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悠和张柯还在闹，祝窈先回座位。教室开着空调，而且人多，暖和。祝窈把书包卸下，接着摘了帽子。
头发没扎，一头乌黑细软的长发就这么垂了下来，乖巧的贴着脸蛋。刚要摘脖子上的围巾，原泽的手就这么伸了过来，指腹落在她的额头……灼烫、柔软。轻轻擦拭着。
祝窈呼吸一滞。摘围巾的胳膊也就这么僵着，唯有眼眸轻轻转动，看着有些傻气。
原泽很快收回手，说了句：“好了。”
“……哦。”祝窈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替她擦脑门上的粉笔印。祝窈眼睛里盛满笑意，略低着头，慢腾腾把戴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一圈，两圈。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原泽的角度看过去，小公主皮肤细腻，白得几乎发光。他手指一顿，撇开眼，开始整理书包。
凛冬已至。不知道是哪班起的风头，女生们开始偷偷织围巾。许悠悠就是其中一个。这个年纪的女生，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即使学习压力再大，也能挤出时间来捯饬这些。
而林芷漪是从来不碰这些的，早早的来到教室，不管许悠悠和张柯多打闹，雷打不动坐在座位上做卷子。
她同桌悄悄对着林芷漪使了个眼色，声音压得老低：“嗳，林芷漪，你说，咱班长和祝窈，是不是……是不是在一块儿了呀？”当初原泽分到九班时，班级女生长得漂亮点的，都有些蠢蠢欲动。可后来呢，林芷漪清纯内敛，对原泽表现的够明显了，人家却是看都没看一眼。
同桌叫魏佳雨，班主任把她前同桌周思齐换走后，就让魏佳雨做她同桌。魏佳雨成绩不错，脑子机灵。高一高二时候爱闹事儿，染发恋爱，到了高三，心思马上就收了起来，成绩进步飞快。
林芷漪执着笔的手捏紧，若无其事的说：“没有吧。”
魏佳雨转着笔，不动声色的观察林芷漪的表情。最后放下笔，笑笑说：“也是，就算班长要谈恋爱，也不会找成绩这么差的，对吧？”
林芷漪没回答，声音冷淡：“我不清楚。”
……
傍晚放学，天空灰蒙。零星飘下些许雪花。
祝恒颓颓倚在车旁，冰天雪地也不怕冻，大衣敞着，双腿笔直修长。头发乌黑，面容白皙，五官凌厉又透着那么一股子坏坏的味道。两指间夹着烟，雾气朦胧，眼睛轻轻眯着，时而轻咳几声，看着很是嚣张。
乖学生见着他就主动绕道走。
也有女生觉得祝恒长得帅，偷偷看几眼，和朋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祝恒嘴轻轻一歪，非常享受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准备再抽几口烟，看到原泽和祝窈背着书包出来。
“咳……咳咳。”猛地呛到，祝恒握拳置于嘴边，剧烈咳嗽着。然后火急火燎的把烟头丢地上，熟稔踩碾。
实在是太扎眼。祝窈老远就闻到祝恒在抽烟，小跑着过去，板着脸说他：“不是说了不许再抽烟了吗？”萧明珠忙，祝晋雍不靠谱，有时候只有被祝窈逮着了，才说他几句。
祝恒眼睛瞄了眼她身后的原泽，明明知道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可心底还是本能发怵。觉着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之下，总有办法治他。
“就抽几口，总得慢慢戒嘛。”表情宠溺，腾出来的手插入口袋，祝恒语气轻快的说：“先上车。”
祝窈“嗯”了声，打开后面车门。
祝恒的手却搭在了车门上，眉毛一挑，对着妹妹说：“你坐前边，我和太……我和原泽坐后面。”
