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婶子,孟大老歹也是您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您这也太狠心了。”几个小媳妇儿也忍不住指责起陈金枝来。
陈金枝早就被这急转直下的形势给惊呆了,又听村人说只要孟大死了,他们就去县衙报官告他们谋财害命,便是吓的不得了,此时听到几个小媳女七嘴八舌的指责她,她慌的连连往回村的那条路上退,边退还一边摆手,“可不关俺的事啊,俺可没想害他们,俺就是被那个丧门星气得头疼,不想再管他们了,可没想害他们卖他们的,卖春二娘和那个丧门星可不是俺的主意,不关俺的事,不关俺的事啊。”
一见陈金枝跑了,孟大柱和孟七斤哪里还敢呆在这里,赶忙撒开脚丫子,追着陈金枝跑走了。
见他们跑了,孟彤捂着磕出血的脑门儿,就摊在了地上。几个小媳妇,连忙将她给扶了起来,邵氏和平九几个也连忙过去把孟大和春二娘给搀了起来。
看着这一家人的惨状,众人全都不由同情的摇摇头。可同情归同情,众人却都没多说什么,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老孟家的纠纷,他们这些外人能吓得孟大柱他们一时,却不可能帮孟大一家一世,有此事情只能他们自己去努力。
孟彤由着一个婶子给她用水擦洗了额头,又上了点儿九平随身带着的伤药。见孟大和春二娘的额上只是磕青了,并没有破皮,她多少松了口气。看着爹娘颓丧的样子,孟彤只能轻声安慰他们,“好歹今天是挺过去了,相信经此一闹,俺奶和二叔、三叔最近也不敢胡来了。”
孟大抬手摸了摸孟彤的头,但那神情看来实在不算轻松。
孟彤只能再给他们打气,“爹,娘,日子都是一天一天的挨过来的,既然今天俺们已经熬过去了,那俺们的日子就还得过下去,不是吗?”孟彤对两人鼓励的笑笑,说:“俺这就去盛粥,一会儿等俺们吃饱了,娘还是要努力的劈柴,俺还是要继续把柴禾收拾整齐,爹,您还是要继续搓更多的草绳才成哪。”
他们的日子可不正是一天一天挨过来的吗?孟大和春二娘对视一眼,双双看着开朗起来的女儿,脸色也不由的好看了些。孟彤高兴的冲两人一笑,连忙去把还热着的粥给熄了火,从背篓里拿了碗,先用筷子把那副鸟骨头给挑了出来,再用自己的旧袄子垫着把陶罐,把罐里的粥给倒了三碗出来。
鸟肉粥的香味一下就在空气中飘散了开来,邵氏拿着三个肉馍走过来,看到孟彤倒出的粥,不由笑问:“这就是用那只鸟熬的肉粥?”
孟彤点点头,看了她手里的肉馍一眼,对邵氏轻声道:“婶子,俺刚刚跟俺奶他们说的也并不是虚话,这些肉馍您留着给叔叔、伯伯们吃,俺跟俺爹和俺娘有肉粥吃,这粥俺熬了一早上呢,不会比肉馍差多少的。”
邵氏看了看孟彤面前三个碗里的肉粥,只见那粥上面油汪汪的一层,味道闻着也确实是香,就不再说什么,拿着那三个肉馍又回去招乎村人们吃喝了。
纯天然的东西,光是抹了点儿盐巴,煮出来也是鲜香可口的很。昨晚淘米时,孟彤特意多备了些,今天的肉粥煮出来就略微有些绸,再加上粥里加了一整只鸟的肉,一家三口吃的极为满足。
把一整碗粥吃完,孟彤照旧拿起小弓,把孟大新给她编的箭袋给绑着挂在腰上,顺手整理了下里头的竹箭,跟孟大打了声扫呼,就往山地深处走去。
昨天她只探索了一小片脚步的位置,今天孟彤要扩大范围,继续往昨天没走过的地方去探探。一手举着小弓,一手用长树枝拨开长长的野草,孟彤掐着时间也不贪多冒进,照旧只探索约五六百米的范围,发现的兔子洞一率不动,看到野兔的踪迹也不理会,只关注着林间或上是否有鸟儿飞过。
