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想出来帮冬宝做饭,然而被秋霞和李红琴拦住了,“你安心坐床上歇着,凡事有我们,我瞧着冬宝就是个能干的,比一般女娃子强多了!”
“我这都歇了老些天了。”李氏笑道,“一不干活,这心里就慌的难受,浑身不得劲。”
秋霞婶子笑了起来,“你就是难受也得歇着!你想想,上午的时候你还病的要死要活的,这分了家就好了,不是叫别人说闲话吗?”
李氏和冬宝是孤儿寡母自立门户,比不得家里头有男人当顶梁柱的,要是有人议论,说些难听的,就不好了。
经过秋霞婶子这么一提点,李氏顿时就明白了,也不提出去帮忙干活的事了。
“等明天我再请个大夫过来,跟大家说清楚之前是误诊,就成了。”李红琴笑道,“到时候那黑心老婆子不知道该咋后悔哩!”
三个女人顿时低声笑了起来,就连一向温顺孝敬的李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想那个时候冬宝她奶该有多后悔,她就有多解气。即便是事到如今,她还是觉得黄氏怎么对待她都没关系,可黄氏怎么能这么心狠毒辣要卖掉冬宝呢!
男人们在前院装好了大门,就开始在院子里四处打量,这个说这里能挖个菜园子,明天就从家里菜园子移几棵菜秧子种过来,那个说那里将来可以盖一个猪圈,几个人都是经验老道的,一会儿功夫,就把这个荒废了多年的院子规划的头头是道。
“洪老弟,明日你带人来淘井,我先谢谢你了!”李立风冲栓子爹做了个揖,他并不知道洪家和宋家的那点恩怨,只以为栓子爹是热心来帮忙的,心里十分的感激。
栓子爹脸上微微有些赧然,因为自家婆娘不懂事,到人家家里大闹,累得秀才娘子挨巴掌,他和洪老头嘴上不说,心里头很是过意不去,分家后他就想留下来帮忙,又怕秀才娘子和冬宝不待见他,直到刚才碰到了一行人推着车过来,才找了个机会。
“别,别。”栓子爹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个劲的摆手,“多大点事儿,我淘井淘惯了的,当不得您这么说。”
装上门后,几个来帮忙的人便回去了。庄户人家帮工不给钱,但一般都是要请来帮工的人吃饭的,然而来人都不是外人,知道李氏娘俩如今是什么情况,装完门后就回去了。秋霞婶子也得回去给家里人做饭,并未留下来吃饭。
冬宝炕好了饼子,煮好了蘑菇汤,端到了屋里,点了油灯几个人坐下来吃饭。下午林实去买锁的时候,顺便给她们带了盐和酱油,要不然这顿饭都做不了。
“冬宝长大了,成能干的大姑娘了!”李红琴尝了口蘑菇汤,不住的夸赞。
“大姨喜欢吃我做的饭,以后天天来我家,我给大姨做饭吃!”冬宝笑起来甜,说的话更甜,喜的李红琴合不拢嘴。
李立风在一旁呵呵的笑,对李氏说道:“门买的匆忙,就那么一扇合适大小的,人家还没上漆,我就买下来了,想着今晚就得装上,也顾不上计较这么多了,过两天我再过来,带工匠过来给刷层漆。”
李氏不愿意再麻烦大哥了,连忙说道:“不碍事,刷啥漆啊,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大哥,那门多少钱?”
“你这就见外了。”李立风不高兴的放下了筷子,“一扇门罢了,我这当大哥的还不能送了?”
