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赈灾的银子都敢打主意。”兰沁酥冷笑一声,“若是东窗事发,不知道楼大人有没有这个胆子出来认呢。”
楼月吟低低的笑了,“臣的好娘娘,您又不是黄毛小孩儿了,怎么连这点小事都会害怕。这灾款哪一次拨下去是全须全尾的到地方?最后能留个十分之一就不错了。别人能拿得,您就拿不得?怪没个道理。”
“既如此,你怎么不去拿?”
“哎呦,您这么不信任臣,可真伤透了臣的心呐。”楼月吟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来,“臣手上还宽裕着,又不着急,若是臣也拿了,您如今去哪儿找银子啊。”
兰沁酥抿唇,楼月吟手里的银子怎么来的,她也知道,大多都是贪污。平常不觉得,可如今轮到自己去做,终究有些心虚。
可是……染着鲜红豆蔻指甲的手抓紧了扶手,她面上划过一丝狠色。
就这一次!
如今这个时间她等了多少年,不能再错过了!
那么多的痛苦都忍受过来了,步步为营的爬到这个位子,她真的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不想再过现在这样毫无盼头的日子了!
她要站在最高的地方,她要姐姐眼里只有她的样子,她要成为整个大明最顶端的人!
楼月吟有一点说的没错,古往今来,那么多贪官污吏都活的好好的,凭什么自己不行?就这一次,做完了她立刻收手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只要小心一点,不会被人发现的。更何况皇帝病重,连朝都上不了,哪有精力来管自己,就算被发现了,又能怎样?
看着兰沁酥慢慢坚定的脸,楼月吟缓缓的勾起唇角。
他轻笑一声,“臣恭祝娘娘,万事如意。”
……
兰沁禾又觉得困倦了,她摇了摇脑袋,努力睁开快要合上的双眼。
对面的纯妃见了,道,“困了就睡,我明天再来看你也是一样的。”
“不……不行……我马上、马上就要赢你了。”她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又是一个哈欠,“等赢了这……这局,我再……”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头一歪倒在了棋盘边上。
纯妃眼神微动,倾身揉了两把对面女子的脸才拿出了银萧。
又是那几个古怪的音节,等她吹完后,原本趴在棋盘边睡着的兰沁禾缓缓的坐正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双杏眼里毫无神采,空洞的有些诡异。
“过来。”
听见声音后,她僵硬的看向对方,慢慢的往那人身边走去,随后乖巧的坐在纯妃身边,像是个安静的琉璃娃娃,漂亮却又毫无神采。
“你若是一直这样,该多好……”女子的脸上除却满足,还带着点点失落。她勾起兰沁禾散落下来的碎发别至耳后,然后吻上了那光洁白皙的额头。
“会讨厌我吗?”她抚着兰沁禾的脸自语,“没关系,我也讨厌我自己。”
“可是没办法……”
“我没有办法沁禾,如果不这样,我会死啊。”那双一直清高骄傲的眼里染着伤感和落寞,“为什么要遇见你,为什么这么痛苦,为什么你会喜欢上别人。”
如果一切能重来,纯曦贞发誓,她绝不会进宫。
九年前的夏天,她第一次见兰沁禾。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京城贵女,平庸无比。可是她的心脏跳动的异常剧烈,眉心爆出滚烫的温度,她伸手一摸,烫的让她全身发冷。
母亲……她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了,
可她,是个姑娘。
巫族的人天生薄命,很少有活过三十的。
除了那些找到自己命定之人的幸运儿。
这是他们一族可悲的命运,他们不知道谁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只知道如果有一天遇见,会心跳加速眉心发烫。
纯曦贞的母亲没有找到,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走的很安详。
而那些找到了命定之人却无法交合的,最终会痛苦万分的死去,到底有多痛苦,从前的纯曦贞不知道。
母亲最好的姐姐在京城找到了要找的人,她进了宫,成了皇后,后来又变成了太后。姨娘照拂幼年丧母的自己,来信问要不要进宫来与她作伴。
纯曦贞就想,那来呗,反正也没几年了,去京城见见世面也好。
收了信,理了行礼,巫族的小郡主开始远行了。
她一路游山玩水,却很少与人打交道。
纯曦贞才懒得找什么命定之人,三十岁之后都老的出皱纹了,她一点都不想活的那么久,反正母亲也不在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该怎么样就这么样吧,她不在乎。
直到见到那个温温柔柔眼睛好像润的出水的小姑娘的时候,她打破了从前所有的想法。
不……她不要那么早死!
她想活着,她想和这个人在一起!
这份感情突然而强烈,一下子冲懵了骄傲的小郡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自己的命定之人是女的?这要怎么结合?
