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她所愿,佟家还在,佟煜、佟烨不至于落魄。
但他们不肯。
他们之间,没有一个真正在意过她因为荣国公受到的连累、遭遇的重创,甚至于,没有一个人真正的以荣国公为耻。
佟家的男子,在荣华面前,无一例外的残酷凉薄。
他们可以只把她当成为家族谋取荣华的物件儿,没用了,换一个就是。
但她不能够自轻自贱到那个地步。
她狠,她毒,她不会否认。
是他们有意无意、有形无形的逼她如此的。
那一边,被带到密室的荣国公与桑娆对望着,一时间却是相对无言。
荣国公在见到桑娆那一刻,便清楚她的计划大抵全部落空了。既是沦落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好问的。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诠释失败二字。
到底,这女子还是不堪用。
桑娆则是因为心头怒意太盛、疑问太多,一时间反倒不知从何说起。
她已经可以确定,康晓柔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方才太子妃的言语已经变相的给了她答案。
不然的话,他荣国公真不至于落到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下场。
其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心里燃烧的怒意到底针对于他的下作不堪,还是为着自己瞎了眼,竟为这个人做出疯狂的行径,毁了自己余生的安稳。
不。她不要与他朝夕相对,她要将功抵过。
她走到密室门边,语气焦虑地道:“我不要跟他共处一室,我有要事告知太子妃!”
外面的人语气冷淡:“太子妃说了,再不要看到你们两个。等你们死了,随意埋了便可。”
“……我、我要见燕王妃!”桑娆的语气有些颤抖了,“我知道的一切,都愿意和盘托出。你去传话,她一定会见我的。”
外面的人沉默片刻,“等着吧。”
桑娆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过了很久,外面的人回来了,“燕王妃说了,没兴趣知道,你安心度日便可。”
“……”桑娆踉跄着退后两步。
那年纪轻轻的女子,竟是这般的狂,这般的自信。
桑娆第一次感觉自己低微、卑贱至极。她在燕王妃眼里如草芥,丝毫分量也无,燕王府不惧风波纷扰。
她在燕王妃眼里,真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她转过身形,对荣国公投以憎恶的一瞥,再不言语,盘腿坐在地上,一如老僧入定。
**
翌日下午,江锦言、江静欣来到什刹海,是为着赔礼道歉。一大早,江锦言便去了江静欣的夫家,道出自己所思所想。
江静欣想趁着自己和离的机会发一笔财的心思,便是炤宁不点破,她也知道。但是,她不能为此责怪二妹,因为明白,不如意的日子里,人会变得狭隘自私,她有过相仿的经历。
况且,二妹有言在先,若是事成,会给她一半的进项。
事情既然不能成,炤宁又的确是开罪不得的,也便放下那点儿贪婪的心思,一如既往地度日便是。
她将所思所想对江静欣和盘托出,让对方自己掂量轻重。
江静欣回到夫家之后,又何尝不后怕。她担心炤宁会暗中下手给她教训,真是那样的话,她也只能受着。
听得大姐也是这种心绪,便主动提出去给炤宁当面道歉。
炤宁没见她们,让红蓠来回传了两次话。
知道她们的来意之后,说了句:“下不为例便可。”
姐妹两个还是想当面赔不是。
红蓠复述了炤宁的话:“不见。不熟。没话说。”
姐妹两个听了这样的话,只得讪讪地离开。
炤宁这会儿正在跟韩越霖说话。
韩越霖说的是祝江的事情:“到如今已全部安排好了:各地都张贴着悬赏缉拿他的告示,明里是各地衙门尽力派人排查,暗里是锦衣卫、景林的人寻找、追踪,再加上盛华堂也吩咐各地的人手多加留意,祝江走投无路是迟早的事情。他若是想不开,一了百了,若是对太子生了恨意,一定会愿意被京城里撒出去的人擒拿,回来指证太子毒害手足一事。”
“眼下就等着他落网了。”炤宁看着他,眼中情绪复杂,“哥,昭华就算不是被我一个人连累,大概也是被我们两个连累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些?”
