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件?”胤禩瞪大眼,“江南舞弊案是我查的,皇帝二哥查当年的草头舞弊案,重罚被汗阿玛饶恕的朝臣,也是我出面。后来整顿兵部,裁军营中的冗兵冗员也是我,我做的事少?”
胤禟仔细一想:“好像也不少。”
“本来就不少。”胤禩睨了他一眼,“你以为老二傻?他那么会算计的一个人,没封你估计是留着下次。”
胤禟哼一声:“下次不见得能轮到我。”顿了顿,“咱们那么多兄弟,不可能个个都得世袭罔替,说不定老二封了你和四哥就不封了。”
“还真有可能。”胤禩道,“四哥得个铁帽子,咱们都服气。皇上二哥估计是怕四哥一人太毛尖,顺便赏我一顶。”
胤禟点头:“极有可能,你是捎带的。”
“你就别膈应我了。”胤禩道,“皇上走了,太子那个懒货监国,他能睡到太阳晒屁股。咱们最好早点歇息,明儿去东宫喊太子起床。”
弘晅倒是想睡到太阳晒屁股,可惜卯时一刻,宫人就来禀报四王爷在文华殿。弘晅顿时清醒,洗洗脸,喝点粥,拿着包子边吃边往文华殿跑。
到文华殿看到他四叔正在整理昨儿夜里到的奏折,弘晅不禁深吸一口气。
“来了就赶紧进来。”胤禛指着案几上的奏章,“今天上午看完发回各地。”
弘晅头痛:“汗阿玛没教过孤批阅奏章,四叔说,孤来写。”
“太子用早饭了没?”胤禛问。
弘晅楞了一下,想了想:“没有。”
胤禛笑道:“待会儿太子的那份早膳,粥和汤留给太子,其他的赏给本王如何?”
弘晅蔫了,笑看着胤禛:“四叔,您就不怕撑着?”
“不怕。”胤禛眼皮一挑,“本王胃口好。”
弘晅敢抱着胤礽的胳膊撒娇,敢把脑袋搁在石舜华肩膀上耍赖,也敢在康熙面前装傻充愣,唯独面对胤禛,弘晅不太敢开玩笑。
胤禛并不严肃,碰到投脾气的人瞬间变成话痨。可他办事认真仔细,为一小事敢跟康熙瞪眼,冲胤礽吼,偏偏每次都是他占着理。
康熙和胤礽有时候提起胤禛就头痛,弘晅听得次数多了,是真不敢招惹他。弘晅有理由怀疑,他若是在他四叔面前太过分,他四叔说不定真能抽掉腰带朝他屁股上揍。
弘晅碰一鼻子灰,老老实实去看奏章。
胤禩和胤禟来到文华殿,便看到太子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批奏折。哥俩相视一眼,下意识往外看,外面天亮了,太阳还没出来,看不出今儿太阳从哪边出来。
胤禟小声问:“太子今儿怎么了?
“孤好得很。”太子咬咬牙,“九叔,理藩院刚刚送来的折子,您在理藩院待过,帮孤分分类吧。”
胤禟走过去,一看十几份:“出什么事了?”
“从去年年初到今年上个月,汗阿玛前后借给蒙古各部六十枚火炮,估计是俄人找理藩院讨说法了。”弘晅猜测。
胤禟啧一声:“真不知道你汗阿玛怎么想的,咱们花大钱做出的火器全便宜蒙古族人。”
“九叔想知道?”弘晅连忙问,“你帮孤批奏折,孤讲给你听。”
胤禟冷笑一声:“你四叔也知道。”扭脸就问,“四哥,皇上二哥怎么想的?”
“俄人被边关战事拖着,就没法像咱们一心一意整顿内务。”胤禛把无关紧要的折子挑出来,“火器夺地,夺到手了,蒙古部落富裕了,没抢过来也不会有太大损伤。这样一来俄人更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越界杀人。”
胤禟翻开奏折,果然是俄人谴责大清不守信用,背弃《尼布楚条约》:“太子,皇兄有没有教你怎么处置?”
“汗阿玛说那些人是流寇,朝廷也在捉拿他们。”弘晅接过来,写几句还给胤禟,“命人传给理藩院吧。”
胤禟仔细一看:“还真没这么写?”
