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咱们去哪里玩?”冬宝笑道,她现在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爱玩才是天性。
全子一看冬宝附和了他,立刻眉开眼笑了,指着旁边的长满了葱绿的树木和荒草的沟子说道:“去那里玩吧,上次我听栓子说他们在里面找到了好多野鸡蛋,还有又肥又大的兔子,他们偷了家里的柴火烤着吃,可好吃了!”
说着,全子还咽了咽口水,小孩子惊叹向往的神情难免让自己的比划带了夸张的成分。
“那不行吧。”冬宝虽然也想捡一些野鸡蛋回去藏屋里,黄氏要是再不让她吃饭,她和李氏也有备用粮,可想想塔沟集大人们的叮嘱,便犹豫了,“大人都说那里头有蛇,万一咬了人怎么办?”
看冬宝想去,林实便笑道:“不碍事的,大人们说是那样说,下沟子里玩的人也不少,扎好裤脚,走路的时候用棍子敲打周围,就是有蛇也赶跑了。”
既然一向稳重的林实都这么说了,那就代表没什么问题了,林实从筐子里拿出镰刀割了几把长茎的草,搓成了草绳给冬宝和全子还有自己绑好了裤脚,捡了几根棍子防身,他走在最前面探路,三个半大孩子就这么下了在冬宝记忆里神秘重重的沟子。
因为少有人来,沟子里面的草木基本是自由生长状态,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枯枝败叶,湿气温度明显比上头开阔地要重的多,林实在前头用棍子探路,左右前面都敲打过了,冬宝和全子就踩着林实走过的地方跟着走。
三个人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入目都是嫩绿一片,还是全子眼尖,在一处野草浓密的地方,看到了一个野鸡窝,拨开草丛,野鸡窝里有三个白花花的蛋!
全子兴奋的欢呼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三个鸡蛋捡进了篓子里,用猪草盖住了。“等出去了咱们就烤鸡蛋吃!”不到十岁的小男娃兴奋的宣布。
冬宝怜悯的看了眼空荡荡的野鸡窝,可怜的野鸡妈妈回来看到孩子都没了,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子。不过想到能吃到喷香的烤野鸡蛋,冬宝心中的那点怜悯很快的就烟消云散了,她来这里这么久,连点油星都极少见到,有野鸡蛋吃,哪里还顾得上“保护野生动物”。
收获的三个野鸡蛋同时鼓舞了三个人的士气,然而接下来三个人又在沟子里转悠了许久,再也没找到野鸡窝,兔子也没瞅见一只。
“栓子说大话骗人!”全子气呼呼的撅着嘴,明明没有那么多鸟蛋和兔子捡的,偏栓子吹牛皮,说他捡了多少鸡蛋看到了多少兔子。
林实看快中午了,时间不早了,拍了拍全子的后脑袋,说道:“回去吧,等以后得空了咱们再来捡一次。”野鸡的巢窠是十分隐秘的,能捡到野鸡蛋已经是运气不错了。
三人回去的路上走的比来时要快,走在路上时全子无意间往旁边草丛里扫了一眼,立刻惊叫了起来,林实慌忙回身护住了冬宝和全子,全子指着草丛颤声叫道:“长虫!哥,有长虫!”
长虫是塔沟集的方言,意思是蛇。
林实立刻拿手里的木棍用力的往全子指的地方敲打,然而敲打了几下,草丛里那条白花花的蛇依旧一动不动。
“莫不是死了?”冬宝说道。
林实走近了两步,瞧了一眼,顿时放下心来,对冬宝和全子笑道:“不要紧,不是长虫,是长虫皮,别怕了。”说着,用手里的长木棍将长虫皮挑了出来。
雪白接近透明的皮保存十分完好,可能是才脱不久的,乍一看去,极像是盘卧在那里的蛇。
因为这条“假蛇”,全子自觉在冬宝跟前丢了脸,小男子汉的颜面受损,气的他伸手就要扯那张蛇皮,“都怪它,吓了我一跳!”
“等等!”冬宝连忙制止了全子,笑道:“不能撕,这个蛇蜕可是好东西!”
