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年。”他不厌其烦的去说,像对一个孩子说着重样的话依旧不烦躁,一起平稳清和,淡淡的像刚煮好的茶温温润润。
听到他的回答,她便转了头,“那我也写封信给孩子们。”
“好,明天再写。”
窗外的夜色黑沉似泼墨,林子晴看着莲香进来,快速起身,“今儿可是见着墨儿了?”
“没有,小姐一直楼上房间并未下来。奴婢倒是见了一人上去。”莲香轻声说着,上次被林子晴训斥之后她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说话的语气也变了许多。
“谁上去?是见了子墨?”林子晴担心。她怕极了子墨见到她时的眼神,想留又留不住,只能每日让莲香过去,希望子墨能见她一面。
“罗修罗大人,奴婢只听到了罗大人像是在问一个人,那人声音极低奴婢未听清。”
“我知道,你下去吧。”只要不关于子墨的事情她都没兴趣去管。
见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莲香想了一下轻声说了句,“夫人,奴婢找到了一些线索,之前从厨房个小姐拿的金丝燕窝里面有藏红花。”
“你说什么?那金丝燕窝是我吃过才说给小姐做的。”林子晴转身看着莲香,面色极为震惊。金丝燕窝是她滋补静养用的食物,全都是高档食材。她之前吃过觉着味道不错便让厨房给子墨做了,为何在她之后子墨吃了孩子却滑了胎。
“夫人生病那天,我给夫人端了金丝燕窝吃下之后,见夫人小眠,便出去买了一些夫人平时爱吃的点心。只是交代给了厨房去做金丝燕窝给小姐吃,并未一直跟着。听厨房婆子说,期间三房的贴身丫头青竹去过一次。”莲香回想那次之后,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交代了厨房炖了金丝燕窝便送到小姐房去,只是随**代说是夫人给小姐送的。
貌似那天,正巧是茯苓求她央求夫人请大夫之时。只怕是吃了那下了药的燕窝又加上身体不适,那腹中孩子便这样没了。
林子晴听闻手掌紧握,“去把三房的丫头叫来,给我问,问不出来就打,打死也得弄明白了。”若不是子墨有身孕那藏红花可能还吃不出来。
她早就不打算要孩子,也没有和侯爷同房。
只怕有心人想绝了她生育的能力。而三房不过才生了个儿子,姑娘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只有她的嫌疑最大,偏生近日,三房姨娘最是得宠日日缠着侯爷不放。
听香院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便是叫喊哀嚎之声。林子晴坐在屋内,脸上无波平静,毫无表情。淡淡的像个木头人。
高湛闻声站在外面,问了莲香,“这不是三姨奶奶身边的丫头?”
“是,听说是偷了夫人的东西正在询问。二公子今儿就不必请安先回去吧,夫人那边我来说便是。”
“也好。莲香最近可是有小姨的消息,几日不见倒是挺想念。”他嘴角带笑。他被刻意瞒着,并不知道子墨滑胎已经离开侯爷府。
莲香干笑几声,说了几句客套打发的话便让二公子离开。
明眼瞧着的是高湛过来了,那在暗中关心的却从来不露面。
打了许久,那人依旧不承认。最后威逼利诱才说了几句真话,原来是真的在给林子晴放药,不过正巧下在了子墨吃的那碗燕窝中,孩子滑胎看似巧合却不是意外。
外面阳光透着窗子照了过来,子墨早早醒来,躺在床上瞧着桌子上落下的光芒,微微起身,带动了身边的人。
“起来那么早,天冷多呆会儿。”
“我像是被你囚禁了,不能一直呆在屋里,我想出去走走。”屋子里闷的紧,她想出去看看。