有了昨天的经验,孟彤今天没有在其他地方多浪费时间,因而今天看到的鸟儿也多了起来,只不过她并没有贪多,只选择性的射了三只麻雀和一只浑身长着灰白羽毛,比昨天打到的那只还要大一号的鸟儿,便从山脚绕到另一边,返回了自家山地。
孟彤回来的时候,邵氏她们已经回去了,平九和村人们忙着盖房子,倒并未发现她又猎了东西回来。孟彤把打到的鸟雀给父母看了一眼,让他们的脸上也有了喜色,这才小心的放进了背篓里,并用自己那件破旧的小棉袄子盖住了。
吃饱之后,春二娘干起活儿来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劈了一下午的柴,脸上都一直挂着笑。倒是孟大脸色暗淡,比平时也显得沉默了许多,看来午间的事情还是让他的心里有了阴霾。
孟彤对此只能在心里叹气,却无法安慰他,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就是那样的人,他们恨得不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让孟大早日认清了他们的真面目,日后她再应对起那堆极品来也能容易些。
☆、23大闹一场
晚上回去后,孟彤悄悄把邵氏拉到一边,把背篓里的鸟雀交给了她,拜托她处理好了,她们明天再来取。
在赵家吃过了晚饭,一家三口脚步有些沉重的往孟家祖宅走去。那个家和家里的人给他们的伤害太多了,以至于他们都有些害怕回这个家了。晚上的天气转冷,村里的人晚上歇的都早,孟彤三人一路行来,路上连个人影都没遇着。
走在最前头的春二娘站在孟家院子前轻推院门,木门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却没有开。春二娘一下楞住,呆了两秒才转身对跟在后头慢慢走来的孟大和孟彤说道:“院门锁上了。”
院门锁上了?!
孟彤简直不敢相信,经过中午那一闹之后,陈金枝和孟大柱他们竟然还敢把她们关在门外,他们这是想坐实了谋财害命的罪名吗?她已经无力去评价那些人的智商了,孟彤把春二娘拉开两步,解下背后的背篓,一边开始大力的拍门,一边扯开了喉咙喊,“爷,奶,我们回来了,开开门,二叔,三叔,你们怎么把院门锁起来了?开开门,我们回来了。”
夜晚的靠山村相比于白天更加的寂静,孟彤故意扯开的嗓门儿顿时远远的传开。
堂屋里静静坐着的众人一听这响动,顿时就吓了一跳,原本想要给孟大和孟彤一点儿颜色看看的陈金枝,慌忙下炕趿了鞋,就想往外头喝斥孟彤。
孟七斤在旁轻飘飘的道:“娘,您现在出去可就输了,回头那丧门星都不知道该多得意了。”
陈金枝才走到堂屋门口的脚步,又生生的止住了,她在门口站了站,冷哼一声,又转身坐回了炕上。
坐在一旁,怀里抱着孟有福的蒋氏有些不安的道,“也不能让她总这么闹腾啊,吵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一会儿该被人说道了。”
孟大柱一个眼神斜过去,沉着脸喝斥道:“妇道人家,爹和娘都在这儿呢,有你开口的份吗?还不快给我闭嘴。”
“是!”蒋氏似乎极为害怕孟大住,像个小媳妇似的立即垂下了头,再不敢言语了。
院门外,孟彤从地上捡了两块石头,代替自己的手掌,用力的砸着门,一边重复叫着:爷、奶、二叔、三叔开门。如此敲了足足近一刻钟,孟彤喊的喉咙都冒烟了,她先让春二娘把孟大扶到对门邻居家的屋外的石台边,用背篓里的小破袄子垫着,先坐下歇会儿,这才从背篓里拿出装水的陶罐,狠灌了好几口水。
喘过一口气,孟彤走到孟大面前蹲下,慎重其事的道:“爹,俺要跟爷、奶还有两个叔叔彻底撕破脸大闹上一场,可能会闹得无法收场,要是收不了场了,俺家一家三口今晚就一起撞死在家门口。”
