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
有美食、美景……却无佳人……
谢越彦闷闷的又喝了一口酒。
那只笨兔子怎么就会晕车晕船呢?!
是不是身体太弱了?!
他听说,体弱的人就爱得晕症。
思念了一会女儿的李爹又想起了此次的院试,不禁开口谈道:“此次去参加院试的人人数不少啊……”
他们从清水县登船,沿着海岸线往下游而行,几乎每个县城都会有去院考的书生登船出行。
“虽然大肃建国才短短十几年,可是,当今圣上重农业水利科举,减轻赋税徭役,让天下的百姓修养生息……现在是看到成果的时候了……自然读书人也就多些……”
谢越彦玉白的脸泛起淡淡的红,似是不胜酒力的模样,可是他的眼睛却依旧清明。
“没错!正是这个理!”
李爹抚掌赞道。
“只是这次,丹嘉城的考生尤其的少……”
李爹想起这一路所见其它府城的学子人数之多、气势之盛,不禁心有戚戚。
丹嘉城的府尊大人也太狠心了,硬生生卡掉他们丹嘉城那么多考生。
“贵精不贵多!”
谢越彦挟了口鱼淡淡道。
“话虽如此!可是你看延平府、建宁府、泉州府、漳州府……光船就包了好几船……更别提后面还有的邵武府、汀州府了……”
看到人家别的府几船几船的上人,李爹看看自家丹嘉城的两船小船,心酸就别提了。
对于李爹的多愁善感,谢越彦不动声色的就转移了话题。
“此次院考会分为两场。分别是正场…《四书》文一道、《五经》文一道、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覆试…《四书》文一道、论题一道、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不知道兰西府提学官大人会如何出何考题?!”
提学官的官并不大,可是他却是一府举足轻重的官员,掌握着广大生员的进阶之路,若提学官震怒,摘掉一县生员的头巾都不是不可能的。提学官的官职非常的清贵,多为博学多才的大儒才能担任。
一听到和院试有关的事儿,李爹迅速进入状态。
“此次只有正场、覆场并无加场……提学官出题……”
李爹不自觉的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道:“应该不会似丹嘉城府尊大人那般剑走偏锋,我猜应该不会太出格……”
谢越彦认同的点了点头。
提学官一般都是做文章出身的大儒,而非管理时政的要员,所以,谢越彦也推测此次院试应该也是传统范围内的考题。
这对所有的考生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谁也不想在童试的最后一场给自己找麻烦。
“来吃眼补眼!”
李爹给谢越彦挟了一个鱼眼珠到碟子里,“我家雁回最喜欢吃鱼眼睛了,她总说看书的费眼的人要多吃鱼眼睛,眼睛才会明亮……”
李爹将鱼眼睛一个给了谢越彦,一个留给了自己。
谢越彦和碟子中的那个鱼眼睛对视了半天,才勉为其难的挟起放入口中。
没有想像中的腥,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滑之感,微微一抿就吞了进去,余香满口。
味道还不错!
谢越彦想着。
夜色渐深,凉风起。
李爹已经和谢越彦从丹嘉城考生稀少令人心酸谈到了此次院试提学官会出何考题、再谈到历史各个朝代的名臣,最后谈到科举发生的一些好笑的事情……
直喝得两人都醉眼朦胧、脚步踉跄,才各自回房休息。
七天的水路。
白天的时候,李爹和谢越彦就各自在船舱中温习功课,偶尔读得累了,就出来走走,看看海上的景致。
晚上的时候,李爹就和谢越彦比赛垂钓,谁若是钓得鲜美的大鱼,那另一个人就掏钱买酒,两人月下谈天说地,畅谈古今,直说得李爹将谢越彦引为知已,就差要跪下对月结拜为兄弟了。
谢越彦脸当时就给吓白了。
看着醉得不轻的李爹,他连忙将人搀回屋里休息。
等下回,李爹邀请谢越彦月下垂钓品酒,谢越彦以就快要到兰西府,要调整作息为由,全部婉言谢绝了。
没有了知已,李爹一个人喝酒也没意思,自己自斟自酌一天后,就乖乖回船舱里休息了。
好在,没几天,他们就要到兰西府,就要下船了,否则,李爹非得憋疯了不可。
躲在船舱几天的谢越彦在看到越来越近的兰西府码头,不由得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伯父这提议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再也不敢和李伯父一起喝酒淡天了。
……
第95章
等船靠岸; 一行人下了船; 李爹犹自恋恋不舍的看着船; 想着等回去时,还走水路; 定要拉着越彦再来一次彻夜长谈。
像是李爹、谢越彦这样不晕船的人多,但还是有一些人是晕船的。
尤其是那些前来参加院试的学子们。
上船前有多么意气风发,下船时就有多么狼狈。
头重脚轻、脸色惨白、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棉花上一般; 活像是喝多了摇摇晃晃的醉汉,哪还有半点像是个霁月光风的书生?!