李氏微微红了眼,心里暖暖的都是感动,“不是,我这就是怕大哥破费,大哥你跟嫂子挣俩钱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
一句话说的李红琴也放下了筷子,微微有些恍神,他们兄妹三个,多少年没坐到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
“咱爹娘没的早,我这个当大哥的对你们俩照顾不周,没护着你们,特别是红珍,中午我听有人跟我说,你病的快死了,宋家人要把你扔出去,我这心里吓的……”李立风低声说道,声音中也带了感伤,七尺男儿眼圈都红了。
冬宝在一旁笑道:“大舅哪里没护着我们了?分家的时候你一出现,我二叔就不敢刁难我们了!要不是你和大姨,我们还要不来一百斤高粱面和两吊钱哩!”她挺能理解大舅的所作所为的,要是大舅跟她亲爹一样,亲戚不管有个啥事都奋不顾身的挡在前面,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亲人,那叫傻缺。顾好自己的家是首要的,有余力的情况下才能照顾好其他亲人。
“哎!”李立风长叹了一声,擦了擦眼睛,“如今没别人,当着冬宝的面,我说句心里话。你刚出嫁那几年,我不放心你这个幺妹子,隔两个月就过来宋家看看,冬宝她爹一直瞧不起我这个做小买卖的,嫌我丢了他这个读书人的脸面,见了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见他这么个样,我心里头也气,便没再过来过。现在想想,受他两个冷眼算啥,只要你能过的好些。”
李红琴也叹口气附和,“这话我同意,当年冬宝她爹不也是瞧不上我家那口子,嫌他是个赶大车做买卖的,士农工商,他是最高等的士,我们就是最下等的商,就他老宋家一家子高贵?我们都是下贱的?我也不大想来宋家看他白眼。”
冬宝听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家老爹除了凤凰男这个极品特性外,还如此的……自我感觉良好,实在是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姨大舅,你们别把我爹的话放心上。”冬宝柔声柔气的说道,“你们靠自己双手自己本事挣钱吃饭,养得活一家老小,你们两家哪家日子过的都比我们家好,我爹一个读书人高贵又能怎么样?他的本事就是让我和我娘日子过成这样?我瞧着他不如你们。”
李氏扭过身往后抹了抹眼睛,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兄长和长姐为何不愿意来宋家看望她?还不是宋秀才瞧不起他们,总给他们冷脸。
“别乱说话。”李氏咳了两声,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是你爹,谁都能说他,你不能。”
冬宝笑了笑,油灯下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了一对可爱的梨涡,“就是因为他是我爹,他做错了,我得告诉他,不然还要外人来告诉他?”
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李氏怎么也不舍得去责骂,笑着摇了摇头,“你就是能说话……从家走的时候你跟你二叔扛上,骂的那些话,我听着都替你害怕。”偏那时候她不能动弹,真怕宋二叔会打冬宝。
“那不是家了。”冬宝认真的纠正着李氏话里的错误,“这里才是咱们的家。二叔他有点长辈的样子吗?有长辈非要搜嫂子和侄女的身的吗?咱们占着理,他要打了,就是他欺负人,咱们塔沟集大部分都是厚道人,认清了他是啥人,就不会和他处一起了。娘,你没见中午那么多帮咱们的人么,公道自在人心。”
李立风笑着拍了拍冬宝的肩膀,对李氏夸奖道:“冬宝是个明事理的丫头,她小时候胆小的很,见了人话都不敢说,我还怕这丫头性子随了你,将来受委屈,现在看她这模样,我也放心了。”
“这是随了我!”李红琴笑道。
晚上的时候,李立风在堂屋拼了几个凳子,铺了被褥在上面当床,李红琴和李氏带着冬宝睡在里屋床上。
冬宝睡在两人中间,笑着对李氏小声说道:“娘,你要是跟大姨一样就好了。”
李氏闻言顿时愣住了,“啥?”
“你要是跟大姨一样厉害,包管我娘和二婶不敢欺负你,她们俩要是敢说不好听的,你就能十倍的骂回去!”冬宝笑道。
李氏看了眼在一旁笑的大姐,讪讪然说道:“我也想,就是学不来。”她天生就不是泼辣人,被秀才和黄氏磨搓的一点脾性都没有了,加上没有孩子就没有底气,做不到李红琴那样泼辣。
“你娘从小就被我们护着,她哪用学这些。”李红琴爽利的笑道,“冬宝可不能跟你娘一样,女孩家要泼辣点才好,将来不受欺负。哎,一说起这个,我就担心你秀玉姐,性子柔软,跟你娘一样。”
李氏笑道:“担心啥,秀玉是个好性子的,将来给她找个好婆家就行了,怕啥?”
