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代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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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代嫁-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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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炼小声道:“司大人是微服……”司俨也是为了走访百姓听点真话,扮做了一队商人,谁知道就撞上了海匪。
  “现在海上还有几家这么猖獗的海匪?”许碧却觉得有点奇怪。前一阵子她是听沈云殊做过江浙闽三地海盗基本知识普及的,一般的海匪都是散兵游勇,见了落单的商船抢一抢是有的。但钦差队伍就算是微服,里头也有随行的侍卫,身手也都不赖,一般的海匪见了这样的硬点子也就掉头走人了,能硬碰硬的不算太多,也就是那么几个特别有名的团伙,比如说海老鲨这一种。
  但是近来沈家父子对海匪的打击着实不小。先是海老鲨帮覆灭,再是杜老七被团歼,这两个特别大的团伙被干掉之后,对其余匪徒很是起到了点震慑作用。这种情况下,好几个匪帮都偃旗息鼓,暂时不大出来了。在这种时候还敢对钦差队伍下手的,恐怕不是一般匪徒。
  九炼偷偷看了她一眼:“听说这群海匪原也是装了商人,司大人还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司大人发现了他们的身份,这些人就突然拔刀杀起来了……”
  他这几天都没来教少奶奶射箭,很怕少奶奶问他为什么不来。也不知少爷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大半夜的忽然回府,把他从床上拖起来,就跟他说不要教大少奶奶射箭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他都不知是怎么回事,少爷就又翻窗走了,莫不成是吵架了?他不敢问,只得第二天就不往内院来了。可听说这几天,他不来,少奶奶也依旧自己到了点儿就练箭,丝毫没受影响的。这要是少爷回来问他,他可怎么说呢?


第82章 及笄
  许碧并没打算问九炼什么, 更没打算怪他:“那现在这事儿怎么办?”
  “少爷已经赶过去了,所以……少奶奶生辰怕是赶不回来……”九炼打量着许碧的神色。他跟着许碧也有些日子了,看得出许碧不像是生气, 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让他越说越觉得有点心虚。
  “哦。”许碧淡淡应了一声。老实说, 九炼不提,她都快忘记了马上就是她的生辰了。
  这年头官宦人家对女儿的及笄看得还挺重要的,要特选吉日行加笄之礼,有些人家还广邀宾客, 单是行头就要做三套。
  许碧那位便宜姐姐许瑶,及笄的时候就请了手帕交来观礼, 虽然一个五品翰林家里不能搞得多么盛大,却也是按着规矩有三加之礼,所用的笄、簪和钗冠都是特地新打的, 许二姑娘记忆犹新呢。
  不过这种待遇许二姑娘是不可能有的, 她是个庶出嘛,即使不是早早出嫁,估计到时候也就是一碗寿面,桌子上多加几个菜罢了。如今都嫁到沈家来了, 就更别指望婆会给你安排笄礼了。
  不过这对许碧来说也没什么。九月二十七在她心里根本不算生日,至于笄礼就更没多少意义了, 要是能给她做个生日蛋糕,她大概还会激动一下,其余的么, 就算了吧……
  九炼心里更虚了。少奶奶怎么一脸对自己生辰毫无概念的样子?这可是大日子呢,一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少奶奶得及笄之后才能圆房,这会儿眼看着生辰要到了,少爷又没法回来,换了谁不失望啊?
  或许是太失望了才会面无表情?九炼心里琢磨着,小心翼翼呈上一个盒子:“少爷回不来,不过叫人送了生辰礼给少奶奶……”看见这个总该高兴了吧?
