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若是都不动作,他又哪里来的机会,坐上那把龙椅?
周元休挥退了探子,站在窗前默默的看着院子里变黄了的花草。
想着当年若非孟彤多事,向皇帝献了那一剂能让人返老还童的药丸,他的那两位皇兄只怕早就已经斗的水火不容了,以皇后的狠辣和周元佑的愚蠢,说不定在他出宫立府前就分出结果来了。
可就因为孟彤那个丫头的多事,让他默默等了多年的事情成了泡影。皇帝返老还童了,原本选择了站队,分别支持周元佐和周元佑的朝臣们,也全都缩回去做壁上观了。
他的两位宝贝皇兄虽然还在斗,却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筹划了这么多年都没办法把凌一引出洛阳城,派杀手刺杀了孟彤三年,孟彤仍然活得好好的,每天只会在朝堂上动嘴皮子,弄些不痛不痒的事,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洛阳城该乱不乱,眼看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周元休焦躁的睡都不睡不着。
这回他亲自出手,把齐子骁弄回来,又在四川府那边做好了安排,若是他的那两位皇兄再不知道加以利用,那就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晚上,躲在庄子上的齐子骁,一听到孟彤与凌一要成亲的消息,差点儿没冲动的直接冲进洛阳城去,直接探子跟他说了周元休的口信,他才强自忍耐下来。
同时,他也想明白了周元休为何让他两日后再进城。
明后两天正是沐休日,而两天之后,他正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宫,然后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朝堂上。
以他这些年在南疆拼杀积累下来的军功,皇上肯定是要有所封赏的,到时候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提出要与凌一公平竞争孟彤,相信皇上也不会当场驳了他的面子。
那凌一也不过就是个武功高强些的江湖人,他齐子骁出身名门,又忠心耿耿的为皇帝在南疆拼杀这么多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不信皇帝会为了个江湖人,宁愿寒了他的心。
齐子骁对自己的想法自信满满,却也不想想,他当年之所以会去南疆拼杀,那可是他自己为了救齐梓良出天牢,而向皇帝苦求求来的。
多年战场的杀伐,和地位的提升,让齐子骁选择性的忘记了当初离京的屈辱。
齐子骁知道自己对皇帝是忠心的,他也自认为这么多年镇守南疆,镇压动乱,对大周是有功的,却不知正是他的自以为是,成了别人手里的枪。
若是齐梓良明白齐子骁的想法,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就会明白齐子骁正在走他的老路,他们两父子的性格是如此的相似,同样的刚愎自用,也同样的自以为是。
婚期定了之后,凌一现在走路都带风,恰是验证了那一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自打他与孟彤要成亲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背着他说酸话的人少了,现在进出宫门,人人见他都道一句恭喜。他就是再不喜对方,也会好性子的停下脚步与对方寒暄两句,由此可见他这几天的心情有多好了。
凌一迎着晨曦昂首阔步的走在宫道上,不远处宫殿廊下闲站着的一个魁梧的大汉见状,连忙跑了过来,“将军,您今儿不是不当职吗?怎么进宫来了?”
凌一停下脚步转过身,见是鲁伦,便淡淡的道:“卫洪的妻子快要生了,叫我给他顶几天班。”
鲁伦“啧”了一声,不满的嘟喃道:“就他小子毛病多,他婆娘生孩子又不是要他生,将军您的婚期才定下,不一样有一堆的事情要忙吗?干嘛要给他顶班啊,要我说,你管他去死呢?”
“家里添丁是大事,他妻子生产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大家同僚一场,能帮就帮了。”凌一淡淡的说完,就转身继续往值班房的方向走去。
“您就是太好说话了,他们才会谁都不找就总找您代班的。”鲁伦嘴里唠叨个不停,凌一这回却已经懒的再答回他了。
鲁伦见状,只能急急的追了上去。
凌一去班房与另一个御林军统领交了班,就点齐人马去乾清殿门口换班站岗去了。
说是站岗,其实也就是手下军士们在站岗,身为将军,凌一也就是在旁边四处溜达,或是在乾清殿旁边的庑房里喝茶用点心,只是不得远离,以防皇帝有事招唤而已。
听到乾清殿前传来三声鞭响,凌一吩咐鲁伦在前面看着,自己带着几个人在乾清殿后头巡了一圈,等绕回来时,百官都已经进前殿去准备上朝了,他见前头无事,便跟鲁伦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宫殿右侧的庑房。
鲁伦在殿前左绕右绕,闲得有些发慌,正想也躲进庑房喝茶去,一转身就见远处走来一个头戴红缨,身披甲胄的人影。
“咦,那是谁呀?”鲁伦扭头问身后的军士。
殿前守着的好几个梯队的御林军,离鲁伦最近的一队军士见鲁伦问,一个个的就全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但因那样离得实在是远,太阳光照在甲胄上又正好反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几人根本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又觉得那身形也不熟悉,便全都摇头表示不认识。
鲁伦一时好奇也就不急着回去喝茶了,他就这样叉开腿,插着腰等着来人走近,好把那人看个清楚明白。
可等那人走近了,鲁伦就忍不住蹙起眉来了,来人他看着极为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人,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有不认识的武将靠近乾清殿,殿前的御林军照理是要上前盘问的,鲁伦冲身后的一队人招呼了一声,带着人就大步过去将对方拦住了,“站住!乾清殿重地,来人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614成全?
