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他真喜欢她,就该远远地看着,不给她添乱。
可是看着看着,萧霆双眼不知不觉地放空了。
景宜三人的身影不见了,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只会想方设法避开父亲去外面游手好闲的自诩风流的公子哥儿,看到了那个犯错后跑到祖母面前涎皮赖脸求祖母替他说情的萧家老三,看到了那个洞房花烛夜后,拿着剪刀犹豫半晌,最后让心上人抢了剪刀自残流血的窝囊“驸马爷”。
没志气没本事没胆量,普通女人或许会因为他的皮囊他的家世对他另眼相看,可景宜,那个继承了徐家血脉、心比天高的四公主,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萧霆肩膀耷拉了下来。
他总怪景宜冰冷无情,却从没想过,是他自己没有值得人家喜欢的长处。
高氏刚把菜单交给丫鬟,回来见外孙女神色凄凄的坐在那儿,吃了一惊,“景宜,想什么呢?”
萧霆满腹心事无人可说,高氏关切的脸庞让他觉得亲近,想了想,忍不住低声叹道:“外祖母,她练得那么认真,将来肯定与外公一样,是扬名四海的大英雄,我,我什么都不会,她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认识到两人的差距,萧霆突然觉得,他这辈子可能都得不到景宜的心。
高氏早就知道外孙女有多喜欢驸马爷了,再次听外孙女为儿女情长发愁,她却第一次不再把外孙女当孩子,而是走过来,握住小姑娘肩膀轻轻捏了捏,慈爱道:“那景宜你说说,外祖母有什么长处,值得你外公一心一意对我?”
萧霆困惑地抬起头,谁都知道护国公徐广一杆流云枪能破千军万马,可护国公夫人高氏,外面并无特殊传闻。不过,景宜母女都是罕见的大美人,再看高氏,虽然年近五旬,脸上依然能分辨出年轻时的国色芳华。
貌美吗?
男人是喜欢美人,但他现在这张脸也是景宜的,景宜哪里会生出色心。
高氏见外孙女打量她脸,就猜到小姑娘在想什么了,不由失笑,摸着自己的脸感慨道:“兴许你外公刚开始是被我的脸勾住了,但再美的人,娶到家里放一年两载的,单看脸也看腻了。”
萧霆错愕,除了脸,还有什么?
仿佛看得见外孙女脑袋里的问题,高氏笑着点了点小姑娘心口,“只要你把霆生放心里,心疼他体贴他,霆生就算不说,他心里也受用,慢慢地就变成了习惯,再也离不开你了。”
天底下有两种男人,有的遇到了合心意的好姑娘,便只守着那一个过日子,任外面美女如云,都不会再多看一眼。但也有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整天琢磨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
高氏觉得,外孙女婿一看就是正经人,那么只要外孙女真心待他,夫妻俩肯定会过得恩爱美满。
萧霆垂眸,若有所思。
“三哥!”
院子里突然传来谭世通惊慌的声音,萧霆一愣,意识到那声“三哥”喊的是谁,他脸色大变,转身就朝外面冲去,冲到堂屋门前,就见景宜倒在地上,陈恭谨、胡武相继赶到她身前,正要扶她。
“住手!”
萧霆大怒,边往外跑边高声斥道。
那是他的女人,除了他,谁也不能碰!
