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时听到孟彤把公主府美轮美奂的后花园里,那些价值千金的名贵花树全铲了,给她母亲腾出地方种青菜黄瓜时,整个人也是崩溃的。
他当时的感觉就是,这两母女贫民乍富,一时还脱离不了泥腿子的习性。
但是后来,皇帝却越看越有些看不明白了,先不说孟彤那一诊百金的贵的吓死人的出诊费,就说她那个有间药铺里买的那些药丸,几年下来赚的钱也足够她们母女挥霍了。
更何况皇帝知道,孟彤里还有他吐出的一千万两巫门的财富,虽然后来孟彤分了一半给胡清云,但那五百两万银子也够她挥霍到死了。
可四年下来,孟彤除了刚来洛阳时,在泰和楼宴请了同窗一次,在自己府里搞了一次宴请,后来竟是除了去皇家书院,就哪儿也不去了。
她天天呆在公主府里,不是研究医药就是陪她母亲躲后花园里种菜,仿佛就跟种地扛上了似的。
而她唯一做的让皇帝觉得扎心的事,大概就是孟彤名下的那些农庄,专门收留大周各地的孤、寡、乞儿,以及征招伤残士兵为已所用的事了。
可皇帝观察了她四年,孟彤除了每年冬天,其名下在各地的农庄必会在当地开设粥铺施粥济民,给当地的穷苦人家送吃送喝的之外,每逢有地方遇灾必会派人前往赈灾,然后就啥动静也没有了。
皇帝就是想以此事指责她图谋不轨都不能,因为人家施粥时连个条幅都没拉,给人送东西时,每逢有人问起,也只说是自家夫人小姐心善,特意给对方送些东西。
人家都这样无欲无救了,你还能说她啥?
皇帝很不想信相孟彤求济百姓是没有目的的,可几年看下来,事实就摆在那儿。
不过皇帝现在就算有些信孟彤对权欲没兴趣了,却也没办法对她真正信任起来,他其实可以说是有些畏惧孟彤的。
巫门与大周皇室共存了一千多年,其医术向来是最为神秘和让人敬畏的,但过去的一千多年,巫门也没有研制出如延年益寿丸这样,能让人年轻十几年的神药来,孟彤小小年纪却办到了。
皇帝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孟彤可是因为毒倒了朝阳公主,才被他召进宫的相见的。都说医毒不分家,皇帝现在都还记得朝阳喝了御医开的药,结果吐血不止的情形。
那样逆天的医术,让人细思极恐,不得不心生畏惧啊。
想到孟彤这些年的种种,皇帝有心想交心里的想法告知,但一想到孟彤那一身高到可怕的医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相比起由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胡清云,他还是无法完全信任这个半路跳出来的女孩,立储之事事关重大,就算孟彤是巫门传人,但在她没有拿到供奉令之前,皇帝觉得他还是不应该冒这个险。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也只是皇帝一个念头的事情。一念想罢,皇帝不动神色的点了点头,对孟彤笑道:“解忧这番话颇有见地,此事容朕再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孟彤冲皇帝福了福身,就转头退出了御书房。
按照规矩,今日进宫谢恩,见过了皇帝之后,她与凌一仍需去栖凤宫向皇后叩谢。
不过孟彤才从御书房出来,就看到了皇后的心腹宫女白荷离去的背影。
凌一一见她出来,就迎了过来,孟彤却没有看他,而是望着白荷离去的背影,小声道:“那是皇后身边的白荷吧?她来是干什么的?怎么又走了?”
“来给皇后传话的。”凌一嘴角带笑的伸手过来牵孟彤的手,一边让孟彤看他手里拿着的嵌螺钿黑漆木盒子,看得出,他此时的心情似乎很好。
“这是什么?”
“皇后赐的我们的东西。”凌一直接牵着孟彤就往立在一边的许文轩走去,倒是让孟彤不好细问。
等与许文轩相互客套了一会儿,又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应酬话,两人才告辞离去。
凌一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只闷头牵着孟彤往回走。两人顺着宫道回到停在乾清殿后头的马车上,孟彤见凌一把皇后赐的盒子往矮几上一扔就不管了,才问他,“皇后送来这东西,就是让咱们不用去她宫里谢恩了?”
凌一勾唇冷笑道:“皇后派人来说知道我既将要出征了,咱们又是新婚,府里的事情肯定多,说是她用了你的驻颜丸,也总要念着你的好,所以就不让咱们再往她那里多跑一趟了。”
孟彤忍不住“嗤”了一声,低声骂了句,“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凌一将孟彤搂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才低声道,“皇后的势利虽让人厌恶,但她越是如此,就说明二皇子害你之心不死,你回河北府这一路,千万要小心些才好。”
孟彤对此却不甚在意,“这回回乡,我会把咱们府里的侍卫全带上的,四五百人的队伍,再加上皇上让你给我挑的三百人以及侍候的丫头婆子,都该有八百人了,这么多人护着我,你还担心我会出事?”