这样的情况,最近在码头上; 兰西府跑码头的人天天都能看见。
最好笑的是; 这些往日清高矜持的书生们此时都会脚步匆匆挤做一团的往外急走,似是怕走慢一步; 就租不到心仪的客栈一般。
李爹和谢越彦虽然并没有像这些书生这般急燥; 可是,拥挤的人群还是将李爹和谢越彦推得不得随着人流一起加快脚步,直到出了码头; 来到宽敞的主街,人流都分散了,李爹和谢越彦才都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太可怕了!
李爹已经想到此次参加院试的人有多少了……
想到这么多人都要租客栈,李爹不禁也有些着急起来。他还以为他们已经够提前的了; 却想不到; 居然有这么多的人……他们会不会租不到离考场近的客栈?!
“越彦; 咱们也快点吧……”; 李爹擦擦额头上的汗,有几分焦急的说道。
小叔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码头、这么繁华的府城,都有些看直眼了。这可比两个丹嘉城还大呢!雁回不能来,真是太可惜了!李石头憨憨的背着所有人的行李,百成来斤的行李背在他身上,他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的,就像背着几包棉花一般。
让谢越彦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虽然很能吃,但这力气怕是不下千钧!
谢越彦对李爹点点头,率先迈开大步在前面走了起来。
他一动,李爹几人随后跟随。
虽然,谢越彦是第一次来兰西府,可是,谢越彦就像是以前来过一样,熟门熟路、悠然自得……偶尔会找几个路人寻问下一条路口怎么走……他说的那些街名,李爹听出来了,都是兰西府的街名。
他在看兰西府志的时候,见过。
而且,根据谢越彦嘴里不时变幻的街名来判断,他们已经离院试考场越来越近了。
这些街道谢越彦应该从来都没有来过才是,可是,就偏偏能走得和自家后院一般,这方向感,李爹等三人也是佩服不已。
就这样七拐八拐,走了足足有一上午,李爹和谢越彦终于来到了一家名为八方的客栈。
“八方客栈?!真是个好名字!”,李爹一合手中的折扇,笑着赞道。
可不是好名字吗?!嘴大吃八方,口气可是不小!
“走吧!孙廷尧家的生意经常会跑兰西府采购货物……我已经委托他们在前几天为我们订下了三间客房……”,谢越彦站在八方客栈门口微笑道。
听到谢越彦已经找人订好了房间,李爹这才放下心来。
正在此时,客栈的店小二见有客人上门,满脸带笑的迎了上来,一见李爹和谢越彦的打扮就知道是来院考的学子。他非常不好意思的笑道:“两位客官真是对不住了,小店的客房已经满了……”
“无事!”
“我们早几日已经订好了房间……”
谢越彦淡淡道。
“哦,是已经预订的房间吗!?那您二位一定是谢书生和李书生了吧?!现在满客栈也就二位还没来投宿了……”
店小二恍然大悟,躬着身,满面带笑的将李爹和谢越彦等四人引了进去。
李爹一听,这客栈都已经满员了,不禁吃了一惊!
要知道,他们可是提前了七天就到了兰西府的,现在竟然就已经满员了,简直不敢想像。李爹猜测这应该和丹嘉城孙家客栈差不多的情况,都是离考棚非常的近,因此,生意才会如此火爆。
果见,店小二一边将他引向客房,一边非常自豪的介绍说,他们八方客栈是如何历史悠久、地理位置又是如何的得天独厚,每隔三年,他们店的这种盛况就要再现一次。
孙廷尧对谢越彦绝对是没得说,又是三间上房。
当然,他不知道李石头跟来,如果知道,八成就要订四间上房了。
“没问题!石头让他和我睡!”,李家小叔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李石头憨憨的要求睡在桌子上就行。
最后,李石头也享受了一把李家小叔曾经的待遇,几张桌子搭起的床。也许是孙家人给钱给的足,八方客栈的人又给多拿了一些厚被。
李石头睡了一晚上,憨笑着说,比他家的破硬板床舒服多了。
八方客栈也是包伙食的。
为了不打扰李爹和谢越彦温习,李家小叔就拉着李石头可劲儿的逛兰西府。
这次来,雁回给他塞了一些钱,让他看有什么他们清水县、丹嘉城还便宜的东西就买回来,给家里人做礼物。
因此李家小叔每天拉着李石头逛得不亦乐乎,大开眼界。
谨遵李雁回的嘱咐,有一些李雁回特意提到的东西,如果李家小叔发现比清水县和丹嘉城的都便宜,他就会买上一些。一些新奇不好放的吃食,他都记下来铺子在哪里,打算等回家之前在来买。
石头憨憨的,小叔让他跟着,他就跟着。
让拿啥就拿啥,绝对没有怨言。
只是在晚上回客栈吃饭时,李家小叔剩下的那一半饭菜要给李石头包圆。
日子就在李爹和谢越彦温习功课、李家小叔和李石头乐颠颠的逛兰西府的日子中过去了……到了院试这一天,李爹和谢越彦早早的就起来了……
三层楼的八方客栈店门大开,门口高悬着两个红通通的大红灯笼,寓意着红红火火,旗开得胜之意。整个客栈从上到下,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小伙计、店小二犹如勤劳的蜜蜂一般在大堂穿梭忙碌端茶端饭,在他们身边擦身而过,急匆匆往大门外走的是住店的众位考生学子们……
李爹和谢越彦在上房吃过早餐后,拿着请店家给热好的吃食和考篮,就施施然的出了八方客栈。
他们出门时已经有不少住在八方客栈的考生学子先走了,在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还能看见他们走在前面的背影。
店小二没有说错院考的考棚离他们客栈真的很近。
有时候,李爹读书累了,从窗户远眺就看可以看到考院那高高的院墙露出的巍峨一角。
因此,他们并没有走多远就看见了院试的考院。
考院的沿街早已经挂满了一排排灯笼为学子们照着路,还有配刀的衙役和军士们来回的巡逻,维持秩序。
兰西府的考院比丹嘉城的考院占地更大、更威严!