  说实在的,九炼还真不大适应许碧现在这表情。在他印象中,这位少奶□□一次见就是命悬一线,可就那样,她被救下来的时候也没见如何失态,不像知晴,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只差尿裤子了。
  之后再见那就是成亲之后了。那会儿轮到少爷躺在床上装命悬一线了,少奶奶照样从从容容的,不但没愁自己是不是要当寡妇,还一眼就把他和五炼给认了出来,搞得少爷的装病计划不得不改变一下,向少奶奶先交了个底儿。
  再然后,少奶奶就又给了他一个大惊喜——她能听懂倭语,还敢装成死人到大牢里去听几个倭人说话,从他们嘴里掏到了袁家勾结倭寇的实证。
  九炼私下里掰了掰手指头,发现少奶奶干过的事儿还真不少,一只手居然数不过来。更出奇的是,别的女子经了这些事,只怕都要胆战心惊,说不定终日里光是担忧都担忧不过来,可少奶奶呢?事做了就做了,险冒了就冒了,完了还能每天兴致勃勃地过日子,还要学倭语学骑马学射箭,净闹些别家女眷不会做的夭蛾子……
  不过,不管怎么闹夭蛾子吧,九炼还是觉得跟着这位大少奶奶挺不错的。遇到事儿她能拿出主意来,没遇到事儿的时候,她就总是高高兴兴活力十足,让人觉得日子也跟着快活了起来。
  不过这会儿……九炼看着上头的大少奶奶面无表情地打开盒子,忍不住去瞄她的脸色。少奶奶一不笑了,他怎么觉得就这么虚呢?说生气吧不太像,可要说她不生气,他又觉得很不对劲。
  许碧打开盒子,往里扫了一眼。狭长的小盒子里,躺了一支白玉簪子。这簪头的玉上有一块橘红色的玉皮,工匠就其形状雕成了一树丹桂,大半镶嵌在一弯雪白明月之内,另有一枝斜斜伸出月外,还散下几点金红,仿佛飘落的花朵,愈增了几分灵动。
  这簪子的玉质、雕工、匠心都是上佳的,若再想想她今年及笄,这份礼就更合适了。许碧用手指摸了摸簪头,感觉到明月里雕刻的桂树花纹在指尖轻轻滑过,心上仿佛也被什么东西磨着似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九炼觑着她的脸色,心里还是没底儿,不得不自己又加了几句话:“这簪子是大少爷自己绘的图样呢……”
  许碧抬抬眼睛:“是吗?”
  “可不。”九炼连忙替沈云殊表功,“还是在京城里偶然见的,大少爷就买下来了。当时小的还想呢,不长不短的,就是做块镇纸也嫌小了些,没想到少爷自己画了图,从京城回来就交给琢云轩去做了……”
  琢云轩在杭州城里以制玉出名,听说不但要价儿高,还得看那玉是不是合匠人的眼缘。总之从他们家出来的东西,格调确实是高些,跟一般珠宝铺子里的那些不可同日而语。
  许碧捻着簪子转了一下,果然在明月背后看见一个篆体的“云”字,四下还有祥云围绕,这是琢云轩的表记。
  九炼说到这儿可实在没得说了,满心忐忑地等了片刻,才见少奶奶把盒子盖上,递给了知雨:“仔细搁着,到生辰那日再拿出来戴。”
  哎哟,这算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九炼还没琢磨完呢,少奶奶又问了:“少爷去福建,这边的事都办完了?谁跟着去的?”
  九炼松了口气。这会儿他算是真明白干爹那天说的话了——少奶奶听见少爷出门,不问些琐事那才叫不对劲呢,这会儿总算是开始问了,哪怕他还想讲讲钦差的事儿又被打断了,他也情愿!
  九炼这里不讲钦差的事情,自有人讲。
  袁胜玄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一拍桌子:“这群倭人简直是疯了!”朝廷正在查倭患的事儿呢,他们可倒好,把钦差给杀了!
  下头来回话的幕僚也是一脸晦气,勉强道:“还好他们当时做海匪打扮,慌乱之中,未必有人看得出来……”海匪就好一些,因福建沿海原也是有海匪的,何况江浙这边最近打击得厉害,或有小股海匪游荡到闽地去抢掠也是有的。
  袁胜玄的脸色仍旧不好:“可能保证无人发现?”他疑心病素来重,什么事都要先往坏处想。
  这下幕僚哑巴了——这种事谁敢保证?难道让他去挨个问问钦差队伍里剩下来的人,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人是倭寇伪装海匪呀?那不是缺心眼吗?