凌一却没有她这么乐观,“有时候人多,反而容易坏事。”
“到时候,三百金吾卫守外围,咱们自家的侍卫守中间,我身边还有青薇青月她们,再加上我的那些药,大皇子和二皇子想杀我,除非派个万把人过来,不然都是给我送菜。”
☆、666你心不会痛吗?
孟彤说着打了个呵欠,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式,活像无骨虫一般靠着凌一,闭上了眼睛。
凌一听她这么一说,骤然就想起孟彤当初拿迷药在山林间狂洒,然后迷的一林子豺狼虎豹全都倒地不起,任她宰割的情形。
都说情人眼中出西施,若是换做一般人,见到孟彤大半夜的在山林子里,拿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把一头头野兽拆骨剥皮的情形,就算不被活活吓死,也会吓的恶梦连连,以后看到孟彤只怕都会忍不住腿软。
偏偏她那副屠夫似的模样,落在凌一眼里,却有种找到同类的感觉,让他看着就忍不住热血沸腾,心跳加速。
马车出了皇宫之后,一路顺畅的直奔公主府而去。
栖凤宫里,白荷亦在跟皇后小声回禀着在御书房门外看到的情影。“皇上留着解忧公主单独说话,所以奴婢过去时,只看到了凌驸马在门外候着。
奴婢把您交代的话都跟凌驸马说了,不过凌驸马当时的神色非常平静,好像早就猜到了奴婢会那样说一样,倒是弄得奴婢心里毛毛的,所以把您赐的翡翠头面交给凌附马之后,奴婢也没敢多留,就急匆匆的回来向您复命了。”
皇后的眼中倏地的闪过一抹怨毒之后,冷冷的哼道:“那个凌一就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他以为他摆在立场,两不相帮就可以安然无事了吗?哼,不能为本宫所用,那就该去死……”
白荷的背后止不住的涌上阵阵凉意,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小心翼翼的道:“娘娘,外头都说解忧公主医术超群,万一那毒要是也奈何不了解忧公主……”
皇后目光如刀子般斜了白荷一眼,看得白荷心头一惊,两腿发颤的差点儿直接跪了。
皇后这时却突然得意的笑了起来,捻着帕子懒洋洋的道,“倒也不能怪你会有此想法,解忧那丫头的医术确实是有些唬人,不过那盒里的毒却也不是什么普通货色,那可是我大周秘库里封存了数百年的秘药,沾之即死。
解忧那丫头再有本事,今年也不过才十四,她还真能懂得这天下所有的剧毒不成?”
“娘娘所言甚是,奴婢见识浅薄,倒是叫娘娘笑话了。”白荷连忙奉承道,脸上还露出一抹腼腆的笑来。
皇后不甚在意的斜了她,笑道,“这倒也不是你浅薄,而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你可以接触到的。”
巫门的存在对于皇室中人只是个传说,历代在世间行走的巫门传人,虽然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知道其具体身份。
但是历朝历代巫门流传出来的各种秘药,在皇室秘库里却保存了不少,皇帝把那些东西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都重要,要不是最近皇帝迷上了那几个小贱人,疏忽了秘库的防卫,皇后还真拿不到那几样东西。
白荷见皇后没有再说下去的,也不敢多问,福了福身就轻手轻脚的退下去做事了。在宫里要想活的久,最重要的就是要埋头干活少说话,知道的越少,小命就越安全。
却说孟彤回府之后,把皇后赐的那个盒子顺手递给青薇,让她收进库里房好,就把这件事扔在了脑后。
从头到尾,不管是孟彤还是凌一,都没想过要打开那个盒子看上一眼,却也正是两人的混不在意,让皇后费尽心机埋在盒子里的毒药没了用武之地。
春二娘知道孟彤求得了皇帝的御准,她们母女俩可以回乡探亲时,高兴的差点儿没跳起来。对于春二娘来说,她虽是被卖到靠山村的,但家在何处她早已忘记。
自有记忆起,春二娘就一直生活在靠山村,就算过去一直生活的不好,但那片土地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如今女儿有在出息了,要衣锦还乡,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嬷嬷,阿喜,快,咱们快收拾行李,对了,北方气候冷,还要多备些厚衣服……”春二娘一高兴,直接扔下女儿和女婿,拉着两位嬷嬷和阿喜娘子等人,跑内室里收拾东西去了。
孟彤看着春二娘兴匆匆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就叹了口气,心里虽然觉得挺无奈的。
但想着自家娘亲这个性子,要是能一直这样高高兴兴的活到老其实也挺不错的,心里那点儿不舒服,便也就淡了。
解忧公主要回乡探亲的消息,悄无声息的传到了洛阳城里几大势力的耳里,几位皇子的府上立即就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些事情,孟彤都没去在意。正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对她来说,那些都是凌一的事情,她要做的就是把药铺的事情安排好,然后就像现在这样,叫来清风,把各地田庄的名单和册子都扔给他。
清风看着书桌上整整两大摞的帐目册子,简直头晕目眩,他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
“阿姐,你又不是去了河北府就不回来了,不用把这些都扔给我吧?再说咱们不是要一道儿回河北府的吗?你把这些东西扔给我,算是怎么回事啊?”
