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抄着手站了起来,象征性的说道:“再坐会儿吧,等吃了晚饭再走也不耽误。”
“不了,时间也不早了,小旭还得回去练字儿。”李氏推辞道。
高氏也没再开口挽留,脸上勉强的挂了笑,把李氏一行人送到了门口。
严大人和张谦因为喝了酒,坐在驴车外面驾车并散酒气,车里面除了小旭就只有女眷了。冬宝抱着小旭坐在她腿上,问李氏道:“是不是我大妗子跟你要什么了?”
李红琴和张秀玉也看向了李氏,张秀玉还皱着鼻子哼道:“你看她后来那样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像咱们欠了她多少钱,不就吃她一顿饭,咱们给她送的年礼,能办多少酒席了?”
“好了!都要出门子的姑娘了,可不能这么议论长辈!”李红琴笑着骂了她一句,张秀玉在外人面前老实又温顺,只有自家人才知道,这姑娘骨子里和李红琴一个样,都是直爽,有话就说的性子。
李氏叹口气,苦笑道:“还是以前那事,说常亮不想在安州当学徒了,嫌没啥前途,要跟着他姑父当衙役,去年我说这孩子年纪小啥的,今年她就说孩子又大了一岁,不小了,非得要我给她个肯定答复才行。哪有这样的?就是我愿意,这事也得跟小旭他爹说一声,看能不能成才行啊?我说回去问问,她就气上了,说我不顾及亲戚脸面,还刺儿我,说我连这点家都当不了,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能当啥家啊?还能当小旭他爹的家?这不是笑话么!”
“常亮也愿意?”李红琴问道,“这事大哥知不知道?大哥不是不同意常亮当衙役么!我看当衙役也没太大好处,不过是看着风光,见天巡街,风里来雨里去,要是常亮学好了手艺,自己开个铺子,有严大人照看着,风吹不着日头晒不到的,不比当衙役强?”
这是李红琴的心里话,虽然准女婿梁子是衙役,但她心里还是认为有门手艺在手,比当衙役强。
李氏摇头,“我看她说话那口气,像是跟大哥通过气的,他们跟咱想法不一样吧!”
“你没一口应下她就给你甩脸子?”冬宝皱眉冷笑,“咱要是不顾及亲戚情面,批发给她的腐竹豆干就不是那个价了,还要咋顾及亲戚情面?别以为我不知道,大舅那个铺子,位置差,卖不了多少货,大妗子每个月从咱们作坊拿的货,一大半都转手给她娘家兄弟卖了,她还当她瞒着咱们,我看以后给别人什么价就给她什么价吧。”
冬宝给腐竹豆干什么都有统一定价,不管谁来买都是这个价钱,大舅的铺子也想卖这些豆制品,冬宝给大舅的价钱比别人的每斤都低两文钱,这是唯一的让价。不要小瞧了这两文钱,几百上千斤的货累加起来,节省下来的成本那是相当可观的。
李长风和高氏每个月从塔沟集的作坊直接拉货,每次都有上千斤的进货,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是高氏分给她的两个娘家兄弟走街串巷去卖的,赚的钱自然是归她娘家兄弟,这点冬宝早就知道,不过是看在李长风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己娘家兄弟和大嫂整出这样的事,不说破还好,一说破李氏脸上也没光。无奈之下,李氏跟冬宝说道:“你大舅……也是没办法,两个大舅子都没啥本事,能帮衬就帮衬下,不然还不是要到他那里打秋风,如今也算是有个正当营生……”
回到家里后,李氏和严大人通了个气,哪知严大人却说道:“大舅兄在吃饭的时候跟我提了,常亮那孩子也说他想当衙役,我也应下了,等开了春就能让他来。”
李氏十分不好意思,迟疑的说道:“好办不好办?要是得罪人的话就算了,让他安下心来学门手艺就挺好。”严大人笑着拉了李氏坐下,“你也别老怕给我添麻烦,咱们夫妻间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侄子不就是我侄子?他这个事不难办,我还在这个位置上,安排个人的权力还是有的。只是……”严大人说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我看常亮不如他大哥常新性子老成稳重,又不像是能吃苦的样子,估计啊,这个衙役他也做不长。”
章节目录 第261章 消失的优惠价
“亲戚不就讲个帮衬么!”高氏笑道,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当初我跟你大哥帮衬你们,现在你帮衬你侄子……年初二的事你可别放心上,那是我心里头绕弯了,尽瞎想些不着边际的,你哥后来把我骂的可厉害了!说我尽惹他两个妹子生气,我说别人生我的气,大妹和小妹不能生嫂子的气啊!俩妹子都是明白人,实诚人,好心人!是不是?哈哈哈哈!”