章节目录 第19章救人(上)
“蛇腿?冬宝姐,蛇还会长腿?”全子愣了下,和林实一起看向了冬宝。
冬宝笑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两个可爱的梨涡,“不是蛇腿,是蛇蜕,蛇褪下来的皮,能当药材用,拿去药店里卖,肯定有人买。”蛇蜕可是个好东西,能治很多病,下火明目,消炎止痛,拿来泡酒也能起保健作用,强身健体,况且这么长的蛇蜕,得有一米多,肯定值钱。
全子看向木棍上的那条长长的白蛇皮,目光中顿时充满了欣喜和不敢置信,喃喃道:“真能卖钱啊?”
“能的能的。”冬宝连忙点头,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又说道:“我在城里的时候,路过那些药铺,看到有人收这个。”
林实将蛇蜕挑进了冬宝背后的猪草篓子里,上头盖了猪草遮住,说道:“城里离咱们远,镇上就有药铺,冬宝你跟着大娘去看大舅的时候,去药铺里卖了吧。”
冬宝想起李氏隔两个月就会去镇上看望自己的大哥,便点头道:“好,要是卖了钱,咱们仨平分了。”
“不用不用。”林实摆手笑道,“要不是你,我们也不知道这长虫皮能卖钱,早就扔了,这钱是你该得的。”
全子也连忙搭腔,“就是就是,要不是冬宝姐,我早就撕了这长虫皮扔了,卖了钱我们不拿!”
冬宝知道林家这两个兄弟是看自己日子过的苦,想办法帮衬下自己,眼下她确实困难,家里还背着给秀才爹办丧事欠下了的钱,冬宝便不再客气,点头笑道:“那好,等卖了钱,我买糖咱们分着吃。”
回去的路上,冬宝怕宋家人发现了蛇蜕,放下了背篓,把蛇蜕压到了最底下,上头盖着猪草,等回了家就想办法把蛇蜕偷偷藏到东屋里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烤鸡蛋来不及了,三人一边往村里头走,商量着等吃过了饭,全子央秋霞婶子煮了野鸡蛋,到时候喊冬宝过来吃煮的野鸡蛋。
冬宝自然没有意见。
三人刚走到村口,就瞧见村口的大榆树下围了好多人,人群里一阵阵妇人尖利的嚎哭声传了过来。三个人连忙挤进去看,人群正中,两个妇人一个四十来岁,一个二十来岁,抱着一个男孩哭的死去活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旁边围观的乡亲们一阵唏嘘感慨,“唉,这会上请大夫也来不及了,从镇上打个来回得两个时辰,等大夫过来,怕是也晚了……”
“好好的娃,咋就不行了哩?”
“回家准备办事吧,买口好棺材,让娃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听到人群中的议论,搂着男孩的年轻妇人哭的更撕心裂肺了,“栓子,俺的栓子啊!”拼命拍打着男孩的肩膀胳膊,似乎这样就能唤醒怀里的昏迷的儿子。
冬宝仔细看了眼昏迷中的男孩,嘴唇脸色都是青紫的,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看了半天,她才认出来,这个男孩正是几天前她刚回家那天,嘲笑她是“母老虎”的洪栓子。
昨天还和他吹嘘自己捡了多少野鸡蛋的同龄伙伴,今天就躺在那里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全子心里一阵恐慌害怕,握紧了大哥的手,小声说道:“那不是栓子吗?他咋啦?”
大实问向了旁边的人,“刘大爷,这是咋回事?栓子咋啦?”
