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孟彤看到大妞额上的红印时,很不厚道的笑了。“昨天被你娘教训惨了?”
大妞自知理亏,倒也没跟孟彤发脾气,只是用力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孟彤笑着把事先准备好的一背篓东西直接拎给大妞,这头花和荷包的外加工承包业务倒算是做成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很平静,安然的过了近十日。七月初五这天一早,孟彤一大早就驾着骡车进了水头镇,赶早大肆采买了米面、瓜果、鱼肉,又特地转去杂货铺买了五桌碗、盘、筷子,然后趁着太阳初升时赶回了家,在灶房里忙碌了起来。
不管是在孟彤的前身还是今世,她的性格都是爱恨分明的,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是她的行事准则。齐子骁和周元休既然以真心与她相交,孟彤也愿意回报他们同样的真心。
辰时刚过不久,外头就响起了小狼长而优扬的狼啸声。
孟彤把灶房的事丢给春二娘,快步跑出去接人,然后就在路口看到了浩浩荡荡的人马。这回魏成那一帮人倒是没来,不过就算是这样,齐子骁和周元休的小厮随扈加一块儿也有近三十来人了。
“哎呀呀,几天没见,都变黑了呀。”孟彤手搭凉棚笑看着马上的两人。
齐子骁和周元休闻言只能相视苦笑,在军营里每日顶着大太阳操练,就是不想黑也不成啊。
“不过这样看着可比以前精神多了,看来你们在军营都过的不错嘛。”孟彤扬起灿烂的笑容。
齐子骁和周元休这才露出笑容。
齐子骁把缰绳随手一扔,就跳下马大步向孟彤走去,一边咧嘴笑道,“是还不错,每天早晚各出去操练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我跟元休不是练武就是读书,过得很是自在呢。”
“有没有好好练练箭术啊?”孟彤转头看向跟着跳下马的周元休。
周元休的脸骤地就红了,他知道孟彤指的是他上回打猎时,一箭没发的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鼻子点了点头。
孟彤领着众人往自家去,一边跟他们说着自家的情况,“俺家没什么好玩的,新院那边养了些兔子,山鸡,骡子也养在那边,三间屋子有两间是用来放东西的,东边那间我师傅住着,她老人家喜静,你们小点儿声就成。”
等把人迎进院子,齐子骁和周元休极守规矩的先与孟大和春二娘见了礼。
把孟大和春二娘唬的直摆手,一迭声的连称,“不敢,不用。”
孟大和春二娘跟齐子骁和周元休这样的官家少爷呆一块儿,混身就跟长了骚子一样的难受。见两人确实是不习惯,孟彤便让孟大回屋歇着去了,而春二娘则去了灶房,要给孟彤打下手。
孟彤撸起袖子要去灶房做菜。
“要不要我们帮忙?”齐子骁也开始撸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可别。”孟彤连忙阻住想要往灶房钻的两人,指了指新院方向又指了指院门,道,“你们要是真不愿意坐着休息,就去外头帮我拔些草喂兔子。”
就齐子骁和周元休的身份,他们打小生长的那个环境,草还没长出来就被下人们全给拔光了。他们连草是什么样的都没机会见,更别说是拔了。两位大少爷长这么大,连兔子都是穿开裆裤的时候喂过的。
农家的这些最基本的事情,对于齐子骁和周元休而言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两人对视一眼,转头先往新院去溜了一圈,将一个个兔棚里的兔子都看了个够,然后才转身去院子外,指挥着一众随扈拔草去了。
于是山地的林子里就出现了非常稀奇又和谐的画面:一群大老爷们蹲在草丛里嘻嘻哈哈的拔着草,边上或坐或躺着一只只流着口水的大灰狼。
村口的土路上,有胆子肥的村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
他们见那些骑大马的官老爷们不但不打那些野狼,还跟那些野狼平安无事的相处一地,而那些野狼竟也不攻击那些官老爷,村人们无不看得啧啧称奇,却也没人敢轻越雷池的上次一步。
躲在人群之后探头探脑的孟大柱和孟七斤对视一眼,想要上前,但看看四周的村民没一人往前去,也就只能无奈的歇了心思。
他们只要一想到赖头八那些人说的话,心里就跟猫挠了似的,孟彤那丫头甩手就给了赵家三百两的银票谢恩情,这让他们一下就想到了孟大家那间上了锁的屋子。
他们不觉得这些银票是孟彤这两天才赚的,就认定了那是放在那间上了锁了的屋子里的。这让孟大柱和孟七斤心里的悔恨就跟翻江倒海一样的涌上来,只觉得那三百两的银票本就该是他们俩的。
不过看着孟彤家门前影影绰绰的,再加上那一只只的野狼,孟大柱和孟七斤心里的贪念就算泛滥成灾了,也没胆子就这么往孟大家里闯。
“也不知道孟彤那臭丫头是怎么跟那些官老爷们扯上关系的。”往回走的路上,孟七斤忍不住跟孟大柱小声嘀咕。
“怎么扯上关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臭丫头现在跟那些官老爷们攀上了关系,以后会不会出妖娥子整治俺们。”孟大柱沉着脸道。
孟七斤脸一黑,声色俱厉的嚷道,“她敢!”