“好,今日我们便逛逛这大京城,买些东西给他们带回去。”今日肯定得出去一趟,手中的信也要送出去,不然家中之人担心,恐怕连年也过不好。
子墨穿戴好之后,拿了衣服帮他束上腰盘,仔细而精致的摆弄好整理下衣服的外衬。
“娘子手巧,替为夫整理的真好。”他拉住她的手轻笑,抬起她的手掌轻吻。
“我手可不巧,荷香才手巧,什么事情都会做。你赶紧去让小二送了早饭,我写封信一起带出去。”
果真是夫妻竟然想到一起了,他笑着开了门,只觉着一阵冷气,拉响了门外的铃铛,不一会儿客栈的小二便过来。
他低声吩咐几句,那小二点头立刻出去做。
子墨研磨写字,字体较为幼稚,偏旁也写的极为简单。
“果真是娘子的字迹。之前可还记得,那时我在京城收到娘子一封家书,那时以为如此稚嫩的字迹应该是南鑫写的,现在一看才觉察是娘子所写。”他望着桌面上的字迹,眼眸含笑。还真是稚气未脱,堂堂贵族小姐写的也如此稚嫩。
“我写的简单。怎么都写不成你的那样,繁体字好繁琐。”她皱眉,确实如此她的字迹还不如夏天写的。
信件被顾南城装好揣在身上。
早饭子墨吃的不多,她是没胃口也不愿意吃。顾南城陪着她一起,才面前吃了些。只等夫妻两人收拾完毕,打算出门。
找了大氅给她披着,披风太薄不如大氅厚实。而子墨披着大氅却显得人小衣服大,格格不入,她却不嫌弃。衣服重她扛着也愿意。
下了二楼,看到侯爷府的几个丫头站在门内。见她下来立刻上前围了过去。
“小姐身体怎么样了,夫人心中一直挂念又不忍心打扰,这才让奴婢过来守着。”莲香先说,对子墨的关心倒是真心实意。
“我没事,一切都好。你们回去告诉姐姐,我和相公在一起过的很好。”她伸手挽上他的胳膊,很亲昵的靠近。
顾南城不懂她的举动是何种意思,但他喜欢这样的靠近,伸手轻拍她的手背,“穿好衣服别冻着了。”
看到他们夫妻伉俪情深,莲香点头,“小姐过的好夫人才不担心。我让茯苓和芙蓉俩人跟着小姐照顾。”
“不用,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不用婢女跟着。你们都回去吧。”她轻笑,气色较之前好了很多。在侯爷府中拿眉眼之间的愁绪也变成了轻快喜色。
和姑爷在一起那时不时显露出来的小女人娇态,很明显。连平日里不太关注子墨的连想都看出来了。
莲香和茯苓、芙蓉站在原处,看着他们从客栈走出。
“莲香姐姐,我们是否要留下跟着小姐?”茯苓望着子墨离开的背影,心中想着跟在小姐身边也是极好,可是,她们是奴婢根本无法做主。
“不用,我们回去告知夫人一声便好。”莲香做了主意,小姐不喜被人打扰,她们就回去算了。
其实她只是不想让夫人身边的两个丫头离开,她的狭隘想法倒是合了子墨的心意,她也不愿被人跟着。
京城的冬天比戈壁滩要好一些,这里没有一场刮半年的风,她穿着大氅走了一会儿身上便热乎了起来。顾南城把信封给了人家付了银钱。这才转身小娘子已经把身上的衣服脱掉。
“子墨,你在做什么?”他走近立刻拿着衣服帮她披上。
“热了,我想脱掉。”她面色纠结。
“热了也不许脱,我们找个茶馆坐下歇息一会儿。”拉着她的手,温热却是热了,手掌都出了汗。
白净的手掌带着热气,软软的如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捏着软乎乎的他很喜欢。
找了茶馆坐下,叫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几盘点心。
随意走进的一家茶馆竟然和别处不同,茶馆的中间是个圆形的大舞台,上面表演的尽兴热闹,看官叫好之声连绵不断。
捻起点心她摇头又放下,“这个点心还不如荷香做的。”他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荷香做的她都不喜欢吃,更别说这些还不如荷香做的点心了。
