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那时已经做了决定,要相忘于江湖,为什么又跑回来干涉我的生活?”
“因为,玲珑,”楚知暮起身朝她走来,神秘兮兮地俯身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秘密?”
“没错。还有,”楚知暮站起身来,茫然地盯着窗外的雪景,道:“我高估了自己,那天晚上看到你跟长孙皓的形状,我……我不能接受!”他缓慢却坚决地摇头,“我不能接受!”
桂玲珑无语又无奈,“新婚之夜,刘玲珑已为你殉情而死,我现在已不是她,你把我想成别人,不就行了?”
“不,玲珑,我不能原谅,不能原谅你为爱我而死,更不能原谅你因此得到解脱!你竟然因为我而忘了我!还爱上了别人!”
这话说得决绝而高傲,桂玲珑顿时没了办法,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楚知暮也静了下来,在屋外的蓬莱王扯了扯观琴的手,观琴会意,立刻便嚷道:“王爷,您来了。”
含元殿顿时恢复正常,明珠苑却是一团忙碌。
刘珃居高临下看着昏迷的长孙皓,吩咐心腹观琴和静鹂,“快,送到我房间去。”
几个女子忙碌一番,终于将沉重的长孙皓搬到了刘珃床上。刘珃又命她们在门口把守,才反过身来,开始对长孙皓上下其手。
不一会,世子长孙皓就衣衫不整了。
刘珃咬咬牙,扯了自己衣衫,也躺到了床上。
夜慢慢地变得更深了,漆黑如墨,什么也看不清,大雪扑簌簌落着,如温柔的耳语。
黎明时分,长孙皓醒了过来,迷糊间觉察到自己躺在一张异常舒适的床上,怀里还揽着一个人。
“玲珑……”他喃喃喊着,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怀里的人微微动了一下,嘤咛了一声,“皓哥哥……”
长孙皓登时醒了过来,倒吸一口冷气,忙起身细看怀里的人究竟是谁,一看之下,双眼瞪得溜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长安公主刘珃,满面春情,虚弱地躺在他身边。
长孙皓顾不得寒冷,立马跳下地来,抱着头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嘟囔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刘珃红着脸,细声道:“你昨晚喝多了酒,突然,突然就发起疯来,把我抱到床上,行……”
长孙皓突然锐利地看了她一眼,刘珃猝不及防,停了说话。
然而瞬间长孙皓又崩溃了下来,他瘫坐在地上,悔恨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他想看刘珃又似乎不想看刘珃,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刘珃披了件衣服坐起身来,也不说话,就开始默默地流泪。
“珃儿,我……我不是故意的,昨晚我……唉,我实在想不起我做了什么了。如果我是清醒的,我绝对不会……”
刘珃还是默默地流泪,突然哭出声来,道:“皓哥哥,你……你让我怎么嫁人呢!”
“天哪,文傕!”长孙皓抬手抚额,脸色煞白。
“你让我……怎么跟他交代……怎么……怎么跟玲珑交代……”刘珃呜呜咽咽地哭着,直哭到人心里去。
长孙皓沉默了好久,好久,才恢复了点正常,道:“快,趁着没人发现,你先穿好衣服。珃儿,昨夜伺候我们的人,都是你的心腹么?”
