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厉风行的兰家主母,哪怕死了也让人胆战心惊。
因为母亲不许,皇贵妃又不停的从宫里发来信件催促,无奈之下,兰贺栎只能把银耳又送回了宫里。
进宫之前,他笑着把包裹递给银耳,“你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奴婢知道。”银耳接过,看着兰贺栎满意的上了车回去,也看着远处那个一头卷毛的男孩眼巴巴的瞅着自己。
她面无表情的转身,毫不留念的迈进宫门。
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是错的,何必继续错下去。
背着包裹不着宫裙的银耳很快就吸引了大片目光。她仿若无视的踏上了熟悉的石板路,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好似自己刚刚离开时候的样子,又好似变了许多。
琉璃瓦上的鸟雀,树边粘知了的宫人,路上的鹅卵石,一切的一切遥远却又熟悉。
不用刻意去想,身体自己找到了坤云宫。
银耳抬头,看着上面那块烫金的匾,止不住的恍惚。
又回来了,
上天垂怜,
又回来了。
“银耳!”
嘈杂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面前是一群熟悉的面孔,最前面的莲儿猛地扑了过来,狠狠的撞进了她的怀里。
她愣了片刻后笑着回抱住小姑娘,然后只听怀里的人闷闷道,“带什么好东西了没?”
银耳推开她,“带了每天对你啰嗦的一张嘴来。”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一起笑了起来。
一切都还是记忆里的样子,真好。
“咳咳,”门内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众人望去,见妙音站在台阶上,“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没事情可做了?”
等人散去后,她上下打量了银耳两眼,笑着道,“娘娘等你许久了,快些进来吧。”
她说完率先转身,莲儿拉着银耳的手凑过去和她咬耳朵,“你走后妙音做了管事姑姑。”
银耳挑眉,又听小姑娘嘟囔道,“我总觉得她变了,娘娘也叫我去找平喜查查她。”
“嘘,”银耳摇头,“回去再说。”
兰沁禾看见银耳安好后松了口气,让莲儿把门关上后就拉着她坐下,“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幸好幸好。”
“多亏了老夫人,才得以能再侍奉主子。”
兰沁禾笑了,“母亲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可心里什么都清楚。”
“本来你刚刚回来,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可这事不得不让你去办。”
银耳欠身,“主子吩咐。”
“本宫之前让人查了妙音的底细,发现她这些年经常和坤云宫外的人有联系。”说起正事兰沁禾严肃了起来,“可无凭无证总看不清楚,你帮我守着她,最好能抓个现行。”
莲儿迫不及待的问道,“那银耳回来了,管事姑姑是不是该还给她了?”
兰沁禾好笑,“先让妙音做着吧,这事不急,总归是你银耳姐姐的。”
几人坐定,又聊了会儿兰府和银耳走了后宫里发生的事儿,直到天黑才停止了闲聊。
等兰沁禾准备入寝的时候,一个从宫外传来的消息,炸醒了整个夜晚的京城——
皇帝遇刺了。
第74章
皇帝这次的行宫之行可谓是惊险异常,还没到行宫就被人埋伏刺杀,一国皇帝被人追着驾马跑了数里还和随从走散了。
“别别杀朕!想要什么朕都给你!”皇帝惊恐之际,面前的三个黑衣蒙面的男人根本不理他,拔出匕首就往下刺。
皇帝闭上了眼睛万念俱灰,千钧一发之间,一只利箭从后方射来直直的贯穿男人的左胸口。
几人同时回头,下一瞬息,脖子上显露出一道细细的红线,向后软倒了下去。
“你你你……”皇帝抖抖索索的看向来人,对方身形瘦弱矮小,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条长疤穿过,穿的是御用的软甲。
“臣兰珏护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他利索的单膝跪地抱拳,身旁是三具还温热的尸体。
血液溢出浸湿了松软的土地,空气里弥漫出一股浓重的腥气。皇帝摔下马扶着旁边的树吐得昏天黑地,兰珏略一停顿,便上去替皇帝顺气拍背,“皇上、皇上您如何?”