刘老头摸了摸花白的山羊胡子,摇头叹气,“听跟栓子一起回来的娃子说,几个孩儿下沟子里玩,栓子捡了个果子……”说道这里,刘大爷压低了声音,“说起来也邪气,沟子里那么多野畜生,这都过了一个冬天了,果子咋还能捡的到哩?偏栓子就捡到了,小娃子嘴馋,吃了下去,结果这刚走都村口,就栽倒了。那果子肯定有毒,不中吃。哎哟,可怜洪家就这么一个男孙……”
乱吃东西导致中毒,冬宝看着昔日里皮实淘气的男娃这会上奄奄一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孩子哪懂分辨哪些东西是有毒的哪些东西是能吃的,腊月里什么新鲜东西都吃不着,新果子又没结出来,一时嘴馋吃一个果子,还把命赔了进去。
只是瞧脸色青紫的栓子,鼻翼还偶尔扇动一下,似是极难受的模样,这会上人还活着,吃下有毒果子的时间也不长,催吐加洗胃的话,说不定能救回来。
“婶子,栓子还活着呐!”冬宝对搂着洪栓子哭的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的女人说道。
然而那两个女人压根不理她这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小女娃,只一个劲的搂着栓子嚎哭,凄厉的哭声响彻在整个塔沟集的上空,叫人听的揪心。
这会上,几个男人也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扒开人群就冲了进来,看到栓子那副将死的模样,一个个也红了眼眶,其中那个二十来岁的壮汉,直接腿一软跪到了地上,握着拳头捶地痛哭不已,“儿子……我儿子啊!”
这都啥时候了,儿子都要断气了一家老小还只顾着哭!冬宝简直气闷,“人还活着,咋不想办法抢救啊?”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在怀里断气呢,总得想办法做点什么,说不定能救回孩子一命。
“冬宝,你知道咋救人?”林实心头一动,连忙问道。
冬宝顿时也惊了一下,她一个小丫头哪能知道这么多,连忙说道:“我在城里药铺看到过别人乱吃东西,也是不省人事,脸色青紫,大夫给救回来了。”
“那你会救吗?”林实拉住了冬宝,小声问道,他心里也是看栓子一家人可怜,他常听爷爷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冬宝还小,万一救不回来,栓子一家恨上了冬宝,麻烦就大了。
冬宝迟疑了一下,咬牙道:“试试吧。”让栓子把吃下去的果子吐出来,再洗洗胃,说不定能捡回来一条命。她虽然不是什么心地善良到没边的好人,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死在自己面前。
大实看了冬宝一眼,蹲下身子对抱着栓子的栓子娘说道:“大婶子,叫我看看栓子。”林家在塔沟集人缘好,口碑好,林实更是村里人人都喜欢的勤快俊秀的后生,栓子娘看林实伸手要抱栓子,下意识的竟然没有反抗,哭着任由林实接过了栓子。
冬宝蹲到了林实旁边,费劲的掰开了栓子的嘴,心下一横,伸出手指压下了栓子的喉咙,然而栓子只是头无力的抬起,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没用的。”围观的一个中年汉子抄着手,看着冬宝和林实摇头叹道,“早试过了,吐不出来,有啥法子?只能听天由命,命大兴许就扛过去了。”不过瞧栓子如今这模样,怕是难扛过去。
冬宝不认得这汉子,塔沟集百来户人家,她从小内向怯懦,顶着“虎女”的名头自卑不已,极少出门,认识的人并不多,听这汉子闲闲凉凉的话,似是早就用按压咽喉的方式催吐了,只是没什么用。
这搁现代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催吐洗胃人就基本没有大碍了,冬宝记得小时候在农村上学,常有小孩子误服了农药,乡里卫生所的人还专门来讲了急救的方法。如果吐不出来,说明胃里的东西太稠,那就得想办法洗胃,温的生理盐水就是很好的洗胃剂。
“灌水,给他灌盐水,只要胃里有东西,就能吐出来了!”冬宝急忙说道。周围的人却没人动弹,或者是压根无视了冬宝的话,一群大人都束手无策,一个小丫头懂什么,瞎咋呼罢了。
冬宝急了,“这是条人命啊!真的,灌盐水真的能让他吐出来,要是晚了,可就救不回来了!”