“你想吃什么,我们再叫。”他倒好茶给她。
“想吃话梅味的瓜子,可惜这里没有。”她轻笑像是故意说的。
“你说的那个酸酸甜甜味道的瓜子荷香已经做了出来,等我们明年回去便能吃上。”
“甚好,你这一说我倒是更想马上回去了。”小娘子低声靠着他说。戏台子上的声音太吵,她怕他听不清楚,靠的很近。
他侧耳送到她唇边听她说话,侧面的容颜看着竟然比正面还要有型,子墨抬头瞧着他的侧颜,眼神满是温暖笑意。
她看的痴了,连戏台子上的戏曲都忘了。
顾南城反而瞧着戏曲出了神,这一场戏和之前看的几乎一样,为何都在唱着韩家军战败之戏。
此中,故事曲折,他根本不知道远在疆地之外的漠西,韩家军战败,造成民不聊生,田地空闲无人敢种,极为荒芜。
韩军从疆地被击溃,几乎失了所有主力军。现在正是国家动荡,流民四窜。京城的盛世恐怕只是表面现象。
而这出戏唱的真是虚拟版的韩家军战败。
本就是不同的茶馆,这茶馆的主人自然不同。福满楼的一层是茶楼,二层便是吃饭会客之厅。
两位身着华服的男子,年纪相差不大。却各自风华绝代,年长的带着白面胡须看着文质彬彬气质非凡,偏年轻一些的男子,眼神则带着侵略和张狂,普通的面容偏生带了威严的气势。
“侯爷看到的便是那人,之前曾与侯爷说过,我得贵人相助方可有今日。他便是那人……。”年少之人说道。
“原来是他,看他不过是个简单之人,道是不简单的心。”他竟然是子墨的丈夫,那岂不是也成了他的妹夫。若真是个可造之材便能留在身边。
罗修瞧着侯爷眼神变动,他心思洞明:侯爷这是想培养他的吧!毕竟是亲戚,也是理所应当。
“他没那么好收服,心思狡诈,看不懂摸不透。和他共事五年之久,从未见他笑过,倒是对那小娘子格外关心备至。”罗修自然是选择为自己考虑的多一些。人非圣贤,想自己的利益跟大于替别人着想。
侯爷轻笑,“重情感之人羁绊太多,不适合朝堂。若朝堂之中尽是罗大人这般尽心尽力之人,国之安康不远矣!”
☆、016 回家了
一场戏曲唱的荡气回肠,听的观众无一拍手叫好。顾南城眉眼带了苦涩,韩家军战败,无知百姓坐在茶馆只知道拍手叫好,而无一人去想,韩家军战败之后,国将如何?
小娘子抬眸眼神盯着他瞧,他脸上的感伤她瞧得清楚。子墨不知顾南城之前当过官,操持过国家大事,酸气秀才也有颗爱国之心。
她若是知道他之前身居高位,操持的是国之大事,现在再看他就能明白,他脸上带的是一种国之情怀。
他不说话,感觉到被小娘子注视,偏头看向她,“是不是嫌这里吵闹,那我们就回去。”
“回去吧,这出戏也将唱尽。”她轻声附和,这场曲子她听的困乏想睡觉。
心性单纯的小娘子还不知,她身边这个男人生了心事。
十一月降了一场大雪,大雪封锁了所有道路。青瓦红房,窗沿下悬挂着的琉璃冰柱。普通的农家小院子中,身着朴素衣衫的姑娘再扫着院子里的积雪。
两个年岁大点的孩子,手中拿着扫把跟着那姑娘扫着雪。年岁偏小的孩子,穿的极厚实,从远处看像包的紧紧的粽子。走近去看,那张软软娇憨的小脸蛋,看着非常可爱,偏生她手中抓了个绳子,毛茸茸的绳子做的很精致,应该是担心小孩的手会被勒着才用布条缠绕而成。
小姑娘手中牵着一条浑身雪白颜色和雪一样小狗。它若入了那积雪中,可能就分辨不出来。
“姐姐帮我,旺旺不出来,我想牵着它玩。”孩子太小拉不住欢喜逃窜的小狗。
扫雪的姑娘低声笑了句,“夏天快去帮帮妹妹,看她都趴在雪中了。”
“荷香姑姑,你看妹妹太不听话,我不愿意管她了。”夏天噘嘴看着雪地里趴着起不来的小丫头。这个妹妹太不省心,总是闹着玩耍。
“她是妹妹,你是姐姐还不想管她?”荷香说着放下手中扫把要过去。
清哥却先她一步,大手从雪地上捞起安然,拍掉她身上的雪,“妹妹听话不许再乱跑。”
