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族长,您先请上坐,咱们坐下来说话。”陈大娘连忙把孟族长往主位上引,
孟族长依言过去坐了,孟鸣则跑到孟彤身边,坐到了她身后的长凳上,“你家出啥事了,现在俺爷来了,你可以说了。”
孟彤看向孟族长,道:“族长爷爷,俺爹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俺跟娘商量了一下,想趁俺爹还能动,带他到处看看,所以想麻烦您帮俺们一家办份路引。”
孟彤可是答应了每年给族里一年一百两的,族里将这一百两用到何处都给规划好了,孟彤这要是走了,他找谁要这一百两去?
孟族长一听孟彤要走,下意识的就要反对。
“胡闹,你既知你爹身子快撑不住了,咋还能带着他到处奔波呢?”
“再说你和你娘两个妇儒跑到外头去,要是遇上了歹人可咋办?”
孟彤只觉好笑,“族长爷爷,俺连牛背山上的豺狼虎豹都不怕,一两个歹人可奈何不了俺。反倒是继续留在村子里,俺爹一旦闭眼,俺跟俺娘反而可能会有不少的麻烦。”
孟族长心知孟彤是忌惮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等人,可一想到孟彤答应给的那一年一百两,他哪里肯放孟彤离开?
☆、231谈妥
遂昧着良心道:“有何麻烦的?你们一家可是另立了门户的,再说你都已经在族里给你爷和你奶寄放了那么多养老银子了,你奶她就是个石头,也能被你们的孝心给捂热了,相信他们不会再如以前那么胡涂的。”
孟彤偏头打量了孟族长两眼,突然扯了扯唇角,毫无笑意的笑道:“族长爷爷,俺打小就是被俺奶和俺叔们打骂到大的,可真不敢像族长爷爷这样尽把他们好处想,不然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再说俺奶和俺叔他们的心要是能捂热,当初也不会让俺娘做了一整天的活儿,还让她半夜出门,去山地里给俺爹采草药了。”
“俺爹那样的身子,整天天没亮就起床编竹篓,俺奶他们天天睡到日上三杆,吃着干饭配猪肉,俺们一家却只能喝点儿米汤,就这样还能整天骂俺们一家拖累了家里。”
“族长爷爷信俺奶他们的心能捂热,俺可不敢信,俺就怕俺信了,回头就把俺们一家的小命全给担进去了。”
孟家的事,哪一件不是在村子里闹得人尽皆知的?
孟族长这话虽然是在和稀泥,但当面被孟彤这么讥讽,还是让他感觉被打了脸,噎的满脸通红,半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在坐的刘大叔等人,多少都明白孟族长为何会如此反对孟彤离开村子,只是顾忌着孟族长的身份,他们也不好如孟彤一般当面让人下不来台,于是虽然脸色都不太好看,却也没有开口插话。
倒是边上的孟鸣“啧”了一声,皱着眉对孟族长道:“爷,跟孟彤说话,您不能这么拐弯抹角的,得照直了说。”
然后只见他转头对孟彤道:“办路引的事简单,只是你那日当众说要给族里一年一百两的供奉,你这一走,这供奉的事要咋办?你要是不说清楚,日后族里人问起来,俺爷这个族长不好跟族人们交代啊。”
孟鸣这话一出,陈大叔、王大娘等人全都一脸了然又有些鄙夷的看向孟族长。
孟族长的脸也当场绿了,这种事情大家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孟鸣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说出来,不是当面打他耳刮子吗?
“混小子,你说什么呢?”
孟鸣一脸“爷,你不懂”的表情,斜睨了孟族长一眼,又转头盯着孟彤,催道:“这事儿你得有个说法,不然俺爷也不敢给你办这路引啊。”
“是俺疏忽了。”孟彤嘴角一扬,一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相较于孟族长的伪君子,孟鸣是真小人。孟彤是喜欢有事说事的人,还就喜欢孟鸣这样的直来直往。
她转向孟族长,道,“俺最近为俺爹的病忙的焦头烂额,倒是俺思虑不周了。”
她这反应反倒让孟族长感觉尴尬不已,只能以低咳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孟彤想了想,道:“以后出门在外,俺们自己也需要不少盘缠花用,倒是拿不出太多银子给族里了。”
“不过上回俺救了人,收了人家不少的礼,那些手饰和布匹俺都收着没卖呢,不如回头等俺把东西拉镇上卖了,看能得多少银钱,再给族里交一些?”
