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没多少时日了,应该秋收之前的事,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杜仲眼神如常的说,熬了一夜,眼睛瞎的黑眼圈甚是严重。
薛颂和杜仲同样疲惫不堪,等杜仲说完他才说道,“药石无效,只能如此了。”
“多谢两位,我明白。只是想,多呆一些时日便是幸运。”他早就有预感,可能就是最近的事了。
丧事得提前准备了。
老人将死之前,所需棺材备有三年之久的人,大有所在。
顾李氏不同,她是发病来的匆忙,之前本以为能治好,一直未曾打造棺材,现在已经到了药石无效的地步,只能赶紧准备棺材,和下棺所穿的服装。
小娘子到的时候,顾南城和杜仲、薛颂站在宅院中。
南鑫举手无措的看着大家,倍感待客不周,他知道这其中一人是京城御医,更是不敢胡乱说话。
“哥,不如你先带着各位大夫去你家休息,我这边没人做饭,大家一夜未睡还没吃东西。”南鑫语气谨慎,生怕说错了话。
顾南城点头,说道,“嗯,你先在这里看着娘。我们先过去,等过会儿我再来看看。”
小娘子和荷香站在门外,听到他的声音才没进去。
顾南城出来,瞧见子墨,上前过去,“子墨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和安然在家里呆着。”
他是关心的话,语气带着疲惫,听着不如之前的舒服。
“我等了许久,不见你回去,便变过来看看。怎么样子了?娘的身体还好吗?”她面色认真,也是担心。
但、她敏感的感觉到他语气的倦怠,是不愿对她说?
“药石无效。你不用担心,我来做就是。我们先回去,让荷香给大家准备一些饭菜吧。昨夜,大家一夜未曾休息,实在是疲累倦怠。”他自然也是,一夜未睡。熬的眼眶赤红。
荷香听到,立刻出声应答,“好,姑爷说的这些,我立刻去准备。姑爷和杜御医、薛大夫先回去休息。”
昨夜没睡,刚回去肯定吃不了东西,正好留有时间给大家准备饭菜。
荷香想着,一会儿去村子里屠夫家买些猪肉,家中没有荤菜待客也是不周。
新宅之内,顾南城和子墨坐在屋中,相看无言,等了一会儿才说
“娘的事情,子墨不必担心只管照顾好自己便是,生老病死乃之后人之常情。”
他知道刚才语气重了些,现在放缓了语气对她说。
“真的连御医都无法医治?”小娘子语气颇为淡然,她问着的话,眸子带着关心,很浅、很浅,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
顾南城点点头,转脸瞧着外面,“无法医治,杜仲和薛颂一致说辞,确实是药石无效,兴许是秋收之前的事了。”
小娘子闻言一愣,轻轻抓住他的手掌,“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不用你做任何,我说过、没事的。你是否在担心我?”
子墨点头,眼眸带着认真和担忧。
“傻瓜,务须担心,你若安好便是对我最好的照顾。娘要离世,我反而觉着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卧病不起,慢慢耗尽、耗到油尽灯枯。”他反手扣住小娘子的手,抓在手中,她在身边,便不显的孤单。
昨夜,他侯在母亲床前,突生一种悲意,他觉着人死就是这般简单,看在躺在床褥上的母亲,他脑海中反复出现,上一世他离开的那种悲凉凄惨。
手被他抓疼,子墨眉头轻皱、却没拒绝。
“子墨,若是、若是将来我先你而走,离开人世,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抓着你的手。那时,我才能走的安心。”
“不会的。”她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他不懂她的意思,这个不会是何种意思?却不深问,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心中放松不少,昨晚那种沉重的心情,消散离开。
他现在正是年轻,等他寿终正寝,也是要到几十年之后了,现在何须担心,真是杞人忧天。
杜仲和薛颂根本没把顾李氏看的太重。
不管怎样来说,她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妇。别说现在已是药石无效,就是有救,他们也不会再这里多耗时日。
荷香准备好饭菜,设在小餐厅,给大家准备好洗漱用的水,引大家去吃饭。
这才吃过午饭,梁钰便派人前来,说:请他们必须回去了。
当然,杜仲是肯定要回京城的,薛颂就不一定了,薛颂本人是自由之身,去京城还是待在戈壁滩?都无人可管。
但若是夫人在京城的话,那薛颂肯定也是要回去的。
只是这次甚是奇怪,薛颂只字不提他要回去的事。
见杜仲离开,反而举手作揖点头示意,似是告辞之举。
杜仲不解问他,“薛兄的意思是,你不回京城?”