冬宝在一旁,装作没听到高氏那畅快刺耳的笑声。
等正月初十的时候,冬宝就回了塔沟集一趟,亲自跟和所有管事都嘱咐了一遍,以后李长风和高氏来拿货,一律按照统一定价,不再优惠了。
大荣是个直性子的人,当即就拍着腿说道:“早该这样了,李老板那个媳妇,见天跟人炫耀她进货便宜,搞的好多来拿货的掌柜都不满意,软磨硬泡的也要按这个价拿货,尽耽误事儿。”
冬宝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是在咬牙切齿,炫耀这事可真像高氏的风格,“给各位添麻烦了……以后就统一定价,谁家的亲戚也不能例外!”
正月十二作坊就开工了,过了正月十五,李长风和高氏去作坊拿货,意料之外的自己原有的优惠价格取消了,成了跟别人一样的价。得意了一个春节的高氏当场就要和管事翻脸,被李长风板着脸死活拉住了。
“你拉我干啥?”高氏余怒未消,“那人肯定是新来的,不知道我是谁!”
周围不少外地来的掌柜都在探头探脑的看,宝记作坊开业这么长时间来,一直都是以和为贵,人家东西好吃又不贵,特别好卖,大家都是求着他们多卖点给自己,哪可能跟宝记的人吵架啊,稀罕,真是稀罕!
李长风羞的老脸通红,反问道:“你是谁?你跟我说说你是谁?你是天皇老子还是皇宫里的公主啊?”
高氏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李红珍她嫂子,你是她亲大哥!咱能跟别人一个价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长风顾及面子,不可能跟李氏翻脸吵闹,只低声说道:“算了,赶紧拿完货回去吧。”
他不傻,这事肯定是李氏或者冬宝吩咐过了,以后不给他们价格优惠了,想来是过年的时候高氏的态度得罪了她们。
“那不行。”高氏急了,“我兄弟他们又没铺子,走街串巷到处挑着卖,多累啊,进价跟人家一样,他们也就挣个辛苦钱……”
李长风也不跟她多话,直接把货搬上了车,套上了驴子就走,高氏看李长风的脸色,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登时也不敢多话了,不满的嘟囔着跟在了后面。
走出塔沟集好远了,高氏还在嘟嘟囔囔的絮叨两个娘家兄弟多辛苦,这下赚的又少了那么多之类的,李长风再也忍不住了,回头吼道:“别人也有挑担子卖的,人家赚多少他们咋就不能赚那么多?”
“那不一样……”见李长风怒了,高氏也有些心虚,“这不是有这层亲戚情分在么,咱能跟人家一样?”
李长风气的不行,跺脚道:“红珍愿意给我让价,那是看在我是她大哥的份上,我这个当大哥的够受妹子照顾的了,难不成,我妹子照顾了我不够,还得照顾嫂子的娘家兄弟?有这个道理吗?以前看到红珍和冬宝我就心虚,人家的钱也是辛苦挣来的,我拿我妹子我外甥女的辛苦钱给你兄弟做人情,我这个当大哥,当大舅的,脸上没光!”