第33章 @033
跌倒在地,腰、腿都不用再使劲儿了,看着头顶碧蓝的天空,景宜忽然有种即将羽化登仙的酣畅感。一股股热意从腿、腰内散发而出,那是她蹲马步坚持了半个时辰的象征。蹲的时候累,现在,景宜身心舒畅。
她听到萧霆的声音了,可景宜只想享受,萧霆急匆匆赶过来,她甚至笑了下。
“伤到了?”她满头大汗,白皙脸庞早晒红了,萧霆根本看不出她是在笑还是痛苦地咧嘴,小手一扯帕子,蹲下去先帮她擦汗。
公主驸马恩爱,陈恭谨守礼地背过身,去远处休息。
胡武反应慢了一步,呆呆地盯着蹲在那儿的四公主,真美啊,这辈子他都没见过这么美的人,要是他累瘫了也有一个大美人来为他擦汗,那他一定会每天都瘫个十次八次。
“走了。”谭世通人小鬼精,扯他袖子。
胡武这才慢吞吞走了。
萧霆眼里没有别人,景宜却注意到了三位师兄弟的举动,登时收起懈怠之心,挡开萧霆手道:“我没事,你回屋吧。”
她拒人千里,萧霆收回手,盯着她。
景宜尝试起来,可刚试图伸直双腿,大腿里侧就像凝固了一样,只是轻微的拉扯都酸痛无比。额头再次冒汗,景宜深深呼吸,准备第二次尝试。萧霆刚要扶她,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抓住景宜肩膀用力一提,就把人拎起来了。
景宜却更难受了,两腿不停地哆嗦,几欲站立不住。
“去绕田边走一圈。”徐广松开外孙女婿肩膀,声音不喜不怒。
与绕圈跑一个道理,蹲完马步,也不能马上休息,走走才能缓解酸痛。
景宜点头,艰难转身,再慢慢前行。萧霆低头看她腿,就见景宜几乎是不弯膝盖在走。猜到她不是一般的难受,萧霆抿唇,既想跟上去安慰安慰她,又怕她像刚刚那样,不稀罕。
“去跟你外祖母要‘三更消’,睡前涂在腰、腿之上,明早就没事了,配制、按揉之法你外祖母会教你。”瞥见外孙女心疼驸马爷的眼神,徐广摸摸胡子,不太高兴地道。外孙女太在意丈夫,万一萧家老三心术不正,将来夫妻相处,外孙女肯定要吃亏。
萧霆眼睛一亮。三更消,据说是徐家秘制伤药,专治各处淤肿酸痛,睡前用了,第二天就能好的差不多,因为是夜间恢复的,所以叫三更消。有了这等良药,景宜再怎么折腾他也不用担心了!
再看眼景宜,萧霆脚步轻快地去找高氏。
高氏取了两瓷瓶膏药给外孙女,这是近期用的,至于三更消的方子,高氏口述一遍,然后道:“明天你还跟霆生一起过来,外祖母教你,唉,外祖母没用,没能再给你添个舅舅……”
外孙女、外孙女婿再亲,想到徐家枪法、秘制膏药都在她手里改传外姓人了,高氏心里都很内疚,觉得对不起徐家祖宗。
萧霆是男人,更懂子嗣传承对一个家族的意义,低头沉思片刻,萧霆很快下定决心,安抚高氏道:“外祖母,我体内也有徐家的血脉,您等着,我多生几个儿子,除了长子,其他的您挑一个,让他继承徐姓,以后徐家枪只传他,让他再挑起徐家大梁。”
高氏大喜,可盯着外孙女看了一会儿,她又叹道:“你想的简单,萧家未必愿意。”
萧霆忙道:“外公肯将徐家绝学尽数传授给驸马,公爹、婆母都感激不已,回头我让驸马去劝说,他们肯定会同意。外祖母,难道你觉得我公爹、婆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高氏想也不想就摇头:“哪能呢,萧将军有勇有谋,你婆母贤惠明理……”
“那就这样定了。”父母被夸,萧霆与有荣焉。
高氏突然捏外孙女鼻子,小声笑道:“这事不急,景宜先把我的曾外孙生出来再说。”
萧霆顿时说不出话了,他只是想哄高氏高兴,确实也愿意过继孩子给徐家,可,他没打算马上就生啊,景宜愿不愿意碰他另说,一想到肚子里会有个娃,萧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院子里,景宜走完了,徐广把四个徒弟叫过来,传授内家拳法。
“明早开始,你们寅正起床,跑半个时辰,练拳半个时辰,辰初到我这边,无论雨雪寒暑,若无故迟到,那以后都不用再来。”教完一套拳法,徐广肃容吩咐道,目光一一扫过四个徒弟,看到最小的谭世通,又把谭世通的练武时间改成了两刻钟。
四人齐声应是。
