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凤凌天打断了，只听他声音低沉而又洪亮的道：“我答应。”他没有用本王，用了一个我字，且没有顾忌皇上是否会同意，定国公听到这句话，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三殿下，我留下的东西就当报你的这一句话了。定国公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念了句。然后刀光一闪，血溅沙场，从此，世上再也没有那驰骋疆场几十年的苏家儿郎。
一面斜斜的大旗立在沙土里，凤凌天拉弓，一箭将那旗帜给射了下来，那红红的旗子正好落在了定国公的身上。
……
“主子，这东西我能带回去研究一下么？”傍晚时分，打扫战场时，老四将从苏家军身上弄下来的一点炸药装在了小锦囊里朝凤凌天挥了挥。
凤凌天想了想，点了点头，但叮嘱道：“不到万一，不要透露消息。”
老四向来喜欢钻研兵器，今天见识了这东西的威力，也深知，有一日，若是真的成了，于国于民并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主子。”凤凌天在沙土堆中静静站立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凤凌天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乍然回头，皱眉看着来人飞身下马，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
“不是让你护送她回京么？你怎么又回来了？”风凌天的声音在看着朱雀的时候，明显的冷了几分。
朱雀抬头，回道：“我们中午到达京城，承安已经在城门守着了，然后就将王妃请到了宫中。后来八爷从宫中出来，通知贵伯，说皇上将王妃关到了宫里的小佛堂。”
“冷宫里的小佛堂？”这次凤凌天自己都听出了自己声音中的冷意。
“是。”朱雀点头。
“八爷就这样出来了？”凤凌天说着已经跨步上马。
“主子，八爷还说了一事。八爷说，皇上对王妃已经动了杀意。”朱雀话刚说完，连人带马都已经飞了出去。
看着那渐渐消失的人影，朱雀站在原地想了想，看来贵伯说得对，来这趟是对的。
凤凌天动作迅速的回到了军营，直接让人将李将军带了过来。
李将军的思维还停留在刚刚结束的那场快准狠的战斗中，所以在听到凤凌天的话后，张大嘴巴问道：“殿下您刚才说什么？”
“我给你留了几个人，军队的整治任务交给你。”凤凌天瞟了他一眼，将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可殿下你……你要去哪儿？”李将军终于明白过来，敢情这是在交代事情。
“京城有事，本王要立即动身。”说完也不搭理李将军，牵着马就走人了。
“李将军，别看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吧！”老四从帐子里出来，见李将军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心的催促道。
……
秦王府里，
小宝趴在贵伯的身上，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他知道娘亲去了宫里，而天色都已经黑了，娘亲还没有回来。自那次落水，皇宫给他落下一个很不好的印象。他担心娘亲在里面受欺负。
凤凌玖看着小家伙通红的眼睛，一时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哄孩子他是一点也不在行。
“怎么没看见朱雀。”凤凌玖好奇，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影儿了。
“老奴让朱雀去了晋城。”贵伯抱着小宝很是淡定回道。
“什么？”凤凌玖一急，从石凳上站起来，差点磕到自己的腿。
贵伯一脸淡然的模样。
凤凌玖看着贵伯，眼睛蓦地瞪大，问道：“你将我说的都告诉他了？”
“王爷有必要知道。”贵伯丝毫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可以惊诧的地方。
“远水救不了近火。知道又能怎样。还不知道前线战事如何。若是战事未歇，去了也跟没去一样。难为朱雀了，两个时辰也愿意折腾。”凤凌玖激动过后又坐了下来。
贵伯却悠悠的来了句：“王爷一定会回来的。”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凤凌玖心中虽然也有这个想法，但是他并不摸不准凤凌天对秦素的态度。
“这么多年王爷独自遵守的规矩全都被王妃给破了。”
身为贵伯和凤凌玖讨论的主人公之一，秦素此时正站在小佛堂的中央，周围是一群倒下去的妃子。自她和十七走进这诡异的小地方，那群妃子就跟狼见了肉一样扑了上来，彪悍如十七都被撕破了衣服，那些人的指甲常年也不减，直接往脸上划。十七一边遮挡一边吆喝道：“这群女人真是麻烦啊。”十七刚开始还顾忌会伤到她们，后来被围在了中间，火气一上来，一股内力迸发，直接将人给震了出去，可奈何，一批人倒下又有一批人上来，那些人已经完全无视被推搡出去的秦素，开始围攻十七来。
秦素也终于理解了凤凌玖的话，若不是十七有武功在身，非得被这群人挠下一层皮不可。
“十七，出来。”秦素怕十七以为自己还在里面，就朝里面喊了一句。
