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元极倚靠着树干,深邃的眸子固定在她的脸上,“经历了如此危险之事,你真没害怕么?”看她现在眼波流转的模样,好像很享受发现这些秘密的过程,根本没有害怕的样子。
没想到他会忽然间问这个,秦栀仰头看着他,然后点点头又摇摇头,“被官兵追的时候的确有些害怕,毕竟我又跑不过他们。不过,之后就不觉得害怕了,虽是冒险,却又收获颇丰。”
风吹过,发丝掠过她的脸,尽管一身男人的装扮,却仍旧挡不住她的娇媚。
垂眸看着她,元极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起了波澜,犹如风吹过湖面,引起的阵阵涟漪。
“你没发生什么意外,很好。”片刻后,他转开视线,淡淡道。
秦栀眸子轻动,她不知元极说这句话的目的是出于什么,不过,作为跟随他涉过险的自己来说,听到他说这种话,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最起码证明,他这个人也并非完全没有良心,尽管可能只有那么一丝丝,但他能把这仅有的一丝丝用在她身上,证明她这一番折腾冒险也不算白白浪费了。
“你身体如何?不知什么时候能启程?”看向别处,天空湛蓝,香气萦绕,这里真是清净。
“后日就动身。”元极的视线又落在了她的脸上,一边淡淡回答道。
“我想元烁也应该回来了,世子爷应当把我送回王府才是。”她很想知道元烁和那个汪小姐的进展如何了,很好奇。作为朋友,她很想八卦。
“你是觉得,离开了你,他连正常生活都不会。还是你离不开他?”忽然的,他声音一变,明显生气了。
秦栀看向他,不由觉得几分莫名其妙,“这六年来我都和他在一起,虽然他戏称我是他的军师,但我想,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吧。世子爷见过哪个军师,不跟在将军身边的?”他这变脸真是比变天要快,猝不及防。
“那这位秦军师打算陪到什么时候呢?有一天他上阵打仗,你也要跟着?”看得出元极很不赞同。
“再说。”秦栀摇摇头,总是能独当一面的。
“靠你这个女人,他这辈子能成什么大事?”元极不乏嘲讽。
“又开始搞性别歧视这一套。元极,你和我有什么不同?除了你身上某个零件我没有之外,其他的东西,你有的我都有。”秦栀也不由得绷起脸,这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闻言,元极有片刻的诧异,随后他的视线缓缓地向下,路过她的胸口,然后一直到下半身。
他这个视线,让她极其特别的不舒服。
轻咳一声,她扬起下颌,“不好意思,突然开车了。不过车门焊死了,你别想下车了。”说完,她就转身走了,虽是姿势如常,但看起来的确是慌忙逃离。
薄唇微扬,看着她快速走开的影子,元极几分忍俊不禁。
还是有些自知的,知道他们之间的差异,也明白自己是个女人。
夜幕降临,很多护卫都离开了寺庙,眨眼间的,好像天地都安宁下来了似得。
老朱奉元极的命令去见了住持,具体给了多少钱不知道,不过老朱回来时拿了许多的妙香回来,储存装好。
护卫走了,旁边有禅房空了出来,秦栀也不用和元极待在同一片屋檐下了。
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秦栀看向正在换药的元极,“我去隔壁了,世子爷有事的话,也别叫我,我打算好好睡一觉。”
老朱看了她一眼,不由的笑,本以为她会说几句客气话呢,哪想到一点都不客气。
“放心,有事没事,都肯定叫你,让你睡不安宁。”元极看着她,一边淡淡道。
无语,秦栀撇了撇嘴角,“我会把耳朵堵住的,听不到。”
“那我就只能亲自动身去找你了。”她有法子,他也有。
“你有那去隔壁叫我的时间,想做什么自己都能做了。”专门和她过不去,这是什么心理她搞不清,兴许是因为他很无聊。
“你不是号称和我没差别么,给你个表现的机会。”裸着半身,他盯着她说出这句话,颇有一股无赖的气质。
“我并不想表现,你把这个机会赏赐给别人吧。晚安,祝你噩梦。”说完,她便快步离开了,这厮现在在故意和她为难,目的可疑。
看着她离开,元极微微弯起唇角。
“秦小姐真是与众不同,属下这多年来,还从未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姑娘。对了,主子,这秦小姐是当年与你定下婚约的那位小姐吧。她父亲是大将军,死在了一场针对王爷的阴谋里。”老朱一边小心的擦药,一边说道。关于元极订婚的事儿,当年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在当年来说,很荒唐。
“有趣的灵魂。”元极轻声的说着,这个形容很贴切。