以往祝恒最爱坐副驾驶。可现在他要是坐副驾驶，妹妹就得和原泽坐一块儿……虽说在班上也是同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估摸着再亲密的事都做过。可作为哥哥，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总要看着点的。
上了车，祝窈把书包放腿上，侧头系好安全带。后座，祝恒歪歪扭扭倒在座位上，两条腿一叠，准备翘二郎腿。边上原泽的视线忽然飘了过来，落在他的腿上。
祝恒紧张的清了清嗓子，本能的把脚放下，将身子坐直。
做完后才后知后觉一愣，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看着后视镜里的祝恒，祝窈双眼一弯，轻耸肩膀偷偷憋笑。
……
原泽踏进祝窈家时，萧明珠正在厨房做菜，直接拿着锅铲系着围裙出来了。饶是向来淡定的原泽，看到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露出的这样一面，也足足愣了两秒。
然后是身后跟着的，穿着夹棉家居服，切洋葱切红眼睛的帝王祝晋雍。
原泽谦和温润，恍惚间，好似还是当初那个年轻睿智的大魏肱股之臣：“皇上，娘娘。”
萧明珠一把将锅铲塞祝晋雍怀里，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眼眶泛红：“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太傅……”没有二十五岁时那般的成熟儒雅，和祝恒祝窈站一块儿，俨然是同龄高中生。
“是臣的荣幸。”
萧明珠笑着说：“什么皇上娘娘臣啊的，到了这儿，别这么客气，就当一家人……”然后冲着祝恒说，“杵着干嘛，赶紧招呼太傅坐下。”
没了昔日宫廷繁冗礼节，萧明珠也骤改在商场时的雷霆模样，对原泽殷勤热情，带着他坐到客厅沙发上。还将果盘往他面前挪了挪：“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准备了一些。”
祝晋雍在旁边碎碎念：“别挪了，再挪掉地毯上了。”
萧明珠笑容敛起，冲着祝晋雍呵斥：“你闭嘴！”
祝晋雍闭嘴，歪倒在边上沙发。祝恒坐沙发扶手上，拿了个黄澄澄的橘子在剥。刚剥了两瓣，祝晋雍就悠悠张开了嘴……祝恒往嘴里塞橘子的手停下，然后闷闷的丢进祝晋雍嘴里。
祝家别墅很大，平时冷清，今天晚餐时间格外热闹。萧明珠下厨做了几道家常小菜，席上也没了往日君臣生分，聊得很是投缘。
祝窈捧着饭碗，吃饭同时，也打量原泽的表情。他性格寡言，她妈妈话多，不管问他什么，他都答得很认真。说了很多话。
……
晚饭后，祝窈借着问他数学题的由头，和他去偏厅。
翻开卷子，看着原泽执笔给她讲解答题过程时，忍不住问：“今天……你会不会觉得不太习惯？我妈妈她很喜欢你，所以才会和你说那么多。”
说实话，原泽的确有些不习惯。两世他都嫌少体会这种家常温馨，有些吵闹，但是他并不排斥。原泽低眸看着小公主乖顺的侧脸，缓缓的说：“我知道。”
皇后端庄优雅，却向来不吝啬对他的欣赏。
祝窈轻吁一口气：“那就好。”
偏厅灯光明亮。祝窈坐在小桌旁，听着原泽给她讲解题目思路。鼻翼间，是原泽身上的清冽气息。她悄悄挪眼。他挨着她讲题，靠得很近。他垂着眼睫，睫毛浓密，在脸上投下两道剪影。
祝窈凝视着他的侧脸，半晌，垂着的手用力一捏，舔了舔唇，才略微仰头。
唇瓣碰了一下他的下颌。
很轻的一下。像羽毛掠过。
心脏狂跳，接着飞快低头。
在草稿本上写大题步骤的手一停，黑笔在纸上划出重重一笔。原泽的动作骤然停住，眼眸黑沉。
忽然就安静了。
“我……”
是小公主甜糯的嗓音，声音细若蚊鸣，很诚实的解释：“我也……没忍住。”
原泽喉结滚动，愣了两秒，然后“啪”的一声放下笔。
作者有话要说：
你这是在点火知道吗？
第34章 心跳
祝窈稍敛眼睫，脸蛋白净乖巧。
头发捋在耳后，耳廓白皙，饱满的耳垂慢慢变红。只是浅浅触碰，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柔软的触感。她喜欢和他亲近。