十七一听秦素的声音，又一股大力将那些人给震了开来。只是她刚落到秦素身边，就听见一个女子抱着小腹呜呜的在地上打滚，一边哭一边吆喝道：“求求你，不要害我的孩子，她才只有三个月大啊，求求你。”
秦素和十七对视了一眼，这冷宫里的状态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来的样子，再看那女子，身上衣服也像是穿了很久的样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并未出现什么反应，没有流血也没有异样，怎么会有孩子。
“主子，她是不是疯了。”十七被这场景吓得后退了一步，那样撕心裂肺的喊叫，情感是真，可事情只怕是已经过了许久了。
那人求救的声音刚响起来，又有一个女子抱着一个枕头披头散发的朝秦素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她没有一丝想要动手的意思，只是拿着那枕头走到秦素的面前，朝秦素咧嘴一笑，问道：“你看，我的孩子美不美啊？她才一岁不到就会说话了，你看这头发，乌黑乌黑的，长大了定然会随他的父亲。”说着说着，她的表情也狰狞了起来，身子好像突然被抽空力气一样，她抓住秦素的衣摆，那双混沌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声音也凄惨了起来：“太医，风寒怎么会要了他的命呢？啊？”
“主子？”在十七的惊呼中，秦素扯开被女子抓住的衣摆，走上前在那女子不近不远的地方蹲了下来，表情有些古怪的道：“你的孩子不是在你怀里好好抱着吗？他就是得了风寒，你用麻黄，杏仁，甘草来给他宣肺止咳，用苏叶和生姜来给他疏散风寒。”
“真的吗？孩子，你听到了没有，太医说你很快就会好了。”那女子呆愣了一会儿，随即抱着枕头傻笑着从她身旁“呼啸而过。”
这边秦素刚起身，一个女子后仰着腰就颠颠的走了过来，她指了指自己很平坦的腹部说道：“太医，你看，我肚子疼，要生了，你帮我接生好不好？”
“主子，咱们……”十七朝秦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后面那些虎视眈眈看过来的人，那里面竟然有个女子抹着夸张的脸羞涩的朝秦素招了招手道：“太医太医，你快给我看看是不是喜脉？”
“太医，你看羊水都破了，快给我接生啊。”说罢，女子故意挺了挺明明没有的肚子。
秦素看着这一幕，想到了前世医院中的悲欢离合。她恢复了那种面无表情的状态，朝那女子道：“那你躺下吧。”
那女子竟真的躺下了，然后做出分娩的姿势，秦素虽在外科呆的时间比较多，可接生这种事情也是明白的，更何况如今的状况也不需要真的“生”。
“吸气，呼气。”秦素学着妇产科医生那样教她调整呼吸，可那女子只学了一会儿就嚷嚷道：“太医，好像难产。”
“你自己还知道难产啊！”十七在旁翻了个大白眼。
“那就动刀，剖腹产。”秦素说罢从地上拿起一块小木棍，佯装要往她身上划。
“不能动刀，要是肚子破了，皇上就不喜欢了。”女子咬着唇，带着几分天真的说道。
秦素摇头，语速极快的道：“不会，我会给你缝合。”秦素说完瞪了那女子，表情很是严肃的道：“动还是不动？”
“动。”那女子咬牙狠狠心说道。
一刻钟后，在秦素和十七的配合下，那女子怀里抱着一个抱枕颠颠的又走了，完全忘记剖腹产后不能下地了…
“太医，你给我看看这是不是喜脉？”
“太医，你看我怎么都五个月了还会吐啊？”
“太医，我肚子疼，是不是孩子保不住了啊？”
一窝人又蜂拥而上朝秦素扑了过来，秦素坐在那张烂椅子上，刚要说话，十七在一旁跺了跺脚，凶神恶煞的道：“都给我站好了，一个一个的来。”说完，指着最前面的一个女人道：“你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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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你何尝不是我的意外？
那些女人被十七一吓唬，竟然真的老老实实的排起了队。十七见此仰天长叹，想不到有一天，她十七女侠竟然会在冷宫里陪一群意识凌乱的弃妃们玩这种把戏。
此时完全入戏的主仆两人根本不知道小佛堂的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京城城门口，晚上，戌时正点。
守城的将领正准备换班，忽然有人指着城外飞驰而来的一个黑点道：“快看，那是谁？”
这几天京城城门的守卫格外的累，每天一大早就开始盘查，一直盘查到晚上，吃过饭还要来值夜班，弄的人精神紧绷，所以在听到飞驰的马蹄声时，那种紧张感又占据了他们的心头。
“给本王开门。”凤凌天走时只卸掉了身上的铠甲，战袍并没有换，白色的袍子上沾着血迹点点。
听见下面那凌厉的喊声，一个将领飞快的朝城楼下跑了去，等到城门根时，隔着厚重的大门，那将士喊道：“来人是谁？“
“凤凌天。”临到京城，凤凌天的焦躁倒也安顿了下来。丝毫没有从晋城出发时那般的暴躁。他从马上一跃而下，声音朗朗的传了过来。
那人一听，立即朝身后的人吆喝道：”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几个人赶紧放闸，当沉重的城门开启声响起后，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马上，马上那人不是凤凌天是谁。
当哒哒的马蹄声疾驰而过后，一个守城的兵瞪大眼睛看向那将领问道：“头儿，那真的是秦王殿下么？”