“哥哥抱。”安然转了手抓着清哥不撒,嘴上喊着抱抱。
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爹爹和娘都不在家,家中之人极尽的宠着。
清哥抱着安然站了一会儿,学着大人的口吻,“妹妹乖乖,我要去扫雪。”
把拴着小白狗的绳子拿来放到她手中,他拿起扫把轻轻的一点点扫着地面上的白雪。
积雪太厚,他们无法把积雪全部清除,只能堆积到小院的两边。天寒地冻,积雪堆在一起更是不容融化。
从主卧走廊之外开了一条道,扫着地面上的积雪走到厨房门口。厨房到大门处道上的积雪还没清扫。
荷香扫完积雪,看着三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脑海里想的却是远在千里之外京城的小姐,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姑爷现在应该到了京城是否找到小姐?她一颗心提着日夜担着。
人说心若想什么便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她才刚想到他们外面就传来敲门声,没等她问,门外之人便说,“是我南鑫,荷香你赶紧开门,我哥和嫂子来信了。”他声音很激动兴奋,不顾脚下埋入半腿深的积雪。
荷香走的快速,不顾脚下的积雪,门大开猛地灌入一阵冷风。南鑫快速进来把门合上,“赶紧关上,这门还能挡点风。”
“你刚说是小姐、姑爷他们来了消息?信在哪儿?”她没时间关心眼前这个男人,脑海里满是远处得来的消息。
夏天也听到了南鑫的话,和清哥一起跑到他们这边,“荷香姑姑我也要看。”
“家中夏天识字最多,让夏天来念,我们大家一起听。”南鑫说着从胸口把信封拿出来,和冰冷的手不同,信件还是温热的。
荷香也识字,但见夏天渴望的眼神还是把信给了她,“夏天来读,我们大家听着。”
一封信让整个小院顿时温馨起来。这个冬天好像也没那么难过,只能他们回来这日子就能归为平静。
极为简单的一封家信,上面说的便是京城的繁华和他们的简单生活,关于子墨没留住的孩子只字不提。
刚过初春,天气乍暖还寒。子墨起身推开窗子,瞧着外面。他们在客栈竟然住了几个月的时间,真是不可思议。
她刚开了窗子手未收回便被人握住,“天还寒,窗子别开。”
“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我身子养的应该不错。”她轻微转头瞧着他面庞问。
“好,我安排好马车我们便离开。你就这般不喜欢繁华热闹的京城,这里的女人可比戈壁滩的女人过的都好。”天子脚下,即使战乱虽败,人而不危自顾活的如鱼得水。旁侧的风月楼夜夜笙箫不断,但看表面这京城是极好的。
街上行走的小娘子,穿着应景好看的服侍,步履轻松自在,仿佛走在京城骨子里带着一种高傲。
子墨摇头轻笑出声,“我还是喜欢偏僻落后的小村庄,回去吧。”追求什么?她倒是喜欢享受生活,原谅她胸无大志,没有破天的抱负和改变世界的风暴头脑。只想简简单单过完这日子便好。
心有所属、所想,不管在哪里都是天涯海角,眼前就是最好的风景。
她倒是看的极为通透,越是这样简单的小娘子他越是想做到最好放在她面前。给不了她整个全世界,就把自己整个人生给她。
不能是说走就走,他们之前有所计划,只等初春温暖便启程归家。
他们俩人的东西的极好,简单收拾完之后便出去了。顾南城在二楼结了账,转身去找小娘子,却发现她站在门外像是在和一个人说话。
拿着包袱走到门外,见她面前是个约莫三十岁的夫人。
“子墨,我们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