“我在这里镇上有家药铺,这次前来,先呆一些时日。”
对于夫人要来之事,薛颂根本不会说,也没必要对外人去说。
他从京城要来之前,夫人已经千般交代,让他先在这里留着,不出两个月,她应该会带着莲香过来。
只是,这件事是否得到侯爷的应允,那就不知道了。
杜仲虽是不解,却不做多问。
他身有皇命,伺候的是皇亲国戚,岂能在这里继续呆着。
虽说这里环境甚好、安逸轻松闲适,却不是他长留之处,若是当成时而过来暂时短住的庄子,定是不错。
讲真的,他还是喜欢京城里繁华不尽的生活,那才是人上人过的日子。
人求不同,所想自然不同。
顾南城和小娘子送走杜仲,看着马车离开。
跨足从门外进来,子墨看着薛颂深思不解。
“薛大夫,你不是一直在姐姐身边,这次留下、那姐姐那边如何交代?”
“小娘子不必担心,这是夫人事先交代的,夫人过不了多久,也是要来的,我不如在这里等着,也能帮忙查看老夫人的病。小娘子的身子,不也是需要经常把脉调理。”
子墨点头,眸子如常。她有所想到薛颂留下不走,定是姐姐交代过的,没想到的是,姐姐将要过来。
走又来,本是自然,无需强求。
顾家生活归于平静,却又不太平静。
不过这生活的温馨和安逸一如既往,顾南城虽是甚忙,却也不忘陪着小娘子,两人也说上一些关于商城和镇上铺子里的事。
只是近日,顾南城忙的厉害,可能是接近了五月份,麦田已在准备收割之中,不单单是顾家忙,整个村子里大都忙了起来。
月前,顾李氏的棺材交代了木匠,今日才拉到老宅那边去。
子墨和荷香忙前忙后,这棺材用的上好楠木,上面涂的黑漆,花纹刻的深,通体泛黑。
荷香忌讳,伸手阻挡让子墨往后站。
“小姐别过去了,等他们把棺材板放下,我们给了钱便是。”
“我知道。”她便站在远处,并未再往前走。
眼神却控制不住的看向棺材,越想心中越是闷的难受。
她想,若是她要离世,定然不会躺在棺材里面,静等尸体腐烂。想到那时,她直泛恶心、想吐。转了身子低首却吐不出来。
棺材放在家中三日,子墨一次没去,便多加嘱咐荷香常过去看看。
她每次见到那棺材,总是心中难受,甚是反胃、想吐。
让人奇怪的是,棺材打造好之后,顾李氏的病竟然渐渐出现好转,大家心中甚是喜悦。
子墨虽未经常去,却让荷香带安然过去看看。
而夏天不论再忙,隔两天也过去看顾李氏,是她主动要求,子墨心中甚是欣慰。
现在已经五月中旬,天气逐渐燥热。好在乡下的房子像是自带天然凉气。
子墨孕期有七月之久,无法多做事情,事事都得多加注意。
荷香更是关怀备至,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小婴儿要穿的衣服,子墨躺在院子中摇椅上,瞧着身边荷香忙碌不停。
“小姐可是累了,我帮你揉揉肩膀。”荷香偏头,见子墨一直瞧着她,以为是身体不适。
“没有,我瞧你要几时嫁给南鑫?”