来人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递给鲁伦,一边朗声道,“本将前金吾卫上将军齐梓良之子,现南路军游击将军齐子骁,今日回京叙职,请求面见皇上,还请将军代为通报。”
卧槽!什么前金吾卫上将军的儿子,现南路军游击将军的,这小子这么说话是几个意思?
鲁伦和殿前的一众御林军的军士们全都听得眼睛都瞪圆了,他们都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叫齐子骁的小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满满的恶意。
这小子从南边回来,难道还打算来砸他们将军的场子不成?!
一众御林军看着齐子骁那小身板儿,个个表情古怪。
虽然他们凌将军那身板儿看着也不咋壮实,可人家那实力可是杠杠的,也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真本事,能在凌将军手下走几招儿。
鲁伦身为凌一的忠心铁杆粉,想的跟那些御林军可不一样,他接过齐子骁的令牌看了看,又上上下下仔细把齐子骁打量了一遍,这才递还身份令牌,回头吩咐军士进乾清殿去通报。
等乾清殿里有小太监出来宣齐子骁进殿,鲁伦跳起来就往旁边的庑房猛冲过去。
“将军,将军,您前任的儿子回来找您晦气啦。”
正喝茶的凌一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说人话。”
“哎呀,属下没跟您开玩笑,说真呢。就是那个前任金吾卫上将军齐梓良的儿子,名叫齐子骁的,那小子几年前为了救他爹出天牢,去了南疆镇守,没想到今天回来了,刚刚被皇上宣进殿去了呢。”
是他?!凌一可没忘记这个时刻掂记着撬他墙角的小子。
三年前要不是自己发现的早,这小子只怕早就被周元休给弄回京了。吏部的考核文书这才发下去几天,那小子现在蹦出来,不觉得太早了点儿吗?
想到自己与孟彤才刚定下的婚期,凌一眸中寒光一闪,剑眉紧皱的扔下茶杯,一个闪身就冲了出去。
乾清殿里,皇帝见到齐子骁,心情还是挺好的。
齐子骁敢打敢拼,近几年在南疆表现不错,南疆土司因不满岁岁向大周朝贡,才起叛乱,不到两个月就被这小子带兵给打趴下了。
齐梓良虽然不靠谱,不过能为大周生出个如此骁勇擅战的儿子,皇帝看齐子骁还是很顺眼的。
“齐子骁,朕已经看过南路大将军的奏折了,你这几年在南疆的表现不错,这次又带兵镇压南疆土司叛乱有功,说吧,想要朕怎么赏你?”
来了!
筹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齐子骁的心嘭嘭急跳起来,他以头点地,恭敬的跪好,朗声冲御座上的皇帝道:“皇上,末将别无所求,唯有一愿,还望皇上能成全末将。”
边关大捷,还扬了大周国威,皇帝此时的心情正好,便大方的道:“说来听听。”
齐子骁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深吸了口气就把心里的愿望大声说了出来,“皇上,末将幼时曾得一民女相救,自此对她情根深种,念念不忘,可惜她到洛阳时末将已奔赴边关。”
皇上听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说:卧槽,你小子这是准备学你老子,换着花样的作死啊。
那姓凌的小子杀人不眨眼,这么多年死下他手下的人,死法都不带重样的。
那家伙强的都没朋友了,你竟然还敢跟他抢女人?这不是活腻味了吗?
齐子骁可不知道皇帝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了,还在那里声情并茂的说着,“……末将当时未能及时对她表明心意,以致她后来与别人定了亲事。末将回京时派人打听她的消息,才知道与那姑娘定亲之人,竟整整大了她一轮之多。
末将别无所求,只求皇上能恩准末将与那男子公平竞争。若是那个姑娘与那男子是真心相许,末将定当十里红妆送她出嫁,若她是被逼的,末将也好救她脱离苦海。”
皇帝高座在龙椅下,忍不住暗自撇嘴,心说:那丫头从朕这里分了一千万两,都跟胡清云那厮对半分了,会稀罕你的十里红妆?
再说齐府底子都快被齐梓良给败光,光靠魏氏的那点儿嫁妆,和齐子骁自己在南疆搜刮的那些东西,可凑不出十里红妆来。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魏氏可还有个亲生女儿呢,魏氏能舍得让儿子拿自己的嫁妆去败?
齐梓良能放任齐子骁把他在南疆弄到的私货拿去给解忧那丫头添妆?真是开玩笑!