高氏涨红了脸辩解道:“她们要是没有这个钱,我能强问她们要?现在她们有,每天卖恁多货,那些安州青州来的都买不够……挣的多,人家不缺这点钱,她们手指缝里漏点,就够咱们吃喝不尽的。”
李长风也懒得大冷天的站在路上跟高氏多说,扬起鞭子催着毛驴快走,回头跟高氏说道:“你以后还是别去红珍那里了,你那张嘴,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旁人念在我面子上不跟你翻脸,未必心里不计较,看这回不给我们便宜了,就知道红珍和冬宝心里头咋想我这个大舅了。即便是亲戚,人家不照顾你又能咋?人家为啥就得照顾你?你又能照顾人家啥了?”
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到冬宝心坎里头去了。
前世的时候,冬宝的父母把豆腐生意做到了县城,在县城里开了第一家豆腐铺子,这在那个年代是不得了的事情。在村子里传开后,不少亲戚都找上门了,要求给孩子赞助学费什么的都是小事,更多的是找他们帮忙走后门的,什么孩子上学分数不够要走后门的、条件不够想进部队当兵的、对分配的工作不满意的,甚至连计划生育超生户都来找他们帮忙,看能不能走后门少交罚款……
冬宝从小就对这些亲戚烦不胜烦,那些人摆出一副我是你亲戚,现在你发达了,有能耐了,你就得给我帮忙的架势,实在让人讨厌。
现在高氏也成了这些人当中的一员,只是她自己却没意识到罢了。
高氏不来铺子了,李氏也乐得不用应付她,常亮已经跟着梁子在巡街了,刚开始几天还行,小伙子工作热情挺高涨的,然而没两天就开始嫌外头太冷,当衙役见天在外头跑啥的。
李红琴和李氏听梁子汇报完,李红琴便摆手:“让他抱怨,别搭理他!吃哪行饭都不容易!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将来他要是不愿意干了,回头还让他去安州学手艺。”
李氏也不大愿意操心侄子的事了,该她办的都办到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心,那就是冬宝定亲的事。
定亲那天要请人来吃饭,她和秋霞婶子商量过了,宴席就在镇上办,一是镇上就有集市,买什么都方便,二是林家隔壁就是宋家,谁知道会出现啥事?她面子上受损无所谓,关键是两个孩子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定亲礼,要讲究一个好兆头,万事顺心如意的,可不能受到啥影响。
那么在镇上家里办的话,还请不请宋家人?这是摆在李氏面前的大问题。
不请吧,毕竟冬宝姓宋不姓严,说到底宋家人才是她娘家人,没个姓宋的到场好像不合规矩;请吧,宋家人啥德行大家都知道,要是丢了冬宝的人,可是丢到沅水镇上去了,而且这里是严大人的家,请宋家人来也不合适。
“我去跟老宋家说一声。”秋霞婶子自告奋勇,“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咱们话带到了,就不算失礼。”而后秋霞婶子又补充了一句,“我猜他们肯定不来!”
来了是要送贺礼的,宋家人成天想的是从冬宝和李氏身上抠油水,要他们给冬宝送贺礼,呵呵……这事太天方夜谭了。
秋霞婶子行动也快,从镇上回来到家后换了身干净衣裳,就去了宋家。回来后,秋霞婶子也不吱声,该干啥干啥。
林福笑呵呵的拉着她到屋里,问道:“生气啦?你跟那种人生啥气啊?划不着!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秋霞虽然没说,可林福还是看出来她是生气了。从她刚才特意换了身衣服就知道,秋霞对这件事是很郑重的,毕竟是两个孩子一生的大事,明显的,宋家人并没有把冬宝定亲当回事,说不定还说了不少风凉话。
林福不用去听,就猜得到宋家人说的什么,无非是你有钱了不认我们这门亲戚啊,现在想起来了啊,我们才不去捧场给你面子之类的。
秋霞婶子撇撇嘴,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是生那闲气……冬宝咋说也是宋家的姑娘,当初宋秀才在的时候,对他们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啊,就算他们对红珍有看法,冬宝是宋秀才唯一的闺女,孩子定亲这么大的事,他们咋就能黑的下心哩?我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不值当生这闷气。看他们家老老小小的,一个个都不带过日子的样,看着人都是斜着眼看的,也难怪这些年老宋家日子越过越差,小的一辈也没一个能指望的上的。还好啊,冬宝不跟招娣他们一个样!”