子墨面上带着柔和,她是越发习惯了让荷香跟在身边,这要真是嫁出去,还真是舍不得。
“不急。若真是老太太这次过不去,他还得守孝三年,等过了之后再说吧。我也想多陪在小姐身边些时日。”荷香说了下,低首继续缝制衣服。
对于嫁人,她早就没了待嫁之女的娇羞,她本是比南鑫大上一些,当初能答应小姐说嫁给南鑫,也是存了几分心思。
一是瞧着南鑫看着不错,当然、自然是无法和姑爷相比,但在戈壁村也是顶好的一个男人;再者便是,若是嫁给了南鑫,她便可以继续呆在小姐身边,这也是最关键的一部分。
因此,那时,小姐问的时候,她便答应了。
其实对于嫁给南鑫之事,她并未奢望太多,平常心相待便好。
下午,夏天从镇上回来身边带着一个姑娘,并未去老宅,先回了家。
夏天进来,荷香先是站起来迎了过去,上前接过夏天手中提的东西。
“夏天这是带了什么回来?”
夏天提的东西便是食盒,里面装的定是饭菜。
“商城那边的天香楼开业了,新添的几道菜,我便带来给娘和妹妹尝尝看。”
“夏天真有孝心,哎,那个姑娘是?”
“是从街市上买来的,是个哑巴,看着长的还成便买了过来。我问过爹爹了,说先让她去照顾奶奶,过后、再留下在娘身边呆着。”夏天说道。
“我瞧着长得倒是挺高,干活应该可行。”
荷香看着那新来的姑娘,长得、可谓是,“五大三粗”,不过那模样瞧着倒真是不错,可惜了是个哑巴!
既然夏天觉着成,那就留下吧!她不过是收拾间房子的事。
“过来吧,见见人、这是小姐。”荷香上前本想拉住那姑娘的手,却被甩开。
那姑娘也是一愣,她是本能的做出反应,当了许久的侍卫,她本能的不许被人靠近。
一想,现在既然已经卖身给了这户人家,看着也是极为不错,她心中存了留下之意,这才面上露出看着甚是不自然的笑,张口指指嘴巴,摇头。
“荷香姑姑,不用管她,只交代给她事情做就好,她是个哑巴,说多了也甚是麻烦。”夏天皱眉,当初她、出于同情心吧,帮了这个傻大姐。
夏天并未详细说,若是说了还好,至少小娘子能知道,这哑女是卖身葬父被夏天所救。
偏生夏天并未解释,这件事她只是对顾南城简单的说了几句。
六月麦子收,空气中仿佛都带着几分干燥的麦子气息。
夜晚,顾南城从麦田回来,自个提了水,进入浴室,冲了一身凉水,顿时神清气爽,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他自个擦了下,便往屋里前去。
荷香听到声音,在门外候着,见顾南城出来立刻说道,“姑爷,饭菜都在厨房,我这就帮你端出来。”
“不用了,我在田地和大家一起吃的,安然和夏天都睡下了?”
“安然睡下了,夏天还在看铺子的账簿。”
“嗯。”
等人上了二楼,荷香才回屋。
她本想交代一下姑爷,小姐身子重,晚上千万小心注意点,却没说出来。
他进房之中,发现窗子打开,清风吹着甚是凉爽,小娘子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信封,看的仔细。
“怎么还不睡?身子重就别再熬夜。”他上前正欲从她手中抽离。
“这是姐姐来的信,她说已经过来了,只是……。”子墨语气犹豫,并未说出。
她看着信上面写的倒是甚好,只是,最后姐姐话中的意思,像是不愿再回去似的,她有些担心罢了。
☆、011 仲夏收麦姐姐到
黄沙扬起,马车走的快速,三匹骏马并起驾起,马车前端做了两个小厮,行走的甚是快速。
马车之内的妇人躺在里面,面色带着憔悴,心中难受,颠簸的直想呕吐,便趴在马车边缘。
身边丫头赶紧上前扶住她,“夫人,您还好吗?咱们停车歇息一会儿?”
