐。
可那姐妹两个的表现堪称诡异,她们根本就不在意那些,仿佛脑子里根本就没争宠那两个字。
那时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会儿自己也和她们一样被太子完全晾在了一边,心里的滋味真是无法言喻。
她只好在脑子里搜罗所有听过的见过的讨好夫君的手段,每日或是下厨做几道精致的菜肴,或是急赶急地做一个香囊,估摸着时间亲自送到正殿,可是,太子从来不见。
仿佛已完全忘记了她这个人。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什么都顾不上了?
与太子达成这一默契的,还有太子妃。
太子妃调换了她房里的人,那些下人见人下菜碟,对她的衣食起居都不上心了,每一餐摆在面前的,不过一两样粗糙的菜肴。
她只好找到太子妃面前,诉说自己受的种种委屈。
太子妃倒也爽利,立刻将她房里的人训斥一通,随后摆手让她回房。
回房之后,那些人依然如故,她的日子只能是更加不好过。
这就要命了。
她总不能还没等到太子登基就先一步打入冷宫。
进入皇室的人,没有退路。
她能指望的,只能是得回太子的青睐。
佟家姐妹指望不上,佟家那边的男子总不会也不管她的死活——她要是得宠,娘家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是佟家不敢小觑的。虽然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但这总该是他们想过的事情。
她思忖着法子。先要收买院子里一个人,让她帮忙探听消息,等佟家兄弟二人过来的时候,她找机会去见一见,说一说自己最近受了怎样的委屈。
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一日,她如愿见到了佟煜。
佟煜当即黑了脸,气冲冲去找太子妃。他不明白,妹妹最近怎么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非但不为家族筹谋,反倒处处拆台。这也罢了,怎么沦落到了给侧妃使绊子的地步?一丝宽容大度的做派也无,来日做了皇后,也只能是个被嫌弃被废的下场。
等了好一阵子,太子妃才施施然回来,落座时道:“明日要请燕王妃过来小聚,总要安排一番,便让你久等了。”语气很疏离。
佟煜一听更生气了,寒着脸沉声问道:“燕王妃?你到现在还要与她来往?”
太子妃一笑,“这倒是奇了,我不跟她来往跟谁来往?太子与燕王是亲兄弟,我和燕王妃便是最亲近的妯娌。这个还用我说么?”
“你!”佟煜按捺下火气,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爹那次半夜遇袭,就是燕王妃做的好事?”
“是么?”太子妃慢悠悠吐出这两个字,笑容徐徐绽放,“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你是疯了不成?!”佟煜忍无可忍,眼含怒火地看住她,“你到底还能不能分清亲疏、轻重?!”
“这些话你别问我,去问荣国公就好。”太子妃歉然一笑,“我一定忘记跟你说了,我跟荣国公,早已恩断义绝。往后事关佟家的琐事,你不要来找我,我想让他身败名裂,你最好离我远一些,不要被无耻之人连累。”
“疯了……你真是疯了……”佟煜满脸震惊地凝视着她,之后缓缓退后,夺门而出。
这已不是他熟悉的亲近的妹妹,她俨然就是佟家的仇人,不然怎会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他根本忘了林千惠的事情,提都没提。
林千惠回到房里,眼巴巴地等消息,等来的却是佟念柔。
佟念柔自顾自落座,仪态万方,“方才你去见佟煜了?”顿了顿,语带轻蔑,“你怎么会那么傻?”
连一餐好饭都吃不上的人,终归是没有底气。林千惠上前恭敬行礼,随后才回话:“佟姐姐,你也看到了,我近来的情境实在是拮据不堪。是以,听闻佟表哥过来,我便去见了见他,看他能不能接济一二。”
佟念柔凝着她,笑意深沉,“你的心思,哪一个不知道?何须当着明人说暗话?”
“那……佟姐姐的意思是……”林千惠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这般含糊其辞地敷衍。
“你想要太子垂青可是?”佟念柔缓缓摇头,“这念想你还是断了吧。在他眼里,很多女子不过是个随意拿放的物件儿。”她忽然岔开话题,“我以前其实想对你的饭菜动手脚,后来发现,这倒不需我劳心劳力。”
林千惠茫然地睁大眼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虽是这样责问着,她脑海里却浮现出有一段日子太子每日都会赏给她的“补药”。
佟念柔嘲讽地一笑,“太子殿下不希望你为他生儿育女,那些侍妾就更不需提了。他时时去你那儿就寝,为的不过是一时的快活。你啊,除非自己会变戏法,不然便是日日侍寝,这辈子也生不出孩子。”
“……”林千惠禁不住踉跄后退,“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佟念柔的神色转为柔和,眼里尽是同情,“我就猜到你是这反应。太傻了,几乎与当初的我不相伯仲。太子那样的人,最是阴损无情。你要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还不如做一场春秋大梦。”
林千惠嘴角翕翕,根本无法言语。她不能相信,更想不通——为什么?
“就算是你哪一日重回到以前较为风光的情形,也不需跟谁耀武扬威,更不需担心有人跟你争宠。侍妾争不起,我和太子妃不屑争。要那个禽兽碰自己,还不如给人抡一通鞭子来得好受。”佟念柔站起身来,款步向外走去,“你要是识相一些,还不如指望太子妃或是我照顾你一二。”
“可是……”林千惠终于能够出声了,“为什么?他为何如此?”没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她还是可以选择不相信佟念柔所说的一切。
“为什么?”佟念柔笑出声来,“兴许是他只喜欢看的着得不到的女子,兴许是他从最初就看不上你,又记恨太子妃与我强行将你送到他床上。该享受的他享受,该避免的他避免。不过我也真是没想到,他对你竟然也是这么狠。”她挑了挑眉,“由此可见,你在他心里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了。”
说完这些,佟念柔心头敞亮了不少。
她说的都是实话,林千惠迟早会证明这一点。
多好啊,又多了一个恨太子的人。他如今应该是有意洗心革面,重新得回皇帝的看重,但是,有些隐患已经埋下。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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