“不是殿下难道是鬼啊！要不是我曾经见过他几面，今天非得闹出事来不可。还愣着做什么？关城门！”
凤凌天一路疾驰，原本想回秦王府换身衣服，这衣服上的血迹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可一想到秦素有可能被那些妇人给撕了，再加之皇后还虎视眈眈的不知何时会下手，他调转马头直接去了宫里。
宫里，
凤衍今天难得的留在皇后的宫中，要知道，自从皇后被“刺伤”之后，凤衍可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皇后听了这消息，更是让阿晚四处布置着。阿晚虽然在外人面前跋扈，但对于皇后倒是听话的很，一边收拾一边朝皇后道：“娘娘，听说皇上这些日子已经很少踏足后宫了，如今却单单来看娘娘，真是好啊。”
皇后听了这话，正拿着梳子梳头发的动作一顿，今天被秦素惹出的一肚子火顿时烟消云散，不过想起秦素那丫头，皇后问道：“小佛堂那边的情况如何？”
阿晚今天吃了秦素和十七的亏，表情先是一紧，道：“这事皇上插了手，咱们不好将手伸过去，不过娘娘放心，不过两个细皮嫩肉的软弱丫头，冷宫里的那些疯婆子说不定早就把她们的脸刮花了。”阿晚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今天早晨十七打她时候的大力气，只将十七认作了是力气比常人稍稍大一些的丫鬟。
皇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不错，反正这脏水是往老三身上泼定了，行军期间同女色纠缠，皇上这次的脾气可是不小。”
“娘娘，咱们当年就该斩草除根，万不该让他活到现在。”阿晚抖了抖被子，眉眼间尽是狠色。
皇后脸上也是后悔的神色：“当年我摸不准皇上对慧妃的态度，所以才错过机会，如今，倒也不晚，不管怎样，我的顷儿总会登上大位的，就凭这点，我就比慧妃那个死人强多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徐秀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皇后刚才脸上的悔色都被高兴所占领，她捂着心口缓缓的走出去，刚到大殿，就见凤衍大步走了进来。
“你这婢子，不知道你主子身体不好么？”凤衍上来就朝跟在皇后身边的阿晚姑姑吼了一句。
阿晚一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个劲儿的叩头。
“皇上，别怪阿晚，皇上许久没有来过这宫里了，臣妾是高兴。“皇后赶忙行礼给阿晚求情。
“朕这些天……“
凤衍的话还没说完，徐秀带着一个小太监又匆匆的跑了进来。
“皇上，三殿下进宫了。”
一句话，整个大殿里立即平静了。
“你再给朕说一遍。”凤衍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随即就吼道：“前线战报还没有传回来，他就敢回来？”
“皇上，是奴才亲眼看见殿下进宫的。“跟在徐秀身后的小太监一边磕头一边回道。
“你们没人拦着他？”凤衍气得双目喷火一般，表情骇人。
“奴才们拦不住，他已经朝后宫来了。”
“放肆，简直是放肆。“凤衍一脚朝小太监踹了去。怒吼道：”他去了哪里？”
“奴才只见他骑着马朝后宫来了。殿下身上还带着血。“小太监捂着胸口咳嗽道。
“孽障，徐秀，摆驾小佛堂。”
小佛堂里，原本排着长队的三十四人队伍此时只剩下十几个人了。秦素坐在那破旧的椅子上，身上的白色大氅已经扫到了地上，她歪头皱眉看了看，但视线随即就被面前这些可怜的女人给引了去。
“太医，我为什么还没有孩子啊？你看他们都有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指了指身后那些或拿着枕头轻声哄着，或抚着根本就没有突出的腹部的女子，脸上的表情很是急切。
“你上次侍寝是什么时候？“秦素揉了揉眼皮，眨了眨眼睛，朝那女子问道。
那女子绞着手里已经不成样子的帕子，咧着嘴似娇羞的道：“人家还没有侍寝过啦。”
“没有侍寝怎么会有孩子？”秦素摇头否定。
“那人家漂亮么，皇上会翻人家的牌子么？”女子娇羞的低头，头上夹杂的乱草全都露了出来。
“你最美了，好了，下一个！”十七早就不耐烦了，朝那女子大声吼了句。那女子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又嘻嘻的念叨着：“我最美了，皇上一定会宠幸我的。”
“下一个。就你，发什么愣。”十七轰走了那女子，朝下一个人喊道。
那女子刚坐下，冷宫的大门忽然发出一声特别大的动静，惊得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可下一秒，不知是哪个女子起哄道：“啊啊啊，一定是皇上来看我了，镜子呢，我美不美，美不美啊。”
一个人起了头那些人都跟着跑了出去，就连坐在秦素面前等着“看病”的女子都跟着跑了出去。而秦素实在是累极了，面前的桌子上全是厚厚的灰尘，她只得朝十七的身子倚了过去，接着这安静的时候眯眯眼，稍微休息一会儿。
只一会儿，秦素听得刚才哄跑出去的人群好像又散了回来，而她依靠的十七的身子也一僵，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种……沙尘的味道。心中莫名的一动，秦素睁开眼，入眼的便是那人灼灼的黑眸。
他身上的白袍还带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