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说,将紫草捣烂成汁,用汁液涂甲,再用布包好过夜,隔天就可上色。而且,无需像凤仙花那样,需要反复染色包裹过夜,才行。这紫草汁只需一次,便可红艳如胭脂,经久不褪。
小姑的手挺漂亮的,染上剪起纸来一定好看。
再做一罐给梅姐儿,等她出嫁时染上,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还有养手的膏子,她也管郑大嫂要了一罐来,抽空都给梅姐儿送去。
说好了,要帮她把手养回来的……
等梅姐儿出嫁时,新郎说不定会看傻了眼呢。
李雁回美滋滋蹲在花园里对着长得很好的紫草辣手手摧花,正摘得不亦乐乎,突然觉得头上的日头有点暗了。
咦?!
难道是青珠找过来了?!
李雁回疑惑的抬头望,正看到谢越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给我的肉鱼里加料……嗯……?!”
第130章
“所谓美人,一之容、二之韵、三之技、四之事、五之居、六之候、七之饰、八之助、九之馔、十之趣。” ……三之技为弹琴、吟诗、围棋、写画、蹴鞠、临池摹帖、刺绣、织锦、吹箫、抹牌、秋千、深谙音律、双陆。四之事为护兰、煎茶、金盆弄月、焚香、咏絮、春晓看花、扑蝶、裁剪、调和五味、染红指甲、斗草、教鸲鹆念诗。……十之趣为醉倚郎肩、兰汤昼沐、枕边娇笑、眼色偷传、拈弹打莺、微含醋意。”
郑大家慵懒的斜坐在上首的一张玫瑰椅上; 手持织金美人象牙柄团扇轻轻的扇着; 神态悠然自得,十美人就在她的口中婉婉而出。
李雁回听得目瞪口呆。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美人; 还当真不容易啊……
只是; 她师父好好的和她们说这个做什么?!
而且,为什么下午又多加了一堂课?!
以前不都只是上午一堂课的吗?!
李雁回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听得毫不上心; 全身心投入到新的剪纸大业的小姑。
据说是师父新教了一种剪法给小姑; 现在小姑完全都魔障了,除了师父给她上的剪纸课; 其它的课; 她都是连听都不听了。
也就是说; 这堂课是她师父给她一人上的喽?!
她师父要教啥?!
为啥好端端的说起十美人?!
不会是……打算把她打造成一个合格的美人吧?!
李雁回的猫眼猛的瞪圆了,随后又摇了摇头; 肯定是她想多了。这怎么可能?!师父说的那种美人只可能生活在权贵阶层,她一个小小的秀才之女,学那些豪门贵女学的东西有什么用?!
当吃还是当喝?!
她虽然是个小富婆,可是; 她那点可怜的私房钱在真正的豪门贵女的面前,怕是不值人家一块玉佩的价值。
不可能的。
这么一想,李雁回又放松了下来。
虽说; 她对古代贵女的生活挺好奇的; 可是; 真的要让她全学,可是要了命了。
什么咏絮、扑蝶、斗草、教鸲鹆念诗……
依李雁回看,都是那帮贵女一天闲得无所事事,没得玩,瞎胡闹弄的东西。
有那让她抹牌、双陆的时间,她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呢。
李雁回眼中的不屑和抵触实在是太明显了,郑无澜想装做没看到都不成。她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如果是心存抵触的话,如何能在短短两年之内全部学完?!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够女子一生所学了。
想到谢越彦的请求……
郑无澜心中叹了口气。
算了……
越彦这孩子的心在这个混沌懵懂的小丫头身上,她怎么也得帮她一把。
虽然,要学的东西很多。
索性却是,这些东西并不要求李雁回都学精的,只要精通其中一至两样,其它的略懂就好。
这样出去,也就很能唬人了。
其实,前朝的大部份贵女都是这样的。
家中宠溺,除了一些心有其它志向的,又有哪个愿意真的把所有的东西都学精了?!学精又哪里是那么容易?!不说别的,光是三之技中单拎出来每一样都是需要花费巨大心力的。
郑无澜又上上下下的仔细看了一眼李雁回,发现这小丫头天份真的不错。
不说别的,光是一之容,李雁回几乎就已经无需太多时间去雕琢。
螓首、杏唇、犀齿、酥乳、远山眉、秋波、芙蓉脸、云鬓、玉笋、荑指、杨柳腰、步步莲、不肥不瘦长短适宜。
嗯……
李雁回现在唯一不符合的就是酥乳和不肥不瘦长短适宜。
不过,这也没办法。
李雁回现在才十四岁,还没发育呢。
等李雁回再大大,这两点也就弥补上了。
二之韵的帘内影、苍苔履迹、倚栏待月、斜抱云和、歌余舞倦时、嫣然巧笑、临去秋波一转。
这个她无需教她。
腹有诗书气自华。
郑无澜相信李雁回日后会比她更出色。
三之技……
“雁回,弹琴、吟诗、围棋、写画、蹴鞠、临池摹帖、刺绣、织锦、吹箫、抹牌、秋千、深谙音律、双陆……你喜欢哪个?!为师父可教你其中的两样。”
郑无澜沉吟了片刻,斟酌着说。
李雁回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这个她还是愿意学的。
可是,这么多……只能挑两样学……她该学哪两样呢?!