“不用,继续往前走,我只是反胃难受,你拿些酸的梅子给我清清胃口。”妇人低声说了句,这才转身靠着马车。
她这身子按说调养的已经不错,怎生坐个马车还成这个样子,妇人甚是奇怪,心中并无它想。
吃了几颗梅子,才好了一些,身边的丫头靠近外面一些,低声吩咐了句,“夫人不太舒服,你们驾车走的慢一下,别颠簸了夫人。”
夫人身子自是娇贵,可别真的被颠簸坏了。
“是,荷香姐姐,我们赶的慢一些。”马河笑着说了句,语气甚是轻浮,却不让人讨厌。
这次夫人出来,独独带了他和杜江,可见两人在夫人面甚得面子,他自然是会精心服侍夫人。
林子晴走在里面,喝了些水,面色微好,撩开帘子瞧着外面,入眼是荒芜的边界,看不出这里是何处。
“莲香可是知道这里是何处?”
“夫人,您别出来了,外面热的很。咱们已经快到戈壁滩,离镇上还有一天的功夫,咱慢一些不着急,你这身子……。”
莲香心中十分担忧,这夫人的身子的情况她记录的仔细,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三房姨奶奶暗中给使得小绊子已经全部解除,加上几个月的调理,甚是健康。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夜、侯爷留宿夫人房中,是否、夫人有了身孕?再仔细一想,那夜侯爷是留宿在其内,却在半宿的时候出去了,还交代她在外面候着不许进去。
只说夫人生了气,好生候着。
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真的不知。心中一时之间无法判定,夫人的身子,是有喜还是马车颠簸?
林子晴眼睛微眯,三十几岁的年纪,若是高陵娶妻娶的早,恐怕她已经是做奶奶的人了。偏生高陵说了,他忙于政事,现在还无心娶妻,这婚事便拖了下来,定好的亲事,一直拖着,不知女方心中是否生了怨言。
林子晴不管那么多,高陵的婚事她插不了手。高湛的婚事,侯府老夫人说了,她来定,总归没她的事,想想罢了,这次来戈壁滩也是带了几分置气吧!
主仆俩人对视瞧着,各怀其意。
“夫人……。”莲香低声喊了句。
有些犹豫,那些话是否要问出来,但不问出来的话,万一出了事,侯爷肯定会要了她的命。
“如何?你想说什么?”林子晴敛起眼神,微微闭着眼睛,躺着倒是师父了很多。
“无事,只是担心夫人身体,是否受得了这般颠簸。”
还是没问出来,莲香语气转换,脸上带了尴尬。她怕这一问,若是夫人真的有了喜,不定会如何想……。
还是等等吧,到了戈壁滩再说。
京城之中,本是安静的宅院,传来几声吵闹之声,只见一个少年快速的从宅院出去,跑的那叫一个飞快。
张广和李辛在身后跟着。
“二公子,你跑的这般着急为何?慢一些,再是莽撞怕,侯爷又要惩罚你了。”
李辛向来沉稳,跟在高湛伸手,不停的嘱咐。
“我怎么能不急?赶紧准备马车、不我要和你们一样骑着马,现在便去找母亲。”高湛脸上带着几分怒气。
明明说好的,他们一起去戈壁滩看小姨,怎么母亲自个先去了,留下一封信有什么用处,真是让人生气。
张广和李辛相视看了一眼,二公子素来张狂自由惯了,现在又不能告诉侯爷,他们、?
“这事可要告诉侯爷?”李辛询问张广的意思。
“我可不敢,要是被二公子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我还是跟着二公子一起去戈壁滩好了。我劝你也别想告诉侯爷,即使被侯爷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