刘珃点点头,眼噙泪花,等着他拿主意。
“我知道……我……我委屈了你,我就是死了,也不能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长孙皓沉痛道:“但你相信我,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今天……今天先把事情瞒住,不要走漏风声,你等我,等我慢慢想办法。”
刘珃委屈地点点头,沉默地答应了。长孙皓面色更是愧疚,直接不敢看她。
两人这便穿好衣服,出得门来,刘珃对宫里人都下了旨,送长孙皓到门口。
长孙皓目光闪烁,道:“你……你等我消息。”
刘珃沉默点头,又红了眼圈儿。长孙皓长叹口气,转身踏着厚雪,匆匆去了。等他转过弯看不见了,刘珃才漠然抬起头,看着雪后的晴天,得意地哼笑了一声。
17 突变(二)
更新时间2012…12…21 0:10:02 字数:2172
尾牙节前一天午后,雪晴了。桂玲珑站在含元殿中,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只觉身心尽皆愉悦。殿后的花园中,一只鸟雀弹枝而起,震下一树雪粉,纷纷扬扬散了开来,恍惚中,桂玲珑仿佛看到长孙皓站在树下,正向她微笑。
“皓……”她抬手欲招呼,又回过神来,长孙皓进不得含元殿,怎么会在这里?想着正怅惘时,观琴已在她身后打趣她道:“公主,你又想世子了。”
桂玲珑嗯了一声,歪头靠在窗框上不语。昨夜大雪,长孙皓不曾来见她,才不过一次,她就开始这么想念了。唉,总是夜间这么偷偷摸摸相见,迟早有腻烦的时候。如今天气这么好,她又不能出门,又不能玩闹,真是无聊得紧。
“公主不要不开心,”观琴忙完了走近来道:“您若想见世子,明天或许有办法。”
她说得神秘兮兮,将桂玲珑注意力全引了过来,“明天?有什么办法?”
观琴笑道:“明天是尾牙宴,蓬莱王爷要去赴宴,穆先生也会跟着,罗统领要负责守卫,侍卫们也难免偷懒,含元殿中,可以说不剩什么人啦。”
“喔?”桂玲珑来了兴趣。
“盛公公在御厨房忙活,少不了要人传菜端菜的,明儿个我私自托盛公公,让他算上我一个,然后公主悄悄跟着我去,便能见到世子了。”
桂玲珑听得的确有戏,却又担忧道:“若是哥哥知道了……”
观琴神色一黯,又强作欢笑,道:“公主不必担心,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在庆祝,唯独公主孤单一人待在殿里,王爷若知道公主偷偷溜出去,只要没出什么大事,定然不会过分苛责的。”
“哥哥是不会苛责我,我只怕他会拿你出气。”桂玲珑拿过观琴的手,又是感激又是担忧。
“没事,”观琴浅笑道:“哪怕他苛责我,我也情愿,只要他跟我多说说话,我就很开心了。”说完,眉间一丝忧愁滑过,转瞬即逝。
桂玲珑不禁叹气,爱一个人爱得如此卑微,实在可惜可叹,哥哥如此无视观琴的爱慕,不知是因为身份?还是因为袁氏?突然又想到楚知暮,又是一阵心烦,愈加想见长孙皓了。
被她挂念的长孙皓此时正在范先生那里,沉默地坐着听小健报告。小健因为身份隐秘,不能时常来见长孙皓,因此一旦他来,通常就是有重大事情发生了。
“世子,卑职查到,有一队北金人,今晨进了上京。”小健看着神色不定的长孙皓,内心疑惑主子貌似心情不好啊。
“什么北金人?”小康问道,他昨夜随侍长孙皓,已经隐隐猜到了有极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是一队北金的商旅,前来上京贩年货。他们一入合黎我们就派人盯着,一直盯到现在。”
“有什么不对?”范先生问。
“虽然是商旅,也的确有货,但他们的行径十分古怪。属下跟了两日,隐隐觉得,他们之中有个主子,其他人的行动,都是围绕这个主子的。”
“随行途中,你有见过这个主子么?”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世子,属下晚上远远窥视,那人在灯下读书,脸上一片金亮,似乎是带了纯金面具。但究竟长得如何,属下没有见过。”小健如实禀告。
小康听了这话顿时色变,一直沉默不语有些走神的长孙皓也转过头来看着小健。
“难不成……是他来了?”小康不确定道。
长孙皓神色凝重,顾不得想别的事,当即命令道:“去,派所有的人都去监视这队人,务必把他们来的目的搞清楚!”