“不然怎么办?承认啊。”弘晅瞥他一眼,“傻不傻啊。这种事找到太和殿都不能承认。
胤禩没在理藩院待过,这几年忙着军队的事也没精力过问其他事,担心道:“万一俄人抓蒙古人跟你汗阿玛对峙呢?”
“那就越界抓几个俄人,说他们杀了牧民好了。”弘晅想也没想,“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孤?汗阿玛叫你们帮孤,不是叫孤教你们。”
胤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向胤禛见他不意外:“皇兄以前经常这么做?”
“以前他没这个机会。”胤禛道,“最近一年都是死不承认。”说着话看向弘晅,“真不知皇上怎么会变成这样。”
弘晅以前也不知道,这几年长大了,懂事了,呆在景仁宫看到他爹娘斗嘴,好多次胤礽都败在石舜华的无赖之下,弘晅隐隐觉得他爹如今长这么歪是跟他娘学的:“当然是皇玛法教的。”
“你皇玛法的脸皮若是有这么厚,当年就不会在明明恨死准噶尔一部的情况下,还接受策妄阿拉布坦投诚。”胤禩道。
弘晅:“皇玛法死要面子活受罪。后来的事也证明策妄阿拉布坦并不是真心投靠咱们,而是争取喘息之机。咦,朝鲜?”
“朝鲜求援。”胤禩道,“今年大旱,请求朝廷赈灾。”
弘晅问挑奏章的胤禛:“有关外的折子吗?”
“没有。”胤禛道。
弘晅:“东北跟朝鲜接壤,老天爷不可能只挑朝鲜弹丸之地不下雨,不用管他。点个火盆,把折子扔火盆里。”
“烧了?”胤禩惊讶,“朝鲜使臣的折子怎么能烧?”
弘晅反问:“还给他?什么都不批?”
“你就算压下来,也不能烧。”胤禩道,“回头朝鲜使臣找到理藩院,你十一叔怎么跟朝鲜解释?”
弘晅冲跑腿太监招招手:“去跟十一叔说,赶明儿朝鲜使臣找他,就跟他说赈灾一事重大,孤不敢自专,必须向汗阿玛禀报。朝鲜使臣的奏折,孤已经使人去关外,请朝鲜使臣耐心等些日子。”
胤禩听直了眼。
胤禛颔首:“此事甚好,应该这样处理。辰时了,太子回东宫用膳吧。”
“四哥?”胤禩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胤禛:“我会派人去朝鲜查清楚,朝鲜真无力赈灾,我会命关外将士运粮过去。”
“四叔,这事不用查,一准是朝鲜国王夸大其词。”弘晅道,“去了也是白跑一趟。这么热的天就别折腾了。”
胤禛反问:“万一是真的呢?”
第229章 康熙驾崩
弘晅想也没想:“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死的又不是大清百姓。”
“不是大清百姓就不是人命?”胤禩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
太子理所当然的说:“在孤眼里朝鲜百姓和俄人没什么区别; 八叔非要答案,孤告诉你; 不是人命不人命的问题,而是他们的死活跟孤没关系。有那么多闲粮,还不如分给大清吃不上饭的百姓。”
“你——”胤禩张了张嘴,“岂有此理!”
弘晅被叔叔哥哥们挤兑惯了; 丝毫没感到不快:“八叔觉得孤不对,大可向汗阿玛禀报。不过,孤敢保证你的皇帝哥哥会称赞孤; 数落你一顿。”
胤禩看向胤禛无声地问; 真的?
“皇上二哥怎么想的我不清楚。”胤禛道,“咱们可以算算; 朝鲜比京城冷; 今年二月中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朝鲜那边即便没有雪,先前下的雪也不可能化。
“据我所知朝鲜主食大米; 为保秧苗不冻死,他们大概四月初或者三月底插秧。而那边的水稻大概四个月左右收割。这个时候稻苗应该都没黄,或者刚刚泛黄,至于这季水稻能见多少,至少得再过二十天才能知晓。即便颗粒无收,也没到必须赈灾的时候。”
胤禟不解:“那你还要派人查看?”