原本,孟彤是打算把那些布匹全都送给大妞做压箱的,只不过族里供奉的事情,确实是她之前没想到,给忽略了,现在看来,这些东西倒是真的不能随便送人了。
孟族长还没来得及表态,孟鸣就两眼放光的追问,“都是些啥东西,值钱不?”
孟族长的脸都黑了,自家孙儿这贪财的样子是怎么回事?真是太丢人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教训孟鸣,就听孟彤道,“都是绫罗绸缎,应该也能值个一二百两。”
虽然做了一年多的头花荷包生意,但孟彤平时买的都是最便宜的布头,对于布匹的价格,还真不太清楚。
孟族长一听这话,心里倒是安定了。
他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对于孟九根家里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陈金枝偏宠孟大柱和孟七斤,要是真没脸没皮的仗着血缘亲情去孟大家闹腾,他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到时候孟彤手里的钱也只会便宜了陈金枝和他那两个痞子儿子,族里别说是一二百两了,就是一二两都别想得到。
现在孟彤既然说家里还有价值一二百两的布匹,那族里至少还能得到一部分。
孟族长略微犹豫了一下,便道:“孟彤啊,你要知道,这个钱也不是给族长爷爷的,那是要给族里的,俺这个族长不好做,你也体谅一二。”
“俺也知道你们日子过得不容易,陈金枝那老婆娘也确实是个不省心的。”
孟族长认真斟酌了下,才道:“这样,你就再拿出一百两给族里,老夫也跟几位族老通个气,只要能给族人们一个交代也就行了。”
孟彤理解的点点头,“那一会儿就让孟鸣哥给俺搭把手,好几箱的布匹呢,怪沉的。”
说这话,倒不是孟彤真搬不动那些箱子,而是变相的让孟鸣跟着做监督,好让他以后给她做证,证明她家确实拿不出更多的银子孝敬族里了。
路引的事就交给孟族长去办了。
孟彤又与陈大娘等人商量了下出门要备的东西,米肉油盐什么的,她家不缺,柴禾、木碳什么的,他们也都需要准备。
王大娘道,“木碳就俺来给你们准备,你大叔昨儿才砍了后院的大榕树,正好还没劈呢,就给你们直接烧碳用了。”
孟彤想到了家里堆了满满一屋子的酒缸,“俺家还有两百来斤的虎骨酒和一千多斤的鹿骨酒呢,回家大叔、大娘你们准备都去俺家搬一缸。”
刘大一听就高兴道,“虎骨酒和鹿骨酒可都是好东西,一千多斤可是能卖不少钱呢。”
王大娘闻言便对孟彤道,“那这酒咱们可不能分,你们以后在外面,多的是用钱的地方,身边多带些钱总是不会有错的。”
孟彤也不跟众人争,接着跟众人说她家的那些家具和门窗。
她家的家具虽然算不上好,但对于农户人家来说,却也不差了,而且全都是买了才一年多的新东西。
☆、232卖布
厨柜、衣柜、梳妆台、桌椅板凳和红漆木箱子都不少,这些东西买来时,价值不算便宜,现在拿去卖却值不了几个钱。
正巧大妞出阁的日子近,众人便商量着,先让陈大娘去选一套给大妞做嫁妆,剩下的再给几家分。
另外还有孟彤家的那些门窗,当初为了防野兽,她们家起屋子时用的门窗都是选的最好的料子。
山地那一块,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危险了,就算她们走后那院子闲置了,相信也没有人敢去住。
那些门窗若是就那么放着,风吹日晒的任其腐烂就太可惜了。
刘大便说自家两个儿子,日后肯定是要起新屋的,这些门窗便归了他。
事情商定,孟彤便与刘大叔和陈大叔说好,午后去镇上拉车厢,然后就先带着孟鸣回了家。
