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彤的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一边慢条丝理的又抽出一根竹箭,一边故作气愤的道:“刚才那一箭是俺不小心才失手的,这一箭俺一定能射中你的脸,你蹲那儿别……”
动字还没说出口,那花裙少女就尖叫着,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飞快的跑走了。
春二娘原本在新院那头喂兔子,听到尖叫声后跑来看动静,她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
发现是自家闺女站在院门外,连忙开了门,不解的问孟彤,“你这丫头在外头瞎叫唤啥?碜人不碜人啊?”
“又不是俺叫唤的,刚才有个女的在俺们家门前鬼鬼崇崇的往门里头张望,让俺拿箭给吓唬跑了。”
孟彤跑回去拿刚才故意射偏的箭,然后牵着骡子进了院子。
“女的?谁呀?”春二娘关上了院门,就跟在孟彤身后叨念,“别是村里的谁来找你玩儿,你把人家给吓唬走了?”
“那女的不是俺们村的,俺都不认识她。”孟彤翻了个白眼,牵着骡子到骡棚旁给喂了点儿草料和水,这才回身往院子另一边走去。
在那一头的墙边,此时正并排摆着两张方桌,祝香伶正拿着菜刀,手法熟稔的将一只已经剥了皮的驯鹿拆骨剔肉。
孟彤和春二娘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孟大就随口接了句,“大概是村里谁家的亲戚一时好奇跑到俺们这儿来了。”
他正坐在墙角的大木盆前,手里拿着小刀,一点点的剔着祝香伶卸下的鹿骨上头的碎肉。
祝香伶停下手里的动作,神情有些严肃的回头道,“村里人谁不知道咱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管是谁家来了亲戚,都不应该会让人跑到咱家门前来,我看那女的肯定来者不善。”她看向孟彤,问,“丫头,那女的多大,长什么样儿的?”
☆、96偶遇
“十一二岁的年纪,脑袋上扎着两个丫髻,穿着粉色的上衣,碎花的棉襦裙,衣裙看起来七八成新,但没有补丁。”
孟彤说完便笑了笑,说了跟孟大一样的话,“应该是村里谁家的亲戚。”
春二娘看她那样子,便忍不住埋怨道:“你既然知道,怎么还拿箭吓唬人家小姑娘?”
孟彤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无奈的道:“娘,可一般的小姑娘谁会吃饱了撑的,跑到俺们家门口来?”
“俺们这一片,平时连平九叔都不轻易来,那小姑娘就不怕有野兽突然跑出把她给吃了吗?”
“瞎说,这个季节哪儿来的野兽。”春二娘立即不满的训道:“俺们天天进进出出的割草、砍柴不也没事吗?”
孟彤觉得有时跟春二娘这种单纯(蠢)的人种说话,根本就是说不清的,便抬手指了指祝香伶道:“您没听师傅刚才说嘛,那女的一定来者不善,您今儿在家可千万小心着些。”
“外头万一要是有人叫门儿,您看清楚了再开,可别把贼给放进来了。”
春二娘闻言便慌张起来,下意识便往祝香伶看去。
相处了这一个多月,祝香伶对春二娘一根筋外加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脾性也算很了解了,于是冲她点点头道:“彤彤说的不错,二娘啊,这几天要是有人来叫门,你可千万要看仔细了,就算是认识的村里人,也不能随便就开门。”
“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家卖了这些狼之后可是好大一笔钱呢,谁知道会不会引来别人的觊觎,觉得你们老实好欺负,就上门来要呢?”