远远的望着那紧紧关闭的两扇厚重朱漆大门,都忍不住让人望而生畏!
不敢离得太近!
只是远远的等着。
索性,现在的天不冷不热,大家来得虽早,却并无半点不适。基本都是同乡、同院、同窗的一堆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这个时候丹嘉城的学子就显得尤其的可怜,尤其是人越来越多后,几乎都找不到几个丹嘉城出来的生员了……
不!
也不能说都找不到!
至少,有几个石鼓书院的学子正不知何时站到了李爹和谢越彦不远的旁边……
他们围在一起,亦是低低的说着什么,偶尔还会轻笑几声,颇有几分信心十足,谈笑风生的模样。
只是其中一人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的往李爹的这个方向看,眉头紧皱,脸色微白,神色中带有几分迟疑和惊惶。
这个人……
谢越彦沉吟了一下……
这个人不就是当初在县考时跟在石鼓书院禀生周嘉安身后为难李伯父的那几个学子中的一个吗?!他叫什么来着?!谢越彦敲了敲额角,好像……好像是姓王……只是叫什么,没有印像了。
谢越彦又看了那人一眼,不动声色的将那人的异常尽入眼底。
正想要提醒李爹有所防备和注意……
兰西府院试的大门此时缓缓的打开……
大门沉重的“嘎吱”声瞬间让所有的考生进入了紧张的状态,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崩紧了,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朱漆大门之上,然后不自觉的向大门处涌动……
这个时候,谢越彦余光注意到,石鼓书院那名王姓学子不知何时脱离了他的小团体,悄悄的挤到了李爹的身边,装做不在意的样子,偷偷的把一物塞进了李爹的考篮里,然后,迅速离开……
……
第96章
谢越彦眼中厉芒一现。
他用考篮挡在身前; 修长的手指伸进李爹的考篮中; 轻轻一夹; 就将那物夹了出来,扣在掌心。
四四方方、约有一块马吊大小、纸质……
谢越彦借着昏暗的灯光; 低下头,展开掌心……脸色立刻凝沉了下来。
太卑鄙了!
他们竟然往李伯父的考篮里塞小抄!
这是□□裸的栽赃陷害!
若是李伯父在检查时,这小抄被搜了出来; 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院试自然是别想再考了,严重的怕是连李伯父这童生的头巾也得摘掉。而且,在读书人中间坏了声誉; 这辈子也就绝了科举的路了。
石鼓书院的这条计谋不可谓不阴毒!
谢越彦抬起微凉的眼眸; 嘴角微微向上一勾。
“石头!”
谢越彦将一直守在一旁防止他们被人流推倒的李石头叫在近前。
此时,龙门大开; 学子们纷纷自觉排队; 只是数以千人的拥挤再加来送考的家人,正是最混乱的时候,想要排好队; 且得有一阵子……
“将此物塞进那个学子的考篮!”
谢越彦将那个小抄交给李石头,用仅能二人听见的声音低低的吩咐。
李石头一直关注着李爹和谢越彦,以便随时保护他们。
这可是他们新柳村的希望,过了院试; 他们新柳村可就要有两位秀才老爷了。在临行前; 族长和他哥都对他殷殷叮嘱; 让他在外一切都听李、谢两位童生的话; 务必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刚才那个陌生的学子就挤在李童生的身边,他恍惚好像看见他的手伸进了李童生的考篮,放了什么东西。
“嗯!”
李石头也不多问,接过那个小抄转身就走了。
李爹浑然不知!
他此时正在和李家小叔说话,吩咐李家小叔不要在外面等,可以回客栈或是去逛逛,只要在天黑前来接他们就行了。
李家小叔连连点头,也不停的叮嘱李爹,要小心、该吃吃、该喝喝、不要紧张什么的……
谢越彦表面带笑,似是正在聚精会神的听李家兄弟的谈话,实际上,他的眼风一直在跟随远去的李石头。
只见李石头走到那几个石鼓书院的学子身边,埋着头嘟囔了一句,“借光!”,然后,用蛮力撞开人群,擦着那个王姓学子的身边,冲了过去……
那群学子被冷不丁一冲,都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对着李石头的背影甩了几句酸文。
无非是什么“竖子!”“匹夫”之类的。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