韩越霖拢了拢眉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我本该如此,昭华与我亦如此。这事情深究的话,责任在我。若是我与景林一样,愿意韬光养晦,只在必要时才出面帮衬你,太子对你就不会诸般忌惮——我惹祸上身,并连累了你和昭华,这样看待也完全说得通。”随即柔和一笑,“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到最终,太子应该会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们是兄妹,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炤宁沮丧地垂了眼睑,无声地叹息一声,“心疼昭华。”
“一辈子那么长,这才到哪儿,会好起来的。”韩越霖抬手赏了她一记轻轻的凿栗,“那是我的事,不缺你这点儿瞎心思。”说着站起身来,“懒得跟你啰嗦,我去外院。之前命人传话,燕王应该回来了,找他说点儿事情。”
炤宁这才笑了,起身相送。随后,她亲笔写了帖子,唤人送到昭华那里。昭华身体还在恢复期间,她担心贸贸然前去影响昭华休息,见面的时间由昭华来定最妥当。
红蓠走进门来,道:“太子妃那边出了点儿事情。”
“何事?”炤宁不自主地联想到了荣国公和桑娆,可也不对,那两个人现在简直比死人害惨,能闹出什么事才是见了鬼。
红蓠道:“宫里有人来传皇上的口谕,让太子妃前去行宫避暑,也好跟皇后娘娘做个伴——皇后娘娘近来身子不大好,多个人插科打诨总会好一些。”
炤宁摸了摸下巴,敛目思忖,“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呢?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想起太子妃来?”太子妃与皇后的情分深厚,这是众所周知,可也正因如此,皇后娘娘才不会为难长媳——她不可能看不出太子妃看都懒得看太子一眼,如今不过是心疼太子妃家门不幸,只求保住太子妃的地位。
“是呢。”红蓠又何尝不是一头雾水,“我也是怎么都想不通。”
“是不是太子哄骗皇上,才出的这档子事?”炤宁心头疑虑更多,“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在那儿的日子太闲,想折腾太子妃,还是另有目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炤宁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些念头,可她抓不住,一时间理不清头绪。
她起身到了院中,缓缓踱步,想到了师庭逸和韩越霖。
他们两个,这两日得空就坐在一起议事或是一同用饭。她曾不经意地问过师庭逸和常洛,前者只说是禁军方面的事,后者则根本一无所知——哪一次,他们都不让第三个人在场。
这其实是反常的。
师庭逸见人的时候,从来都让常洛在场,为的也是能让她及时获知他正着手的事情。
这情形,应该是从韩越霖夜间请师庭逸过去开始的。
原由一定是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可是这两个混账男人选择了隐瞒她。
那么,皇帝吩咐太子妃去行宫陪伴皇后,是不是与他们这几日的举措有关呢?——他们把太子逼得狗急跳墙了,太子或是暴躁或是疯狂之下,要把太子妃弄过去供他撒气。
炤宁用力按了按眉心,分不清楚这是自己的直觉还是关心则乱。
去问一问就清楚了,哪怕只是要他们给一个含糊的答案,就能心里有数。
一味胡思乱想实属多余。
炤宁去往外院。凭如今的太子妃,对付太子不在话下,可太子要是居心叵测甚至要下毒手的话,就该防患于未然。
除非自己犯贱凑到太子跟前的女子,任何女子都不该被那个败类伤及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早起码字的时候,家里停电了。
更新之前看了下评论区,有点儿懵。上午用爪机发了晚更的留言,没显示。
这人品也太差了/(ㄒoㄒ)/~~
第102章 099·0099·%
第102章
太子妃去行宫的事情,师庭逸和韩越霖已有耳闻。
这事情当然是反常的,京城里谁不知道,太子与太子妃现在是各过各的日子。太子的用意倒是也容易猜,在这种时候,他一定疑心对他下毒手的是太子妃,自然要将人弄到跟前探出个虚实。再者,长福的平白消失,太子不疑心燕王府是不可能的,而太子妃与炤宁的交情匪浅,为着将长福抓回去灭口,可能将太子妃作为与长福交换的人质。
应对此事倒也不难。太子妃不是吃素的,景林也会照应着,出不了什么事。
因此他们不需为太子妃费思量,但是都清楚,炤宁一定会为此事心生疑虑。
她才是最难应付的。
正这样想着,炤宁来到了外院,款步进门。
韩越霖与师庭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确定——不确定能否将她糊弄过去。
炤宁开门见山,说了太子妃的事,末了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着此事蹊跷,来问你们是否知晓原因。”
师庭逸揉了揉眉心,“我们也是一头雾水,方才正在猜测。”
“哦。”炤宁笑微微地瞥了他一眼,“那么,太子妃此去有无凶险,你们总该清楚吧?”
师庭逸温声道:“太子妃与太子势同水火,此事又出得蹊跷——太子妃去行宫,自然不可掉以轻心。”又建议她,“你不妨将此事告知景林,让他留意些,再有,也该提醒太子妃,切莫大意。”
“哦。”炤宁淡淡地应了一声,却转到书案前,“借笔墨纸砚一用,我要向父皇请旨——母后身子不妥,太子妃一人侍疾怕是应付不来,我也该尽快赶过去。”
师庭逸嘴角一抽,“你去做什么?不准。”
韩越霖则笑了笑。
炤宁将拿起的毛笔丢回笔筒,“不借啊?那算了,我回房了。”
韩越霖出声阻拦,“根本就不关你的事,你去做什么?况且夏日炎炎,你哪里受得起奔波之苦。”
炤宁神色无辜地看着他,“连你们都一头雾水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我过去一探虚实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么?再说了,我几时那么娇气了?你喝多了吧?”
韩越霖又气又笑,“这件事我会尽快查实原委,过两日给你个说法,如何?”