被一群野狼直勾勾的盯着,孟鸣就算是明知这些狼全都听孟彤的,还是忍不住全身发毛,额上冒汗。
直到进了孟家的院子,看着随意趴在院门外的野狼们,孟鸣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还是忍不住两股战战,坐在骡车上根本不敢下来。
正屋里孟大还在睡着,孟彤也不管孟鸣,进屋给孟大把了把脉,看着觉得没有问题,才拉着想去招待孟鸣的春二娘,小声的把今天找几家来帮忙的事情一一说了。
春二娘对于孟彤的决定自然不会有异议,又忍不住跟她交代,“你们把布拉去镇上卖,可别忘了把那红漆木箱子给拿回来,那箱子咱们去买也要不少银子呢,就是咱们自己不用,回头送给陈大娘家的大妞当嫁妆也是好的。”
“俺晓得的,娘。”孟彤笑着拍拍春二娘的手,转身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就看到孟鸣还缩在车辕上不敢下地,孟彤只能摇摇头,自己回屋搬箱子去了。
四箱的布匹,一共三十多匹,其中一部分绢纱和颜色鲜艳的,已经被孟彤用去了几丈。
孟彤开了柜子,把事先挑出来准备给大妞做添妆的两个手饰盒子和那两只簪子,放到竹篓里,又把昨天做的头花和荷包也都塞了进去,用黑色盖好了放到骡车上。
等把四个红漆木箱子扛上车,孟鸣看孟彤那眼神就跟看怪物一样。
“你那是什么眼神?”
“看怪物的眼神。”
孟彤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悠然自若的赶着骡车径直往镇上去了。
骡车直奔镇口街口的绸缎庄,孟彤每月都固定来买布头,与掌柜的和伙计早就熟了,所以说话自然也就少了客套,直接就跟掌柜的道明了来意。
“咱们是老主顾了,老夫也就不跟姑娘说那些虚的了,您的布匹只要没有问题,老夫就全部收下,只不过你要知道,这价钱肯定是不能按铺面上摆着卖的布价来算的,这一行的行规是减两成。”
“不过老夫与姑娘也算是老交情了,既然你急等用钱,那老夫就只减一成意思一下,你看怎么样?”
“那就先多谢掌柜的了。”孟彤感激冲掌柜的抱了抱拳,外头,伙计和孟鸣已经搬了一个箱子下来。
孟彤等他们把箱子放到地上,就直接上前去开了箱子,让掌柜的看布料的品质。
掌柜的低头翻了翻,诧异的抬头问孟彤,“孟姑娘,你这四箱布匹该不会正好三十六匹?”
孟彤听着也觉得诧异,“正是三十六匹,不过其中一部分被我用掉了一些。”
孟彤想到了一个可能,忍不住挑眉道,“莫非这些布匹,原就是出自掌柜您的铺子?”
掌柜的呵呵笑了两声,摸着下巴上的小山羊胡子,道:“这些布匹还真有可能都是由老夫的铺子里出去的。”
“当初武义堂魏大人府上的总管,派小厮来说要一些上好的布匹,老夫正巧从府城进了一批新货,就给送去了。”
“后来事隔半个月,魏大人府上又让老夫给送了十二匹上好的布料。”
这可真是太巧了。
孟彤不由失笑道:“不瞒掌柜的,我这些布料,还真全都是得自魏大人府上的。”
既然弄明白了布匹的出处,掌柜的对于布料的价值自然也就心里有数了。
等孟鸣和伙计把四箱布料都搬进铺子里来,孟彤把用掉的十来匹布料拿出来,让伙计和掌柜的量了尺寸。
三十六匹绢纱绸缎,除去被孟彤用掉的那一部分价值,再减去布料存放了一年的贬值,掌柜的给了个友情回收价:三百两整。
孟彤收银票时,在一旁帮忙搬布匹的孟鸣的眼睛都瞪圆了,他爷爷整天在他耳边,说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想要过好日子,就得认真读书。
他没见孟彤这小丫头读过多少书,可她还不是甩手就是几百上千两,卖个别人送的布匹别人都占她便宜,一转手就静入三百两。
这丫头倒底是怎么办到的?