皇帝接过对方手里的水灌了两口才回过气来,“朕无事,这些刺客是何人?”
兰珏摇头,“臣不知,还有数十人在之前的地方和纳兰将军缠斗。”
他脸上带着飞溅的血液,外露的皮肤也有些伤口,显然是浴血奋杀才追上来的。
“岂有、岂有此理!”皇帝气的嘴唇发抖,“真是反了天了连朕都敢刺杀!立刻派人回去调集兵力,严加排查这附近的可疑之人!”
“是!”兰珏抱拳。
两人环顾四周,才发现迷了路,兜兜转转了大半天也没看见随行的大部队,反而天色越来越昏暗了。
“皇上,这样下去不行,”兰珏抬头看了看天,“日落之后若是再有刺客前来恐有不测,不如先寻个住处,暂避一夜。”
皇帝点头,“也好。”
不远处的湖泊旁有个茅草屋,两人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落了许多灰。
兰珏脱去铠甲挽袖,“皇上稍等片刻,容臣把这里清理干净。”
皇帝便站在一旁等待,他其实并不认识这个刚刚封了将军的年轻人,只是隐约听慕良提过一嘴抗季之战此人力挽狂澜立了大功。
他本以为合该是个彪形大汉,如今一看,除了面上那条可怕的伤疤,这人眉清目秀的宛如大家小姐,就连露出一截的小臂,也细细白白和寻常武将非常不同。
“皇上,可以坐下歇息了,臣去外边弄两条鱼,马上回来。”
听到男子出声后皇帝才回神,不过片刻,这人居然把满是灰尘的房子收拾的像模像样,他疲惫的扶额坐下,“你去吧,不要离的太远。”
“是。”
等鲜嫩的鱼肉送进嘴里的时候,皇帝终于有闲情问了,“朕见你年纪不大,为何会独身一人参军?”
兰珏沉默片刻,然后开口,“因为继母难容,臣实在无路可走。”
“臣父常常远出很少回家,继母不喜欢臣,从小不许臣出门。臣每每读史书时都特别向往那些浴血沙场的英雄豪杰,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为国杀敌。”
他一边说一边在火上转动着鱼,表情冷淡的少年看了眼皇帝,突然露出一瞬不好意思的笑容,“臣是背着父母参军的。”
皇帝指了指他的脸,“这个也是你继母弄的?”
“嗯,之前还有很多,现在好了不少。”
“大明竟会有如此毒妇,”皇帝皱眉,“待朕回去,定为你做主。”
本该谢恩的少年却没有说话,他咬着唇,突然朝皇帝跪下,“皇上,臣有一事实在难以出口,还望皇上赐罪!”
“你有何罪?”皇帝惊讶挑眉,“你说就是,这次护驾有功,不论何事,朕都赐你无罪。”
地上的人咬着唇,半晌才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臣……并非男子。”
“啊?”皇帝愣了,“你、你是女子?”
“是。”少年闭着眼满脸凄苦,“臣实在难以忍受继母和恶奴虐待,只好跑出来。可臣一无所长,饿的受不了的一时糊涂就参了军。”
皇帝沉吟片刻,“你先起来,说到底这并不是你的错。”
“你为大明立了大功,又救了朕一命,朕不会降罪与你。”老皇帝作为一个十分贪安稳的人,到底是谁帮他平定外忧内患他并不在意,就如慕良一样,慕良办事妥帖能定内忧,那他就给慕良权利,管他是不是个太监。
面前的女子既然能攻克敌国,那管她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但你毕竟是个女子,朕若是公然偏袒你朝臣不会善罢甘休。”皇帝拍了拍膝盖,“这样吧,你在京城摆擂,若是能赢满朝武将,朕便封你为第一女将军如何?”
这个条件苛刻的近乎不可能实现,一个瘦弱的女子,如何能打赢整个朝堂的将士?
但是纳兰珏听了却眼睛发亮,“多谢皇上!”
