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孟彤一行人在天清寺只不过借住了不到一个月,临走前命他代为买车马时,还不忘让他采买了满满一车的米面送给天清寺。
光从这点就可看出那个小小少年的为人如何,更别说就陈四和王七三人那样的身体条件,孟彤不但没有嫌弃他三人,反而甚为依重,让秦永也不禁羡慕不已。
世道艰难,能找个好主子不容易,若非他的父母亲人都在保定,秦永也很想同陈四他们一样,选择自愿跟随孟彤。
他深知这个小小少年有多聪明、能干,若是孟彤愿意,秦永相信,不用多久他肯定就会扬名立万的。
如此良主,若是能够在他还未发迹时就追随在他身侧,日后还怕没有发达的机会吗?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清朗的男声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意味自门口传来,一下就把秦永神游的意识惊了回来,他转头一见来人,立即识趣的端起碗冲孟彤笑道:“孟少,您先用着,我这人喜欢在外头吃,我先到外头去了。”
“……”这么冷的天在外头吃?什么毛病啊?
孟彤无语的盯着秦永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绕过凌一跑出了门去,不由对飘然而来,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某人,笑道:“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啊?怎么把人吓成这样?”
“我又不认识他。”这种不相干的人,连让他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凌一淡淡的一句话,堵得孟彤完全没话可说了。
“得,算我说错话了,行。”孟彤摇摇头,冲门口喊了声,“青黛,给凌一公子勺碗粥来。”
“哎!”青黛在外头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送了一大海碗粥进来,那碗足有孟彤的两个大。
凌一拿着勺子,看着那一大海碗粥,一时有点儿没法下嘴。他虽然不怎么挑食,但极少像这样把菜混在粥里一起吃,可看孟彤小口小口的吃的津津有味,他也忍不住勺了一口入嘴。
粥一入口,凌一皱着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白粥里有很浓的肉香,入口的味道其实还不错,就是一口下去,有时吃到的是猪肠,有时是猪肺,那种感觉怪怪的。
眼角瞄着孟彤低头小口吃饭的样子,凌一抿抿嘴角,拿起勺子也安静的大口吃了起来。
一碗热粥下肚,孟彤只觉得的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热呼了起来,心满意足的端起空碗站起身,就见身边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孟彤诧异的抬头一看,才发现凌一不知什么时候竟也吃好了,不由好意提醒道,“你吃东西该慢一点儿,吃这么快对肠胃不好的。”
凌一的眼底闭过一丝暖意,只道,“我习惯了。”
孟彤想到凌一的职业,想着杀手在跟踪目标时或许真的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便也就不再纠结,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此时天色还早,陈四三人和牧江几人的小厮也都起来了,一众人排队站在大碗前等着领粥,一见孟彤和凌一出来,连忙低头行礼。
孟彤冲几人摆摆手,道:“大家不必多礼了,先赶紧把饭吃了,一会儿等把牧少他们叫起床,就去套车搬行李,等卯时末刻前后,咱们就该起程上路了。”
一众人齐齐声应诺,有几人领了粥,甚至就蹲在廊下飞快的吃了起来。
孟彤也不去管他们,放下碗就去了马厩,闪电和赤光有每天抽疯“画地图”的毛病,不给哄好了,一会儿走之前就该多花时间洗马厩了。
凌一走路跟影子似的落地无声,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若不是孟彤眼角看到他跟过来了,根本就不会发现身后跟了人。
凌一见她往马厩来,不由出声问道:“你想套车?”
孟彤头也没回,只拖长了语调有气无力的道,“不是。”
凌一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无奈,不禁也有些好奇起来,不过没一会儿,他就知道孟彤为什么会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马厩的门一开,那一黑一黄两匹马几乎是狂飙着就从马厩里冲了出去,也幸好孟彤先把后门给打开了,不然这两匹马若是冲进后院子里横冲直撞,一准得倒下一批人。
凌一皱起敛眉,身上有杀气隐现,他转头问孟彤,“要不要我帮你把它们抓回来?”
孟彤被他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给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故意放它们出去疯的,那两个家伙在家里疯惯了,每天早上要是不让它们出去跑上两圈,一会儿上路该闹脾气了。”
☆、343终于到了
凌一闻言,立即就想到了昨晚趴在黑暗中幽幽瞪着他的那两匹狼,嘴角不由就是一抽,“你养的几头畜生还真有个性。”
孟彤对此只能“呵呵”干笑,尿个尿都会满院子画地图的马,可不是有个性吗?
孟彤抱了干草,给马厩里的马喂食,又给闪电和赤光的食槽填满干草和清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踩着墙壁借力跳上院墙,站在上面往四周看去。
凌一见状跟着飞身上了墙头,轻飘飘的就落在了孟彤的身边。
禅院的后门外是一片荒地,远处则是一片小树林。
此时,闪电和赤光正排排站在小树林的边缘,一动不动。
凌一眯着眼,打量着远处的两马半晌,终是耐不住好奇,问孟彤,“你那两匹马在干嘛?”
