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坐于上首,听鸣黛将事情一一道来,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偏着这时李福满又进来禀告,说是有几个宫外的小太监,竟是无故上门打了昭阳宫的宫人,嘴里还不断的叫嚣,李福满便是来请阿婉决断。
听完李福满的回话,阿婉一拍桌面,果然是好大的胆子,不发威真当昭阳宫是好欺负的了?随即起身吩咐道,“将那些大胆的狗东西给本宫押着,我昭阳宫岂是随意任人践踏的?”
又是将宫人们一一聚了起来,各宫巡视一遍,将那些个曾经对昭阳宫口出狂言、语言中侮辱婉昭仪的宫人们一一绑起来,这番动作是闹得后宫鸡飞狗跳的,这么大阵仗不少宫嫔皆是指着阿婉无视宫规等等,可阿婉只轻飘飘的给了一句,那你就去皇后那里告状去,本宫等着。
不多时便是押了十几个宫人,壮大了阿婉这浩浩荡荡的队伍,随即阿婉又指挥着队伍往皇后的坤宁宫去了,坤宁宫殿内此时早已经聚集了不少被阿婉巡宫的妃嫔,一个个梨花带雨好不委屈的与皇后诉着苦,瞧见阿婉此时走进来,上首一贯是贤德大度,对阿婉温和可亲的皇后也不禁冷了脸。
可阿婉却是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的与皇后行了礼,便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副全然当做事情没有发生的样子,一点也感受不到周身传来的愤恨的目光。
“婉昭仪,你大闹后宫的事情本宫都听说了!简直是胡闹!”看婉昭仪一副慢条斯理的神态坐在椅子上喝茶,皇后不禁出言训斥道。
皇后这话说了好一阵,众人皆是盯着阿婉瞧,看看这位是如何反应,没想到阿婉却是充耳不闻的样子,还是闲适捧着茶盏,并不答皇后这话。
上首被无视了的皇后眯了眯眼,神情闪过一丝不悦,从掌管皇上的后院到后宫,敢这么无视她的人还是头一个,即便是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贤妃,不也是得乖乖在自己面前俯首,面上不敢真的顶撞自己,这婉昭仪得宠才多久,就敢如此行事了?
“婉昭仪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莫不是本宫现在说话已经不管用了?”
这时阿婉才放下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的盯着皇后,“臣妾行事一向如此,娘娘也不是不知道,若不是被逼的太紧,臣妾何苦这般闹腾,皇上说了,臣妾行事一向是不过脑子的,皇后娘娘便多多担待罢。”
皇后还未说话,被巡宫的几位便是你一眼我一语的攻击起阿婉来。
“婉昭仪这话却是可笑,您带着宫人蛮横的闯入咱们的宫殿,大闹了一番竟还成了受害者了?”
“就是,婉昭仪真真是颠倒是非,不守宫规就罢了,咱们苦主都未曾说话,您倒是比咱们还委屈,这般行事就可知教养如何了,哼。”
“听闻婉昭仪出身不高,前些日子父亲因收受贿赂被罢了官,呵呵,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罢。”
“……”
一句说得是比一句难听,阿婉却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全当这是疯狗在吠。
以嘲讽的眼光看着那几个喋喋不休的妃嫔,微微仰了头,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几位妹妹嚼舌根的功力可比伺候皇上厉害多了,对了,殿外有不少你们宫里的小宫女儿呢,这是否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几位妃嫔一时噎住,论唇枪舌战,宫里少有人是阿婉的对手,只不过平日里阿婉并不多与妃嫔们来往罢了,若是如此,便认为阿婉是口舌木讷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婉昭仪,你此番到底意欲何为?若是没有个合理的理由,这般搅得宫里上下不得安宁的举动,本宫定是要为其他妃嫔做主的。”话里虽是要给阿婉解释的机会,但语句中已经是给阿婉的行为下了定论,不论阿婉是不是能说出花儿来,这一次罚是免不了了。
歪着脑袋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您打理后宫已经很是劳累,这些个小事本来臣妾不想来烦您,不过这宫里关于臣妾的流言传的是越演越烈,皇后娘娘想必不会不知道罢,不少宫女太监私底下如何编排臣妾,欺负臣妾昭阳宫的宫人们,臣妾也就忍了不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这会子竟然有奴才打到臣妾的昭阳宫来了,难不成下回就要动手打臣妾了么?”