她迷茫无措的跑去找自己的姨娘,又惊又慌,好像整个天都变了。
“同为女子,没有办法。”太后叹着气拍了拍小侄女,“哀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带你远离她,这样以后还能少一点痛苦。”
乱了方寸的小郡主想也不想的答应了,随着自己的姨娘逃跑一样的出了宫。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哪怕隔着千山万水,那种痛苦依旧如影随形的缠了上来。
每天晚上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的攥住,血管被迫撑大,全身每一寸的血肉都痛的让她痉挛抽搐。
好痛……
原来,这就是求而不得的痛苦吗……
然而,比起这种肉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痛也让纯曦贞几度奔溃痛彻心扉。
“啊啊啊啊啊!!!”面色狰狞的女子死死的扯住头发双目赤红的尖叫出声,“沁禾!!!我的沁禾!!!”
那是一种极端的思念,疯狂的空虚。
“沁禾!!!”纯曦贞失控的撞着实木的梳妆台,仿佛失去了痛觉,只有那股难以名状的思念充斥着大脑,仿佛整个人都被无形的刀刃削皮碎骨。
这样的失控间隔越来越短,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散乱,眼睛通红,遍体鳞伤。
疯子……
她惊恐的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可这,就是纯曦贞。
为什么……
会这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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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兰沁禾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床上,外面的天落了星子屋里漆黑一片。
不对……这真的不对。
自己的身体,哪里出了问题了。
从傍晚一直睡到深夜,这不能再用“打瞌睡”“容易犯困”来解释了。
或许上一世的假期里这很正常,可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兰沁禾的规矩做的很足,二十五年来作息都几乎不变。这样的“晚觉”绝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她揉了揉太阳穴坐起来,总觉得自己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事情,可却实在想不起来。
兰沁禾低头,看见了躺在脚踏上睡着的莲儿,她刚想出声却又迟疑了一下,转而兀自下床去了笔墨在上面写了现在的时间。
这个时候,大概是二更的样子。
写完后她把纸放在最显然的地方,回身轻轻推醒了莲儿。
“怎么了……主子。”小姑娘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片刻后才恢复清明。
兰沁禾扶着她的肩膀,严肃问道,“本宫这样时常困倦有多久了?”
莲儿迷茫的眨眼,“困倦?……”
再后面的话,兰沁禾听不清了,她又一次的回到了那种让人抓狂的失控状态,仿佛精神脱力了肉体,两者失去了联系。
而在莲儿眼里,皇贵妃问完这句话之后点了点头便回床睡觉了。
她疑惑的歪着头,又忍不住问了句,“主子,银耳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她处理完事情就回来。”已经躺下的皇贵妃淡淡的开口,随后闭上了眼睛。
“哦好吧……”小姑娘闷闷的躺下,只觉得今天的主子真奇怪,比当初和九千岁处对食的时候还奇怪。
翌日
兰沁禾起床后,看见了屋子中间的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三更二字。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对了,昨日自己半夜醒来后想要问问莲儿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忘了,结果刚一开口就又睡了过去。
一瞬间,兰沁禾手脚冰凉,整个人如落冰窖。
她颤抖的扑向案牍,慌乱的提笔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手指颤抖的无法书写,写废了好几张纸后她才勉强冷静下来,逼迫着自己把寥寥数笔的求救信写完,可却不知道该交给谁。
慕良远在边境,还有无数的烦事缠身,自己不能拖累他。
后宫里的人无法信任,酥酥性子急又在侍疾。
兰沁禾垂着眼睑,半晌在信尾落笔,“交由家父家兄。”
她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找到了僚徽,也不说话就把信偷偷的塞到对方手中。僚徽一愣,随后向兰沁禾点了点头。
她站在原地蹙眉,心里暗暗祈祷能一切顺利。
……
银耳动了动手指,触到了一片丝滑的被褥。她勉强睁开一只眼睛艰难的打量面前的环境。
“银耳姐姐!”耳边传来惊喜的轻呼,随后后背被人托起,唇前出现了一个茶杯,“先喝点水吧,你都昏了三四天了。”
混沌的脑子终于分辨出这是秋瞿的声音,她这才张嘴,待温热的液体流入喉咙后,银耳猛地挣扎了起来,“主、主子!”
“别急别急。”秋瞿拦住她小声嘟囔,“你心里就只有皇贵妃。”
“快、快去告诉九千岁。”银耳死死的攥住秋瞿的手臂,“主子被纯妃下了蛊毒,快……”
一句话没说完,她又软倒了下去。秋瞿眨了眨眼睛,戳了戳怀里人的脸,“我为什么要救你的主子啊,感觉这样半死不活的银耳姐姐更加乖呢,一直这样对我来说也挺不错的诶。”
怀里的女子双眉紧锁,面色苍白,并不能回应他的话。
秋瞿加大了力度戳了两下对方凉冰冰的脸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现在就去找慕良,但是你要乖乖的不能乱跑哦。”
但是这么乖乖的给慕良报信显然不能满足秋瞿的趣味,等信差来取信的时候,他笑眯眯的拍了拍对方的肩,“不是什么重要的信件,你慢慢来不着急。”
嗯哼,多亏了纯妃,自己又能见到银耳姐姐了,作为报答,就让她多活一段时间吧。
且不说大半个月后九千岁收到信又多么的愤怒崩溃,宫里正发生着另一件大事——
皇帝,驾崩了。
全城缟素,哀乐连绵,白色的纸铜币漫天而下。
大明的这个秋天,皇帝没能熬过去。
传位的遗诏宣读的时候,皇后愣怔着后退了两步。
三皇子……
不!这不是真的!