李雁回咬着丰润玲珑的下唇,陷入了苦恼。
抹牌不学!
没兴趣!
吟诗不学!
她没那底蕴。
蹴鞠不学!
古代的蹴鞠就是花式足球,摆个姿势漂亮而已,再说李雁回不喜欢一身臭汗的样子。
刺绣,她已经有底子了……
而且,她也没有兴趣往刺绣大师的路子上走。
这一点上,她还是很佩服她家小姑的。
大师的路可是很枯燥艰辛漫长的,非心性坚韧之人不能达。
李雁回想了又想,最后终于决定:“师父我想学围棋和吹箫!”
学围棋自然是因为小小的棋盘,变化万千、其乐无穷,很对李雁回的口味。学箫则是因为,李雁回有一个小小的私心。等她以后再想家的时候,就可以用箫来吹一些她熟悉的曲子,以慰乡愁。
李雁回越想越兴奋,小脸像是会发光一样。
郑无澜对于李雁回的选择也颇为满意。
音乐可以陶冶人的情操。
虽说她很奇怪为什么李雁回为什么没有选择高雅的古琴,而是选择了幽静典雅适合独奏的箫。
箫适于演奏低沉委婉的曲调,寄托宁静悠远的遐思。
有的时候,郑无澜觉得李雁回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普通的农家十三岁的小女孩。
她的心里似乎也装着一个不能说的故事。
嗯……
这句话是从李雁回那里学来的。
倒是是李雁回选择的棋颇对她的胃口,让她不免对李雁回高看了几分。这个孩子真的和越彦和相配,从她选择的技艺中就能看出。
舞蹈的本质就是用来魅惑男人,越彦那孩子,根本就不用魅惑,不学也罢。
书和画则是用来锤炼心神的。
而棋……
奕者谋略也。
棋是最能培养一个人的大局观和统筹能力的。
日后,若雁回能帮上越彦,那就更好了。
所以,郑大家对李雁回选择棋这一技,非常的满意。
于是,棋和箫这两门功课就被定下来了。
李雁回除了上午要和郑大家读书写字之外,下午还要隔一天学棋隔一天学箫,这两门功课。
李雁回茫然不知谢越彦和郑大家的心思,犹自学得快乐。
只是苦了小姑李灵芝。
学棋的时候还好,李灵芝还是很愿意坐在旁边的。
轮到箫的课程,在李灵芝剪坏了第十个剪纸的时候,终于再也忍受不了李雁回制造的种种噪音,愤而离席,从此再也不来上箫这门课程了。
李雁回手里拿着师父给她找的玉屏箫,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师父。
她吹的真有那么难听吗?!
不就偶尔破几个音吗?!
“继续!不错!”
郑大家如泰山般稳定,不动如山。
她刚开始学的时候,比李雁回还夸张呢。
箫者,字从竹从肃,肃亦声。“肃”本义为“千针万孔”,转义为“风声尖锐地漫天呼啸”。
李雁回这几个破音离漫天呼啸还差得远呢……
李雁回在得到师父的鼓励后,越发来劲的练习腹式呼吸方法,以期可以顺利吹奏出悦耳动听的箫声,可是,却由于初学,掌握不好,而常常发出尖利的破音声……
李雁回都有些受不了,难道师父好像还在她的箫声中睡得挺香。
李雁回下了课,在温习完功课后,晚上还要对月再练习一会儿,练得过勤的结果就是,腹腔好疼。
连说话都疼。
饭都不愿意吃了……
手指也是练到打结抽筋……
青珠心疼不已。
每天晚上用热水烫了湿巾给李雁回热敷,白天手抖得连毛笔都握不好,写出来的字都成了抖抖体。
不过,郑大家也不说她,由着她自己练。
终于,在半个月后,李雁回终于吹出了她学的第一只曲子《木兰辞》。
当李雁回听到自己完整吹完一首曲子,激动得捧着玉屏箫看了又看,就差亲一口了。
她还想吹“枉凝眉”、“葬花吟”、“春江花月夜”……
等日后再想家了,她就可以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对月吹箫了。
连郑大家也承认李雁回在音乐上面颇有天份。
一首《木兰辞》吹得可圈可点。
而至于棋嘛……
一塌糊涂!
第131章
李雁回每次下完棋后,都会陷入深深自我反省。
行为莽撞、冲动易怒、任性为之……无法控制自身情绪; 热血上头时会被冲动支配; 做出错误的决定,最终一败涂地。
每一次反省过后; 李雁回都会在下一局开局前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再犯这些错误……但是……没用!
等战事激烈到决定生死之时,李雁回照样会犯同样的错误。
这打击对李雁回来说太大了……
连阿凡提的驴子都知道不可以在同一个洞中别两次蹄子,她连驴子都不如……
沮丧至极。
每次下完棋; 李雁回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菜叶一般,蔫了。
小姑李灵芝特别不理解。
不就是一场棋吗?!
