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宝愣住了,她从来到这个时空就喝这个地方的水,从未觉得水里有涩味。做豆腐有涩味,那只能说明这个地方水质硬,水里含有太多让豆浆产生絮凝作用的物质。然而这些都不是难事,只要掌握好往豆浆里加卤水或者石膏的时间和剂量,就能做出口感润滑鲜嫩的豆腐。
别小看了加卤水和石膏的时间和剂量,这在过去手工豆腐作坊里,都是不传之秘。甚至于点豆腐的卤水,都是祖传的卤水缸里一缸一缸发酵出来的,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人,卤水缸藏的隐秘,成分概不外传。
冬宝和李氏先找到了一家药铺,门口挂着一杆白底黑字的旗子,写着一个大大的“药”字,在空中迎风飘扬。
进了药铺,门口的伙计上下打量了冬宝和李氏几眼,明显是乡下人,衣衫破旧,补丁摞补丁,肯定是家里有人生病了来抓药的,便问道:“大婶子,来抓药?”
李氏颇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下意识的看向了冬宝。
冬宝站到了李氏前面,摇头笑道:“大哥,我们不是来抓药的,我们是来卖药材的。”
小伙计笑了起来,重新看了眼冬宝,这小姑娘身上的衣裳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料子都磨的稀透了,隐约能看到里头穿的花夹袄,穷成这样卖药材?真是稀奇。
“你卖啥药材?”小伙计笑道,带了几分逗孩子的揶揄。
冬宝从怀里掏出了布包,打开了,一米多长的白蛇蜕就展示在了伙计跟前,小伙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真拿了药材过来,乡下人知道蛇蜕能入药的可不多。
“掌柜的,您过来看看,有人卖蛇蜕!”小伙计叫来了掌柜。
掌柜四十上下,身材有些肥胖,站在柜台前居高临下的看了眼冬宝和李氏,冬宝镇定自若的任他打量了一番,对掌柜笑道:“您看,这蛇蜕可是完整的很,这么长的长虫,搁咱们这里安州,可是不多见的。”
掌柜扫了眼冬宝手里的蛇蜕,拿了起来对着光看了几眼,一副漫不经心,兴趣不大的模样。
冬宝这会上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这承载了她希望的蛇蜕,到底能卖多少钱。
章节目录 第24章得钱
就在冬宝紧张等待的时候,掌柜的发话了,蛇蜕又放回了柜台上,“小姑娘,这是白蛇褪下来的皮,可没你想的那么稀罕。旁人我最多给他十八个钱,看你小孩子跑这么远也不容易,多给你加两个买糖人的钱。二十个钱!”
才二十个钱?冬宝觉得太便宜了,她以为怎么也得值个百来个钱,古代又没有开养殖场大规模养蛇的,要蛇蜕只能靠找野外寻找,况且大部分能接触到蛇蜕的庄户人家,不知道这个东西能入药卖钱。
听李氏说镇上不止这一家药铺,冬宝把蛇蜕小心的包回了布里,“掌柜的您忙,我再去别处看看吧。”
掌柜的圆胖脸,口气和善,倒是好说话,笑道:“小姑娘,行有行规,你再去别处看也是一样,大家都是一个价。”
见掌柜的态度和善,冬宝也放松了下来,笑道:“掌柜的,太便宜了还不够我们找蛇蜕的功夫钱哩,多谢您提点了,要是实在卖不上价钱,这蛇蜕我就留给我爷泡药酒喝。”
掌柜的话也有问题,冬宝虽然不知道蛇蜕值多少钱,可白蛇一直被人奉为祥瑞的象征,家里有了白蛇就会保家宅安康,白蛇蜕也不会像这个胖掌柜说的那么贱价吧。
和掌柜客气的告辞后,冬宝就领着李氏走了出去,等走远了两步,李氏小声的跟冬宝说道:“这东西能卖二十个钱?”不就是长虫褪下来的皮么,薄薄的跟张纸似的,能入药能卖钱?