孟大有些无奈又带点儿宠爱的看着面前的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一副病体死了也就是死,可她的妻子还年轻,女儿还年幼,她们必须要活下去。他虽不愿与爹娘兄弟争斗,可为了妻子和女儿,就是再不孝他也要不孝这一次。
孟大红着眼框,嘴角却扬起了微笑,他缓缓点头道,“反正都这样了,你想闹就闹,今天要是挨过去了,俺们一家三口就还能多活一天,挨不过去一起死了,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也没什么可怕的。”
“是死是活俺们一家都在一块儿,是没什么好怕的。”孟彤笑着说完,转头趴在春二娘耳边低声嘱咐了两句,让春二娘代替自己继续拿石头砸门,她自己则站起身,深吸了口气,然后快步往隔壁的院门跑去。
她今天就豁出去了,既然陈金枝和孟大柱他们不肯放过她们一家,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家索性把脸皮彻底撕破。反正她家的房子已经在建了,最多这几天先去赵家挤一挤,可她们屋子里那一年的口粮,和他们的家具被褥、衣物什么的却是一定得拿回来的。对于现在一穷二白的她们来说,现在任何东西她们都浪费不起。
“嘭嘭嘭——”
“大爷大娘,叔叔伯伯们救命啊,俺奶和俺叔要活活冻死俺们一家了啊,嫂子、婶子们,快来救命啊,你们可怜可怜俺们,救救俺们一家,俺不想我俺爹俺娘死啊,救命啊,快来人哪,救命啊……”
孟彤一边拿着石头大力的砸门,一边尖着嗓子凄声呼救,她砸了这家砸那家,只要一看到里头屋子里有了动静就换另一家砸门。她尖锐的声音往四周远远荡开,引得村子里的狗都跟着狂吠起来,一时间整个靠山村就跟炸锅了一样,整个沸腾起来。
左邻右舍纷纷开门出来,孟彤再次牺牲了自己大腿内侧的嫩肉,直掐得自己眼泪鼻涕狂涌,才扔了砸门的石头,拉着春二娘一起在孟家院门前跪下,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叔叔伯伯大娘婶子们,求求你们帮帮俺们,俺爷、俺奶和俺的两个叔叔不让俺门进家门啊,他们这是准备活活冻死俺们了啊。他们想要害死了俺爹,再把俺和俺娘卖去花楼换钱,俺二叔三叔谈事儿的进候俺都听见了,他们要把俺和俺娘换二十两银子,求求各位叔伯婶娘们,借俺二十两银子,有了二十两银子,俺奶和俺两个叔叔就不会总想害死俺爹,把俺和俺娘卖进花楼子了,求各位叔伯婶娘发发善心,可怜可怜俺们。”
左邻右舍的邻居们不由哗然,都愤愤不平起来。
有村人不信邪的上去推了推孟家的院门,一推之下果然推不动,这才信了孟彤的话。
靠山村总共也就五十来户人家,村子本就不大,同在一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全都熟稔的很,左邻右舍虽然多少知道点儿陈金枝平时不太待见长子和长媳,却没想到孟家老少竟已经穷凶吉恶到要害死长子一家,把人家妻女卖进花楼子换钱的地步了。
☆、24赶出去
乡村之地,民风向来纯朴,何曾听过这样怵人听闻的事情?有妇人听孟彤和春二娘哭的凄惨,又见孟大虚弱的依靠着对门的墙坐着,不由愤怒的对着孟家大门大声咒骂起来。
“都道虎毒都还不食子呢,孟家婶子可是比大虫还毒哪,这么大冷的天,把个病秧秧的儿子分出去单过也就算了,还直直巴望着把人折腾死了,拿人妻女去换钱,这是穷疯了?”
一个小媳妇撇着嘴爆料道:“什么穷疯了啊,我可是听我家那口子说了,陈氏生了孟大柱之后就没管过孟大的死活了,不然孟大病成这样,她还能私下攒一百五十多两银子藏在后院的咸菜缸里,说她有给孟大请大夫看病,你们信吗?”