李红琴搂着冬宝笑道:“要不是秀玉大了冬宝几岁,我都怀疑咱姐妹俩的闺女抱混了,冬宝这丫头随我的性子,秀玉那丫头随了你的性子!”
章节目录 第63章 美井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本来凑到一起就说不完的话,加上三个人又是到了新环境里,更睡不着了,冬宝听李氏和大姨聊以前的事,除了对宋家人和亲爹的极品程度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外,也了解了不少这个社会的风俗人情。
然而冬宝这个身体年纪太小,扛不住困,在李氏和大姨聊的起劲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了。两人看冬宝睡着了,连忙降低了声音。
冬宝临睡着前,听到大姨小声问道:“红珍,你以后有啥打算没?”
“啥打算啊,把冬宝安安稳稳带大,再给她找个好婆家,我心里就知足了。”李氏轻声叹道。
李红琴不赞成的说道:“你还年轻,才三十出头,给秀才守个一年就对得住他了。你们孤儿寡母的独立门户,难啊!”
“姐,我没想着……”李氏急切的打住了李红琴的话,低低的说道:“我走了好说,冬宝咋办呢?谁愿意给别人白养闺女?”
这年头寡妇再嫁的不是少数,社会风气也并不反对寡妇再嫁,然而带着孩子再嫁的寡妇极少,即便是有,几乎没有孩子在新家过的好的,要是再嫁的寡妇有了新孩子,那先前小孩的待遇就更差劲了。
好不容易脱离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宋家,李氏不愿意让冬宝再受委屈了,可她要是带着冬宝嫁人,吃别人家的住别人家的,摊上不好的人,日子岂不是连宋家都不如!
“哎。”李红琴长叹了一口气,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就是让她再嫁,她也不愿意,怕两个孩子受委屈,可她和李氏情况不一样,她有个儿子,等儿子娶亲,这个家就能靠着儿子支撑起来,李氏只有冬宝一个女儿,将来等冬宝出嫁了,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给冬宝招个赘吧。”李红琴悄声说道,“冬宝这丫头模样好,又麻利能干,我看她比男孩都顶用。”
冬宝迷迷糊糊的听着,想要笑却又困又累笑不出来,她才十岁,终身大事就被周围的人操心无数遍了。其实招赘也是不错的,只是古代人极少有人愿意当上门女婿的吧……
临睡着前,冬宝听到李氏含着笑说了几句话,却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李立风和李红琴就走了,李立风忙着铺子的生意,而李红琴家里有张云谦和张秀玉兄妹俩,李红琴挂念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未在冬宝家里多住两天。
说来也是巧,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阴雨,在冬宝和李氏迁入新居的第二天清晨,就放晴了,两人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了久违的金黄色阳光洒满了大地,叫人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看,老天爷都为咱们高兴哩!”冬宝笑道。
冬宝和李氏先起床热了昨晚上的剩饭,吃过后就听到门外头林实叫门,说洪大叔带着人来淘井了。冬宝连忙推着李氏躺到了床上,自己跑去开了门。
栓子爹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后生等在门外,看到冬宝还有些不好意思。
冬宝先冲栓子爹做了个揖,笑道:“我在这里先谢谢洪大叔了。”
“谢啥啊?都乡里乡亲的,抬抬手的事儿!”栓子爹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要不是冬宝,栓子的坟头都该长草了,这恩情哪是两吊钱能报完的,还有自家那个婆娘,又办了蠢事,叫他心里头对李氏和冬宝更内疚了。
林实站在一旁,朝冬宝笑了笑,问道:“昨晚上睡的好不好?”