说着又是用余光扫扫那几位闹腾得最厉害的妃嫔,不少都是皇后与贤妃一派的,冷冷的勾了勾唇角,阿婉又对着皇后道,“臣妾也是不得已,既然皇后娘娘忙,那臣妾便是代劳,直接将那些个以下犯上的东西押了过来,所谓防微杜渐,就是这么个理儿,现在人都在外边儿押着呢,就等着皇后娘娘给臣妾一个交代了。”
“胡闹,即便是有人挑衅于你,你也应当禀告本宫,自己自作主张是谁教你的规矩?难不成你还要带人来巡了本宫的坤宁宫么!闹得宫里乱作一团你就高兴了?”皇后并不听阿婉的解释,只是一味的要将罪名扣在阿婉头上。
阿婉又是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臣妾前来禀告时,皇后娘娘可是拒之不见呢,不得已臣妾就自作主张了,皇后娘娘何时给臣妾一个交代?给了交代臣妾自然领罚,臣妾自进宫以来,便是听闻皇后娘娘最是公正,现在看来,皇后娘娘的公平难道是因人而异的?”
这宫里能将事情闹得这么大的人除了皇后还能有谁呢?难怪这些日子皇后竟是没有出面,任由流言满天飞,只能说明皇后自己就是幕后推手,恨不得流言越乱越好,还能指望她管管?既然已经知道背后之人是皇后,阿婉就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
“大胆!婉昭仪你这是在质疑挑衅本宫么?真当本宫不敢办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
☆、第79章 杖责
皇后威严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阿婉面上的笑意却是丝毫不改;还是那般直直的盯着皇后看;一副没有交代誓不罢休的样子。
“呵,婉妹妹倒是好大的架子;得了皇上几分宠爱竟敢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闲闲作壁上观的贤妃此时却是开口讽刺道;三妃也只来了贤妃这一位。
“贤妃姐姐不也常常如此,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眼神并未看向贤妃;只是凉凉的与贤妃丢出这一句话,今儿个阿婉说话却是全然不留情面的;这事关自己在这宫里日后还能否立足;若是皇后今儿个不给个交代;那便是落实了自己罪臣之女的名头;日后在宫里阿婉是再不能抬起头做人了的。
贤妃瞪了阿婉一眼却不再说话;皇后终于是缓了缓情绪,面无表情的看着阿婉,“婉昭仪倒是说说,这宫里如何流传你的流言了?”
“李福满,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皇后娘娘,不许多添一句话。”阿婉却是没有亲自说的打算,那般污言秽语由宫嫔的嘴里说出来是极为不妥的。
李福满是皇上御前太监李得闲的徒弟,多少也有些个分量,由他来将事情向皇后明说,是再合适不过了,李福满得了主子命令,便是从阿婉身后站出来,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给皇后行礼后,才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一道来。
那些碎嘴的宫人并不只是流传阿婉的闲言碎语,言语间还辱骂阿婉是个狐媚子,罪臣之女还不知收敛,魅惑皇上等等,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有,欺凌昭阳宫的宫人也就罢了,竟是还有奴才气势汹汹的打上昭阳宫去……
皇后听罢,沉吟并未说话,倒是下首的丽贵人开了口,“皇后娘娘,婢妾觉着,那些个宫人倒也没说错,婉昭仪的父亲收受贿赂被罢了官,婉昭仪可不就是罪臣之女?至于打上门去,婉昭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您不也是常常干这事儿么?”