老朱笑了笑,“这世上身世匹配的男女有很多,若是想找,也很容易就能找得到。这唯独难的,也就是心灵上的契合了,有时穷极一生,也找不到这样的人。不知主子知不知道大魏湘岭有名的文人季离,这人特立独行,风头正胜时,他喜爱上了一个青楼女子。给她赎身后,季离明媒正娶,二人琴瑟和鸣,根本不管外人如何看待,季离也因此遭受到了很多的打击。好景不长,这季夫人得了怪病,很快便暴毙身亡了。夫人死后,季离在墓前守了几天几夜,写下了许多的诗句,然后便引刀自杀了。他留下的诗句中有那么一句说的极为好,伴侣离巢孑然一身,万世茫茫已如深渊。世人碌碌一生,怕是没人会体会到此种壮烈。”
元极注视着前方,听着老朱所言,他面上的表情也微变,穷极一生?倒是与某个诅咒不谋而合。
好马不吃回头草 088、蛇一样的人
睡了一个好觉,隔壁那人并没有打扰她,还算有人性。
从被子里出来,秦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下床。
慢悠悠的舒展身体,舒服了,她才缓缓的离开了禅房。
天上有乌云,太阳也被遮住了,不过温度很凉爽。
昨夜离开的护卫,有已经回来的,他们站在院子里,似乎正在享受难得的清闲。
看到秦栀,他们各自向她问好,态度恭敬。
秦栀微微点头,对于他们这忽然转变的态度,她不知该作何感想。不过,很明显,他们也应该是授命于元极吧,就算他没说什么,但总应该会表现出些什么,所以才让护卫变了态度。
吃早饭的时辰到了,秦栀自顾自的前往饭堂,那个小沙弥瞧见了秦栀,不由得快步跑过来,“施主,你今日可晚了。那位仪表堂堂的施主已经用完早饭了,而且还说今日的斋饭做得好。”
看着他,秦栀确定他说的仪表堂堂的施主应该就是元极了。只不过,他会夸奖这里的斋饭做得好?不太可能吧,他可不是那么客气的人。
“他还说了什么?”摸了摸他的小光头,手感不错。
小沙弥随即笑的弯起了眼睛,摇摇头,“师兄们说,那位施主捐了很多香火,我们寺里能扩建了,还能给佛祖重塑金身。”
“好事。”点点头,秦栀一边坐下,元极做了一件好事,这么多和尚都在感谢他。若是如此的话,那么应该能抵消在边关那寺庙里所受的诅咒了吧。
“对啊,师兄说,我们都能换新的僧衣芒鞋了。”小沙弥更高兴的是这件事,他身上的僧衣打了许多补丁,显然很久没换过新的了。
秦栀轻笑,如果她有钱的话,肯定也会做好事的。瞧瞧这孩子高兴的小脸儿,她看着都跟着开心。
斋饭端上来,秦栀动筷,今日的斋饭果然好吃了些,比昨天的好吃。
想想昨天,元极将所有的斋饭都吃了,看来还真是为难他了。
不过想他昨日的样子,秦栀不由得弯起唇角。还说她蠢,他那个样子也挺蠢的。
用过了斋饭,天上居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寺里的大树被细雨淋得沙沙作响,更像是在唱歌。
缓步的往回走,雨水落在了脸上,凉丝丝,又痒痒的。
护卫都站在外头淋雨,即便下雨,他们也很喜欢站在外面清闲。几个人小声的不时说着什么,看神色都挺轻松的。
如此高危的工作,能够活命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还能在这儿淋雨赏景,即便不懂风雅,也能附庸其中。
看着他们淋雨,秦栀不由得摇摇头,他们对此时的安宁很满意,也很享受。人生短暂,他们更是不稳定,这会儿如此悠闲,说不准何时便没命了。
走回房间,却猛地听到隔壁在叫她,连名带姓,好像在命令她。
深吸口气,她转头看了看那些还在淋雨的护卫,他们都在享清闲,有事完全可以去叫他们。
转身走过去,直接推开门,入眼的却是在煮茶的元极。
他坐在桌边,单手调茶,看起来也很悠闲。
“叫我做什么?你的手下都在外面,你有事完全可以叫他们去做。我又不是你的属下,不要总是命令我。”在他旁边坐下,秦栀一边看向桌子,如此环境,他居然还能找到煮茶的工具,真是厉害。
抬眼看向她,幽深的眸子几许无奈,“叫你喝茶。不喝的话,就算了。”
几不可微的挑眉,“叫我喝茶?真的假的,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喝到世子爷煮的茶。”单手托腮,秦栀一边看着他的动作,只是茶叶,什么都添加,原滋原味。
“想喝的话就闭嘴,再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把你的头揪下来。”她那语调,用脚趾头都听得出不对劲儿来。
“废了一只手,还想揪下我的头?”连煮茶那只手都用不上,简直妄想嘛。
“我就用这一只手,别说揪下你的头,把你拆了都轻而易举。”动手倒茶,茶汤色泽鲜亮,泛着淡淡的茶香。
秦栀看着他的手,不由得笑,“好吧,我信。世子爷是男人,男人都有麒麟臂,甘拜下风。”
将茶杯推到她面前,元极示意她可以尝尝了,她爱喝清茶,这会儿煮的便是清茶。掌控好了火候,茶汤就不会涩口。
秦栀点点头,然后拿起茶杯,先闻了闻,随后观察了一下色泽,小心的入口,果然煮的很好。
“麒麟臂是什么?”茶还在嘴里呢,元极忽然问道。
秦栀险些呛着,看向他,她想了想,“形容手臂粗壮有力。”