  可是对着袁胜玄,这话可是万万不能出口的,幕僚只能拿另一件事来打岔:“当时是司俨与其交谈,倭人就是疑心司俨看出了什么,所以才动手……这事儿,二少爷能否从司家打探一二……”
  袁胜玄眉头一皱:“司敬文人在杭州,能打听到什么!”司俨一个人去的福建,家里人没一个跟着的,能打听出个屁来。
  幕僚小声道:“大少爷让属下跟二少爷说一句,那跟司家的亲事……”
  袁胜玄脸更黑了。他费了那么多力气,又是结交司敬文,又是向司秀文献媚讨好,终于把那丫头的贴身物件弄到手。本以为这桩亲事就板上钉钉了,到时候司俨就算看在女儿面上也要有所顾忌,谁知道那帮愚蠢的倭人,居然把司俨给杀了!
  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事情闹大,只要有一个人发现他们是倭人,就算没有司俨的奏折回报,朝廷也要剿倭了!
  而且,司俨一死,司家还剩下什么?一个刚刚中了进士,还要从七品官儿熬起的长子?一个还只是举人的次子?这还有什么用?当初太后看中司秀文,是看中了她有个能统领言官的老子,不是看她两个兄长的。
  其实幕僚也很清楚,司俨一死,这桩亲事就失去了意义,傻子才会继续呢。当然袁胜青也明白,只不过是顺便递了句话回来,让弟弟把司家的事处理干净些,别在这时候倒被司家赖上了。
  世事难料,当初袁胜玄把司秀文的玉佩哄到手时有多得意,这会儿就有多懊丧。这东西都拿了,你说跟司家姑娘并无苟且,谁信啊!
  唯一的好处是司俨这一死,司秀文就要守孝,没有个爹死了闺女马上就定亲的道理,所以袁胜玄先就把这事儿扔到脑后去了:“此事不急。”急的事儿多着呢,他哥有时候就是分不清个轻重。
  “钦差队伍里剩下的人呢?”目前最要紧的是要弄清楚,他们究竟有没有发现那些人是倭寇,“若有嫌疑之人——”他抬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
  幕僚看得明白,却也因为他的大胆吃了一惊:“二少爷,那是钦差——”
  钦差又怎么样呢?司俨都死了,再死几个又能如何?袁胜玄深恨自己年轻,官职不如兄长高,所以才被留在杭州城里。也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把他绊住了,不然他若是在军中,调派人手都方便些,何至于像如今一般,等他把主意送过去,什么都晚了。
  上回七星礁之事便是如此,这次又是如此!
  袁胜玄脸色阴沉:“若是被他们发现,只怕下次来的就不只是钦差了!再说,那是福建,便出了事也找不到父亲头上去,你们畏首畏尾的,有什么可怕!”福建境内,出事自有福建的官员顶罪啊。
  幕僚一想是这个道理:“属下这就去送信!”
  “要快,要做得干净。”袁胜玄随手比了个手势,“若是弄不清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幕僚得令告辞去传信了,外头小厮就报,司敬文来了。
  袁胜玄心里不大耐烦,但还是换了一副哀戚面孔去见人。
  司敬文脸色发白,头一次顾不得施礼,劈头就问:“袁兄,可知道家父现今情形如何?”小厮给他报的消息只说司俨遇了海匪,具体怎样还不知晓,他想想袁家这边最方便打听消息,何况还有交情在,也就顾不得别的,一头就扎到门上来了。
  只是一看袁胜玄这表情,他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仿佛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了似的:“我父亲——”
  袁胜玄要装相的时候演技并不逊于任何人,眼睛一垂就是一脸哀伤:“司兄,节哀……”
  司敬文来的时候心里还抱了一丝希望,听了这话恍如头上挨了一棍子:“是,真是海匪?”他总觉得不对,什么样的海匪这么大胆子?