靠山村的村民基本上都是靠天吃饭的,谁家的田里收成了多少东西大家心里都清楚,孟家就只有那十三亩良田,又不像赵家那样分打猎。除去一家老小的嚼用,没有额外的收入,陈金枝却能攒下一百五十多两银子,没有个几十年又怎么可能攒得起来?
一个就住在孟家左邻的大娘拍着大腿叫道:“真是造孽啊!就是后娘也做不出这么毒的事啊,这孟大还是孟家婶子亲生的呢。”
“就算是亲娘,做出这种事也是会惹下业债的,这陈氏真是疯了,她就不怕自己死后下地府受苦吗?”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摇头叹道:“孟九根一杆子打不出个屁来,任着那婆娘拿捏这一家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人性命,也实在是太过了啊。”
孟彤拉着春二娘,跪在孟家门前,对着一众村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闻迅而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众人聚在孟家门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娘,您倒是说句话啊,这下该怎么办啊?”外头都闹得“炸锅”了,堂屋里的孟大柱和孟七斤早就坐不住了,他们之前被砸门声所惑,没仔细去听外头的人在说些什么,可等砸门的声音一停,孟彤那扯开了嗓子的哭求,就一字不落的全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那个丧门星左一句他们要害死他们一家,右一句他们要把她娘和她卖进花楼子,这要是孟大一个不小心真死了,回头指不定就会有人上官府告他们谋害亲兄了,意图拿婶子和侄女卖钱了。
孟九根背靠着叠得高高的被褥,垂头坐在炕上,他的两手紧张的互握着,时不时的抬眼瞅瞅自己的媳妇儿,就盼着她赶紧给拿个主意,让外头聚集的乡邻早点儿散了。
可别看陈金枝还看似还平静的端坐在炕上,实际上她此时也只是强撑着而已,院外那一声声的指责咒骂,无不跟刀子一样的直直戳进她心窝子里,她现在两耳嗡嗡做响,脑子一片空白。可被村里人这样左一句右一句的说恶毒、说心狠,陈金枝不但没觉得羞愧,后悔,心里反而升起一股浓浓的委屈、不甘和愤怒。
孟大那痨病鬼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她的儿子,她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别人管得着吗?再说那些一个个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孟大那能算是个正常孩子吗?他就是生来向他们夫妻要债的讨债鬼啊。
想当初,她生孟大时早产,产婆说她情况不太好,以后只怕会子嗣艰难时,她多害怕啊!还没生下老二孟大柱之前,她深怕自己以后生不出儿子,孟大再没了孟家就断根了,于是千方百计的给他请医吃药,弄得自己月子里连只鸡都舍不得吃,嫁妆都花进去了一小半儿。
回想当初,陈金枝就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她生下孟大之后就没过过好日子,为了给他吊住那条小命,她和孟九根接连三年都过的苦哈哈的,连口好的都舍不得吃。要不是后来怀上了孟大柱,她买了个童养媳回来就任孟大自生自灭了,否则现在都不知道会苦成什么样。
她这辈子为这个生来讨债的儿子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了保住他的命,她把自己的嫁妆都当了给他看病了,怕他以后娶不到媳妇儿,她还给他买了个童养媳,她给他吃给穿,把他拉拔到这么大,临老临老,他生个赔钱货还要天天来顶撞她,气她。
想到自己藏银子的地方,正是孟彤给说出去的,陈金枝心头更是恨得不行。讨债鬼生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一家子生来就是来克她的,她把他们赶出去怎么啦?她陈金枝赶自己的儿子,又碍着别人什么事了?
陈金枝越想越气愤,院门外村民们那一句句的议论责骂,更是尤如火上浇油一般,让陈金枝气的差点儿吐血,她铁青着脸怒吼,“你们谁都不准去开门,谁敢给他们一家开门就给俺滚出这个家。怎么着?老娘自己的儿子,老娘还赶不得了?老娘今儿就是要把这一家子讨债给赶出去,俺倒要看看谁敢拦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周的村民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孟家祖宅前人声沸腾,宅子里却仍是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人出来开门,更没有出来询问半句。孟彤这身体因为常期营养不良,整个人瘦弱的也就是个皮包骨,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