孟大柱目光沉沉的瞥了孟七斤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孟七斤明白——孟彤她是真的敢的。
☆、154款待
可一想到孟彤手里白花花的银子,孟七斤又觉得心痒无比。
“让娘去讨,亲娘上门,孟大和孟彤那个臭丫头总不能拦着不让进门?”
孟大柱的目光亮了亮,可随继又摇头,“娘肯定不会去的,山地那里可还有狼群在呢。”
孟七斤也觉得这事颇为棘手,“你说那些狼怎么就不攻击那些官老爷呢?难道是因为他们头次来时没打杀了它们,所以那些狼群就感恩的不攻击那些官老爷了?”
“瞎说啥呢?”孟大柱瞪了孟七斤一眼,摸着下巴低头想了半晌,才拉过孟七斤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
孟七斤的脸上慢慢现出了笑容,待孟大柱说完,他便兴奋的笑了起来,“用几十两换几百两,这银子娘肯定出的欢喜。”
两兄弟相视而笑,携手小跑着就往孟家老宅赶。
在灶房忙的分身乏术的孟彤,丝毫不知道,自家的两个叔叔又要整妖娥子了。
她此时正挥汗如雨的炒制着一盆盆的肉菜。
爆炒鹿肠,蘸酱鹿肝,木耳炒鹿肚,热烧鹿腰子,竹荪蛋花蛇羹,山鸡炖蘑菇,烤鸟雀,酸菜黑鱼片,爆炒鳝鱼,蜜汁鹿肉,辣兔丁。
热菜一个个的被摆到一旁的桌子上,春二娘则在“哚哚”的飞快切着做凉菜的瓜果,边上已经切好了一盆腌辣萝卜条,一盆香瓜,一盆西瓜,一盆凉拌黄瓜。
小泥炉和灶台一起开火,孟彤的动作又飞快,一边炒热菜,一边煎蛋葱饼。热菜一个个出了锅,一旁木盆里的蛋葱饼也堆的慢慢高了起来。
采买的时候,孟彤是直接按五十人的份量买的东西,所以就算留了部分食材,但每道菜的份量都很足。不过因为吃饭的都是大男人,相对食量应该比较大,所以孟彤在盛盘时,也是尽量把盘子盛的满满当当。
用小碟子把所有菜色都分盛了两份,孟彤分不开身,春二娘就拿了竹筛,把饭菜给孟大和祝香伶送了过去。
把三桌菜色全都分盛好,孟彤把灶膛里的柴禾退出来,只剩余烬烧水,便放下衣袖走出了灶房。
“哈哈哈,兔子不吃你的草,你输了,赶紧拿钱,拿钱。”周元休兴奋的大笑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飞。
孟彤好笑的挑眉,暗道:这两人怎么这么会找乐子?连喂个兔子都能扯上赌钱?
齐子骁满带不甘的声音响起,“这兔子的嘴可真刁,这草明明长得又大又绿,它怎么就不吃呢?”