眉头动了动,元极盯着她的脸研究了一会儿,“真的?”他怎么怀疑她是在骂人呢。
“当然了。根据字面上的意思,这三个字儿也不像骂人的吧。”秦栀面色坦然,看不出异样来。
不眨眼的盯着她,片刻后,元极几不可微的摇头,“还是不对。”
“那你就自己猜吧,我喝茶。这茶煮的不错,我就喜欢喝这样的。添加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特别像泔水。”秦栀喝着,一边说道。
这个时代,人们吃的喝的不免有些贫乏,尤其是甜点一类的。所以,这些人就会自己发明创造一些,可是很难符合她的口味儿。
譬如说王府很盛行的团茶,王妃的最爱,茶叶揉碎了,然后再放里许多甜的东西,煮出来的茶汤一股水果和着茶叶的味道,再加里一些蜂蜜,甜滋滋的。
那味道很奇怪,喝完之后舌头会麻痹半天,六年了,她仍旧不习惯。
“你这一句话,将所有权势富贵之家都比喻成了猪。”猪才吃泔水。
看着他慢悠悠的喝茶,秦栀不由得弯起红唇,“你若不说,他人也不会知道。所以,但凡此事传出去,就是世子爷你泄露的口风。”
“学会歪理邪说了,胆子越来越大。”以前,她可从来不会说这种话,一向让自己滴水不露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着他,秦栀认为就是如此。
看向她,元极蓦地抬手在她脑门儿上拍了她一巴掌,“胆大包天。”
反应不及,没有躲过,秦栀暗暗的咬牙,蓦地抬腿朝他踢了过去。
元极反应迅速,长腿微偏,就躲过了她的袭击。同时看向她,薄唇微弯,眸子也含笑。
不由不忿,但的确是自己技不如人。在这个时候如果生气的话,会显得自己很没风度。
继续喝茶,元极这茶煮的倒是真不错,很合她的口味。
“听说,你捐的钱足够这寺里翻新扩建,还能给佛祖重塑金身。世子爷这么大方,实在让我意外。不过做了好事,所有人都感谢你,心情是不是很好?”秦栀没想到他会拿出那么多钱来。
“报酬。而且,也免得被你抓住把柄。”元极又将她面前的茶杯填满,动作慢悠悠,却又十分好看。
“寺里的僧人很感谢你,我想也肯定会为你诵经祈福的。那时的诅咒,你也不用介意了。”秦栀记得那个和尚诅咒元极尝尽人间八苦,这在佛经里来说,是很强烈的诅咒了。
说起这个,元极面色微变。看向她,他的眸色几许浮沉,“你还记得。”
“别的不敢说,记忆力是非常不错的。那个和尚诅咒你尝尽人间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八苦,虽然听起来简单,好似人人都会经历,但程度又各不相同。
“记忆力的确很好。只不过,还有两句,你可曾记得?”元极身体向后依靠着椅背,一边淡淡问道。
闻言,秦栀微微挑眉,“还有两句?”还有两句什么?
元极微微垂眸,“不记得就算了,也并非是什么好话。”
“你真的担心了?放心吧,我去找住持,让他给你诵经祈福。肯定会抵消那些饱含怨念的诅咒,再说人各不同,你又怎么能知道,凭你如此尊贵的身份,那些诅咒能拿你如何。”今天这也算是一个大发现了,元极居然很在意这些。
在封建社会当中,人们的确很喜欢卜问天地,敬畏神灵。诚如始皇帝,为了长生不老,简直进入魔障一般。由此可以判断出,掌握越多的人,对这方面就越在意,因为他们害怕失去。而什么都没有的人,反而无所谓,因为本来也不曾拥有。
元极看来也一样,内心有符合平常人的一面。
元极没有言语,纵使他刀枪不入,为今看来,这诅咒也已经开始缓慢渗透了。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淋雨的护卫们也不得不回到禅房避雨了。打开颤颤悠悠的窗子,秦栀不由得伸手托着那窗户,“还真是残破不堪,幸好你捐钱了,不然这窗子掉了,我可赔不起。”
起身走到她身边,元极看了看那窗子,“松手吧,不会掉下来的。”
秦栀看了看他,“你确定?”
元极挑眉,眼角眉梢间都是自信。
缓缓放手,那窗子发出了吱嘎的声响,秦栀不由得几分担心,这破窗子可能真要坚持不住了。
放下了手,窗子倒是没有再发出响声,她弯了弯唇角,希望它能坚挺住。
然而,她翘起的唇角还没落下来呢,就眼见那窗子和窗棂脱开,直朝着她砸了下来。
元极的手臂更快的拦截住,那窗子砸在他手臂上,然后就落到了外面,掉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得,这回彻底罢工了。”探头看了一眼,今晚元极睡觉要开天窗了。
“的确需要翻新了。”这寺庙确实太差了。
扭头看向他,他也正好低头看她,四目相对,不由得都笑了,两个人居然做了这么蠢的事儿。
阴雨绵绵,直至下午,这雨还未停歇,寺庙周围的树木沙沙作响,好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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