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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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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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那么娇气,加件斗篷就好。”师庭逸把锦袍放在身侧,将中裤归整好,语带清浅的无奈,“见你一次不易,我多看两眼都不行?”说起来,也没少见面,可每次不是气氛尴尬,便是匆匆而别。

    炤宁看着他动作迟缓地下地蹬上靴子,穿上锦袍。

    “等我洗把脸,很快。”他说着,转身进了通往东梢间的门。

    炤宁知道自己该起身往外走了,可身形僵在原处,动不得。

    以前曾有几次喝得大醉,翌日醒来时,心里是抓心挠肝的那种难过。

    现在,那种难过又来了。

    答应过自己,漠视他的一切。

    食言了。

    做不到。

    她垂下头,用左手手指搓着右手。

    手背上的伤疤,仍是触目惊心,碍眼得很。

    怎样的疼与伤都挨过来了,事过后都能风清云淡,怎么就不能真正洒脱地对他?怎么会因为他这样的疼?

    原来还是放不下。

    认了吧。

    师庭逸转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垂着眼睑,搓着小手,从头到脚写着难过、落寞。

    他快步走过去,似是踩在棉花上,可也顾不得了,“宝儿?”他俯身看着她,抬手托起她的脸。

    “嗯?”炤宁抬了眼睑,目光惘然。

    “生气了?”

    不是生气。炤宁摇了摇头,双手抬起来,贴着他颈部,仔仔细细地凝视他。

    师庭逸双手撑在她身侧,抿出个微笑,“有多久没这样看过我了?”

    是,太久没这样看过他。阔别之后,总是用审视的眼神打量他。

    他的视线柔柔地落在她脸上,“有多久没这样让我看过了?”

    “我以为,不用再看了。”她语声很轻,怕吓到谁似的。

    “以为的,偶尔会出错。”师庭逸一语双关,指她,更指自己。

    炤宁的手指滑过他面容,抚上他的浓眉,“你不能好好儿照顾自己么?”

    “心里还有没有我?”师庭逸凝住她的眼睛,“哪怕一点点喜欢。”

    炤宁默然不语。她的手落到他肩头,慢慢地环绕住,拉低他。末了,紧紧地抱住了他,把下巴搁在他肩头。

    “宝儿。”师庭逸轻唤着她,身形迁就着她,放得更低,右手自有主张地抬起来,反复抚着她的后颈。

    炤宁深深地呼吸着他的气息。记忆中他的怀抱是暖暖的,气息是春日里阳光与风交融的感觉。此刻,比记忆中多了清苦的药草味道。

    她左手落在他背部伤处。不知为何,想狠狠地去触碰去加重他的伤,可也只一个动作的时间,便狠不下心了。

    她只抓住了那块衣襟,慢慢的狠狠的抓在手里,太过用力,这手势险些崩溃,似她心绪一般。

    “疼么?”她轻轻地问,“四哥,你疼么?”

    久违了的一声四哥,险些让他的泪掉下来。他知道,她问的不是伤,“疼。”

    “我也疼。撕心裂肺抓心挠肝的疼。”

    师庭逸反身落座,把她安置在膝上,紧紧的拥住她,“是我不好。怎样你才能好过一些?你说,只要我可以做到。”

    “我们好好儿说说话吧。”炤宁把脸埋在他肩头,不让他看自己。告诉自己,权当醉了,暂且贪恋片刻他怀抱的温暖。

    过往中跳到他怀里、背上的情形,总在梦里出现。梦里的彼此,笑得那么开心。

    “也许每个人的欢欣都是有限的,容不得肆意挥霍。”她说,“爹娘太疼爱我,疼爱的过分了,我失去了他们。后来你对我太好,也过分了,我只能再失去你。”

    师庭逸听得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的,“胡说。不准这么想。”

    她环住他颈部,用额头去蹭他的下颚,“在外面的时候,每次听说你打了胜仗,都为你高兴。平日都不敢承认怨恨你,只宽慰自己:你只是欠我一份信任。这辈子你给不了,下辈子我再跟你讨要。”

    “为何要等那么久?”他抚着她的面颊,“此生事,此生了。若有来生,我们要无悔无憾地重逢。”

    “怎么了呢?我不要做你的债主。”

    “自你十四岁那年,你意味的就是我余生岁月。若只为那份亏欠,我兴许早已恼羞成怒。”他减轻了力道,将她安置得更舒服一些,“我每一日都在想你、担心你。”

    “那该怎么办?”她问他,“你还喜欢我么?”