“大解!”
“……”凌一突然就有种长见识了的感觉,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马大解是跟石像一样,站着一动不动的。
果然,有个异于常人的主人,连马都是异于常马的。
等闪电和赤光磨蹭好了,溜溜达达的回来,陈四几个也过来牵马准备套车了。
孟彤给两马各喂了一颗健骨丸,就洗手回了后院。
等牧江等四位大少磨磨蹭蹭的吃好早饭,陈四等人已经在搬行李了,孟彤将几个不离身的重要药箱搬上车,又将春二娘扶上去,这才下车做最后的检查。
青黛和清风手脚麻利的将碗勺都洗好了,让陈四搬上车,然后用水浇熄了柴火,把搭灶的石头搬回墙角,又打水将廊下的冲洗了一遍。
孟彤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顺便让牧江几个的小厮,去各自少爷的房间再检查一遍,以防有什么东西落下。
等众人都检查好了出来,孟彤算着时间,确实没有东西遗漏了之后,这才走出大门,回头看着山上下来的两个僧人,笑着挥了挥手。
已快走到山脚的两个僧人,显然看到了向他们挥手的孟彤,他们也知道孟彤一行人今天要走,见她跟他们挥手,便以为是道别的意思,连忙站住脚,双手合十向孟彤低头一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孟彤见状,只能让牧江几人的马车先走,她等两个僧人走到跟前,跟两人交代道,“禅房里有我留给寺里的东西,烦请两位大师回头让悟名大师下山清点一下。”
两名僧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自告奋勇要上山报信,另一人则道,“施主不如再多留片刻,等悟名大师来了再走?”
孟彤笑着摇摇头,“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就是些柴米油盐,铁锅什么的,大师帮我转交就行了。”
说完,便上了马车,与僧人挥别而去。
那僧人等孟彤一行人走远了,便转身回了院子。他也好奇孟彤在到底留了什么东西下来,于是便一个个禅房的找了过去。
不多时,他就发现了一间禅房里堆着孟彤之前炼药时没用完的柴火,两大袋的无烟炭,以及一罐罐装得满当当的油、盐、糖以及十口铁锅。
不久之后,又在之前充做库房,用来存放兽肉兽骨的那间大禅房时,发现了整整一间禅房的米袋子和白面。
“好……好多的米,好多的白面啊。”僧人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直到院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僧人回头看到快步走来的悟名大师,不由微红了眼框叫道:“悟名大师,您快来看,那位孟小施主给咱们寺里留了整整一禅房的大米和白面,还有铁锅,还有油、盐、柴禾等物。”
悟名大师一见那满满一房间的米袋子和白面袋子,也有些被惊住了,这么多大米白面,就是给全寺上下吃上大半年都还有剩的了,没想到孟彤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良久之后,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悟名才转过身,冲着官道方向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几个僧人见状,也忙跟着朝官道方向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牧江等四人要回真定城牧府,禀告了家中父母亲人,才能再次上路南下。
孟彤便与他们在官道上分了手,并相约三月春暖花开时,在京都洛阳的泰和楼再相见。
没有了四个爱笑爱闹的大少爷同行,继续南下时,青黛等人不但没觉得冷清多少,反而觉得每天的事情更多了。
孟彤嫌弃那装了一整车的药丸太多,带着太累,于是便见村就停,一停下来就四处溜达着去给人看病,有时车在路上走,见到路边有人咳嗽,她都要撩窗看看,遇到穿着破烂的,便会送上一份止咳清火的药丸。
如此走走停停,孟彤就跟疯魔了一般,见到有人病秧秧的,她要上前帮人看病,见人好好的,她也要说人家有病,要不是有凌一时时在旁护着,好几次她都差点儿被人给揍了。
眼见时间一个月又一个月的过去,与牧江和牧波等四人的三月之约转眼就过去了,可孟彤还在着迷与给人看病中,不可自拔。
唯一能管得住孟彤的春二娘,对于女儿一路救人施药的行为,完全举双手双脚支持。如此一来,孟彤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完全一副不把那一车子的药丸消耗光,就不肯认真上路的架势。
一路就这么拖拖拉拉的走着,原本快马只需月余便可到开封的,却硬是让他们走到了四个多月,才赶到开封城外。
五月的开封已经是烈日炎炎了,孟彤的马车上头开了天窗,她拿着本医书躺在车板上,翘着二郎腿就着徐徐的微风看得好不惬意。
“少爷,前面就是开封城的封丘门了。”陈四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凌一公子说进城之后,让咱们跟着他走。”
孟彤合上医书坐起身,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嗯,就听他的,跟着。”
凌一说自己赚钱之后唯一的爱好就是买田宅铺面,他说自己在开封有十几处产业,光大小宅院就有五座。
如此土豪要是不宰一顿狠的,怎么对得起孟彤那颗羡慕嫉妒恨的心呢?