祝窈低了下脑袋，接着抬眼，小心翼翼去看他的反应……原泽正在看她，眼神有些炙热，漆黑的瞳孔里，像是被点了两簇小小的火苗。
他的嗓音有些哑，声音压的很低：“公主，你是不是不知道……”
嗯？祝窈睁大眼睛。
然后是身后传来的祝恒的声音：“在讲什么题呢？我也听听。”
祝窈顿时回神。
祝恒手里捏着半个橘子，塞了几瓣进嘴里。缓步走到祝窈身旁，然后坐下，歪着脑袋跟着听题目。眼睛却是有意无意观察着原泽，见他依旧是一副冷静淡然的模样，与当初在宫廷给自己授课时一模一样。
原泽重新拾笔，给祝窈讲题。
祝窈跟着他的解题思路，仔细梳理题目所涉及的知识点。原泽问起几个要用到的数学公式，祝窈思忖几秒，流畅答出。短短几分钟，就把一道难题钻研透彻。
至于边上祝恒，橘子已经吃完，听着原泽喝祝窈的对话，还有什么涉及的数学公式，一头雾水。他忽然想起白天冯星晚对他说的话，心里忽的堵了下。
……
送原泽出门时，萧明珠非常不舍：“以后常来坐坐，在学校里，窈窈就拜托你了。”
学校里有祝恒罩着，祝窈不会吃亏，但是学习方面，是指望不上的。这段日子祝窈学习进步显著，全归功于原泽教导。
原泽微微颔首：“会的。以后周末有空，臣也愿意帮公主补习。”
萧明珠眼睛一亮，很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原泽现在已非臣子、太傅，萧明珠固然想让他交好儿子，可到底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原泽正处于高三关键时刻，能抽空教教祝窈已经不易，没道理再让他收拾祝恒这个烂摊子。
萧明珠是打算让司机送原泽回家，原泽婉拒。萧明珠也不再坚持，送他出了门。堂堂碧茂集团总裁，时间宝贵，平时连和丈夫夫妻生活的时间都没有，现在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原泽离开的背影，站了好一会儿。
最后祝晋雍冷得发颤，搓手哈气催促道：“人都走了，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进屋，冻死人了。”
原泽一走，祝窈轻声和萧明珠说：“妈妈，那我上楼复习去了。”
萧明珠点点头：“去吧。”
祝窈勾唇微笑，踩着拖鞋轻巧上了楼，像只灵巧的猫。先是慢慢走的，到楼梯口时，三步并作两步，转动房门把手，开门进去，开灯，然后迅速把门关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动作流畅迅速，一气呵成。
脱了鞋，盘腿坐沙发上。拨通电话，三秒后，“嘟”的一声，电话被接起。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清朗嗓音：“公主。”
“嗯。”
祝窈歪着脑袋紧贴手机。那边除了原泽的声音，也有脚步声，以及一些小孩儿大人的声音，好像是在玩雪，还挺热闹。还夹杂着风呼呼吹着的声音。听起来就很冷。
她垂眸，温声细语的和他说，“我怕你冷，刚才在你书包里塞了一条围巾，你记得围上。”
原泽步子缓慢，侧耳倾听，表情和眼神都很温柔。
住帝景豪庭的非富即贵，偶尔路过两三个打扮靓丽的女生，大冬天的，穿着短裙长靴，身姿曼妙，在他身边经过，止步回头。原泽似乎没注意到，只听得那头小公主体贴细软的声音，唇抿着，不知不觉往上弯。
电话那边一阵细微的拉链声，是拉开了书包。祝窈轻轻笑着，和他讲电话，就算不说话，她都止不住紧张，甜蜜又忐忑。
她慢腾腾下了沙发。脚上是双米白色短袜，直接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走到落地窗边，抬手在雾蒙蒙的玻璃上写字。声音带着小小的期待，问：“怎么样？暖和吗？”
路灯亮起，鹅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原泽手里握着一条浅灰色围巾，指腹抚过，柔软而温暖。
他换了只手拿手机，把围巾缠在颈间，缠了一圈。才不急不缓的回：“很暖和。”