“行了,你起来吧。”
纳兰珏守了皇帝一夜,直到翌日才和四处找寻的大部队会和。
她心里默念,皇帝虽然昏庸,可为人却不算死板,只是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脑子,有些事情荒废了罢了。
若是早个几十年,想来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否则又怎能坐上这个皇位。
她对上纳兰芝印的眼神,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老将军收回目光,心下满意。
总归是他纳兰家的孩子,哪能差了去。
千岁府
慕良听着僚徽的报告,微微颔首,表示还算可以。
“不过……”僚徽有点犹豫,“全朝的武将是不是有点为难她了。”
“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不管是纳兰芝印还是纳兰珏,若是连这个机会都抓不住,趁早滚出圈子,他也不指望这两人能对娘娘有什么可用之处了。
“是。”僚徽点头,“萧国五皇子继位,探子回报,新皇有意拿季国一事向我发战。”
慕良转这拇指上的红玉扳指,“新皇上任,总得做点什么。这事不急,我自有安排。”
这些日子他以和三皇子取得联系,但三皇子势弱,几乎没有能用的朝臣,不说大皇子,就是皇后的小太子都比他有利。
太子和皇后那边,慕良已有对策,可大皇子身边的徐双奕楼月吟兰沁酥秋瞿都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他眼睛微眯,或许萧国倒是一次机会。
若能引得大皇子离京,便是成功了一半。
他起身,摘下了乌纱往外走去,“备马。”
“您去哪?”
“自然是去救驾。”九千岁脚步一顿,“传锦衣卫速速前往行宫。”
僚徽看了眼桌上的乌纱,心里顿感佩服。
不仅不要轿子,连乌纱都“没来得及”戴好就一心救驾,九千岁果然还是九千岁,戏从来都做的全套。
等九千岁衣衫不整的驾马狂奔几十里赶到行宫后,他羞愧的跪下请罪,对皇帝的紧张程度不以言表。
两相对比之下,皇帝对没有前来的臣子们更加生气,怒气冲冲的题字,大体意思,整个朝廷,只有慕良才是唯一在乎他的忠臣。
向来公务不离手的九千岁因为担心皇上再次遇害,在行宫住了大半个月,连东厂的事物都耽搁了不少,帝感其诚,对他更是信任有加。
东厂和锦衣卫办事效率极高,不过几日便查出了刺客的来源,正是远在京城的德妃。
因其多年不得圣宠,顾由爱生恨花钱请了杀手刺杀皇帝。锦衣卫又在德妃的宫中找到了白绫,逼问之下,她坦言是想杀死皇帝之后再自缢。
皇帝气的发抖,当即诛杀德妃和其一族。
慕良拢着袖子,眼睛里无喜无悲,既没有计划成功的喜悦,也没有为这两百条人命死去的伤感。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平常了,不仅是指成功,也是指杀戮。
……
“干爹,东厂和这些日子朝臣上奏的折子已经放在了尚酒居,”平喜一路小跑着跟在大步流星的慕良身后,“您是先去尚酒居呢,还是去坤云宫?”
“坤云宫。”
“嗳好嘞。”平喜跑着头上冒出了细汗,干爹这腿怎么长的那么长,“但是皇贵妃娘娘这时候在翊坤宫待着,不过啊,她之前送了套文房四宝儿子已经给您放尚酒居的桌上了。”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随后改了路线。
平喜擦了擦头上的汗,心里松了口气。他个乖乖哟,还是皇贵妃娘娘有先见之明,否则那么多公务得耽搁到什么时候。
跟着干爹又回了尚酒居,平喜笑呵呵的想去磨个墨献殷勤,手还没伸出去呢就被慕良冷冷的盯住了。
他也不说话,就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看的平喜毛骨悚然。
“呵呵、呵呵”他傻笑两声,识趣的退开弯腰,“干爹请干爹请,儿子这就先去门外守着了。”
“嗯。”慕良矜持的一颔首,施施然的坐了下去。待门关上,他立刻抽出一支中号的狼毫捏在手里把玩。
抚着光滑的笔杆,慕良猛地想起了上次和娘娘下的棋,那棋子也是一样的光滑微凉……
苍白的脸染上了薄红,他看了眼面前高高叠起的折子,小心翼翼的拿起娘娘送的新磨盘磨了墨,开始了漫长的工作。
……
然而这漫长的工作在他第四次派人打听还是只得到“娘娘在翊坤宫”的消息时,被焦躁的九千岁强行结束了。
他皱着眉推门而出,门口的平喜被吓了个机灵,“怎么了干爹?”