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齐子骁的一席话说完,皇帝还没吭声,下头的一众朝臣们先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前几天,洛阳城里最大的问题人物:解忧公主和凌一上将军已定了婚期,决定成亲了。大家正愁以后没话题可以解闷了,没想到齐子骁一回来,立即就送了这么大一个话题给他们。
两男争一女!还要让皇帝下旨恩准,这可是本年度的大新闻啊。
而且在场的百官刚才全都听到了,这齐子骁中意的可是一个民女。
堂堂前任金吾卫上将军之子,现任南路军的游击将军,齐子骁又是带着平定南疆叛乱的大功而回的,现在竟然只求皇上恩准他去与人争一个民女?
这要是被齐梓良知道了,只怕会气吐血吧?
在场的人可都知道齐梓良为了能官复原职,这几年可没少四处跑关系与人套交情。
如今他儿子携天大的军功而归,却为了与人争女人,白白浪费了这么个大好机会,也不知道这齐子骁回府时,会不会被齐梓良给打死。
平时站在队例里低头装死或打磕睡的朝臣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全都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帝和齐子骁,等着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就听皇帝果断的道:“此事朕可不能答应你,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那姑娘既然定了亲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就别掂记了,改日朕再给你赐门好姻缘就是。”
齐子骁闻言都傻了,心说:皇上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啊?
☆、615不能成全
站在文臣队例里的周元休听着也急了。
照他想来,齐子骁不要赏赐,只要皇上的一个恩准,又只说女方身份不显是个农女。
皇上只要金口一开就能省了一份奖赏,这么只赚不赔的好事,周元休觉得依照自家父皇的尿性,根本不会拒绝才对啊。
周元休暗中与齐子骁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事情棘手了,这件事他事先揣摸了不知道多少遍,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纰漏才对。
可现在却是人算不如天算,以他父皇扣门儿的尿性竟然也会突然转性。
照一般人的想法来说,齐子骁算得上是名门之后,而且他以将军之身,多年后还对儿时救过自己的农女念念不忘,这正说明了他有情有义。
而齐子骁后面说的若是救自己的姑娘与对方真心相许,他便十里红妆送对方出嫁的话,则是周元休为了加深众人对齐子骁深爱孟彤的印象,而特意嘱咐齐子骁一定要说的。
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遭人觊觎,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与另一个男人牵扯不清。
在周元休看来,凌一与孟彤根本就不相配,不管是两人的出身,还是两人的年龄差距都是硬伤。
再说齐子骁与孟彤认识的比凌一早,两人的年龄也更加相配,就算他们中间有好几年没见了,但两人相识于孟彤微末之时,那一份情谊与现在总会有些不一样的。
周元休有信心,只要皇上恩准了齐子骁与凌一公平竞争,凌一与孟彤的婚事八成就得玩儿完。
可偏偏父皇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否决了此事。
一名御史站出来,冲皇帝道,“皇上,有道是君子有成人之美……”
“闭嘴!”
皇帝大怒,指着那御史的鼻子骂道,“亏你还是个当御史的,别的东西能成人之美,抢人家媳妇能成人之美吗?朕要是今天开了这个口,日后要是谁看中了你媳妇儿,你女儿,你儿媳妇儿,朕是不是也该成人之美啊?”
那御史被骂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直呼,“臣失言了,臣有罪,请皇上恕罪。”
最是狡猾的就是这些老家伙。
皇帝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一边说自己有罪,一边又让他宽恕了他的罪过,什么话都让他说了,还让他这个皇帝说什么?
齐子骁大急,跪在地上重重一磕头,大声喊道:“皇上!末将唯此一愿,求皇上成全。”
“这事朕成全不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皇帝的态度摆得很正,咬死了不答应。
与凌一比起来,齐子骁还真算不得什么。
再说孟彤那丫头也是个不能惹的,她那个巫门传人的身份摆在那儿,当初她要是真不答应凌一的那门亲事,他也拿她没折。
可她当时不但没毁婚,还让凌一那小子在自己府上一住就是三四年,要说这两人没一腿,鬼都不信啊。
他老人家当初用一纸婚约将两人绑一块儿,可是指望着用孟彤拉拢凌一那个变态的。
那小子的武功太高强了,连胡清云都自许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人也只有收归已用,他才能放心。
况且他可没忘巫门入世的历代皇家供奉,在暗中策划换皇帝就跟换衣服一样容易。
虽然胡清云说那皇家供奉的令牌被祝香伶给藏起来了,可以孟彤那丫头妖孽般的制药天赋,真惹急了她,一个不爽要是真给他下药,他一死这皇位还不一样得换给儿子们坐?
凌一那小子当初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把孟彤定下来,才答应为他这个皇帝卖命的,皇帝可不会蠢的自毁长城。
如今的凌一和孟彤算是一个互相牵制的关系,合则对他有利,分则两个会一起要他命,他的脑袋就是被门夹了,也不敢去拆散这两个狠角色啊。
皇帝的态度如此坚决,齐子骁不由求救的向周元休望去。
周元休无法,只能跪下道,“父皇,儿臣与子骁是自小玩到大,他的心意儿臣最是清楚了,您就看在他一片赤诚的份上,成全他吧。”
皇帝的脸色一沉,虽没说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