葱白细长的手指在玻璃窗上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
他说很暖和的时候，祝窈刚写到第二个字。她一顿，手指微微蜷了蜷。她准备的东西他恰好需要，心忽的猛颤几下，很开心。接着慢悠悠继续写完。一遍一遍，都是他的名字。祝窈说：“暖和就好。”
她特意从衣橱挑了条最保暖的围巾，款式简单大方，不分性别都可以戴。
出了小区，到公交车站。
马路车辆川流不息。旁边对学生模样的小情侣在等车。男生手里拿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耐心剥着，女生把手插口袋，脑袋凑过去，轻轻咬一口烤红薯。两人窃窃私语，嬉笑着。
原泽目光淡淡掠过，背影颀长笔直。耳畔小公主问：“原泽，你回家要坐哪路公交车啊？”
原泽站在原地，右肩挂着书包。刚好两束光照了过来，一辆红白相间的公交车驰来。原泽侧目，视线落在公交车线路牌上。车头LED屏幕显示379。于是启唇，说：“379路。”
祝窈嗯了声。她看着玻璃窗上原泽的名字，语气欢快的和他商量：“那我们聊到你上车，好不好？”
边上。公交车慢慢停下。“嗤——”的一声，前后车门打开。候车的小情侣急慢慢上车。
原泽立在原地，没动，静静说：“好。”
公交车停了片刻。然后车门阖上，开走。
路边有路灯，明亮的橘色。冬夜渐渐开始飘雪，在路灯下，飘得缓慢悠扬。仿佛连时间都变慢。有雪吹进，落在他的发丝肩膀上。原泽抬手，仔细掸去围巾上的细雪。
浅浅的呼吸声传来。有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突然沉默。
祝窈又在玻璃窗上写了一个原泽的名字。想起什么，她叫了他一下：“原泽。”
“嗯。”
祝窈眼睛水亮，问：“你刚才说……说我是不是不知道什么？”
原泽墨玉般的眼眸稍顿，继而细长眼睫一垂。脑海中是刚才小公主羞赧乖顺的脸蛋。他抬起手，若有所思，指尖微动，碰了碰下颌那片肌肤，嘴角漾开一个明显的笑容，低声呢喃：
“公主，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我……”祝窈哑然。呆愣半晌，接着满面通红。她轻咬下唇，脑袋埋得低低的，好像是他附在她的耳边说话似的。支支吾吾半天，堵在喉咙里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害羞，却忍不住欢喜，又羞又笑，眼睛亮的发光。手无措的在玻璃窗上乱画。指尖冻得冰凉。
他低笑几声。接着说：“车来了。”
“嗯。”
挂完电话，祝窈望着窗外飘雪，明亮灯火。她的肩膀瘦削单薄，立了片刻。才用冰凉的手捂住热腾腾的脸，猛地转身蹦到床上。抓着被角往里钻，整个人埋在被窝里，轻颤着痴痴的笑。
二十分钟后，小公主爬起来，揉揉脸。冷静下来开始写卷子。
……
紧张的复习一轮接一轮，各种模拟考试接踵而至。巨大的学习压力，压得高三学生喘不过气。
课间时分，蒋甜芽泡了杯板蓝根，捧着杯子站在祝窈座位前喝，和赵谦卓和程嘉蔚聊隔壁高中的事儿。有高三学生受不了学习压力，上学校天台嚷着要跳楼。
祝窈小脸紧绷，停下笔问：“然后呢？”
赵谦卓转头，说：“最后被老师劝下来了。不过这事儿闹得挺大的。据说那学生平时学习挺努力的，但是就是心理素质不好，怕考试，平常测试还好，一到大型考试就紧张，脑袋一片空白。”
蒋甜芽喝了口板蓝根，喃喃道：“这也挺惨的。”
赵谦卓点头：“可不是嘛。”
上午两场模拟考，中午学生回到教室，午休铃响，都累得趴桌上午睡。个个带着倦容。就这么眯个几分钟也是宝贵的。林芷漪写完一套卷子，看到班上同学都睡了，想了想，也放下笔，静静枕在厚厚的卷子上。
祝窈早倒下了。昨晚熬到凌晨一点，今早五点半就起来，到学校就是连着两场考试。午饭扒了几口，回到教室，看到同学在睡午觉，也跟着眼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