“也好,你们看着办吧。”炤宁神色变得冷漠,转身走向门外,“我等着。”
“这是要去哪里?”师庭逸问道。
炤宁脚步顿住,没回头,“去找太子妃说话。”
“你别急,行宫眼线的书信黄昏时就到,兴许会提及此事。”
炤宁连语气都变得冷漠:“知道了。”
两个人当然都看得出,她有点儿气不顺,因为察觉到他们有事瞒着她——原本是两个于她最亲最亲的人,现在合起伙来把她蒙在鼓里,她不生气才反常。
炤宁径自去找太子妃。
太子妃正在安排别远里的大事小情,见到炤宁,笑道:“我正要派人去请你呢,等我明日启程,这儿的一些事情需要你照应着。”
“这好说。”炤宁压下了之前的不快,如常和颜悦色地道,“其实我是觉着事情有点儿不对劲,这才过来找你。”
“我也是一头雾水,问了太监几句,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太子妃对此倒是不大在意,“没事,等我过去就知道了。”
圣命不可违,太子妃也不是遇事怯懦的人,谁让她编排个借口回避都不可能。炤宁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便只是叮嘱:“你可要谨慎些。”
“放心吧。”太子妃握了握炤宁的手,“心儿、莫晨给我寻了几名各有所长的女孩子,并且很踏实可靠,她们足够保我无恙。”顿了顿,又道,“去行宫不比别的事,他们两个不能与我同行,愿意留在这里消夏,平日你多照应些,衣食起居别委屈了他们才是。”
“我晓得。”炤宁笑着打趣,“瞧瞧你,分明已忘记他们也是我的友人。”
太子妃也笑了,“怎么会忘记,不然也不会烦到你头上。”又说起林氏,“我娘不大放心我,要留在这儿等我回来再回观音庵。”
“嗯,令堂这边我也不会疏忽的,莫晨和心儿也不是善茬,定会帮你看好这个家。”
“正因此,我才没什么好担心的。”太子妃笑容灿烂,“到了行宫,我会时时与你通信。”
“这是最重要的。”炤宁笑道,“万一遇到棘手的事情,你就去找景大人或是我弟弟。”
太子妃欣然点头,“这是自然。不在自己熟悉的地盘了,我遇事可不会逞强。再者,我也会求母后庇护我的。”
炤宁听了,全然放下心来。回家的时候,心绪已如平日般轻松愉悦。再反过头来想想师庭逸和韩越霖,全没了火气。
他们有事瞒着她,不外乎是为着她好。既然是好意,她好生接受才是,小脾气闹一会儿就得了。
最要紧的是,成婚前后,她对师庭逸瞒下不提的事情可不是一件两件,他从未有过一丝不悦。到眼下,怎么能跟他来一出“许我放火不许你点灯”呢?
凭什么?
想通了这些,炤宁经过外院的时候,唤来常洛,道:“你去告诉王爷和韩统领一声,等会儿我命人到醉仙楼定两桌席面,晚间我要去太子妃那儿用饭,你问他们是在家还是去酒楼用饭。”
常洛称是,去书房把她的意思复述一遍。
师庭逸与韩越霖不约而同地笑了。她这是在委婉地为之前跟他们闹情绪道歉,自然没有不接受的道理,说在家吃就好。大热的天,懒得出门。
炤宁即刻吩咐下去,换了身衣服,亲自到外面找到吉祥、如意,带着两个小家伙转回太子妃那边。太子妃说了,会让厨房给它们备好清蒸排骨。
一场小小的不快,就这样过去了。
晚间,炤宁和太子妃、莫心儿用完饭,说笑了一阵子,回到家中。
师庭逸已经沐浴,换了白缎面寝衣,倚着床头看书。听得她轻缓的脚步声,展目望向门口,目光温柔。
炤宁回以一笑,先到了他近前,摸了摸他的脸,“原来,有人留在家里等着的感觉这么好啊。”之后,有点儿嫉妒地道,“你一年大抵有三百六十天能享受到。”
师庭逸失笑,“那你想怎么着?跟我换换?”
“是想换换。”炤宁笑道,“要是有来生,我做男子,你做女子吧——说定了啊,到时候要是出了岔子可就麻烦了。”
“想想就算了。”师庭逸扯了扯嘴角,“你这小色胚要是男子,后院儿不知得养多少女子。”
“……”炤宁想着,出色的女孩子的确很多,要是没有意中人的话,她放在身边照顾着也不错,便笑道,“养着是一回事,喜欢的只你一个不就得了。”
“傻子才信。”师庭逸勾低她,吻了吻她的唇,没闻到酒味,“也没喝酒,怎么就开始异想天开了。”
“这怎么叫异想天开呢?”炤宁笑道,“梁居士的见闻录里,不知记载着多少奇人异事。像你我这样的,保不齐就是生生世世纠缠的命,稍稍有点儿变动,也不算什么。”说着淘气地眯了眸子,色|色地凝视他片刻,俯身予以辗转一吻,“你就说实话,这感觉好不好?”
“好什么好?”师庭逸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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