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以前,许文轩可不敢如此让贤妃在外头晒大太阳,可他感觉自打那位叫凌一的上将军进宫之后,皇上的行事作风就变了。
那位解忧公主虽然出身民间,不过看她那日在乾清宫里不卑不亢的表现,以及之后皇上遣退众人,仅留她与胡清云在殿中密议来看,显然身份不简单。
许文轩还记得贤妃那日想要惩戒解忧公主,结果直接就被皇上给撵回宫去了。
之后解忧公主拿了药丸出来,引得皇后娘娘甚至甘愿以珍贵药材相换。后来的延年益寿丸,以及皇上与孟彤和胡清云大人的密议,都让许文轩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皇帝册封孟彤为公主,不但赏赐了一堆东西,还封了品衔,赐了封邑,虽然那封地并不咋滴,可那却是连正统的皇家公主都没有的荣耀。
事后朝阳公主被禁足,贤妃娘娘被罚,都说明了皇上看重解忧公主更甚贤妃。
这皇宫里就是这样,皇上觉得你好时,你什么都是好的。皇上一旦觉得你不好了,那你做什么都是不好的。
贤妃到现在都还没看清形式,还敢妄想以自伤来逼皇上让步,让她出席皇家书院的七夕大比,以便整治解忧公主,实在是愚蠢至极。
而皇帝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在他进去禀报贤妃在外求见之后,只一句“她爱站就让她站着”就再没了下文。
看不情形式的人,在这皇宫里里活不下去的,许文轩已经预见到了贤妃的下场,所以自然也就懒得上前搭理了。
七月的太阳不是一般的烈,脚下的青砖被烤得火热,就算头上有纸伞遮阳,边上还有侍女扇风,可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华美衣裳,头上还顶着一头的金玉钗环,贤妃还是被热的喘不上气来。
不到半个时辰,贤妃就觉得自己已经被热的再也受不住了,可看着安安静静的御书房,以及御书房外站着的一排活像木头一样的太监宫女,贤妃的目光不由瞪向许文轩。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贤妃咬牙切齿的低低骂了一声,神情一转,就冲着御书房无限委屈的喊道:“皇上,您真的不要芳飞了吗?”
御书房里,正在伏案批改奏章的皇帝神情骤然一冷,扬声冷冷的冲外喊道:“许文轩!”
“小的在。”许文轩立即转身推门而入,恭敬的弯着腰,静等皇帝吩咐。
“朕记得贤妃禁足的时间还未到?是谁允许她出来的?”
我能说是她自己出来的吗?许文轩心里腹诽,嘴里却油滑的道:“贤妃多日未见皇上,想来是思念皇上了,这才会不顾自己还在禁足,冒然赶到御林房想要见皇上一面的。”
“哼,朕看她是想要去找解忧的不痛快才是,朕都罚没了她半年的月例禁了她的足了,她竟然还不清醒,难道真要朕把她关进冷宫才会想清楚吗。”
巫门如今就剩下孟彤和胡清云两个传人了,若是他敢放任贤妃为难孟彤,不说那孟彤一手的医毒之术,会不会直接要了贤妃的命,单说胡清云就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嫡出二皇子虽然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续人,却不是皇帝属意的继承人。
如今皇后与多位大臣勾联,储位之争未明,巫门的传人是万万不能有失的。
巫门,向来是大周皇室又爱又恨的存在,每一代的皇帝继位之时都恨不得毁了它,可等到即将要退位时,却又不得不全力保护和支持这个门派。
只因他们到死才能真正明白,大周的皇位太过引人觊觎,确实需要一个势力在旁看着,守着,才能确保大周皇室传承无忧。
跟大周皇朝的延续比起来,一个宠妃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帝的声音中气十足的传出御书房,让御书房外的一众人顿时都变了脸色,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唰唰的看向贤妃。
怜悯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嘲讽的更有之。
而贤妃早就被皇帝的翻脸给震的呆住了,“皇上……”
昔日皇帝的娇宠和两人在一起时的甜蜜还历历在目,这才几天时间,皇帝怎么可能这么对她?难道皇帝又迷上哪个小贱人了?