一席话说的春二娘顿时就紧张起来,连忙点头保证道:“俺,俺知道了,俺一定看仔细了才开门。”
孟彤与祝香伶相视一笑,一旁的孟大则有些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却也知道女儿这样直接的告诉妻子该怎么做,才是对妻子最好的。
孟彤喝了口水,又帮忙着收拾了下剔干净的鹿骨,等骡子歇得差不多了,她就拉着春二娘帮忙把狼抬上车,又去正屋那边拿了个大笸箩把两条鹿鞭给装了,随手放到了车上就赶车出门去了镇上。
吴屠户看到两根鹿鞭之后,那笑容只能用灿烂来形容。
鹿鞭的价格高得有些让孟彤咋舌,吴屠户很痛快的给了一根二十两的高价,再加上这一趟因为车上装了六匹狼,过称之后一算,价值九十五两四百文钱。
吴屠户很爽快的直接给了孟彤一张百两银票,并说多出的四两多银子就在下一次的货款里扣。
孟彤拿着这一百两银票激动的手都不自禁的有些抖,家里还有六只狼,春二娘最近这段时间做的头花和荷包也还没送去杂货铺换钱。
等把这些东西都换了银子,她不但能给孟大买只好些的人参做药膳补身体,还能把祝香伶交代她要买的药材也全都买齐了。
一瞬间,孟彤感觉整个世界似乎都一下变得开阔明朗起来,五月明媚的阳光似乎也变得特别可爱了。
心情飞扬的跑回家,孟彤和春二娘把剩下的狼尸搬上车,又去正屋里把春二娘最近做的头花和荷包都装进竹框,然后用干草垫着与狼尸隔开放到车厢一角,就心急的赶着出门。
“彤彤,回来的时候多买几缸酒回来。”祝香伶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酒?”孟彤一下就想到了孟大剔得干干净净的那些鹿骨,四头鹿的鹿骨可不少,少了还真泡不开,便直接问:“两百斤够不够?”
“多买一百斤。”祝香伶淡淡的道:“卖了那些狼,你身上的银子应该够买那些药材了,这多出的一百斤酒,用来给你浸泡身体,强身固本。”
这意思是她终于可以启动练功加速模式了吗?孟彤高兴的答应一声,便赶着车去了镇上。
兴匆匆的把狼尸送到吴屠户那里,成功换回了五十两银子外加几百文铜板后,孟彤又立即驱车去了杂货铺。
孟彤算是杂货铺的常客了,铺子里的小伙计一见孟彤的骡车过来,连铺子里正在挑货的客人都顾不上,立马就颠颠的跑来给孟彤牵骡子。
“孟家小娘子,俺可算把您给盼来了,俺们掌柜的可是念叨你好几天了呢。”
孟彤笑着跳下车,对着小伙计往车厢呶了呶嘴,道:“你要的东西都在车厢里呢。”
“好咧!”小伙计高兴的笑咧了嘴,立即扭头欢快的往车厢跑去。
在柜台里的言掌柜听到声音也忙迎出来,一见孟彤便堆起笑容,夸张的叫道:“孟小娘子哎,我可总算把你给盼来了,我这儿可都断货好几天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真没办法了。”
“俺这不是来了嘛。”孟彤习惯性的露出八颗牙的灿烂笑容,“最近有点儿忙,所以送的晚了,俺是看着再有两天就要端午了,怕误了您的生意,所以今天才急赶着把东西给您送来了。”
“那可真要先谢谢您了。”言掌柜笑的把孟彤往铺子里迎。
孟彤一抬头却在铺子里看到了两张明显写着好奇与八卦的……熟悉的脸。
“彤彤?你这是……”陈大娘和牛二的婆娘黄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孟彤,特别是黄氏,那眼神不断在言掌柜和孟彤身上来回的看,眼里满满都是好奇和兴奋光芒。
孟彤只微微愣了一下便马上回过了神,扬起笑容跟两人打招呼,“陈大娘,黄大婶,你们也来买东西啊?”
陈大娘还没来得及张口,黄氏便抢着笑道,“是啊,是啊,你也来买东西?”
孟彤“嗯”了一声,扭头对言掌柜笑了笑,语气极为自然的道:“俺来给言掌柜送货,顺便还要从言掌柜这里买三百斤白酒回去。”
孟彤和言掌柜是合作习惯了的,只要是杂货铺里有的东西,孟彤都会直接在他的铺子里买,而言掌柜为了加深两人的合作关系,一般也只在成本价上面略加一点就卖给孟彤。
如此一来,孟彤在言掌柜这里买东西的价格,反而比她在别处买到的还便宜。
☆、97卖花买酒
可陈大娘和黄氏并不知道孟彤和言掌柜之间的这种关系,因而陈大娘一听孟彤这话就皱起了眉,道:“彤彤啊,你买那么多酒干什么?再说,买酒你应该去酒坊买啊,怎么跑到杂货铺来买了?”