林福笑了起来,“冬宝要跟招娣一个样,你能愿意她给你儿子当媳妇?”
秋霞婶子也笑了起来,十分满意的说道:“我就是看中了冬宝丫头性子好,心地良善,又不跟红珍一样性子软,她和大实处的来,般配!要不然冬宝家再有钱,我也不能给我儿子下聘。我知道有人眼酸,说我看上了人家有钱,巴结人家啥的,我不在乎,只要我儿子将来和媳妇过的好,旁人爱咋说咋说,叫他眼气去!”
宋家人不来也是在李氏意料之中的事,除了觉得有点遗憾外,也没多想别的,秋霞婶子可没跟她学宋家人的话,不然李氏又得气一场了。几家人一起帮忙,很快的,二月二就到了。
章节目录 第262章 聘礼
林福请了镇上的喜乐班子,给了丰厚的工钱,热闹喜庆的唢呐锣鼓声从早上就开始响个不停,院子里也放满了准备抬到镇上冬宝家里的聘礼,看到的人无不啧啧称叹。
隔壁的宋招娣正在灶房里煮猪食,恼的把搅猪食的木棍狠狠的摔进了锅里,恨恨的骂道:“一大清早的就吵的人耳朵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死了人哩!”
不一会儿,林福便带着林实,领着挑聘礼的队伍出发了。
聘礼队伍中打头的便是三金三银,每一样都是年前新打造的,金银双份的手镯、钗还有项圈,成色好,分量重,压在担子上铺的红艳艳的绸布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的刺的人眼红不已。三金三银后面便是挑着箱子的人,箱子里面装的什么外人看不到,但看着箱子沉甸甸的,扁担都压弯了,便知道箱子里的东西不少,不像有些人家,为了图面子好看,聘礼里面箱子不少,可大部分都是空的,挑起来轻飘飘的,甚至还来回打晃。
林实定亲是今年塔沟集的头一件喜事,几乎全村的人都出动来看热闹了,村里的姑娘们也羡慕坏了,一是羡慕冬宝定亲的对象是林实,那可是十里八乡都出挑的俊后生,还考中了秀才,二是羡慕这定亲礼,多体面多实惠。
许多老人一边看一边感叹,说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排场的聘礼。
虽然羡慕的人多,可也没多少人有什么酸涩不平的情绪,冬宝丫头他们都见过,小模样长的精致白净,亲爹是秀才,后爹又是所官,要不是人家母女俩开了作坊,村里大部分人还挣不到工钱,大部分人都怀着感激祝福的心情看着挑聘礼的队伍往前走。
这么大的热闹宋二婶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嗑着一把不知道从谁家抓来的瓜子,一张薄薄的嘴皮快速的掀动,瓜子皮吐了一地,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斜愣愣的盯着聘礼里面最晃眼的三金三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招娣躲在宋二婶身后,抄着袖子靠在院墙上,翻着白眼撇着嘴看着抬聘礼的人从她面前过去,后面是热闹喧天的唢呐锣鼓声。太阳下明晃晃的三金三银晃的她很不舒服,刺的她眼睛又酸又涩,心中又是悲愤又是委屈绝望,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抱头痛哭一场。
自从林实考上秀才而宋柏再次落榜后,她心里头就彻底断了那份对林实不该有的念想,她也不求能嫁林实那么好的,可她坚决不能接受未来的丈夫是王小宝那样的,多丢人多上不得台面!有那么一个丈夫,她在别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那宋冬凝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瞧不起她了?她被人想起来就会被人当成笑料,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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