以前时不时的扔给他几本帐册,派他出去帮忙跑腿就已经很过份了,这回竟然还想把这么大个摊子全扔给他?阿姐,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孟彤全然不为所动,理所当然的道,“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该认的字也都认齐了,我看你前阵子跟着你姐夫核帐核的挺好的,家里这些庄子以后就归你管吧。”
清风心里的悲伤已经逆流成河了,心说:我要是早知道核帐核好了,就得接手这些东西,打死他也不会那么努力了。
“阿姐,这些也太多了,小弟我肩膀太细,挑不起这样的重担啊。”他试图跟孟彤讨价还价,“咱们能不能少点儿啊?要不你我二一添做五,一人一半儿?”
孟彤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只回给他两个字,“不行!”
清风立即就哭了,抹着眼泪就开始嚎,“阿姐,这些真的太多了,我管不过来啊。”
☆、667看错了?
孟彤就敲着桌子教训他,“身为上位者,要懂得驱使别人为你服务,你自己管不过来,还不会找人帮忙啊?
你姐夫手下不是养了好几十个帐房先生吗?你忙不过来,还不会去跟他借人使吗?
还有你自己也该培养些得用的手下啊,这洛阳城里别的不多,科举落榜的举子多的是。你平时也该多出去走走,多结识一些能干的人才才是嘛。”
清风听的汗都快下来了,就没见过这么心大的人,竟然还怂恿他趁早培养自己的势力,这是巴不得他赶紧自立门户吗?
清风扶着额道,“阿姐,你这样怂恿我培养自己的势力,真的好吗?你就不怕我实力壮大之后,以后把你这些田产都夺了吗?”
孟彤浑不在意的笑道,“不用你夺啊,你想要的话尽管拿去就是,反正这么多田产,我管着也挺累的,你要多少开口就行。”
“阿姐!”清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个这么大方的义姐,心真的好累啊。
“我说真的,没跟你开玩笑呢。”孟彤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笑道:“我当初买地时,只是想着各个地方的地都买点儿,这样南涝北旱的,粮食也好有个周转。
可惜我还是错估了大周的地域问题,两地若是隔的太远了,周车劳顿的,粮食除了救命时可以这么运之外,平时根本玩不起。所以我现在正想着组个商队出来,好应付这样的南货北贩问题呢。”
“还建?”清风听得脸都白了,苦着脸求饶道,“不要啊,阿姐,你就放过我们吧,你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到时候建了商队自己又不管,你这是想累死我和姐夫吗?”
最重要的是凌一现在要去四川府平乱,现在孟彤要是建了商队什么的,回头一应事务肯定都会扔给他来办。
他才十三啊,整天窝在书房里不是算帐就是核帐,累的都老了知道吗?
孟彤“啧”了一声,道,“你忙不过来不会找帮手吗?原海上次送人的那些人不是都挺不错的吗?
你从中挑几个能力突出的做核心人员培养,去青黛那里领颗丸子给他们服下,然后把事情扔给他们去办,不就完了吗?”
“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清风听完不由撇撇嘴。
孟彤却笑道:“事情其实就是这么容易的,只不过是你自己看不开,放不下而已。”
清风听得不由一愣,细细想了想,觉得好像还真像孟彤说的那样。不过孟彤现在交代下来的事情,动辄就牵涉到几千上万两白银,这样大的一笔数量,真的能轻易交给外人去办吗?
孟彤看出他的纠结,只能又往细了说,“你想一想,只要对方能力出众,只要能确定他们忠心不二,你把事情交代下去,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虽然孟彤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提畅这种用药物控制下属的行为,却也不得不承认,让对方吞下药物,其实是建立双方相任最快也是最好用的办法。
清风完全无言以对,只能乖乖站着听训。
孟彤见他这样,就拍着桌上的两摞册子笑道:“这些田庄从播种到收成,以后一应事项都交由你来处理。
我知道这工作量有些大,眼下也没多少时间让你自己去与人接触了解了,不如你就带着人去那些举子聚集之所,现场招人好了。
你招人时眼睛睁大点儿,若有看中的事后交给府里的侍卫去调查一下底细,若真是可用之才,等进府之后跟他们说明利害关系,再让他们吃了药丸以示忠心,然后你就可以轻松下来了呀。”
清风不得不承认孟彤的法子确实很好,他终是因为眼界的关系,局限了自己心胸,才会放不开,一直把所有事都拽在手里。
孟彤才把田产的事情解决了,本以为可以安心准备出行事宜了,谁知凌一出征之前,要先去骁骑营挑选出征的兵士,所以不管是府里还是府外的事情,就不得不全部交到了孟彤手里。
孟彤这几年已经被凌一宠的懒出一定境界来了,骤然被海量的事情压身,差点儿没大喊救命。
不过喊救命也没用,能救她的那个男人跑城外招集兵马去了,所以她只能乖乖把所有事情一肩扛起来。
真正接触到凌一手里的事情,孟彤才知道凌一这四年来在洛阳城发展出了多大的势力,为了实现让她能在洛阳城里横着走的诺言,这个男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显然做了不少事情。
金吾卫和御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