贤妃一时心神大乱,她急着回宫叫人去打听皇帝最近一阵子的行踪,哪里还顾得上整治孟彤为女儿报仇?
想她得宠时,肆无忌惮,就连皇后都可以不给脸面,若是现在失了宠,皇后焉会放过她?她要是死了,到时候朝阳怎么办?以朝阳那种跋扈张扬的性子,要是没有她护着,要怎么在这皇宫里活下去?
☆、499影响
未来的婚事又要怎么办?
贤妃越想越害怕,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走,扶我回宫去,快……”
两名宫女早在听到御书房里传出来的质问时就已经怕了,此时听了贤妃的咐吩,哪里还敢耽搁,立即扶着贤妃逃也似的就往朝阳宫跑。
御书房的一众宫女太监看到贤妃如此不顾脸面的落慌而逃,也不知是谁轻轻的“啊”了一声。
皇帝此时正不爽,听到这没规没矩的惊呼声,立即皱眉问许文轩,“怎么回事?”
“小的这就去看看。”许文轩一哈腰就连忙转身扒着门往外头,这一看就看到了贤妃由两个宫女搀扶着往远处跑去的背影。
他心中了解,倒也不急着去教训那没规矩,惊呼出声的小宫女,转头往御书房里走了几步,躬身对皇帝轻声道:“皇上,贤妃娘娘支持不住,由宫女扶着走了。”
“就你会做人!”皇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哼道:“她那明明是被朕给吓回去的,不过她知道害怕就好,还知道害怕,就会懂分寸了。”
许文轩心说,这不知分寸还不是被您给惯出来的?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皇帝正在气头上,许文轩也只能埋头站着,根本不敢吱声。
等了半晌也没见皇帝再出声,他偷偷抬头瞄去,就见皇帝神情严肃的正在低头批改奏章,许文轩不敢打扰,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再轻轻的带上了殿门。
皇帝为了保护解忧公主,竟然连向来最为宠爱的贤妃都发落了,可见那位民间来的解忧公主在皇上心里有多重的份量。
虽说不清楚皇帝为何如此宠幸解忧公主,但既然是皇上重视的,那解忧公主以后的地位肯定就低不了。
上次特意派了柴晨去公主府当差,原本他是好意,结果那臭小子领会错了他的意思,不但没讨好公主,反而联合起一众宫女太监想要欺压解忧公主。
此事本是柴晨不对,若是解忧公主把人退回来,许文轩也只有自认理亏,上门赔礼歉的份。
不过解忧公主连问都不问就直接将人给杀了,这就让许文轩咽不下这口气了。
柴晨再怎么不好也是他许文轩的干儿子,虽然柴晨这么蠢,死了也是活该,但不管怎么说外人都知道他是他许文轩的干儿子,解忧公主杀了柴晨,不就是明晃晃的在打他许文轩的脸吗?
柴晨死后,又牵扯出了各宫各府往公主府安排眼线的事,也因此,许文轩才没敢在那个风口浪尖上有所动作。
不过现在,许文轩倒是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动作了,否则以他当时的气性,万一把解忧公主给得罪死了,以后焉能再交好她?