“去翊坤宫。”
“是……”
另一头兰沁禾提着笔给自家妹妹画像,兰沁酥一会儿歪着身子一会儿又撩发不停的变换姿势,她看了无奈的搁下笔,“别乱动。”
“可酥酥不知道摆哪个姿势好看,这些以前都画过了。”兰沁酥噘着嘴,随后眼睛一亮,侧卧在了榻上脱去了外衣,就留下一贴身的抹胸。
她拔掉了头上的发簪,挑了两绺青丝随意的散在身前,蜿蜒的流淌在那露出的半个酥胸上。
窗外天暗了下来,室内点着灯,兰沁禾不得不承认那句话“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确实有道理。
哪怕是从小长大的双胞胎妹妹,她都看的有些痴了。
红衣半露的妖精随手取了一旁的细线放进嘴里咀嚼,朱唇外边那些红色细丝搭在白嫩的下颚上,唇边站着盈盈的水光,那双狐狸眼半睁,朦朦胧胧的刺激着人热血沸腾。
天生的媚骨,活该的倾城。
兰沁禾抿唇笑了,“这从前倒是真没画过。”
她舔了墨,笔尖刚刚触上纸张的时候,突然听见外边传来尖细的传唤声——
“九千岁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红包已经发送至站短,请老爷们查收
第75章
兰沁酥还没什么反应,兰沁禾就抓了一旁的毯子把她给裹严实了。
贵妃眼睛转了转,也不说让人把九千岁拦在门外,故意扭着身子不配合兰沁禾的动作,手臂推搡之间还娇嗔道,“等等、姐姐你别这样,太紧了……酥酥难受……”
话还没说完,房间的门就别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破开了,于是众人面前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衣衫半退的贵妃被姐姐从上面压在榻上,两人肢体交缠着,贵妃嘴里发出阵阵轻呼。
僚徽看了眼慕良,飞一般的赶人退后关门。可显然有些迟了,见自己俩个弟兄痴呆一般,他直接踹过去两脚,“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赶紧给老子忘掉!”
两人捂着被踹的地方嘶嘶的倒吸凉气,愣愣的点头扁嘴。
房里的兰沁禾有点懵,怎么就这么进来了?
脑子有点发懵,可多年姐姐的习惯让她立刻把妹妹挡在身后,利索的拿毯子把她绕了三圈然后推进里间的屏风换衣服。
兰沁酥进去前瞥了眼慕良的表情,乐的差点没笑出来。那人身上一股子黑气,脸色阴沉的快要滴水,可望着兰沁禾的眼神却是委屈巴巴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委屈等兰沁酥出来后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皇上命贤贵妃前去行宫伴驾,立即启程不得有误。”九千岁声音冷硬,“轿子已经准备好了,趁天色还早,贵妃早些出宫吧。”
僚徽在门外一听,立即对旁边的几人使了个眼色,周围的锦衣卫四散开去,有的报告皇帝九千岁将贵妃送来安抚陛下遇刺后受惊的心情,有的调集人马去安排出宫的马车。
兰沁禾嘴角微抽,当然知道慕良是睁着眼说瞎话,要是皇帝真要贵妃出宫,这人肯定一早就告诉自己了,可毕竟是在外面,她又不好戳穿他,只能愧疚的摸了摸酥酥的脑袋。
兰沁酥挑眉,“这天都黑了,九千岁也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