冬宝点点头,摸着怀里的布包,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咱们换家药铺,再问问价钱,怕是不止二十个钱。”
李氏看着女儿点点头,还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是秀才闺女,女儿比她聪明多了,要是她看能卖二十个钱,早欢天喜地的卖了,哪会想到再问一家。
然而两人没走多远,药铺的伙计就追了过来,拦住了两个人,急急的道:“大婶子,我们掌柜的开一百个钱,你们卖不卖?”
“这……”李氏的心已经狂跳了起来,居然能卖一百个钱?一斤白面也不过十个钱而已!然而李氏并没有开口,转而看向了冬宝,说道:“这长虫皮是孩子弄的,得她说了算。”
冬宝没开口,她有些打不定主意。
伙计又说道:“小妹妹,这是掌柜肯开的最高价钱了,你要是不卖,到别处去可卖不了这个价。”
听到这里,冬宝干脆的摇了摇头,笑道:“谢谢大哥再过来一趟,我不卖了,回去给我爷泡药酒喝。”
伙计一听,知道自己白跑了一趟,便没了好脸色,转身就走,呿了一声嘟囔道:“靠张长虫皮就想发财?”
等伙计走了,李氏才拉着冬宝问道:“宝儿,那掌柜开了一百个钱,咋不卖啊?他先前只出二十个钱,怕这一百个钱就是最高价了。”
眼看伙计头也不回的走了,李氏心里遗憾的不行,原本胖掌柜出二十个钱已经让她惊讶了,后来更是没想到一条长虫皮能卖一百个钱。
冬宝笑着拉着李氏往前走,李氏虽然性子软,但有个优点,她很尊重自己的意思,不抢在女儿前面拿主意,这在父母为天的古代是极为难得的,看看黄氏就知道了,在宋家是至高无上的女王,只要心里不爽快,逮谁骂谁。
“娘,我瞧着那个胖掌柜做生意不实诚。”冬宝回头看了看远处飘荡在空中的药铺幡旗,“先是欺咱们俩不懂行情,使劲压价,后来见咱们铁心不打算卖了才抬价,一抬就是抬五倍。这人心太黑,咱们先去别处问问价钱,不还有家药铺么?要是不比他家高,咱们再回来卖给他。”
李氏点点头,心中激动期待之余又有些担心,“要是咱回来,那胖掌柜不肯再出一百个钱了咋办?”更或者是再严重一些,人家嫌她们不识抬举,不要了怎么办?不是空欢喜一场。她头一次出来卖东西挣钱,还是怀疑这蛇蜕到底能不能卖上价钱,要是真能卖钱,以前他在田间地头荒草丛里见过不少长虫褪下的皮,没当回事,真是可惜了。
“他都让伙计追出来问了,肯定是想要的,别担心。”冬宝说道,只要一说起生意上的你来我往,冬宝眼睛就一阵阵的发亮,这些都是当年她跟着爸爸走街串户卖豆腐总结出来的经验,别人想不想买,嫌不嫌贵,别听他嘴上怎么说,只从一些小动作小细节上就能看得出来。
李氏找了路边卖菜的大婶子打听了下路,去了另一家药铺,人没有第一家药铺人多,掌柜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汉子,看了看冬宝带来的蛇蜕,又看冬宝是个长相讨喜的小姑娘,态度先和气了几分,笑道:“一百个钱。”
冬宝摇了摇头,“大叔,我们刚问过了,镇那头的药铺一开价就是一百五十个钱哩!”
年轻的掌柜笑了起来,白白净净的圆脸,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长相颇为喜气,摇头道:“小姑娘莫骗人,这白蛇蜕虽然稀罕,可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切碎了跟那黑蛇蜕花蛇蜕一样的用,我最多给你开一百三十个钱,如何?这个价钱你亏不了,卖不卖?”