她瞳孔猛地收缩,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一脸得意的三皇子。
皇后手指颤抖着,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
怎么会这样……明明她的孩子才是太子!明明她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明明……
不管如何,大局已定。
而殷氏一族的大半力量,都被慕良挑走远离了京城。
皇后闭了闭眼,满脸悲寂。
倏地,她猛地睁开眼睛,带着护甲的双手死死握拳,那双凤眼里爆出坚毅的凶光。
不,还没结束。
大皇子回京,必是两虎相斗的局面,倒不如自己先退居二线,坐得渔翁之利,还省了原先对付大皇子的计划!
想清楚后路之后,她转身回宫。素白的凤袍被吹得鼓鼓作响,宛如厮杀前的战鼓。
还没有结束……
她绝不会认输。
兰沁酥倒是没什么反应,自从大皇子离京后她就没打算要靠着遗照上位,自己手里的虎符,加上大皇子身边的那么多臣子,等到他回来后,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能轻松的拿下。
左右等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
新皇上任,后宫换了新人。
从前的妃子们搬去了安乐宫,兰沁禾也不例外。
她跨出门槛,最后回身望了眼这住了九年的地方。
“坤云宫……”
“主子?”
“无事,走吧。”
兜兜转转,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搬进了另一个牢笼罢了。
所有的回忆,都染上了灰白,前方的道路,只能靠自己才能照亮。
不过所幸,前方总归是还有路可走。
……
这几天兰沁禾发现困倦的时间少了许多,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件好事。
带着宫人布置好了宫殿,兰沁禾一个人沿着走廊散了会儿步。
这……算是熬出头了吗?
慕良一手布的局成功了,三皇子上位,父亲兄弟都受到重用,珏珏也完成了自己成为女将军的心愿,脱离了曾经的那个纳兰府。
等慕良再处理掉大皇子,自己解决掉被人监控的事情,一切就能圆满结束了吧。
她扶着柱子,深深的吐出口浊气。
从今往后,自己只要在皇后和妹妹之间继续调和就够了,这么多年都是这般过来的,对兰沁禾来说并不太难。
有慕良陪着,再过个几十年,他们一起相伴老去,看着这宫里的花红花落,最后自己也如花草一样入土腐烂,一辈子,就这么过去。
平淡,却又不同寻常。
女子脸上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来,带着淡淡的期待和幸福,却又掺杂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落寞。
“尊荣太妃娘娘……”僚徽来时就看见了这样的笑容,他心下一紧,暗暗的叹了口气,这位娘娘自从进宫后的日子,实在不能说是太平。
妙音的事情之后他本以为不再有用到自己的地方,然而不知为何兰沁禾像是被什么控制了身体一般。
僚徽第一反应就是太皇太后或者纯太妃,他几番用功,终于隐约查到一点眉目修书给了厂督,这事关系重大,他一个小小的档头不敢冒然行动。
若是这般安然无事的捱到厂督回来处理到也还好,可是……他想起早上接到的密保,实在不得不叹一口气。
“僚徽大人?”兰沁禾愣了片刻才回神,“突然改了称呼,本宫……哀家都不太习惯了。”
“尊荣太妃娘娘,微臣有要事禀报。”
见对方神色严肃,兰沁禾抬手,“您请说。”
僚徽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开口,“锦衣卫查出御荣太妃在宫外擅养私兵,一个月前拨给黄河下游地区的灾款被她挪为私用。”
兰沁禾踉跄了两步,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什么东西啪的断掉了。
第83章
养私军、贪污灾款二十万两。
这两件事诛九族也不为过。
兰沁禾眼前有点发黑,如今被锦衣卫查到,皇帝又不是从前那个宠爱酥酥的老皇帝,奏章呈到乾清宫,说不定就是一两天的事了。
“僚徽……”兰沁禾一把攥住他的衣服,手指无法控制的颤抖,“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僚徽呼吸一滞,“娘娘,这是二十万两救灾银啊。”是十万百姓等着救命的啊。
“哀家会立刻补上、不,加倍的补上。”兰沁禾咬着唇,“哀家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那是哀家唯一的妹妹啊。钱绝对不会少的,求求你,帮哀家一把好吗?”
面前的女子眉间轻蹙,眼里满是哀求。
僚徽心里叹了口气,扶着她起来,“娘娘放心,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不过若是拖得时间长了,微臣也没有办法。”
他忍不住又道,“娘娘您真的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