“朝鲜国王若真胡扯; 咱们也无需找理由应付。”胤禛说着话转向太子。
弘晅:“孤不同意呢?”
“那就不去。”胤禛说的干脆。
弘晅睁大眼:“四叔都不想想?”
“想什么?”胤禛道,“朝鲜百姓又不是大清百姓,太子刚才已经说了。太子觉得我会为了几个朝鲜人跟你作对?我恨不得除了大清以外的人都死光。”
弘晅啧一声:“还是你狠,不愧是孤的四叔。今儿孤心情好,请你们去东宫用膳。”起身伸个懒腰就往外走。
胤禩扯扯胤禛的衣角:“真由着他?”
“太子并没说错。”胤禛道,“属国强大起来对朝廷没好处。”
胤禩顿时无语。
胤礽抵达赤峰,向蒙古诸台吉炫耀一下他的软车轱辘马车,在众台吉的羡慕嫉妒中继续往北。听到策凌说俄人如今已撤到离原先划定的边界线八十里外,便叮嘱策凌见好就收,他并不想把红毛子惹毛。
策凌也不想把红毛子惹毛,不过他也得防着红毛子,于是提出向朝廷买火器。其实策凌更想找朝廷要,可惜皇帝太小气,借给他火器都要他出来回费用,送他?这辈子甭想。
胤礽听到策凌要的不多,便跟策凌说火器由胤禟负责,他并不知道一枚火炮造价多少,吩咐他直接给胤禟写信。
八月初,胤禟接到策凌的信,过了三五天又接到几封蒙古王爷的信。纵然九王爷去过漠北,到过南海最南端,见多识广,可是看到皇帝出去一趟卖掉三十枚火炮,两百粒弹,忍不住感慨,他见识太少。
翌日,见着弘晅,没有外臣在场,胤禟故意把策凌写给他的信给弘晅看:“有什么想说的?”
“咱们不用的那些火器卖给他们。”弘晅道,“别卖最新的火炮。”
胤禟:“你的汗阿玛太大方,之前借给策凌的火器就是前年做出来的。”
“这两年没有改进?”弘晅问。
胤禟仔细一想:“是有一点点改进。”
“这就行了啊。”弘晅道,“即便策凌请懂行的人研制,等他做出来一模一样的,咱们新的又出来了。怕什么,尽管卖。”
胤禟服气:“真是你汗阿玛的好儿子。”
“必须的。”弘晅道,“给云南、四川和西藏那边去信,叫他们联络一下那边的外国人,问问他们要不要火器,把以前的火器全部清理出去。”
胤禟皱眉:“卖给他们做什么?”
“听汗阿玛说南边那些小国都被西方来的洋人占了,当地人肯定想夺回来。”弘晅知道胤礽一直惦记签《尼布楚条约》让出去的地,将心比心,“咱们提供火器,他们把洋人打回去,消减洋人的地盘,咱们也不用整天担心被洋人比下去,洋人攻打咱们啊。”
胤禛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一举反三。”
“谢谢四叔夸赞。”太子脸皮十分厚,冲胤禛笑笑,就问胤禟,“除了火器,还有别的事?”