    “以前是喜欢。”他碰了碰她的耳垂,“如今是爱。”

    “以后我若是不喜欢你了怎么办?比如我转头嫁了别人。”她这才抬头看住他,“你会怎么样?”

    师庭逸思忖了片刻,“镇守边关,或者留在京城,都可以,只看怎样对你更好一些。”他缓缓地道出过往中一些心绪,“你失去下落的那段日子,我每一日提心吊胆,噩梦连连,最终只盼你安好。只要你安稳顺心,就足够。”

    经历过那样揪心的别离,他才真的区分清楚何为喜欢,何为爱。

    喜欢过于恣意,将彼此看得一样重。爱不同,涵盖了喜欢,还包括成全对方。

    炤宁想,这便是别人常说的那句话了:只要对方还好,就好。她总不愿承认自己有那么大度,但是,从来没希望他过得不如意。

    师庭逸忽然想到她无心之中透露了心迹,心里的喜悦到了眼底,“宝儿,什么叫‘以后不喜欢’了?”

    炤宁很悲哀的发现,以前跟他说话不用脑子,方才也是一个样。她挠了挠额头,“我醉了,不记得说过什么。”

    师庭逸轻声地笑,又紧紧地抱了抱她,“重新开始,好不好?凡事商量着来。”

    只这两句话,就够商量很久了。炤宁头脑完全清醒过来,慢慢推开他,坐到他身侧,“你之于我怎样倒在其次,我对你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麻烦。你不一样,要想清楚。”

    心再疼,总有麻木的时候。与他近一些远一些,心绪兴许都一样,于局面而言,对她只有好处。

    可他呢?付出、帮助还是被利用,要看他怎么想怎么看。最重要的是,大老爷的弹劾折子一上,江家与陆家便是真的发生过节,矛盾少不得愈演愈烈。

    “我兴许比你想的看的还要清楚,只是你总不给我细说的机会。”说起这个,师庭逸比炤宁还要冷静,“不论你答应与否,我该做的事还是一件不落。”他看着她,眸子亮晶晶的,“说句托大的话,兴许那个人要针对的不只是你,还有我,你想没想过这一点?”

    “想过啊。”炤宁坏坏地笑起来,“一试便知,你赶紧娶了方家千金,看看成婚后是一团糟还是举案齐眉。”

    “没正形。”师庭逸伸手去揉她的脸,“我跟你说正经事,你却跟我胡扯。”

    炤宁笑着跳起来,躲到书桌那边。心里清楚,今日之后,这距离只能是更近,再也拉不开了。

    该,谁叫你投怀送抱的?她毫不留情地挖苦着自己。

 第024章 友情

    第024章友情

    炤宁在书桌后的椅子上落座,斟酌片刻后道:“归根结底,症结是陆家,日后免不了伤情分的事,形势也不是哪一个能控制的。”

    “我明白。你和韩越霖等人一直没闲着,定要清算旧账,眼下不过刚开始。”师庭逸斜身倚着床头,苦笑道,“再者,这两年陆家没少惹事,与太子妃闹得也很僵。竟先后惹恼了你们两个,真有神仙也难救了。”

    炤宁失笑,“你倒是看得起我们两个小女子。”

    师庭逸凝着她,笑,“小女子才最要人命。”

    “是吧?”炤宁开心地笑了,端杯喝酒,又吃了一块点心。

    师庭逸起身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茶,换下她手里的酒杯。

    炤宁由着他,“你这寝室也太不像样了。”