“废什么话呀,愿赌服输,赶紧拿银子来。”周元休大笑着直接往齐子骁的怀里摸。
满院子都是一众侍卫的起哄声。
孟彤好奇的凑过去往人堆里看了一眼,几个侍卫见她来了连忙给她让路。孟彤冲他们笑了笑,也不跟他们客气,挤过去看了一眼。当她看到齐子骁用来喂兔子的叶子时,忍不住就喷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众人就都朝她看来,左青等人纷纷笑着朝她打招呼。
孟彤冲众人笑了笑,然后过去弯腰捡起那张“巨大”的水芋叶,笑睨齐子骁,“你用这个喂兔子,兔子会吃才怪了。”
齐子骁忍不住喊冤,“我怎么知道兔子不吃大叶子。”
“你就算不知道兔子会吃什么叶子,也可以依兔子个子去比照啊。”
“这水芋叶长得那么高又这么大一张,兔子个子小,既够不到小嘴巴又吃不了这么大张的叶子,你不拔那种细细嫩嫩的小草,怎么会想拔个这么大的水芋叶来喂兔子的?”
周元休挂在齐子骁的肩膀上大笑,“他嫌一小根一小根的拔草麻烦,又怕兔子不够吃,见你家屋子边上坐了好几垄的这种叶子,就拔了这个了。”
孟彤扭头看看那些侍卫,问齐子骁,“你就算不知道兔子吃什么不吃什么,还不会问吗?”她指指四周的侍卫,哭笑不得问,“你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侍墨笑着为齐子骁辩解,“周少爷和我家少爷打赌看兔子吃谁拔的草,让小的们都不准帮忙。”
这都是太闲给闹的。
孟彤笑着摇摇头,指了指摆在墙角的桌子道:“饭菜都好了,你们把这边院子的桌子和凳子都搬到外头的院子去。”
“好咧,搬桌子这种小事就交给属下们。”左青笑着招呼一声,一众人便蜂拥到墙角,人手一张桌凳,四张桌子便飞快的被整齐的搬到了外头摆了起来。
孟彤拿帕子把桌子都拭了一遍,就进灶房端菜去了。齐子骁和周元休匆匆洗了手,凑过来要帮忙。孟彤索性让他们站成一队,把菜一盘盘给传了出去。
才巳时才过半就吃午饭是有点儿早,不过因为下午还准备去山上打猎,所以众人也就不去计较这一点时间了。
孟彤的手艺是单身近二十年练出来的,因此每一盘热菜看着普通,但味道绝对是杠杠的。
“哎,这个好吃。”
“这个更好吃,你尝尝这个,味道好极了。”
“孟彤姑娘好手艺呀,看着品像不怎么样,这味道可是比大酒楼也没差啊。”
众人边吃边冲孟彤坚大拇指,个个吃的满嘴流油,到最后竟还争抢起来。
饱餐一顿之后,孟彤照旧把小狼和狼王留下来看家,带着一众人便上了牛背山。
有了第一次狩猎的经验,这回大家连选树都省了,一来就直夺自己上回蹲的树,爬到树上拿绳圈往身上一套,就悠闲的坐等猎物上门了。
孟彤最近虽然天天往山上跑,却是为了采药辩药,除了抓抓蛇倒没打过猎,看到大家伙儿兴致这么高,她还真有些手痒了。
太阳西斜时,食草动物陆陆续续的来到溪边喝水,而狩猎的豺狼虎豹通常也会趁这个时候出现。
众人没有商量就达成了共识,那就是野猪是必打的,因为要喂狼。而羊和鹿都是可有可无的,因为能让他们感到刺激,想要真正猎杀的是来捕猎的野兽。
不过今天他们的运气显然不太好,一伙人在树上一直守到了傍晚时分,也才只打了七只大小不一野猪,豺狼虎豹是半只也没见着。
☆、155相约
孟彤倒是在林子里见到了几只狐狸,不过那东西机灵,孟彤还没来得及抽箭,它们就跳进草丛不见了。
“看来应该是狼群在这里划定了地盘,其它野兽不到这边来狩猎了。”孟彤眼见太阳都快下山了,便招呼众人下山,“今天就只能这样了,等下次你们沐休,咱们就去顺着小溪往对面那个山头去守着,应该会有收获的。”
猎到的野猪一早就扔进溪水里,由几个侍卫拖到下溪扔下崖壁了。
没打到东西,大家伙儿多少都觉得有些遗憾,不过时辰确实不早了,一众人马不停蹄的下山回到孟家时,太阳已经整个落下去了。
齐子骁和周元休要赶在戌时前回营,便不敢再在孟家逗留。