黄氏也嘴快的道:“是啊,是啊,在这里买可是要贵很多的啊。”
此话一出,言掌柜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张口就得罪人,这黄氏都不知道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孟彤心里对黄氏是不待见到了极点,不过这时候也只能笑着打圆场,对陈大娘道,“不会的,俺和俺娘做的头花和荷包都是卖给言掌柜的,所以他卖给俺的东西也都是只收个进价的。”
黄氏还想说什么,孟彤一见连忙转过身去,正巧小伙计这时从她骡车里扛了装头花和荷包的竹框进门,她连忙笑着跑过去,冲小伙计道:“怎么样?点过数了吗?”
小伙计腼腆的笑了笑,一边把竹框放到柜台上,一边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孟彤道,“俺的算数还没学好呢,这清点的活计还得掌柜的亲自来。”
言掌柜顺手从一旁货架上拿了个竹筛,撸起袖子站到柜台后头,便开始从竹框里五朵五朵的拿出头花来点数。
黄氏和陈大娘好奇的走过来,站在一边看,可一见言掌柜从竹框里拿出来摆在竹筛上的头花样式,都不禁吃惊的瞪大了眼。
黄氏原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大娘眼明手快的拉了拉衣袖阻止。
黄氏是全村出了名的大嘴巴,这一番偶遇回头都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孟彤突然就有些烦燥,那是一种很清晰的麻烦就要临头的感觉。
不过她此时也不好说什么,而言掌柜大概也是碍于孟彤的面子和进门是客的缘故,也没有阻止黄氏和陈大娘的围观。
言掌柜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一框的头花和荷包都给清点完了
“头花八十二朵,荷包五十个,一共是两贯两百三十文,孟小娘子方才说要三百斤白酒,这白酒的年限不同,价格也是不同的,就不知是孟小娘子要的是多少年的沉酿?”
孟彤眼角余光的瞄到黄氏正一脸好奇又羡慕的紧盯着她,心下暗暗叫糟的同时,面上却很是自然的挤出一抹苦笑,道:“俺买酒是要用来泡药浴用的,新酿的就成。”
言掌柜对孟彤家里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一点,闻言就心生同情的看着孟彤叹了口气,问道:“是大夫给你爹开的新方子?要用酒来泡澡?那还要买不少药材?”
每当有人发自真心的对她表示关心时,孟彤总会觉得特别的感动,不过她也没有特意解释白酒的用途,只是冲言掌柜笑了笑,道:“最近一阵子一直忙着打猎,已经攒够药材的钱了,谢谢掌柜的关心。”
言掌柜点了点头,转而说起了白酒的价格,“新酿的白酒进价是十文钱一斤,你这里还差老汉七百七十文钱,就等下次来时,从头发和荷包里扣。”
竟是愿意给孟彤挂账,先把白酒赊给她。
生活中,每当她遇到这样那样的好心人,愿意在她不方便的时候伸手帮她一把时。
或许她其实并不需要这样的帮助,也或许他人的帮助对她来说非常的微不足道,但来自他人的温暖,却总能温暖她淡漠的心。
孟彤扬起灿烂无比的笑容,心里盘算着回头等鹿骨酒泡好,就给言掌柜捎上几斤,一边感激的向言掌柜鞠了一躬,“谢谢掌柜的,十天之后,俺一定把欠您的头花和荷包给你送来。”
言掌柜笑着摆摆手,道:“铺子里的新酿也只有两百多斤的库存,我先给你两百斤,剩下的一百斤你明天来取,这样不耽误你的事儿?”