众人都知事情严重,当即听命而去,长孙皓又陷入沉思之中,神色隐见不安。
下午时分,小健再次回来,这次,他也着急慌乱了。
“世子,一个兄弟扮作马夫在里探听,刚刚看到二公子进去,请了商旅的人去了汀兰阁。”
“长孙皖?汀兰阁?”长孙皓皱起眉头,心下已有了个大概,那晚他师父说长孙皖私通北金,看来是确实无凿的事了。若情形如此,知道他们谋划什么,就十分重要。汀兰阁来往人众多,探听消息却不容易,这事儿,恐怕得他自己去才做得放心、才做得漂亮!
他想到此处,便起身先行,叫小安随行,小康去叫郑希勇、卫临守在汀兰阁外,一有吩咐,即刻去做。他们是对付北金的老人,这安排再合适不过。
于是,晚饭时分,长孙皓等人进了汀兰阁。鸨母越娘不见他来已有数日,正心急如焚,忧心那天是否闹得太过,让世子生了气,还想着要去登门道歉呢,这可好,恩主自己来了。
她慌慌迎了出去,同时招呼月儿下来迎接。月儿也是一般惶恐,她上次被长孙皓吓到,如今可是再不敢胡乱做事,惹他生气了。
两个女人将长孙皓迎进来,都觉察出他神色间有憔悴郁卒之气,似乎余怒未消,随时可能会发泄出来。
月儿再不敢造次,越娘也有些担忧,今晚若再哄不好,汀兰阁的生意,大可不必做了。
两人是风月场的经验人,看得出形势拿捏得准时机,其他人可就不怎么长眼了。长孙皓那天在汀兰阁闹得太大,休书一纸为红颜啊,多少风月女子做梦都想遇到的大好事,怎么能不到处宣扬了说呢?即便这幸运的女人不是自己,是和自己一个场子里混的,似乎也能在无形中提升自己的地位呢!
于是,还是有众多的女子迎上前去,招呼长孙世子,反倒是月儿落在后面,有些拘束似的。
“哎哟世子,您可来了!怎么,这几天在干嘛啊?也不来看看我们月儿姐姐!”
“哎呀,当然是被关在家里啦,休了公主,皇上能善罢甘休么?不过世子,我们都知道你的意思,守着个公主,哪里比得上守着我们姐妹们快活呢!”
……
一群人叽叽喳喳,长孙皓只是冷着脸不说话,越娘看不能再这样了,忙将众人喝散,小心翼翼问长孙皓道:“世子今晚似乎不太开心,想找什么乐子,只管跟老身说!老身就算豁出自己去,也得让世子高兴!”
长孙皓不说话,小安替他道:“越娘,你是越来越不把我们世子放在眼里了吧!听说汀兰阁新近来了几个姑娘,你也不告诉我们世子一声,净让一些残花败柳出来现,你是想干嘛啊?敷衍我们是吧!”
18 金面人(一)
更新时间2012…12…22 0:09:40 字数:2048
鸨母一听脸色就有点变,目光闪烁躲闪,道:“哪有的事!”
小安唇角一抿,低头在越娘耳边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把她们交出来,二公子你惹不起,就惹得起世子么?”
越娘气急败坏,道:“你们既然已经知道她们是皖公子请的,来为难我做什么?她们本不是我们汀兰阁的人,我是管不着的。”
小安才不理会她有什么难处呢,道:“我们世子今天铁了心要见那几位姑娘,若见不到,哼哼,你自己掂量后果!”
越娘急得又跺脚又叹气,好一会才道:“只是想见见?不搅局?”