冬宝心里快速盘算了下,估计一百三十个钱算可以了,况且镇上就两家药铺,不卖这家,再回胖掌柜那里,说不定他还会压价,一百个钱都卖不了。蛇蜕是白捡的,也不要成本,卖多少都是赚的。
“卖!”冬宝点头。
年轻掌柜将蛇蜕交给伙计拿去了后面,自己则拿了一吊钱和一把铜钱过来,先给了冬宝一吊钱,又从零散的铜钱里数了三十个给冬宝。他早看出来这对母女中做主的是这小姑娘,便没把钱交给大人。
来这里这么久,冬宝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钱币,这个时代的孔方兄和前世古代的铜钱相差不大,只是钱币上印的繁体字冬宝却不大认得,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翻来覆去的看。接过钱后冬宝又数了一遍,确认没错后和掌柜的道了谢,拉着李氏出了药铺。
药铺走出去不远便是一家卖点心的铺子,离的老远都能闻到铺子里飘出的甜香味道,冬宝咽了咽口水,缺油少肉的日子让她什么都馋。
“娘,咱们还去大舅家吗?”冬宝问道。
李氏看看天边的太阳,时间还早,便点头道:“去,去看看你大舅咱们就走。”
“那给大舅买点东西带上吧,咱们现在有钱了哩,这么多年了,也该给大舅送点礼物了。”冬宝笑嘻嘻的说道,
李氏原本觉得好不容易赚了这点钱,要放起来不能乱花,她自嫁到李家,嫁妆一点点被消磨光后,手里再没拿过一文钱了,如今一百三十个钱在手里,她有点不安,然而冬宝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她,这么多年了,她也该买点东西孝敬自己大哥了。
“这钱……得给你奶吧?”李氏犹豫道。宋家的规矩便是儿子挣回来的钱,包括媳妇走娘家拿回来的东西,都得交给黄氏,没有私房钱这一说。
冬宝皱起了眉头,“这钱,咱就不给奶了。娘,咱俩手里不能一点钱都没有,太不方便了。”手里没钱的滋味真不好受,活着没底气,黄氏不让你吃窝头,你就只能饿肚子,什么都身不由己。
看李氏脸色松动了,冬宝小声说道:“娘你不也怀疑奶手里有钱,攒着给三叔用,也不拿出来给爹还债,这钱给了奶,奶肯定还是留给三叔,到啥时候才能把债还完啊?”还不如她们挣点钱攒起来,想想办法总能赚几个钱,攒久了说不定就够还债了。还好乡里相邻淳朴,不兴要利息那一套,否则还债更遥遥无期了。
“那少买点吧,赚点钱不容易。”李氏说道,终于是有机会给一直帮衬自己的大哥买东西了,她难掩自己的愉悦之情,黄瘦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红晕。
冬宝笑道:“我有分寸。”转身对点心摊子的伙计说道:“给我称十个钱的高粱糖,再称二十个钱的果子。”
果子不是水果,而是白面包了半融化的白糖炸出来的零嘴,逢年过节送礼都是很拿出手的礼物。
伙计接了钱,利索的开始称量。
高粱糖是小孩子爱吃的零嘴,李氏看冬宝要了十个钱的高粱糖,还以为是冬宝嘴馋了,然而想想女儿平日里饭都吃不饱,赚了钱吃几颗糖也是应该的。
“哎,这不是……秀才娘子?”两人正在看伙计包果子,背后有人叫住了她们。
冬宝回头一看,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站两人身后的年轻妇人是洪栓子的娘,那天她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五官都扭曲的移位了,如今她干干净净的站在那,冬宝一时间没认出来。
“栓子他娘,你也来赶集啊?”李氏打了个招呼,语气有些窘迫,有种做坏事被人看了个正着的尴尬和害怕。
章节目录 第25章走亲戚
“你们这是买点心啊?”栓子娘笑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伙计包好用麻绳系起来递给冬宝的纸包。
李氏下意识的想点头,对上栓子娘的笑容,立刻摇头,说道:“孩子他舅家来客人了,叫我们出来帮他买点糖,果子啥的待客。”
冬宝说不出来为什么,栓子娘看她的眼神让她极不舒服,仿佛是在打量着一样东西,恨不得扒开外皮里里外外仔细看一遍,看过之后又瞧不上眼,嫌弃的扔回去。照理说,自己好歹把她儿子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见了自己也没道个谢。