“不耽误!不耽误!”孟彤连忙摆手,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看得言掌柜甚是受用,也让旁观的陈大娘和黄氏也有些悻悻的。
孟彤家的事情她们都清楚,两人之前不明就里的当着言掌柜的面说了不好听的话,这言掌柜不但不计较,不但以比酒坊还便宜的价格卖孟彤酒,还肯让孟彤赊欠酒钱,实在是个难得的大好人。
而她们刚才差点儿坏了孟彤的事儿,此时自然不敢再随便言语。
言掌柜自然也看到了陈大娘和黄氏的表情,他扬起的嘴边不禁又往上扬了扬,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味,大声吩咐着小伙计帮孟彤搬酒上车。
五十斤一个的白酒坛子,将骡车一下占去了大半的空间,孟彤谢过了伙计小哥,正想去解开骡子的缰绳走人,那边黄氏挽着陈大娘的手就从杂货铺里急急的追了出来。
黄氏一见孟彤要走,连忙大嗓门的叫道:“彤彤啊,你这骡车还有位置不?能不能捎婶子和你陈大娘一起回村啊?”
黄氏可以不理,但陈大娘在她家起屋子时却是来帮过忙的。孟彤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在心底吐槽自己那“得人恩情千年记”的死德性。
回身看了眼黄氏和陈大娘,扬起笑脸道:“车子里是还有位子,不过俺还得去药铺给俺爹买药,婶子和大娘要是不赶时间就上车。”
“俺们不赶时间,不赶时间。”黄氏顿时就乐开了花,连忙拖着陈大娘往后头车厢走。
骡车一早上运了那么多狼尸,里头不但有血迹,那味道也很是不好闻,黄氏一爬上车就叫了起来,“彤彤啊,你这车上这都是啥味儿啊?咋还有血呢?”
孟彤闻言眉眼便是一弯,坐上车辕,一边赶车一边笑道:“婶子,那是俺打的猎物的血,还没来得及清理,可能味儿不太好闻,您就将就将就。”
车厢里隐约传来黄氏嫌弃的低语,那声音模模糊糊的,孟彤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便也索性不听了,专心驾车拐去了药铺。
和仁堂的掌柜钱大夫和小伙计对孟彤也不陌生。因为孟彤之前带孟大过来看诊时,钱大夫告诉孟彤,孟大的病需要用人参慢慢调养,孟彤当时就让钱大夫若有好参就给她留着。
☆、98眼红
为了这个事儿,钱大夫还特地去跟人打听了孟彤一家的境况,在得知孟大一家的情况之后还很是唏嘘了一阵子。
现在见孟彤在门前停车,小伙计便笑着迎了上来,“孟家小娘子,你今儿是来抓药还是看病啊?”
孟彤冲小伙计笑了笑,一边从挎包里拿出祝香伶给她的药材清单,一边对跟在小伙计身后出来的钱大夫道:“钱大夫,俺来买药,您上次说的那只参,再加上这清单上的药材,您看看要多少银子。”
钱大夫听孟彤张口就说要买人参,不由就惊讶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敛住了神色,接过孟彤手上的清单,走到柜台前对着算盘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核算。
半晌,钱大夫停下手一脸严肃的看着孟彤道:“孟小娘子,你这清单上的药材若是再加上那只人参,可就得一百五十多两银子了,你……”
钱大夫斟酌了下用词,还是挑了个听着不那么伤人的词问,“你带的银子够吗?”
银子自然是带够了的,不过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再说买东西不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吗?
总不能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孟彤条件反射般的皱起脸,可怜巴巴的望着钱大夫道:“钱大夫,俺一下就买了您这么多药材,您给俺抹掉零头就收一百五十两成不?”
“俺凑了好久才凑齐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您就行行好,就一百五十两卖给俺。”
钱大夫和小伙计不禁惊讶的对视了一眼,以他们对孟彤家境的认知,孟彤是不可能凑到这么多银子的。可看着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和五十两的散碎银子,钱大夫微一沉吟,便冲小伙计使了个眼色。
小伙计会意的从柜台下拿出称银子的小称,将孟彤拿出来的银子都一一称了一遍。
坐在骡车里的陈大娘和黄氏看到孟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