此言一出,倒是惹了不少妃嫔轻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着,平日里婉昭仪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这会子有机会踩踩她,谁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即便是如此,阿婉还是不说话,只看着皇后,而皇后却是等丽贵人那番言论得到众人附和后才开了口,“丽贵人多嘴。”话面儿上是训斥丽贵人,但却是表达了皇后赞同了丽贵人这话的意思。
转而皇后又是一副端庄大度的模样与阿婉道,“看来也不过就是些宫人们碎嘴罢了,婉昭仪不会这般小气,与宫人们计较这些罢。”
阿婉哼笑一声,面儿上却不因为众人的讽刺而变了表情,“臣妾之父的确是被罢了官,说臣妾是罪臣之女嘛,倒是有些言过其实了,毕竟臣妾的父亲还在京里活得好好的,也并未被治罪流放,何来罪臣之女一说?”
扫了扫方才蹦跶得最厉害的几个宫嫔,“方才几位妹妹说得是极热闹,可皇上都未曾说本宫之父是罪臣,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替皇上下旨了?再者说,臣妾可从未听说过有宫人打上门来,臣妾还得忍着的,那是不是有胆大包天的奴才秧子砍杀了臣妾,臣妾还得谢恩了?上回臣妾去丽贵人那里,回来不也乖乖领了罚,难道这宫规就只针对臣妾一人?”
“婉昭仪此番却是有些强词夺理了,您父亲被罢了官这是事实,婉昭仪何必非要强辩?因着宫人们几句闲言碎语还有不懂事的宫人闹腾,便是大肆巡宫,闹得姐妹们宫殿乱作一团,这会子咱们心有余悸呢,婉昭仪口口声声规矩,嫔妾可没看出您的规矩来。”这话说得有条有理的便是左婕妤了。
阿婉展颜一笑,带了那么一点子危险的味道,偏着众人未察觉,“行吧,非要给本宫加上个罪臣之女的名头本宫也无所谓,只是本宫记着左婕妤的大伯父,就是那个被流放的大理寺卿左大人罢,噢,对了,贤妃娘娘的舅舅,同就是那个样是被罢官的京都府尹了罢,唔……好像还有……”
沉吟一阵,在场的妃嫔在这场清查运动中被罢官或是流放的亲眷,全都被阿婉点了一遍,众人被点的是说不出话来,因为这的确是事实,最后,阿婉看向皇后,“臣妾记得,皇后娘娘的外祖父,好像也未能幸免呢,不知可是臣妾记错了不曾?”
“婉昭仪!”皇后终于是受不了阿婉这番明晃晃的挑衅,出言呵斥道。
阿婉轻笑一声,“臣妾耳朵好使得很呢,皇后娘娘不比如此大声。”旁人说我罪臣之女时就使得,我揭露了众妃嫔亲眷皆有牵扯就被呵斥了?皇后还真是时时想要将自己踩在脚下不得翻身呢。
“婉昭仪你到底是要如何?”皇后厉声道。
“臣妾只是求个公道罢了,旁人如此欺凌我昭阳宫,皇后娘娘是要臣妾忍着么?臣妾方才就说过,只要给臣妾一个交代,臣妾巡宫这事儿定然领罚!一句怨言都不会有,若是皇后娘娘不想给臣妾一个交代的话,那臣妾只好求皇上去了!”阿婉亦是丝毫不甘示弱。
皇后警告的看了阿婉一眼,手上却是抚了抚自己的甲套,“婉昭仪这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在威胁本宫?”
“臣妾如何敢威胁皇后,不过是只求个公道罢了,端看皇后娘娘如何处置这事情了。”
已经是撕破脸皮,皇后靠的是手中的权利,阿婉靠的则是皇上的宠爱,打起擂台来倒是好看,一时间胜负难定,贤妃几个倒是抱了看好戏的心态。
“传那些被绑的宫人进来。”与外头的太监吩咐后,皇后才转向阿婉,“本宫这就给婉昭仪一个交代,后果你要承担得起来才好。”
阿婉一笑,却是紧闭着嘴不说话,细看着皇后要怎么审问这些宫人,被押到殿内的宫人们终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少外强中干的奴才早就是吓得两腿发抖,被问话时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也有几个胆子大的奴才,就是不承认,一口咬定是冤枉的,可偏着昭阳宫的宫人们却是能够一一指出其是在何时何地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的,昭阳宫的宫人说的是有理有据,条条不落,这些个宫人毫无招架之力,轻轻松松的就认了罪。
当皇后正想将这些宫人处置一番时,阿婉柔柔的开了口,一贯娇糯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妃嫔脸色大变。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秉公处置这些个奴才,给了臣妾一个交代,只是方才有位妹妹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各宫的姐妹们竟是没有约束好宫人,任其跑到臣妾这里来闹事,是否也该承担些责任呢?”
