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面是地毯,但现在是冬季,大地冰冷彻骨,他们知晓韩泷冻不得,特意做了床榻,比床板简陋的多,却能和地面隔绝,不算冷。
帐篷四个角都烧着火炉子,里面甚是温暖。
刚才她也去了其他帐篷,阿卿的帐篷里面也只烧了两个火炉子,其他人的帐篷里面,能有一个就不错了。
看来,还是韩泷这里最温暖,那她就不嫌弃了,随处找个地方讲究讲究好了。
今晚,是无法给他瞧病了,明日再具体的查看一番吧。
谈话见,安然也明白了,韩泷除了昏迷不醒、腿脚不便,吃喝拉撒睡都是正常。
若是昏迷不醒的人,吃喝拉撒睡,和正常人一样,那就有些奇怪了。
*
阿卿和韩子莘回帐篷,久久不入睡。
她只左右难免。
“我还是担心安然,她一个姑娘家睡在韩泷拿出,今后名誉不好。”
“顾家大姑娘不来冲喜,就是瞧不上我们韩家,你现在还有心思担心顾家二姑娘,不用管她。既然他们能让这顾家二姑娘只身过来,就不怕坏了她名誉。”
韩子莘语气粗糙,和清秀的面容不相符,他有一颗粗糙的心。
“你最是不重规矩,我跟了你大半辈子,也没名分,我是不在乎。可那顾家二姑娘不同,她爹娘若是知晓,岂能同意。”阿卿侧身背对着和韩子莘,不愿与他争执。
他伸手,不顾女子情绪,抱入怀中,“外面冷,你靠着我睡,能暖和一些。”
“不过,这二姑娘长的倒真是极好,和她娘一模一样。我瞧着喜欢。”
“阿卿若是想要个姑娘,我们也能再生一个。”
“不要了,两个孩子足够了。泷儿现在这个情况,我是担心的紧。若是泷儿愿意、夏天也愿意,早就成婚,兴许我就能抱上孙子了。”
“别说这话,他们还小,你也年轻。再想要个姑娘有何不可。”韩子莘嘴巴落在女子后背,亲昵靠近。
这辈子,终是他负了她,她在他身边等了多久?
从韩泷出生,到现在也有将近二十年了,他却自始至终没给她个名分,到现在京城韩家那边也不知她的存在,只道,她是他在外面养的外室。
阿卿自知不该反抗,床笫之间总是这样,他若是想要,她便不能反抗,他想要孩子,他若是给,她便要生。
其实,在前几年她也曾想过再要一个女儿,他却不同意,说再要个孩子,扰了他清净。
现在呢,却是他说想要便要的。
阿卿感觉到背后的男人情动,抱着她的身子,上下摩擦,她面带哀伤,还是任由他胡来。
夜半依旧,床事不断。
男子伸手抱住女子,“阿卿转过身来,看着我。”
“将军,夜深了。”她提醒,夜深,事也做够了。
“还早,再来一次我们就睡。”
他总是这般不知餍足,却从来不怜惜,她是个女子,身上的满足固然重要,她更是希望这个男人能给她足够的温柔,让她不要那么难受。
不知几时停了下来,帐篷中这才安静下来。
*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安然丝毫无睡意,总是在黑暗中听到叹息声,很浅,很浅。
还有时而捶打床板的声音,她一度认为是闹鬼。
后来才知,这声音的出处竟然是躺在床上的男子,她轻微起身,到了他跟前。
低声问道,“你是醒了了?是么?”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管我,滚开。记住别告诉他们我醒了。”韩泷语气饱满怒气。
“为何不能告诉他们?我是特意过来帮你看病的。我医术不差,肯定能帮你看好病的。”安然不气恼,站在他床边轻声说。
这姑娘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安抚剂。
“不需要你治?你医术厉害,能治好我的腿?你医术厉害能治好我这双眼睛,我早就有知觉了,偏偏腿无法动弹,眼睛睁开却看不见任何人,我这不是废物是什么,我、”他委屈了!