想到这里,许文轩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观望了,他得赶紧派人上公主府赔礼道歉才行。
那解忧公主懂医术会制药,就凭皇上对她的重视,他就算不求从她身上捞得什么好处,也要把与她的误会给冰释了,做到不得罪才行。
御书房外发生的这一幕很快就传遍了宫庭内外。
栖凤宫里,皇后正与前来请安的二皇子周元僖相对而坐。
一听到太监来报,她心中大畅,笑的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哈哈哈,该,真是该,那个贱人总算也有这一天了。”
“母后,父皇怎么会那么重视那个解忧?”周元僖却没有皇后那么乐观,皇帝的举动来的太突兀了,让他莫名的觉得不安。
周元僖继承了皇帝高大的身形,五官却肖似皇后,生得唇红齿白,容貌秀丽,明明是个男子,却生了一双杏桃大眼,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看着甚为亲切无害。
这张无害亲切的脸,再配上他的身份地位,才是他能轻易拉拢朝中大臣的最大秘密所在。
皇后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浑不在意的道,“那个叫孟彤的小丫头制的一手好药,你看看母后这张脸,才服了她炼的驻颜丹半个月,眼尾嘴角的细纹都不见了。”
皇后伸出细嫩的双手,美滋滋的欣赏着,“我这才吃了一个月不到,你看看母后这双手,说是才十八也不为过?就冲这药效,你父皇怎会不看重?”
“这么说,那延年益寿丸是真的有效?”周元僖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起来。
知子莫如母,周元僖在想些什么,皇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觑了儿子铁青的脸一眼,皇后语气徒然严厉起来,训道:“看看你那是什么表情?让人知道你对你父皇长寿有微词,那还了得?”
周元僖猛然一惊,连忙收敛了心神,缓了脸色低头认错,“孩儿知道错了,母后莫要生气。”
皇后看着他叹气道:“母后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父皇长寿是好事,别的念头你一率不能有。”
“是!孩儿知道错了,以后万不敢再犯。”周元僖低眉顺目的答着,搁在膝上的手却慢慢的收拢,紧握成拳。
皇后端起手边的茶,却捧在手里没喝,而是意味深长的低声道,“你父皇能延年益寿可是好事,你是嫡出的皇子,谁都赶不到你前头去,你父皇活得越久,你的太子之位就会越加稳当,该你的谁也抢不走,你放心就是。”
周元僖闻言先是一喜,可随即一想又不禁苦了脸,低声冲皇后报怨道,“母后,要是父皇当真长命百岁了,到那时候孩儿都七老八十了,那时再来坐这皇位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皇后闻言笑了起来,嗔怪的在周元僖的手上拍了拍,才道,“傻孩子,也不怪你会如此作想,母后之前也纠结过这个问题,不过后来母后总算是想通了。”
见周元僖抬眼看来,皇后笑道:“你想啊,你父皇都四十的人了,那延年益寿丸既然对他长命百岁,那只要你现在就开始吃,等你八十岁时,是不是会比你父皇现在更加年轻呢?”
周元僖这才高兴起来。
但他和皇后却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延年益寿丸并不是无往不力的,药丸只能增强人体细胞的活跃度,真正想要达到长寿的目的,还需要运动,和规律的饮食和作息才行。
☆、500改变
而此时的云烟宫,翠羽宫以及穿云宫等处,荣贵妃,淑妃,德妃和梁昭仪等也都收到了消息了
贤妃在御书房外求见皇上,被皇帝以关入冷宫斥骂,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贤妃和新封的贫民公主解忧的新仇旧恨,宫里人谁不知道?