胤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了。本来还指望你劝劝你汗阿玛。”
“汗阿玛决定的事,孤劝不了。”弘晅道,“汗阿玛连皇玛法的话都不听,孤说得多了,他直接揍孤。”
胤禛:“每次都是一巴掌,跟挠痒痒似的还好意思往外说。”
“那是没打在你身上。”弘晅扔下朱笔,“孤得陪皇玛法用膳去了,剩下的你们处理。”不等叔叔们开口,又说,“汗阿玛说了,你们协助孤处理政务,别想什么都不干。”说完就往慈宁宫方向跑。
胤禟望着他一蹦三跳,很是无语:“难怪皇嫂不给他选太子妃,就这样选了太子妃,他也能把太子妃给气得天天都想回娘家。”
“羡慕不?”胤禛问。
胤禟楞了一下:“我羡慕他?开什么玩笑。”突然一顿,苦笑道,“有时候是挺羡慕。两位嫡兄比他年长六岁,又是皇兄和皇嫂最小的孩子,无需像你我小时候为了能让汗阿玛多看一眼,绞尽脑汁想法子引起汗阿玛注意,皇兄和皇嫂就把世间最好的送到他面前。唉,咱们这个太子,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会投胎。”
“你是太子的叔叔,你也挺会投胎。”胤禩说一句,“走了,回去吃饭,别在这儿感慨。皇兄见着策凌,估计快回来了。一旦被他发现哪些地方处置的不妥当,甭说铁帽子王,你连亲王的爵都保不住。”
九月九日,胤礽回到紫禁城,查太子处理的事务。石舜华忙着闺女的婚事。直到十一月初八把弘晗嫁出去,夫妻俩才算闲下来。
石舜华心性豁达,后宫又没什么糟心事,明明只比胤礽小一岁,站在天天操心军国大事的胤礽身边,说两人差七八岁也没人怀疑。
晚上歇息时,石舜华把胤礽拉到身边,指着镜子里的人:“以后小事都交给弘晅吧。”
胤礽张嘴想说不,看到妻子光彩四溢的模样:“朕是该歇歇了。”
弘晅打小便是吃软不吃硬,凡事都得顺毛锊,胤礽命他处理政务,弘晅仗着胤礽在京城,一准会推脱或者乱来。
十一月二十一日,下午飘起大雪,石舜华命宫人准备暖锅子,化个十分精致的妆,便命奴才去乾清宫请天家父子回来吃暖锅子。
弘晅天天见石舜华,也没瞧见她和以往不同。石舜华见儿子没意识到,吃个半饱,弘晅的动作慢了下来,石舜华就说:“小五,我今儿早上跟你汗阿玛说,我俩如今一块出去,百姓都会以为我是他的继福晋,他还不信,你说是不是?”
弘晅张口就说:“怎么可——”看清他爹娘的相貌,惊讶道,“皇额娘越活越年轻呀。您最近吃了什么?”
“是你汗阿玛老了。”石舜华道。
胤礽知道她在给弘晅下套:“朕只比你大一岁。”
“这就是操心和不操心的区别。”石舜华看向弘晅,“你汗阿玛前半生太苦,你觉得是不是该让他享享清福?”
弘晅撇嘴:“合着您在这儿等着儿臣呢。”
“我儿聪明,却也粗心。”石舜华笑道,“不提醒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呢。你三哥带着你侄子进宫,你汗阿玛想抱抱,他都怕累着你汗阿玛。”
弘晅被娇宠大,早已习惯爹娘在身边,虽然不想学着处理政务,可是他又真怕把他爹累出个好歹,一觉不醒,抿抿嘴,思索片刻:“好吧。”
“真乖。”石舜华顺手摸摸他的脑袋。
弘晅顿时不好意思:“皇额娘,儿臣都十七岁了,别动不动摸儿臣的脑袋,被外人看见儿臣威严尽失。”
“每天只想着吃和睡,你还有威严?”胤礽道,“你的叔叔和哥哥们一个比一个有本事,不想把懒病改掉,就要让他们看到你的才能。否则,待朕去了,大清会出现周朝的情况,君王只是个摆设。早些天朝鲜的事应对的就不错,朝鲜使臣没得到朕的回复也没再递奏章,说明朝鲜的旱灾并不严重。”
弘晅:“那件事儿臣也有考量。早年儿臣和皇玛法去南海时,就跟三哥聊过,海南四面靠海,庄稼颗粒无收,海南的百姓可以去海里捕捞东西果腹。当然,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
“朝鲜三面靠海,朝鲜南部国土最宽的地方也不过六百里,位于最中间的百姓没得吃,两天之内即可抵达海边,捡蛤蜊、捡海菜充饥。再说了,朝鲜此次禀报一个地方大旱,受灾百姓顶多十多万,儿臣不信朝鲜国王无力赈灾。”
“有没有解释给你四叔和八叔听?”胤礽问。
弘晅:“没有,儿臣觉得没必要。”
“不错,没必要。”胤礽道,“他们是长辈,也是臣。你是晚辈,却是君。你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前提得保证自己的决策是对的。不然,无论你以后做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拦着你。还有一点,不能确定或者毫无把握的事,必须跟王公大臣商议,你没有说服他们就不能再做。否则,你就是个任性妄为的皇帝。”
弘晅点了点头:“儿臣谨记。”
“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