指了其中一个上门寻事的奴才,阿婉道,“臣妾记着,这可是跟在左婕妤身边的大太监呢,左婕妤,本宫说的可是?”
闻言左婕妤心中一颤,想起阿婉先前的做派,不由心生惧意,声量也比先前小了许多,“婉昭仪,你这是要如何?”
不待阿婉说话,贤妃又是开了口,“婉昭仪莫不是要整个宫里上上下下都陪你受罚罢?还是因着不想受罚而拖延时间呢?”
“贤妃娘娘这话臣妾不敢苟同,若是贤妃娘娘能告诉臣妾,这宫里那一条宫规说了,纵容宫人行凶不是大罪的话,臣妾无话可说。”一句话将贤妃堵得死死的,没有反驳的机会。
皇后此时不悦的情绪愈加外露,大家伙儿被婉昭仪牵着鼻子走可不是自己所乐见的,“婉昭仪这是要将事情闹大的意思了?本宫已经应了你的要求,将宫人们处置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违抗本宫,这是不将祖宗家法放在眼里么?”
阿婉正欲在说什么,皇后却不由她,挥手召来宫女,“来人,婉昭仪以下犯上,冲撞皇后,张嘴二十。”
说完便有宫女上前要将阿婉压制住,李福满与白鹭几个便是拼死护着,而阿婉笑笑,“臣妾领罚。”这话说的干脆,可皇后看着阿婉的眸子却是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正当宫女举起手要行罚时,殿外传来了一声长喝,“这是在干什么!”伴着声音,踏入坤宁宫的还有一道伟岸的明黄色身影。
正欲踏入殿中便看到有宫女高举着手正要掌小东西的脸,虽是了解了事情大概,但皇上瞧见这场面心中还是抑制不住怒气,自己哄着捧着生怕是弄坏了的小人儿这会子竟是要被人打脸?!
情况如此直转急下,众人也是惊得好一阵才回过神与皇上请安,这回皇上却是没有叫起,快步行到主位上坐下,“皇后,你与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心里涌上了一股含着苦涩不甘恼怒等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难怪婉昭乖乖的就打算受罚,原是早就算计好了皇上到的时间,偏就让皇上看到了这一幕,被抓个现行,皇后是如何也解释不清楚的。
咬咬牙,皇后才开了口,“回皇上的话,是婉昭仪以下犯上,冲撞臣妾,无视祖宗家法,是以臣妾才要教训一番,让婉昭仪长长记性,切莫再这般恃宠而骄,臣妾也只是吓吓婉昭仪罢了,并没有真要处罚她的意思。”
“原是如此,说说,婉昭仪如何无视祖宗家法了?”皇上的口气轻松得很,像是完全不相信皇后的话。
此时阿婉却是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双腿弯曲立即就跪在了皇上面前,膝盖与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撞击,发出的声响便是离得远的妃嫔亦是听得见,可见其下跪的力道之大。
皇上也被阿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婉昭仪这是要干什么?”
阿婉双手贴地,额贴手,伏在地上,“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的确是不顾祖宗家法,为了宫规,犯下了大错,臣妾甘愿领罚。”
若论起来,阿婉还是头一回在皇上面前如此下跪,皇上心里却是不大舒坦,即便是要护短,可那小东西却是咬定了自己有罪,甘愿领罚,全然不开口为何如此,不得已,皇上只好让李福满将事情又复述一遍。
李福满上前,亦是与主子同样的动作伏跪在地上,将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与皇上道来,而皇上闻言却是蹙眉,厉声道,“婉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