于是她就用一盒豪华装九九超强版,一擦就着迷烟弹,跟凌一换了一座开封府,城南俊仪桥旁的一座五进宅院,还是带一应家具的那种。
☆、344新宅
开封是大周的旧都,设有内城和外城,皇帝虽然迁都洛阳了,不过城中的皇宫和各部机构皆还留有书吏办公,只不过如今城中的一把手,成了开封府尹而已。
三辆马车跟着凌一一路穿街过市进到了内城,过了俊仪桥才在一座红漆大门前停下,这座五进的宅院原本是百年前一位侯爷的府坻,只因大周迁都才几经转手,五年前落到了凌一的手里。
“刚买下这座宅子时,整个院子已经荒废的差不多了,三年前我让人全部推倒了重建,里头的一应家具物什也都是那时候置办的。”
凌一指着院门旁的白墙黑瓦,对孟彤道,“不过建好之后我也没来过,这几年这里只有一对老夫妻看守,勉强算是全新的。”
早在半个月前,凌一就派人送信回来支会过了,因此陈四一到门前叩门,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你找谁?”开门出来的是个长着一张四方脸,看着很是正气的中年男人。
“阿忠,是我。”凌一淡淡的出声道。
“主子,您回来啦。”那叫阿忠的中年男人一见凌一,便激动的拉开大门冲了出来,“十天前,小的就收到您的信了,可左等右等都不见您来,小的还以为您又有事耽搁了呢。”
凌一冲阿忠点了点头,指着正扶春二娘下车的孟彤,道:“过来见见你的新主子,这院子我买给她了,你们夫妻以后就跟着她干。”
阿忠一惊,看向小小扶着妇人下车的瘦小的少年,有些不确定的又看了凌一一眼,见他点头,才连忙按下心头的忐忑,上前恭敬道:“小的耿天忠,见过少爷,夫人。”
孟彤转身打量了阿忠一眼,笑道:“我们初来乍道,以后要劳烦你多多关照了,阿忠。”
阿忠闻言心里更觉忐忑了,惶恐的连声道,“小的不敢,少爷和夫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小的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一对孟彤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大家赶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
孟彤点点头,指着陈四三人转头对阿忠道:“这是护院陈四、王七和田文,你与他们一起将马车牵到马厩去。”又对陈四道,“行李先别卸,等我们看过了院子再搬不迟。”
“是!”陈四和王七三人恭敬应诺。
耿天忠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陈四的独目,王七和田文的残手上扫过,眼底难掩错谔之色。
新主家说这三人是护院,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护院呢?那陈四也就算了,可王七和田文两人连身体都是残缺不全的,又怎么能胜任护院一职呢?
骤然换了主家,耿天忠对于新主家的脾气、性情皆一无所知,心中的忐忑和不安可想而知。此时看到这样的三个护院,他心里不由生出许多猜测,便有了向陈四三人打听些关于新主家消息的心思。
等凌一领着孟彤一行人进了府,阿忠才对陈四三人热心的道,“陈兄弟、王兄弟、田兄弟请随我来,马厩就在宅子的东边……”
再说凌一引着孟彤等人进了大门,迎面是一面宽大的影壁,影壁前高低错落的建了两座假山,假山之中植着几方细竹,假山前则有一方两米见宽的水池,池中数尾红色的锦鲤悠游其中。
“主子!”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从大门东侧的房子里快步走了出来,她许是没想到会见到这么多人,看着凌一的同时,又有些局促用围裙上擦着手。
凌一看了她一眼,对孟彤道,“这是阿喜,阿忠的媳妇儿,她厨艺不错,你们人多,正好以后可以让她负责厨房的活计。”
孟彤点点头,对阿喜和善的道:“我们一行今天到了八人,今天晚上你要多做八个人的饭菜,家里若是没有肉米菜蔬也不用另买,我们随行的马车上菜肉米面都有。”
阿喜听得心惊,转头看向凌一。
就见凌一指着孟彤和春二娘道:“我将这宅子卖给她们了,你们夫妻俩以后就跟着她们。”
阿喜心里吃惊,却也不敢表露,只恭敬的低头应了声“是”。
绕过影壁往西是一间摆设雅致的敞亮客厅,旁边有一条一米多宽的巷道,进去就是三个独立的小院子,凌一带着几人在前院转了一圈,就又领着几人往垂花门走去。
“从这垂花门进去就是后院了,这二进、三进和四进都是主院,五进则是后花园,一会儿你们可以过去看看,觉得哪里不好的再让人改就是了。”凌一说着,转首看了眼扶着春二娘的孟彤。
孟彤一路只看不说话,她在二进院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院子建的不但方正,而且很大。
这二进的院子里光正房就有明暗五间,两边还各有一间耳房可充做库房用,东西厢房则各有四间。院子中间倒是没什么花花草草的,只种了两颗高大的榆钱树。
正房和东、西厢房之间都有抄手游廊相连,院子的东南和东北角都开有角门,从角门出去就是连通各院的游廊。
孟彤扶着春二娘将三个院子都看了一遍,发现三个主院不管是大小,还是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