晌午都在徐家吃的,有鱼有肉有菜有汤,景宜、萧霆等人早吃惯了山珍海味,只有胡武馋的直冒口水,看师母高氏跟看亲娘似的。吃完饭徐广安排景宜四个去西屋歇晌,睡醒了还要教兵法。
“外祖母……”萧霆当然不愿意景宜去跟三个男人睡一屋,悄悄地求高氏说情。
高氏自然想不到“外孙女”醋劲儿大到连男人也防,只当外孙女黏人,便将小姑娘带到一旁,轻声劝道:“景宜啊,男人不能管得太紧,你真把霆生叫过来陪你,恭谨他们肯定要笑话霆生,那霆生的面子往哪儿放?等回家了,你们小两口怎么腻歪都行。”
都怪她没有早早去看外孙女,害外孙女不够懂事。
萧霆占不住理,又不能以公主身份冲去四个徒弟的房间,只得忍着,随高氏去了护国公府正院那边。高氏舍不得外孙女住简陋的砖瓦房,特意命人收拾了一座院子出来,专门给外孙女用。
但萧霆纯粹想多了,景宜四人累了一上午,躺炕上就睡着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睡了半个时辰,被徐广喊醒,陈恭谨三个利落跳了起来,景宜揉了一会儿腿,才艰难下地。
幸好下午只需坐着听徐广讲解兵法,没再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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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西斜,今日的武课、文课终于都结束了。
高氏想出去送人,被徐广喊住了,都是孩子,她一个长辈客气什么。
“外祖母,您回去吧。”景宜彬彬有礼地劝道。
萧霆也跟着劝。
高氏没听丈夫的话,但接受了小两口的孝敬心意。
景宜腿酸走得慢,她与萧霆来到徐府正门,陈恭谨三人已经走远了,门前只有萧霆乘坐的将军府马车,以及景宜骑来的骏马。
“你还骑马回去?”萧霆勾起嘴角,问身旁的人。
景宜是想坐马车的,但萧霆这么问,她只能点头。
萧霆没吭声。
景宜习惯地走到马车前,扶他上车。当萧霆完全站到车上了,她收回视线,手也准备放下来,只是手指刚松开萧霆,萧霆突然反手抓住了她。景宜意外抬头,就见萧霆斜了她一眼,“逞什么强,上来。”
说完就进去了。
景宜愣在原地。
萧霆又钻了出来,一手扶着马车,一手伸向她,绷着脸。
景宜虽然腿酸,但慢点动作,跨上马车还是没问题的,只是扫眼车夫与牵马小厮,景宜不想驳了萧霆的颜面,顿了顿,右手轻轻握住萧霆,左手撩起衣摆,缓缓上车,神色淡然,眉清目秀。
萧霆看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躁动了一天的心,轻易被她手上的温度抚慰。
进了马车,景宜低声道谢。
萧霆懒懒靠在那儿,眼睛瞄着窗帘缝隙道:“外祖母要把‘三更消’的秘方传给我,徐家绝学都到了外姓人手里,我看她老人家挺不是滋味儿的。”
景宜沉默。她能理解外公外祖母的愁,但徐家子嗣的问题,她无能为力。
“你不想白白占着我的身体,我也不想白受徐家好处,这样,将来你我儿子多了,过继一个给徐家,以后徐家枪法你只教他,不用传其他萧姓子孙。”萧霆转过来,认真道,“我跟外祖母说了,她很高兴。”
景宜嘴唇翕动,想道谢,又别扭。
孩子还没想好怎么生,现在谈过继是不是有点过早?
但萧霆的心意她领了,“多谢。”
萧霆盯着她看了几眼,见她没有多说的意思,他也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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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景宜先去沐浴,热水里添了舒筋解乏的药材,泡了一刻钟出来,腿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但弯腰擦拭,依然腰酸腿酸。
回到内室,见萧霆盘腿坐在床上,景宜走到一盏烛台前,困倦问:“睡了?”