小安得意地笑了,“当然不会。我们世子只是想知道,什么美女佳人,竟能劳动了二公子。”
越娘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唉,那好吧。那房间隔壁,有个小间,可以窥探里面的情形。”说完转头,不理小安。
小安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妓院这一套,我还不知道?”当下禀明长孙皓,长孙皓这才脸色稍缓,起身前行,对越娘漫不经心点了点头,越娘便如蒙大赦一般,喜笑颜开了好一会,七上八下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于是长孙皓一行人到了小房间,从墙壁上镶嵌的一个窥孔朝隔壁看去。
原来妓院为了谋利,还有这一套手段。一些神秘的主顾付了银子,就能在这里窥视别人云雨,满足淫邪的心理需求。
长孙皓看过去时,只见长孙皖正和那金面人坐在桌前,举杯畅饮。周围伺候的女子,也是老熟人,随将士出征的莫梅、云娘和施瑜。
多日不见,几个女子各有变化。云娘愈显憔悴,莫梅和施瑜却更精神了些。
长孙皓登时心下琢磨,找谁不好,偏偏找这几个人,莫非有什么蹊跷?玲珑曾经说过,那金面人的异父妹妹弥罗娅是承汉人模样,混在军中刺探军情,难道就是三人之一?她们在此见金面人,也是为了传递消息?
若真是如此,那会是谁呢?长孙皓冷下狠心,这弥罗娅让曹八两掳劫桂玲珑给金面人,让她受了那么多苦,若让他知道是谁,一定碎尸万段,以报妻仇。
看了一会,直到音乐声止,长孙皓才听清两人说话。
“拓跋兄这时候来上京,所为何事啊?”长孙皖称兄道弟,显得很亲热。
“我闲着没事,来找个人。”金面人清泠的声音答道。
“什么人劳动您大驾?若有需要,吩咐一声就是,何苦千里迢迢来此找人?”
金面人不知道长孙皖在山脊上见过桂玲珑,挥手让下人拿了一幅卷轴,递交给长孙皖。
长孙皖展开一看,登时变了脸色,十分为难。
“怎么?这人很难找么?”金面人问。
“不瞒您说……”长孙皖略略迟疑,还是道:“此人,我认识。”
“你认识?喔对了,我妹妹说,她是你哥哥的情人,想来你也见过,是我疏忽了。”金面人抬手摸了摸面具,若有所思。
“拓跋兄找这人,是要干嘛呢?”
金面人笑了,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大冬天的,我闲着无聊,觉得这小丫头还有点意思,所以想找她给我解解闷。”
长孙皖听了变色,“解闷?这……这可……这可是十分不好办哪。”
“怎么?你堂堂将军,威震边疆,找个人都找不到?你放心,只要你找到了她,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不会让你担一点干系。”
“我不是那个意思……”长孙皖思索一会,终于道:“既然你已经到了上京,即使我不帮忙,你也迟早会找到她的。唉,算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她……她是我哥哥的人,但不是什么小丫头,她是……是……是我朝安平公主,皇帝的妹妹,我哥哥的正室。”
“什么?”金面人惊住了,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那个不言不语的小丫头,那个千里追夫的小丫头,那个无意中窥探了他的秘密触动了他的心的小丫头,原来不是个普通的丫头,而是承汉王朝的公主么?
“啊!”正给长孙皖斟酒的莫梅叫了一声,也是吃惊。
“啊?”施瑜张口结舌,有些惊愕。
“啊!”却是云娘若有所悟,明白过来。
房中登时沉默下来,不多时响起云娘了然的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过不多久却又换成疑惑的口气,“怎么会,怎么会……”
金面人不语半天,忽然笑了起来,似乎十分开心。长孙皖不解地看了他好一会,才听他笑道:“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
长孙皖不明白他为何这种反应,只继续道:“拓跋兄现在可明白,为什么找她如此困难了吧?宫里消息,她最近得了病,在含元殿静养,没有蓬莱王的允许,谁也见不到!”
金面人沉吟一会,忽道:“我们来上京的路上,听到一个消息,说你哥哥休了安平公主,是真的么?”
“这……”长孙皖道:“这事的确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我爹爹也有风闻,气得半死,要找哥哥问个清楚,却至今也没找到他。”
“依我看,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