明明是个好儿郎,却伤了腿,瞎了眼睛。
他心中念想的那个姑娘,兴许再也见不到了,他还想早早去那姑娘家提前的。
可现在、他痛恨自己,为何会伤了腿还有眼睛!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废物。
帐篷里面黑暗,除了四个角落里有点星火,安然瞧不见男子的脸,更是不知他此刻的悲痛。
听到耳边的是砰砰手捶打床板的声音。
她伸手在黑暗中抓着韩泷的手,“别大了,会痛了,受伤了还要包扎,卿姨他们很担心你的。我明天帮你做个全身检查,不管什么病肯定能治好的。”
“你这么肯定,要是治不好呢?治不好的话你就不离开漠西疆地。”他喜欢听她的声音,若是不能娶他心中念想的姑娘,就让这个不厌烦的人留下吧!
他自私的想。
这个姑娘,应该是爹娘从外面找来的大夫,若是他求了爹娘,让她留下当他的丫鬟照顾他,爹娘肯定会同意的。
安然听了韩泷的话,皱眉,“不成,我得把你的病治好。”
治好,姐姐和他的婚事才能解决。
“哼,我就知道,你们都嫌弃我,觉着我是瘸子是瞎子,都嫌弃我。”
“我没有嫌弃你,我是来帮你治病的,哪里说过嫌弃你。是你自己这般嫌弃自己,先别闹了。你好好休息。”
安然拿出足以的耐心去照顾这个人。
她并无生出其他感情,只是把韩泷当成病人,才会这般看似有情,实则就是因为没有任何感情,才会哄着他。
韩泷听到了她这般轻柔的话语,竟然似是被蛊惑般。
低声说道,“你在我身边陪着我,若是我醒来找不到,我肯定杀了你。”
安然轻笑出了声,她若是不在他身边,他怎么就杀得了她。还有卿姨在,她怎么可能会被杀。
这个躺在床上的男子,真是幼稚。
她的手被他抓着,抽离不开,任由他抓了一夜,早上,安然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有只宽大的手掌,细细的在摸索她的掌心。
“别这样挠我,痒的很。”
“你醒了,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我瞧不见,你要给我说。现在是几时了。”
“清晨天刚亮,火炉子里的炭火灭了,我去烧一些。你先松开我的手。”这才发觉,整个帐篷里面的温暖降了不少,四个角落里的火炉子渐渐灭了下去。
韩泷撒手,“你快些去烧起来,再回来。今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我只是来帮你治病的,并不是你的下人。”她轻皱眉,是否要告诉卿姨一声。
若是这个男人在卿姨面前先声说了,真让她留下来照顾那就不好了。
她只是来这里帮韩家大公子瞧病,可不是卖身在这里为奴。
“你还敢犟嘴,过来。”韩泷懊恼。
他刚才不该撒手的,要是不撒手那个女子就不会挣脱,也不会忤逆他的意思了。
安然不管他,自个放了炭火进去。
刚烧了起来,小诗从外面进来,手中抱着一些干柴。
“原来是烧起来了,今儿起的晚了些,幸好你在这里,没冻着泷儿吧!”小诗说着走了进来,把干柴放下。
“刚好没了炭火,我就烧上了。”
“那成,就麻烦你在这里照顾泷儿,我先去做早饭。对了,你在家里都吃什么早饭?”