雁回为毛像……嗯……小姑李灵芝形容不出来; 有点像是天塌了的感觉……,小姑李灵芝特别不理解; “至于吗?!”在李雁回再一次被师父打得落花流水之后; 小姑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剪刀问出来; “被师父打败很正常啊……”
李雁回有气无力的抬头看了一眼小姑李灵芝; “被师父打败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她的棋风。
观棋品人。
她性格中的弱点还是如此明显。
纵然她有意识的调整控制,可到了紧要关头; 她还是会凭借着本能行事。
她不想成为了一个遇小事就慌、遇大事就乱的人啊。
郑无澜倒是完全能明白李雁回在想什么。
其实; 李雁回表现出来的优秀已经让她很吃惊了。
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性格的弱点; 有意识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愤怒冲昏了头脑; 影响她的判断。
这样的通透; 就是连很多的大人都做不到。
李雁回对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
又有多少人能克制住本能呢?!
雁回的棋法虽然尚且稚嫩; 可是却已隐隐有大师的风范。
如山无形、如水无声、于平静中暗藏杀机。却又不是一直这般温厚和缓; 偶尔也会兵行险招; 出其不意。棋法变幻莫测,颇有趣味。
李雁回现在欠缺的是经验、技巧、明确的大局观以及对心性的锤炼。
只是……
雁回现在才十四岁……
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了?!
郑无澜看着梳着元宝髻的李雁回心中失笑,李雁回对自己的要求是多少大宗师一生的追求。
这小丫头……
太适合越彦了。
……
日子就在一个教一个学中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十月初三这一天。
李雁回一大早的就向师父请好了假,带着青珠穿上男童的衣衫,由师父派车将她送去了守仁书院。
李雁回也没想到她竟然有生之年,还能进一次校园,一路上都激动不已。
在之前与师父闲谈的时候,得知守仁书院每年十月初三都会举行文峰聚会且外人可以进入观看时,李雁回就坐不住了,软磨硬泡的非要带着青珠一起去看热闹。
郑大家敌不过李雁回的星星眼大法的攻势,只得给她和青珠准备了两套男装,并吩咐下人到时用马车送她们去。
守仁书院的文峰聚会就有些类似以文会友的文人聚会,但又不同于一般的文人聚会。
这里参加聚会的学子都可以高谈阔论,畅谈自己的理想理念、批评他人的观点判断、抨击一些丑恶现象,当然,也少不了吟诗做对、背诵自己得意的文章请众人指点……
守仁书院文峰聚会当天在书院很少露面的杨时元山长会出现在现场,并会对感兴趣的话题或是学子进行点评。
被点评的书子自然会在杨时元山长心里留下印象,若是能留下深刻印象那自然是更好。
要知道杨时元大儒门生遍天下,又简在帝心,若是能入了他的眼,在官场上就可以青云直上了。
谢越彦是以府试案首的名头进入的丹嘉城守仁书院。
自从他进入之后,就一直受到各方面的观注。
没办法……
十六岁的府试案首,温润俊美、风采无双……
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李雁回去的有些晚了,毕竟她也不熟悉守仁书院的路,等到她连问人带跟着人流走到了地方,谢越彦的精彩答辩已经完事了。
李雁回失望不已。
她可是盼了好久的。
还想看谢越彦如何舌战群儒呢,可惜了,没看上。
看着守仁书院那些被气得面色铁青的学子们,李雁回都能想像得到刚才的辩论有多精彩。
李雁回个头小,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到前排的,结果想看的没看着,别提多失望了。
可能旁边有人看着粉妆玉琢的小公子满脸的失望,不忍心便道:“你也是来看丹嘉城榜首谢越彦的吧?!来晚了吧?!真是有点可惜,刚才谢榜首的辩论那叫一个精彩。不过,没关系,刚才山长大人亲自发话,让谢越彦和他们玩一场飞花令呢……”
“你看曲水流觞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说话的人似是白鹿书院的学子,还穿着白鹿书院的学服呢,越说越激动,似是对曲水流觞的飞花令期待不已。
曲水流觞?!
飞花令?!
李雁回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抬眼望去,果见谢越彦等守仁书院学子前的回环弯曲的水渠里已经开始有酒杯置于乐漆器之上飘浮蜿蜒而下……
素衣白袍、畅叙幽情,端的是一派风流。
只可惜神态静谧风流的是谢越彦,其它被他怼的学子们则脸色难看,隐隐有铁青之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不将谢越彦击败是不会罢手的。
李雁回不由得又为谢越彦紧张起来。
“什么是飞花令?!”
青珠不明所已。
“飞花令就是“行酒令”的一种游戏。一人必须背一句与‘花’相关的诗句。”
飞花令是真正高手之间的对抗,玩的人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完整说出一联诗句,这不仅考查人们的诗词储备,更是临场反应和心理素质的较量。
青珠听得似懂非懂,但是李雁回和周围人的紧张和兴奋之情感染了她,让她也不禁开始紧张起来。
第一句是由山长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