可皇上却为了解忧公主,不但罚贤妃禁足半年,现在还斥责威胁她要将之关入冷宫。
这就让众宫的贵人们,不得不重新思考起孟彤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来了。
之前派了人去公主府,被揭穿了的几人,现在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要不要派人送份礼到公主府,以消弭上次事件带来的不良影响。
七月初二一早,城门方开不久,一辆辆画着特殊标记的华丽马车就穿过街巷,直直往西城门驰去。
今天是七夕大比的第一天,洛阳城里几乎所有的达官显贵,都会集中到皇家书家,观看一年一度的六艺大比。
凌一今天要与几位御林军统领以及金吾卫将军随扈在皇帝身边,因此昨晚只让人送了个口信回来,就留宿在了宫里。
孟彤习惯性的早起,在院里跑了一圈之后,回到院里就把已经起身的宫嬷嬷叫到身边,细细叮嘱了一翻,这才放她去平安居叫醒春二娘,顺便在那边侍候春二娘梳妆打扮。
七夕大比是洛阳城的一项盛事,到时候不但皇帝、皇后会亲自到场观看,皇子、公主,朝中的文武百官,以及洛阳城中的权贵商贾,也都会出席观看。
早在半个月前,洛阳城里那些没机会挤进皇家书院的人,就已经为这三天大比的入场请帖子争破头了。
皇家书院是个权贵王孙云集之地,除了皇帝皇后,正常来说是只允许参比学生的父母前去观看的,但也不知从何时起,有人为贪利重利,将手里的入场请帖卖了出去。
自那时之后,抢购七夕大比的入场请帖,就成了洛阳城里的一件盛事,也将皇家书院的七夕大比推上了另一个高度。
孟彤虽然很想将春二娘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不受伤害的安慰过一生,可近一月未见,孟彤也看到了春二娘的改变。
她虽然仍旧不习惯与人接触,但见到陌生人已不会如当初一般的害怕畏缩了。
孟彤不会忘记,听到她要带她和清风一起搬到洛阳来住时,春二娘眼里的欢悦和脸上的局促。
而接下来的几天里,春二娘的开朗和她脸上几乎没有停过的笑,也让孟彤深刻的意思到了,春二娘需要的或许并不是她过度的保护,而是她慢慢的放手。
孟彤看得出来,春二娘希望看着她、守着她,所以她正在努力的改变自己,努力尝试着让自己融入她如今的生活圈子。
孟彤正是看到了她的努力,看到了她底的期盼,才带她来了洛阳。
既然来了,孟彤就不打算后悔。日后春二娘与那些达官显贵们接触的机会不会少,与其让春二娘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独自与人交际应酬,孟彤宁愿借着这次大比观参的机会,让春二娘慢慢的去接触这个圈子。
有宫嬷嬷和王嬷嬷跟在春二娘身边提点,再有青月和青碧等人的护佑,就算当真遇到了麻烦,以几人的能力也应该足够能撑到她赶过去救场了。
回房洗了个澡,换上书院的常服,孟彤由着青黛和青薇帮她绞干了头发,再梳好头,这才带着两人去了隔壁的平安居用饭。
公主府整整有七进,再加上东西跨院和漂亮的后花园,能住人的院子简直太多了。要不是怕出安全隐患,孟彤还真把院子隔一隔,租一部分出去。
如今诺大的一个公主府里,总共加起来也都不到三十人,前院只住了个凌一,如今多了个已经十岁的清风,前院里大多数的院子也还都是空着的。
后院就更空荡了,数进的院子孟彤带着宫嬷嬷和青碧几人也只住了一个院,其它的几个大院子都是空的。
春二娘一来就挑了孟彤隔壁的院子住了下来,把院子仍旧取名为平安居。亦如清风带着两个小厮在前院挑的那个院子,一样把院名改成了海裳院。
因为就在隔壁,孟彤不过几步就进了平安居。
而此时的平安居里,春二娘已经用过了早饭,正在由两位嬷嬷和阿喜娘子按着穿衣梳头,一见孟彤进来,春二娘有些迟疑,犹豫了半晌,才道:“彤彤,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娘去看那个七夕大比……可能不太合适。”
春二娘一想到孟彤读的那个皇家书院里的学生父母,不是这个官儿就是那个官儿,有些甚至是什么侯爷,王爷,公主,王妃的,人人非富即贵,就她一个人是寻常农妇,她这心就跳的跟擂鼓似的,腿肚子都忍不住的哆嗦。
除了对那些人身份上的畏惧之外,春二娘更怕自己一个要啥没啥的寡妇,去了会给女儿丢人。
“娘,我接你跟清风来洛阳,可不是让您躲在府里不出去的。”
孟彤站在春二娘身后看了看,就径直走到不远处的罗汉床上坐下,一边吩咐丫环们上早饭,一边道,“您闺女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公主了,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