“我早饭一般都是,金丝笼包、香芋画卷、白面馒头、南瓜玉米羹、香葱鸡丝粥、清淡小菜……。”安然轻声说了几个常吃的早饭。
小诗立刻摆摆手,“你说的这些我可都不会做,罢了,我做什么,你就将就着吃吧,咱们这漠西比不得你们戈壁滩的富庶。”
“好。我不挑食的。”安然乖巧安分的说。
小诗面部抽搐,还不挑食?刚才说的那几样,都快赶上皇宫里吃的了。
漠西疆地粮草刚刚好,吃不得惊喜,粗糙一些的粮食能饱腹便是极好的了。
床上躺着的男子听到小姑娘的话,莫名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丫头是真笨还是单纯。
她吃的都是那般精细物,肯定是吃不惯这里的粗糙淡饭了,不过听她一本正经的说话,倒是喜庆。
卿姨没过来,安然瞧着帐篷外面,一大片的积雪,和她家里一样,都是冷的厉害。
隔着帘子望着外面看了一会儿,她到了帐篷里面。
“既然都醒了,我便帮你擦拭洗漱一下,也不知你几天不曾洗漱了。”她深受小娘子的影响,十分爱干净,容不得一丝脏。
躺在床上挺尸状的韩泷,听她语气里带着嫌弃。
“哼,那你去端热水来,顺便帮我把头发洗了,还有这身上也一并擦了。”
“不成,我未出阁,不能帮你洗头擦拭身子,我去找人过来帮你。”安然低声道了句,要转身。
韩泷却不想放开,拉了她的胳膊猛地一扯,这姑娘本就没站稳,被韩泷这般吃力的拉扯,毫无意外的的倒在他身上,好巧不巧的,眼鼻口观,四目相对。
韩泷瞧不见,但安然却看得见。
感觉到唇瓣上的柔软,他张嘴含在口中,轻咬之后,才感觉到,这是女儿家最香软的唇瓣。
他伸手扣在安然腰间,发狠力似的紧紧抱着不放,安然挺起胸膛,歪开唇瓣,面色带着无助。
强硬从韩泷身上启开,伸手,纤细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他脸上。
“你无耻。”姑娘害怕,语气里带着颤抖。
韩泷心中一动,带着悔恨,刚才不该控制不住夺走这姑娘的初吻。
“对不起,是我不好,刚才……。”
他感觉到了怀中姑娘的轻颤和怒气,手中的力气更是不舍得刚开,若是这姑娘跑了,那该怎么办?
这丫头给他的感觉好熟悉,熟悉到他以为她是安然?是安然么!
☆、012 高珩之的心思,懊悔了!
一场雪让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般,从昨天晚上到第二天黎明,不止不休,子墨站在二楼的窗前瞧着远处,雪下的厉害了。
她本想伸手出去,却被身后过来的男人拉住了胳膊。
“外面雪冷,你身子不好,别伸手。”顾南城在其后说道。
“说来也是奇怪,安然在的时候我甚好。她才刚走,我这身子就冷了些。”
小娘子轻声说,说是身子冷算是好的,她这是生病了,不想让顾南城担心才故意这般说的。
“这个可不管安然的事,是天气太冷加上我的照顾不周,才会如此。你体质本就是轻易受冷,得注意好了。”
顾南城站在她身后圈住她的身子,望着外面的雪花景色。
他和子墨,一共生育自个孩子,两个姑娘两个儿子,算是凑成了两个好,现在两个姑娘全都不在家。
夏天是全新全意在京城忙着生意,而安然又去了漠西僵地。
两个姑娘是真心这个家着想,他担心的同时也甚是心疼。
子墨转身,轻咳了几下,嗓子有些难受,“不知安然在漠西那边如何了?按照日子算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漠西僵地那边。”
“兴许是到了,看现在雪下的厉害,安然即使帮韩泷看好了病,也不能及时回来,想着能回来的话,应该就在来年开春了。”顾南城轻声在她耳边言语。
满头的发丝虽是白色,却不显得苍老,发丝透着光泽亮度,和外面的积雪倒是相映成章。
子墨伸手捻起落在她肩头的白发,“时间过的真快,不知多时,我们就这样变老了,好在有夏天在,即使我们离开,夏天也能支撑起这个家。”
“谈何说老,你这般年轻。若是年老的话,那也是我先于你而走。”他心中不舍,两个人,不管是谁,先走都不成。
小娘子先走的话,他怕没有活下去的净身支撑,若是他先一步而走,那小娘子岂不是没有人照顾?