如果他没事,她就吹灯了。
萧霆摸摸袖子里的瓷瓶,点点头。
景宜一一吹了灯,房间瞬间昏暗下来,她走到床边,先放纱帐。
等她脱了鞋坐进来,萧霆才拿出瓷瓶给她看,别开眼道:“这是三更消,外公让我帮你涂到腰腿之上,还要按摩一番,好发挥膏药效力。”
景宜僵了一下,反应过来,伸手去接瓷瓶,“我自己来。”
萧霆冷笑着握住她手腕,直视她道:“想明天继续练武,就乖乖躺好。”
景宜始终垂着眼帘,腰腹大腿有多酸,她最清楚,可……
“照你这种练法,早晚都得习惯。”萧霆直起身子,不由分说将她按倒在床上。
景宜皱眉,既为翻身时浑身的不适,也为萧霆的动作,但想到外公严厉的脸庞,想到明早还要摸黑起来跑圈练拳,景宜闭上眼睛,双手悄悄握拳。
萧霆屏气凝神,怕她误会,尽量用最君子的方式除了她衣,规规矩矩。双眼适应了黑暗,还是能看清楚的,有点渴,萧霆努力忍着,一本正经地跪坐在景宜一侧,拿起瓷瓶,用手指挖了一指腹药膏,带出淡淡药草香。
“外祖母教我的。”
以防她大惊小怪,动手之前,萧霆先解释道。
景宜没说话。
萧霆看她一眼,跟着低头,像女人往脸上点胭脂似的,在景宜腿侧轻轻点了好几下。清清凉凉的膏药像雨点落在腿上,萧霆每点一下,景宜心与身就颤一下,等萧霆点完,她手已经紧紧抓住了褥单。
萧霆努力忽视睡醒的那位将军,让景宜支起左腿,他先帮她抹匀药膏。
先是腿,再是腰,先是正面,再是反面。
药抹好了,景宜宛如刚蹲完半时辰的马步,一身是汗。
萧霆旋好药膏盖子,听着她极力压抑的呼吸,他慢慢躺下去,再缓缓半覆于她身上,幽幽道:“男人都这样,想管也管不了,你乖乖别动,我教你。”
景宜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懂萧霆要教什么,她只知道,萧霆这样软软地靠过来,细细地在她耳边说话,她更难受了,像有人在挠她的心。景宜想起来,以前早上也这样,小解之后就能恢复的。
“我……”
可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命门突然被控。
景宜登时如弓弦拉紧,本能地去攥萧霆手,但萧霆却抢先忙了起来,脑袋枕着她肩膀道:“你忍忍,一会儿就好。”不知为何,他声音发颤,仿佛自己都不信。
景宜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但此时此刻,她根本管不了,亦或是,不想管。
她把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牙关,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但萧霆能听到她咚咚咚的心跳,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她现在的感受……
肯定是喜欢的。
第34章 @034
像草原上奔腾的马群骤然停下,像怒吼的浪涛瞬间平息。
那一瞬间,万籁俱寂,景宜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想不起身在何地,脑海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像真的要成仙了,魂魄在云从中飘荡……
直到有人压住了她唇。
魂魄归位,景宜下意识抬手。
萧霆及时按住她,继续试探地,亲。
喜欢一个人,就会渴望亲近,更何况此时还搀和了欲。
景宜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能感受到他无声的恳求,她闭着眼睛,想起柳氏、萧御等人对她的好,想起外祖母对子嗣的期待,也想起,萧霆几次对她的照顾,帮她擦汗,扶她上马车……
纷杂的念头最后,是两人同穿喜袍,跪拜天地。
也许,这就是天意?
“我累了。”
景宜认命了,但当萧霆整个人都趴上来,她还是按住他肩膀,扭头婉拒。真的累,早在萧霆为她涂药时,她就想睡觉了,只是身体不受控制。现在舒服过后,困意更浓。
萧霆看她,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景宜不想他误会,沉默片刻,低声道:“真的累……月底,有天假。”
萧霆刚沉下去的心一下子欢蹦起来,低头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好,你先休息,等你放假再说!”他知道她练武有多苦,不就月底吗,只剩十几天了,他等得起。
翻身下来,萧霆兴高采烈地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