“中元节那日我们正好沐休,镇上有游行,到时你要去看吗?”临上马前,齐子骁问孟彤。
孟彤点头,“我爹我娘都没看过中元节的游行,到时我要带他们去看热闹。”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中元节那时我就不陪你们玩儿了,你们俩哪儿凉快哪儿去。
“那到时候我们就在镇上的大酒楼宴请你和伯父伯母。”周元休道:“我们还没好好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再说魏副指挥使一直想见见你,为了子骁进军营的事儿,他一直说要当面谢谢你呢。”
孟彤摇头,“他肯去军营可不是我的功劳,我也就只动了动嘴皮子,要是子骁他自己不想通,我说什么都白搭呀。”
“请你吃饭还不好?客气个什么劲啊?”齐子骁微微有些恼了,拉长着脸道,“你看我们就从来不会跟你客气的。”
孟彤白了他一眼,“你当我跟你一样厚脸皮啊?人家是女孩子,行事自然要矜持的嘛。”
齐子骁瞪大了眼,跳下马,跑到孟彤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你身上有矜持这种东西吗?我怎么没发现?”
左青等人听得忍不住喷笑。
孟彤眼一瞪,跳起来就要跑过去打他,齐子骁却哈哈大笑着躲到了周元休身后。
两人绕着周元休玩了两圈老鹰抓小鸡,孟彤就停了上来,咬牙切齿的指点着笑嘻嘻的齐子骁,恨声道:“你行,你给我等着。”
齐子骁插着腰嚣张道,“你来啊,还怕你不成?”
“滚滚滚,赶紧滚,你们再磨蹭天都要黑了。”孟彤恼怒的挥手赶人。
齐子骁和周元休笑嘻嘻的翻身上了马。
周元休道:“镇上的一品鲜酒楼正好临街,我们中元节就在那里订个包厢吃饭,伯父的身子不好,到时候坐在包厢里看游行,清静又安稳,也不怕被人挤着。”
这倒是跟孟彤的想法不谋而合了,她原本就打算在临时的酒楼定个包厢给孟大看游行的,周元休的话算是正中她的下怀了。有人请客吃饭,倒也省得她自掏腰饥了。
孟彤想了没想的笑着点了点头,“行,那中元节那天见。”
齐子骁一听又不乐意了,“喂,我说请你吃饭,你就说你要矜持,不肯去。元休一说请你,你就答应了,你这算什么?怎么不继续矜持了?”
孟彤好笑的斜睨着他反问:“你不是说我身上没那种东西吗?那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众人一听,不由哄然大笑起来。
送走了齐子骁和周元休,孟彤的日子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她雷打不动的每天去镇上收猪下水回来喂狼,然后和祝香伶上山采药辩药,傍晚下山时再顺手打几只野山羊或狍子之类的东西扔进溪水里,给留守在山下的狼群做晚饭。
孟彤其实一早就想到过,若有人用投喂的方式毒害野狼该怎么办?
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发生,她每天早上买的猪下水数量,已经由原来的六副变成了十二副。因为她坚信,只有吃饱了的野狼,才不会再掂记着吃肉。
日子看似过得风平浪静,孟彤却不知道,其实孟大柱和孟七斤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曾经不只一次的到过山地这边。
狼群的进食顺序是讲究强者为尊的,一般狼群猎到食物后,通常都是由狼王先开始进食,然后再是狼群里健壮的公狼和年轻的母狼,老弱病残都是留在最后吃些残羹剩饭的。
而因为孟彤投喂的关系,狼群里每天没有吃饱的,也就只剩下那唯一的几只老弱病残的狼了。
孟大柱和孟七斤第一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