他心中犹豫又纠结。
正在这边安静静默,二楼的门被推开,软软的小包子被穿的厚重,显得有些笨。
“爹爹,娘亲……。”
软软嗓音,尚且分不清男还女孩,瞧着那张软嫩嫩的脸,便想抱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顾未来了。”小娘子推开顾南城的身子想去抱顾未小包子。
刚走两步却猛地咳嗽起来,剧烈控制不住的那般。
“咳咳、咳咳咳……、咳……。”
她是真的控制不住,却又怕失了礼仪,拿了手帕,捂住嘴巴。
顾未小包子傻傻的瞪着眼看着小娘子,眼睛含着泪水,“娘亲、”
“我、咳,没事……。”
子墨张口说话,感觉到口腔里的东西不正常,这才发觉,是口腔里面吐出了红色液体。
“子墨……。”顾南城瞧见了,一阵惊讶担心,抱着他大腿的孩子被推开。
不顾孩子蹲在地上,他只担心面色如常、依旧笑着的小娘子。
“子墨你刚才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这样,你不过是发烧而已为何会吐血。”她被吓住了,显得十分慌乱。
小娘子显然比他淡定的多,瞧着他轻笑,“怕什么,不过是吐了血,兴许是冬天上火的缘故,过些时日就好了。你帮我带顾未下去,我去床上休息可好?”
“子墨,你先去床上休息,我立刻送了顾未下楼。不,我得赶紧去镇上找大夫,找许良,他医术最好,找他自然极好。”
他太着急了,说的话乱七八糟,不知所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子墨没时间管他,她胸腔闷的难受,怕是又要强忍不住的咳嗽了,走到里面屏风之后,听到顾南城抱着顾未离开的声音,才咳嗽出声。
绿色的手帕沾染了血迹,已经脏掉,她来不及藏起来。
门外的人推门进来,“子墨。”
“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早就说了,兴许是冬天天气干燥,屋里又烧着炉子才造成的。旁人是流鼻血,我和别人不同,才会咳嗽出血的。”她依旧笑着。
这样的理由,她连自己都骗不过,又如何去骗顾南城。
他点头,深信不疑,不过是为了宽她的心。
不让她花费大力气去多做解释。
子墨面色轻笑,“我已经很幸运了,在来到这里遇到了你。还有了夏天和安然、洛尘、顾未,以及身边遇到的人,十分之幸运。”她眼神迷离,瞧着眼前的男人。
她有种预感,这个身体一直能这么年轻肯定是有原因的,兴许是会在后面开始垂老,兴许比顾南城老的还要快,兴许这次就是最后的期限。
等等,她不敢继续往后想了。
人,谁能一直保持在十几岁的时候?
若是她没算错的话,她穿越到这里的时候刚好十四五岁,生下的夏天已经十七八岁了,比她刚来的时候还要大。
而她却依旧和年少时候一样,丝毫不变,连眉梢也都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更不曾瞧见眼角的皱纹。
比她年轻的刘花儿也带了几分妇人的从沧桑。
女人,从年少的姑娘经历情事到成为一个妇人,其身体机能不可能不产生变化。
但、好像只有她没有任何变化。
但凡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变化,根本不现实。
她是个烦凡人,岂能不明白。
身体不变老,兴许是她是穿越而来,灵魂在这个身体里的缘故,倒是奇怪了,一个外来的灵魂如何在一个不是本尊的身体里存活。
伸手摸索着男子的脸颊,她真的不舍。
谁也不曾想到,她会在这里找到爱情,这个男人为何要这般宠她、惯她、照顾她?
感受到她指尖的不舍,顾南城抓起她的手指,轻轻摩擦,带着暧昧不休,“子墨,你不会离开的。若是你真的离开,我便陪你一起。”
越是到生病的时候,越是感觉到生命的无常,总是担心自己会随时离开。
想的有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