孟彤收好了银票,那头伙计和孟鸣也把四个箱子给腾出来了。
孟彤让孟鸣把空箱子全都搬回车上,拉着掌柜的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告别了掌柜的,赶着骡车回村去了。
“孟彤,你当初救的都是些啥人啊?这也太有钱了?一出手就是几百两的布料啊!”孟鸣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放光,一脸的羡慕、向往之色。
“一个大官儿的外甥,听说是什么指挥使的。”孟彤撇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道:“人家那是有钱人,两三百两银子在咱们看来是很多,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在京城吃顿饭的价儿,你少在这里大惊小怪了,怪没出息的。”
孟鸣心说,你以为谁都像你吗?甩手就是几百上千两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银子的。
不过孟鸣在私塾里也听同窗说过外头的繁华,孟彤说的这事儿虽然对于他们来说,有些不可想象,但他知道那些都是确有其事的。
“唉……有钱人哪!”孟鸣一脸感慨的往后靠在身后的身厢上,捂着胸口,一副被打击的不轻的模样。
孟彤看他这样,就不由笑道,“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好好读书上进,争取早日金榜提名,日后也是有机会做有钱人的。”
☆、233办路引
金榜提名虽是所有读书人的终极目标,可孟鸣自小的想法就极为现实,他还没天真到以为自己光靠想象就能考中进士。“千万人挤独木桥,读书就是条不归路啊……”
“无病呻吟。”孟彤毫不客气的吐槽他,“你有这功夫感慨,还不如回去多读点儿书呢。”
孟鸣一听这话就不由怒了,“俺倒是想读书来着,也不想想是谁一大清早的跑俺家,把俺叫出来的,又是谁让俺陪着去镇上卖布的?”
“俺给你做了一早上苦工,咋就没得你半句好话呢,还尽被你编排了?”
孟彤被喷的身体直往后仰,受不了的举双手投降,“得,是俺错了还不行吗?请孟大哥你大人大量,原谅小妹。”
孟鸣白了她一眼,傲娇的哼了一声,这才转移了话题,口气不怎么好的问,“你当真决定走了就不回来了?”
孟彤低低的嗯了一声,叹着气道:“俺爹要是去了,俺跟俺娘去了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反而能活的更安生些。”
“要是在村子里继续呆着,以俺奶和俺那两个叔叔的脾性,肯定是不会放过俺跟俺娘的。”
孟彤根本就不相信她拿出的一千两银子,能买到陈金枝和孟九根对她爹的悔意。
她爹的病一受冻就会发病,陈金枝和孟九根要真对她爹还有半点儿亲情,就不会在大冷的天里把他们一家扫地出门,还任两个儿子算计着等她爹一死,就把她和她娘卖去妓院换钱。
早就没了亲情牵绊的人,又看到了她们身怀巨款,孟彤只信陈金枝他们会贪心不足蛇吞象。
而天子以“孝”治天下,一个孝字能压死人。
孟彤虽然为了安孟大的心,拿出了那一千两给孟九根和陈金枝做养老银子,顺便在村子里赚好名声。
可人心隔肚皮,就算陈金枝和孟九根对过去的做为有了悔意又如何?
孟大柱和孟七斤那两个贪婪、自私的家伙,是肯定不会放弃从算计她和她娘的。
这个时代的人都讲究养儿防老,孟大要是去逝了,一个死了的儿子和两个活着的,能为他们养老送终的儿子,对陈金枝和孟九根来说熟轻熟重可想而知。
族谱上的另立门户只能说明他们一家与孟九根一家已经只能算同族,而不是父子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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