林实抱着栓子心中焦急,他原本对冬宝的话也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的,并不是觉得冬宝在说谎,而是这个年纪的小孩本来就没有足够的经验,或许只是在医馆门口看到了一两眼,便以为是治病救人的良方了。然而冬宝说的话底气十足,并不像是随便一说的模样,林实放栓子躺在地上,想回家舀水过来,就听到旁边一个小孩指着冬宝大声叫了起来。
“就是你!你说过你要克死栓子的!我听见你说了,现在栓子真的被你克死了!”小男孩不过六七岁的模样,看着冬宝吓的哇哇大哭,扑到了旁边一个妇人的怀里,“娘,母老虎又克死人了!”他也跟在栓子后面叫过这丫头母老虎,下一个被克死的会不会就是他了?
一向好脾气的林实难掩怒气了,倏地站了起来,板着脸皱眉喝道:“胡说八道什么!”
蹲在地上茫然痛哭的栓子娘这会上回过神来,想起这丫头就是村里闻名的“白虎精”,命凶的很,宋秀才死了,如今儿子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全是因为这个白虎精作祟,一时间心中的恼恨如滔天的巨浪般掀起,红着眼一把推倒了蹲在栓子跟前的冬宝,疯了一样恨声哭骂道:“你给我滚,滚!丧尽天良的白虎精,克死了自己爹不够还要克死我可怜的栓子!”
章节目录 第20章救人(下)
冬宝不过是个十岁的瘦弱丫头,被栓子娘推的踉跄了两步坐到了地上,沾了一身的灰土,眼下也顾不得计较,林实扶起了冬宝后,冬宝耐着性子说道:“婶子,我真的在城里见过郎中这么救人,眼下栓子耽误不得了……”
没等冬宝说完,蹲在那里哭的四十来岁妇人嚎哭着抓了地上的土坷垃,扬手就往冬宝身上砸,“你给我滚,滚远点,栓子就好了!”妇人眼里除了眼泪,便是恨意。
“你们真是不讲理!栓子自己乱吃东西,关冬宝姐什么事!”全子恼火了,从他记事起村里人一说起邻居家的冬宝姐,就说她是母老虎,命凶,可他娘他哥都跟他说了,那是村里人瞎胡说的,就是欺负冬宝姐没个人护着,外村里属虎的女人多了去,更何况冬宝姐胆子小,话都不敢大声说,哪里像是命凶的母老虎了!
林实拉住了气的握拳跺脚的全子,护着冬宝,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先回去吧。”救人不成反被人怨恨,他也满心怒火,只是洪家的男丁都在这里,万一他们不讲理要打人,他一个半大孩子,护不住冬宝和全子。
冬宝看了眼地上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栓子,还有哭的呼天抢地的两个妇人,只能拉着林实的手,跟着他往外走。她尽力的想救人,奈何病人家属不信任她,看着一条鲜活的小生命死去,她于心不忍也没有办法。
“等等。”一直站在两个妇人身旁,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开口了,黝黑的脸,眼圈通红,灰麻布对襟短襦,黑布腰带,腰带上还插了一根黄铜杆的旱烟袋,叫住了冬宝,声如洪钟,盯着她问道:“你真的见过郎中这么给人治病?人治回来了?”
冬宝连忙点头,“见过,人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就行了,不过要快,要是晚了摄入的有毒物质进到了小肠和肝脏,神仙也救不回来了,时间就是生命耽误不起啊!”
一激动,现代话就脱口而出,然而在场的人都在紧张,倒也没人注意她说的这些叫人听不大懂的话。
中年汉子挥了挥手,往地上嗷嗷痛哭的栓子爹身上重重踢了一脚,喝道:“别哭了,等栓子真不行了再哭也不耽误,回家去,带水跟盐过来!”吩咐完,又对冬宝大声说道:“秀才丫头,栓子就按你说的法子治,治不回来我老洪也认了,不赖你!”
栓子爹爬起来顾不得满身的灰土,就要家里跑,冬宝连忙喊道:“水要温水!”
一旁的一个老妇人连忙说道:“我家离的近,灶上刚烧滚了一锅水,大侄子你去我家,兑了凉水端过来,盐家里也是现成的。”
栓子爹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匆匆忙忙跟着老妇人过去了。
不多时,栓子爹抱着一个大铁盆子,老妇人拿着一个黑灰色的陶罐子过来了,围观的人群自动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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