  袁胜玄叹道:“这阵子江浙防得紧,那些海匪大约也是被逼得急了……司大人是微服,这些人哪有什么见识,只以为是商船……”
  他扶了有点站不稳的司敬文,满口里安慰:“如今司兄可不能倒,司大人的遗骸过几日就要回来,消息若传回京城,司兄家里……都要靠司兄了。”
  司敬文到了这会儿,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人反而镇定了些:“多谢袁兄告知。我想去福建接我父亲,不知能否请袁兄行个方便……”一介书生,就算不是特别文弱吧,往福建走一趟也不是很方便,若袁家能帮忙,那自然最好。
  袁胜玄面有难色:“这事儿……司大人是钦差,我们袁家是军中……罢了,叫我的小厮带几个家人,陪司兄去罢。”
  司敬文伤心过头,也顾不得别的,谢了他便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立刻启程。袁胜玄手里捏着司秀文的玉佩把玩了一会儿,轻轻冷笑了一声,吩咐站在面前的小厮长庚:“这样伤心,天气又冷,一路赶过去难保不病……”病得重了,也就不必回来了。
  长庚倒稍稍怔了一下:“是,不过——”有什么必要吗?司家二少爷什么都不知道,是死是活有什么关系吗?
  袁胜玄没听他再说什么就摆了摆手。到底他曾在司敬文面前说过与司秀文钟情的话。这门亲事当然是不成了,可留着这么个人也不好,若是日后司敬文心有怨怼在外头说他几句坏话——有这么个父亲,司敬文也算交游广阔且名声不错,他说的话,会听信的人可不少。
  若是司敬文死了……袁胜玄把眼睛一垂,谅来司秀文也不敢再提这事儿。
  钦差被杀,整个杭州城——不,整个江浙都要震动,连沈董两家的亲事都要先搁一搁,更不用说许碧的生辰了。
  当然,沈夫人压根也没想给许碧过什么生辰。
  “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原本这及笄的年纪该好生庆一庆,可你也瞧见了,钦差队伍在福建出了事儿,江浙这边也不知会不会被牵连,我正担心老爷,想必你也该担心大郎……”
  沈夫人坐在上头,慢条斯理地说话,扫过许碧的目光里却有些阴沉。
  沈云安这几天都被她拘在院子里读书,连请安都不必来了,就怕他再看见了许氏,一个糊涂又做出什么来。虽说那天沈云安赌咒发誓说再不会犯糊涂,可是据剪秋来报,这几天他茶饭都不大用,说是念书,时常发呆——都是被许氏给祸害的!
  她这几天心情本来就有点焦躁,一边担心军营里的沈大将军会不会因此被牵连,一边有点烦躁选定的纳采吉日只怕是不行了。这可是六礼里头的第一个重头戏,轻慢不得。且纳采要用雁,前几日从猎户手里买了几对大雁来,也不知下人会不会养,不说养死,就是养瘦了也不好看……
  这种时候,再看见许碧,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了,就连这吉日拖延,她也很想算到许碧头上——这简直就是娶进门一个搅家精,也不知道当时林嬷嬷究竟是怎么办的差,居然把她给挑了来。什么懦弱无能,简直就是太能了!
  许碧对自己的生辰无所谓:“夫人说的是。”反正沈云殊也不在家。不对,这跟沈云殊在不在家有什么关系?这是因为她没觉得这是自己的生辰,绝对不是因为沈云殊!
  “你这根簪子倒是头一回见——”沈夫人扫视许碧一圈儿,就发现了她头发上的新首饰。
  各院公中的份例沈夫人心里都有数,许碧头上这根簪子她没见过,看那玉质肯定是超出了份例,那就只有沈云殊私下里贴补了。
  “是大郎给的?”沈夫人看着像在打趣,眼神却愈发阴沉。这两个倒是蜜里调油似的,却害得她的儿子心猿意马,不思饮食,若是不给她一点教训,如何对得起自己……
  香姨娘在旁边立着,目光也迅速在许碧头发上打了个转。沈云殊从前何曾在意过这些女子家的东西,就是给她或沈云婷送东西也不过是让她们自己去挑选,再从他的私房里走账罢了。可许碧这些日子都没出过门,这簪子定然是沈云殊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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