    师庭逸倚着桌案与她说话,“平日都歇在书房或是前殿,便没布置过。”

    他平时夜间都与幕僚、友人商议事情或是闲谈,何时乏了,便随意和衣睡下,别人继续高谈阔论,他也不会被吵醒。这是韩越霖曾跟她讲起的趣事,说真是服了他。

    想到韩越霖,她问道:“现在你和越霖哥怎么样?”以前他们是泛泛之交,出事后,韩越霖说不认识燕王。

    师庭逸就笑,“自今年又开始通信来往了,毕竟有些事需要联手促成。”

    “猜也是这样。”韩越霖发怒的时候六亲不认,怒意消减后,还是六亲不认,逮着谁利用谁,例外的不过几个人。

    师庭逸问道:“是他最先找到你的吧?”

    炤宁反问:“怎么说?”

    “你不知所踪之后,韩越霖跟我说,你要是有个好歹,不论我在何处,他都要亲手杀了我。”师庭逸笑微微地说起往事,“过了几个月,他不再借故离京,我想应该是找到了你。”

    “的确是。”炤宁颔首,“锦衣卫到底比寻常人擅长这种事。”

    犹记得韩越霖找到她时的情形。

    她刚痊愈,乍一看到风尘仆仆赶至的韩越霖,一下子就掉了泪。

    韩越霖却是一巴掌拍在她肩上,重重的,又很凶地呵斥她:“你这个小混账!找你找得都快疯了你知不知道?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她只揪着他衣襟,没完没了地掉眼泪。

    到底是把韩越霖哭得没脾气了,叹息着给她擦脸,“就受不了你这个笨丫头哭。不准哭,再哭没糖吃。”还曾说起过师庭逸,“那厮在沙场,但手里的人还在跟我一样满世界找你。都扔不下你,都快疯了,只你没良心。”

    这样的回忆,让炤宁心里酸酸的,也暖暖的。她一手托腮,抬眼望着师庭逸,“世间情缘真是奇怪。该待我好的兄弟姐妹,大多恨我讨厌我;真待我如手足的,反倒是外姓人居多。”

    “这倒是。”师庭逸摸了摸她的头发,“多少人都是这样。”

    “你呢?”炤宁问他,“太子待你和以前一样么?”

    师庭逸颔首一笑,“只是他近来焦头烂额的,我回京前,他写信给我;这几天,他还是每天一封信——他就没有得空的时候,忙完政务就忙着和太子妃争吵。”

    炤宁笑起来,“不该笑,可就是忍不住,他们怎么会闹得那么严重呢?都说是伉俪情深的一对儿。”

    “只知道跟陆家有点儿关系,没好意思多问。”师庭逸以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怎么,难道你没在太子府里安插眼线?”

    炤宁听着不大对,“怎么会这么问?”

    他眼神促狭,“以为你对我们兄弟俩一视同仁而已。”

    炤宁坐直了身形,“你指什么?”

    “察觉这种事不太难。”师庭逸笑道,“好事。这日子由你帮着过,更踏实。”

    炤宁叹气,“你现在真狡诈啊。”

    师庭逸笑意更浓,“我当是夸我了。”

    “嗯!”炤宁用力点一点头,“你不会把人怎么样吧?”

    “怎么会。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透露给你的消息,不会比我告诉你的多。”

    炤宁笑出声来,现出编贝般的小白牙。

    师庭逸面对着她璀璨的笑靥,心绪愈发明朗,“太子府的事,理清楚之后,我再跟你细说。”

    “不急。你安心养伤最要紧。”炤宁转头看看天色,站起身来,“我真该走了。”

    “有事?”他问。

    “嗯,午间要去状元楼,有点要紧的事。”炤宁见他眼神分外不舍,心软了,“改日再来跟你说话,好不好?”

    “好。”他应着,却捧住了她的脸。

    炤宁立时蹙了蹙眉,瞪着他。

    师庭逸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胡思乱想呢吧?”