金色的阳光照在林实俊秀的脸庞上,一双略有些狭长的眼睛泛着柔和的光,冬宝看的心头猛的一跳,连忙移开了眼睛,说道:“睡的可好了,屋子里连蚊虫都没有。”
说话间,栓子爹已经领着后生进了院子,两个人身上都背着厚厚一盘有小孩手臂那么粗的麻绳。
“这是我大姐的儿子,过来给我帮忙的,你喊他肖大哥就行了。”栓子爹对冬宝笑道,一边把麻绳往自己腰上缠,一边问道:“你娘咋样了?好些了没有?”
冬宝点点头,“好多了,昨晚上都不咋咳嗽了。”
“那就好。”栓子爹笑着点头,“好人有好报,你娘肯定就是干活累到了,多歇两天就好了。”
塔沟集这边的井壁都是拿砖头砌成的,井的宽度仅够一个成年人转身,淘井的人要绑着腰,踩着砖头的缝隙慢慢下到井里,快到井水面时靠双脚踩在两侧井壁立在当中,将井中的脏东西拾掇出来。
照冬宝看,这是个又累又麻烦的活计,还有点危险性。
然而栓子爹显然是有多次淘井经验的,他绑好了绳子,肖大哥就立刻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到了自己身上,栓子爹先踩到了井沿上,手扶着井沿慢慢的往下走。
这会上,栓子和全子两个孩子也跑过来看热闹了,林福和秋霞婶子也过来了,手里还提着几把瓜菜苗子,放到了背阴处,秋霞婶子一过来就到里屋找李氏说话了。
看秋霞婶子来了,冬宝便拉着林实出去,拾了一抱柴火,又去河边打了一桶水回来,准备烧水给栓子爹和肖大哥喝。
他们两个抱着柴火提着桶回来时,看到家门口围了不少人,冬宝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差点以为家里又出啥事了,她们刚分出来,莫非宋家人又反悔了?
等两人走近了才知道,原来都是来看栓子爹淘井的,村里头热闹少,淘井虽然不算稀罕事,但也算是比较难得的。
栓子爹已经下到了井下,肖大哥慢慢把提水的桶放了下去,不一会就提出了满桶的树叶子枯树枝,林福帮忙把这些东西堆到了院子角落里。庄户人家一般没有倒垃圾的习惯,都把垃圾和猪粪鸡粪堆到一起,这些都是沤肥的好东西。
太阳升起来不过丈许的时候,栓子爹就从井里上来了,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抹了把脸笑道:“这井水好啊,我刚在底下觉得口渴,就喝了一口,甜丝儿丝儿的,咱村里头那老些井都比不上这口的水好!”
“又来了,大豁子,你这是王婆卖瓜啊!”门口有和洪家相熟的人打趣道,“你淘过的哪口井的水不是甜的?”
被他这么一揭老底,栓子爹脸就有些发红了,大声笑道:“你不信?你不信你过来尝尝,真是甜的!”
“大豁子你不安好心!”那人笑道,“我才不喝,那水现在可是浑的!”
“洪大叔,这井淘好了?”冬宝问道。
栓子爹点点头,“淘的差不多了,再澄上一天就能用了,我家还有个木盖子,大小差不多,等会叫栓子给你送过来,能当井盖子使。”
井淘完了,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林福和栓子爹喝完了水,趁着还有时间几个人把院子里长的杂草都给拔了一遍,林实在拔过草的地上锄了一小块地出来,栽上了秋霞婶子带过来的瓜菜苗。
“你家分的晚了,要是早一个月分,还能把菜种子撒上。”林实有些遗憾,冬宝家院子这么大,要是全种上菜,不单够李氏母女两个人吃的,还能卖上不少。可惜已经四月底了,种不了多少,只能等明年了。
“不够也没关系。”林实笑道,“我家菜种的多,足够咱们两家吃的了。”
冬宝有些过意不去,秋霞婶子带过来的菜苗里头有南瓜秧子,有茄子苗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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