“娘,咱先走吧,大舅家客人还等着哩,人家都是做大生意的行商,不好叫人家久等了。”冬宝拉着李氏说道。她哪听不出来,李氏是故意这么说的。
李氏连忙对栓子娘说道:“你忙,我们先走了。”
等走远了,冬宝回头还能看到栓子娘背着手站在那看着她们。“娘,栓子娘不是嘴碎的人吧?”冬宝担心的问道。冬宝以前出门不多,除了和林家人熟,和村里的人其他人基本不认识,也不知道栓子娘是个啥样的人。
李氏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是,她嫁到咱们村这么多年,没见她是个爱说爱打听的。”话虽如此,李氏仍免不了担心害怕,这么多年她是头一次手里有钱没有原原本本的交给黄氏,虽然挣了钱心里舒畅,更多的是长期压迫下反抗强权时的一种惧怕心理。
“没事。”冬宝安慰她道,“要是栓子娘真跟奶说了,咱们就说是大舅给了钱,让咱们跑腿买糖和果子招待客人的,等会儿跟大舅也说一说。”她就不信黄氏还能跑到镇上来问大舅,那也得黄氏拉的下老脸才行。
李氏点点头,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东西买都买了,钱也花了,就是拿去退人家肯定也不会给退了,也只得如此了。
快到大舅家的铺子时,冬宝先把一小包糖放到了怀里,对李氏说道:“娘,蛇蜕是大实哥,全子我们三个人找到的,他们不肯平分卖蛇蜕的钱,咱们家如今还欠着外债,我也没跟他们客气,这糖是买给他们的,等日后咱家日子好过了,再把钱还给他们。”
李氏没想到糖是女儿买给林家兄弟的,眼中一阵酸涩,摸了摸冬宝的脑袋,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叹道:“咱们总靠你秋霞婶子家帮衬,心里得记得人家的好,啥时候都不能忘了。”
冬宝点头,这世上可不是谁人都像那未曾谋面的单家父子一样,她不敢说自己是个心慈手软的好人,但也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就像昨天,她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洪栓子死在自己面前而什么也不做。谁对她好,她会记得,加倍的还回去。
大舅家的铺子在镇上的街角,地理位置乍看不是很好,人流量明显没有别的地方多,但铺子往后走几十米便是镇上的闻风书院。闻风书院办学几十年来,一共出了一个举人,三四个秀才,名声还算不错,不光是安州的学子,就连附近州县的学子也有不少慕名来闻风书院念书的。
宋秀才就曾在这里念过书,如今宋三叔也在这里念书。
冬宝幼时听宋秀才醉酒后说起过书院的事,有钱人家的学子在附近买个宅院,从家里带小厮奴仆照顾自己的衣食住行,穷人家的学子就只能住书院的厢房,冬天冷夏天热,下了学还得做饭,学院里就几个灶,做饭还得排着队来。
冬宝和李氏拎着果子过去的时候,大舅李立风正站在杂货铺门口,拿着水淋淋的抹布擦着门口两旁挂着的木板对联。
“大舅!”冬宝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大舅回头看到她们,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红珍,冬宝,你们来啦!冬宝都长成大姑娘了。”
红珍是李氏的闺名。
冬宝打量了下大舅,三十来岁,瘦高个,留着短须,面容白净,一看便是和气之人。
李氏听到大哥的声音,眼圈便红了红,领着冬宝走到了李立风身边,笑道:“是啊,我带冬宝来看看你和嫂子。”
这会上杂货铺里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穿着蓝底绣花袄子,头发上抹了发油,梳的油光可鉴,眼角虽然有了皱纹,却不像李氏那般沧桑老态。
“叫大舅母!”李氏拉着冬宝说道。
冬宝连忙喊了一声,“大舅母!”这个妇人应该就是她的大舅母高氏。
高氏忙笑着应了一声,她看到李氏的第一眼有些不太高兴,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方的人,这小姑子每次来都空着手,临走又带东西走,叫人咋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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