    炤宁笑了,却是点头,“嗯。”

    “真拿你没法子。”他低低地笑着,将她纳入怀中,“让我好好儿抱抱你。”

    “我总得让你找补回去,是吧?”炤宁大大方方地环住他,把脸颊贴在他胸膛。

    师庭逸柔声叮嘱:“出门时要谨慎,让徐岩加派些人手。”他倒是想分出人手时时保护她,但她绝不会答应,起码现在不会接受。

    炤宁点头,“知道。我现在可惜命呢。”

    “别往这儿跑了,我睡一两天就能好,睡够了就去江府找你。得空我去宫里一趟,请皇后娘娘别添乱。”是他追着求着她回心转意,皇后让她来找他算是怎么回事?好意他感激,但是这种事一次就够,不能有下次。

    炤宁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道:“那你好好儿跟她说,别惹她伤心。”

    “知道,我有分寸。”师庭逸深深呼吸着她清浅的香气、酒气,终是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炤宁指一指床,“你歇着,不准送。”

    “好。”

    她欲转身时又叮嘱一句,“吃点儿东西再睡。”

    师庭逸笑了,“好。”

    “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啰嗦呢?”炤宁嫣然一笑,摸了摸他下颚,“走了。”

    师庭逸看着她脚步轻快地走出门去,不见了那纤弱的背影才收回视线,扬声唤来侍卫,吩咐道:“告诉章钦,盯紧陆家,几时见到哪个与江四小姐碰头起冲突,便将人给我绑来。”

    “是。”

    “陆骞过来没有?”师庭逸要陆骞在王府小住一段时日,方便画师得以时时询问。

    “早间过来了,住处已安排妥当。”

    “等会儿传饭。你去吧。”

    侍卫称是,快步出门。

    师庭逸转去和衣躺下,阖了眼睑,却是丝毫睡意也无。近来无法入眠时都是心焦所致,唯有这一次,是喜悦所致。

    伊人还未走出府门,他已开始想念。

    想念,并且更心疼。

    他只不过是撑不住需得歇息几日,她便为之心疼、心软,给他希望,给他关心。

    她病重甚至被追杀的时候,他在哪里?

    要怎样的呵护宠爱,才能弥补她昔日的孤苦?

    想来心酸,更心伤。

    他就这样想念着难受着用过饭,再服了一碗药,准备歇下。侍卫退下之后又匆匆进来通禀:“庆国公来了。”

    师庭逸漫应一声,心里在想的是炤宁总是微凉的手,“内务府是不是前两日送来不少东西?”

    “啊?”侍卫一愣,“哦,是。”

    师庭逸睨了他一眼,“有没有手炉?”

    “有。十二个小手炉,样式不一,很是精致。”

    “等我得空加些东西,明日你记得去送给江四小姐。”

    “是。”

    师庭逸这才察觉方才似乎遗漏了侍卫一句话,“你刚才说什么?”

    侍卫竭力忍着心头的笑意,面色痛苦地答道:“庆国公来了。”

    师庭逸作势要用茶杯砸他,“就那么好笑?”

    侍卫索性不再忍,唇畔现出大大的笑容,“这不是为您高兴么。”

    师庭逸放下药碗,笑着摆手,“让他过来。滚吧。”

    “是!”侍卫喜笑颜开地出门去。

    师庭逸转到厅堂,在罗汉床落座。

    片刻之后,庆国公快步进门来,劈头就问:“骞儿到底是在你府里,还是你把人交给谁去折磨了?”方才他要见陆骞,不能如愿,由不得他不多想。

    师庭逸闲闲道:“你在闭门思过,忘了?”

    “我倒是也想清净几日,可谁给我清净?”庆国公焦躁地来回踱步,“骞儿的病既然已经好了,就该恢复原职办差,你让他来王府小住算是怎么回事?让他的前程就此搁置?把话明说了吧,你是不是要帮那妖女报复陆家?先是我,之后是骞儿,之后呢?”

    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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