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她扭头看向旁边的元极,“世子爷,咱们走吧。”
转过身面对她,元极缓缓地弯起薄唇,蓦地,他忽然俯身,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抬手圈住他的颈项,秦栀睁大了眼睛,“元极,你干嘛?”长裙曳地,她这模样看起来很沉重似得。
不过,元极的样子却很轻松。抱着她,他转身朝着外面走,一边道:“替代你的双腿,这一段路途,我抱着你走。”
轻笑,秦栀扫了一眼后面跟出来的嬷嬷还有小厮,各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儿盯着他们俩。大概伺候了这么多主子,从没见过他们俩这样的吧。
“好啊,你不嫌丢脸,也不怕别人说你夫纲不振,那我就不怕。”圈紧了他的颈项,秦栀任他抱着自己。不用自己走路,真是无比轻松。
“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人爱说什么便说什么。背着我说,我听不到,也就算了。若是被我听到了,就得做好丢掉舌头的准备。”他目视前方,薄唇弯着,可见他心情极好。
扫了一眼立在府中的甲字卫天字卫还有鹰机,但凡在帝都今日没有任务的,他们就都来了。
和那些嬷嬷与小厮不同的是,无论元极做什么,他们都很淡定,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任他抱着自己,很快的便抵达了前府。这前府经过了一番装饰,透着遮掩不住的喜气。
府门前,红色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华丽的銮舆就停放在台阶下。
元烁订婚时的阵仗也没有这么大,因为身份的不同,阵仗也有差别。
踩着杌凳,元极抱着她直接走进了銮舆,他双臂一动,秦栀也随着他的力气在空中转了半圈,随后便被放在了矮榻上。
在她身边坐下,元极扯了扯她的长裙,然后看向她,“准备好了么?”
“嗯。只要世子爷不给我冷脸看,无论今日怎样疲累,我都不会有怨言的。”歪头看着他,发冠上缀着的装饰也在晃动着,发出好听的声音。
深吸口气,元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要再挖苦我了,你这个坏东西。”
抿嘴笑,这边队伍也出发了。銮舆走的很平稳,四周纱帘垂坠,能听得到外面的声音,因为知道今日是元极的订婚礼,所以百姓们都早早的跑到了街上看热闹。
祖祠距离这宅子很远,队伍前行又是匀速,太阳都跳出来了,阳光穿过帘子照射进来,秦栀一时觉得眼前的光线都是发亮的。
听着外面那些百姓熙熙攘攘的声音,秦栀不由得深吸了口气。蓦地,她抓住他的手,随后扭头看向他。
也转头看过来,元极眸子转动,“怎么了?”
抬手捧住他的脸,将他拽到自己面前,她用力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被强行亲吻,元极一诧,随后便抬手扣住她的后颈,“这是做什么?忽然间很感动是么。”
盯着他脸上那红红的唇印,秦栀点头,“是很感动。你就这个样子,不要擦自己的脸,一会儿那么多人在观礼,要让所有人都瞧瞧你的脸。”
她说完,元极也明白了,她涂了口脂,他现在脸上必然印着一个红红的唇印。
用力的在她后背上拍了拍,元极倒是也没动手擦拭,“成,你若觉得好看,我便不擦掉。不过,怕是到时你就要扬名帝都了。”
抬手,用拇指蹭掉他脸上的唇印,凑近他的脸,秦栀不由轻叹,“娶了世子爷,真是我三生有幸。七年前看见你吧,我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你这人必定十分不好相处。但谁想到,七年过去了,我最终还是要娶你,真是躲不过呀,看来这就是缘分。”
垂眸看着她仰脸盯着自己的小样儿,像极了讨打的小狗儿。
凑近她的鼻子亲了一口,元极随后用食指抵在她的脑门儿上,将她推回原位,“脸上嘴上都是胭脂,别勾引我。”
坐好,秦栀又看了他一眼,静静地享受着銮舆的前行,晃晃悠悠的倒是舒服。
在街上转悠了许久,终于接近祖祠了。禁军封路,百姓都不会进入这禁地。而且除了禁军之外,跟随队伍前来的甲字卫天字卫还有鹰机也迅速的散入了人群之中,将祖祠这附近层层封锁,他们的阵势比之禁军还要慑人。
元烁劲装在身,拎着宝剑,他今日负责祖祠四周的警戒,看着銮舆接近,他张望了一会儿,随后便又开始仔细巡视。
銮舆顺利的朝着祖祠的方向而去,而观礼的人们,也都已经到了。
分立两侧,因身份的不同而区分,若是放眼望去,无不是这大魏帝都的皇亲国戚,权臣高官。
抵达那长长的阶梯下,上面响起了撞钟声,銮舆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元极站起身,朝着秦栀伸出了手,漆黑的眸子如同子夜,却载着遮掩不住的光辉。
深吸口气,秦栀将手递给他,然后便随着他走出了銮舆。
阳光普照,祖祠就在那阶梯之上,只要两个人进入那里,度过一夜,便成为大魏律法也承认的未婚夫妻了。
牵着秦栀走下了杌凳,元极淡淡的扫视了一圈,随后收回视线,拉着她开始往台阶上走。
秦栀边走,边环顾四周,观礼的人很多,熟脸也很多。
而且,她居然看到了元茂。
他的手下很多被抓了,他应该也感觉到事情不好,按理来说,他应该尽快离开帝都。最初,秦栀也以为他会尽快逃跑的。
但谁想到,他没有走,今天居然还来观礼,不知他到底想玩儿什么。
不过宗华一直在监视他,秦栀是放心的,只要他离开这帝都的城门,宗华就会动手的。
被元极牵着,一步步的往山上走,这台阶平滑干净,一尘不染。
随着两个人往山上走,撞钟的声音仍旧不停,回响在山上和山下,清透贯耳。
扭头看向元极,他面色平静,和七年前那满身冷漠拒绝的样子大相径庭,完全不是一个人。
收回视线,她跟着他走,这台阶很多,一步一步,她的腿都有些发酸了。
元极用力的拽着她,似乎在为她分担,又好像怕她跑了似得。
终于,迈上了最后一个台阶,祖祠也进入视线当中。沉肃而雄伟,一国的祖祠,果然大气厚重。
这上头,有钦天监的官员在等着,还有元卫派过来的公公,以及早早就等在这里的元霖宗。
他独自一人,穿着符合他身份的华袍,虽是瘦削,但面上始终带着笑意。尤其看着他们俩出现,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顺着钦天监官员的指引,元极拉着秦栀朝着左侧的宗祠走去。元霖宗也脚下一转跟过去,踏入那宗祠,入眼的是被供奉起来的数十个金制的牌位。
长明灯一直在亮着,香气缭绕,就好像这些牌位的主人都在这里睡着了似得。
不过,他们进来后并没有直接走向那些牌位,而是朝着左侧的一个侧室走了过去。
那里有数把大椅,后面的墙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在天,格外霸气。
元霖宗转身坐在了椅子上,钦天监的官员开始指示元极与秦栀跪下,给元霖宗叩头。
七年前在王府时就这样,秦栀倒是不觉有异。不过,到底是她想的太简单了,而这两日那些嬷嬷的教导也没有做到全然告知,因为接下来就是一直在磕头。
给元霖宗叩首完毕后,便在那些牌位前叩首。这都是大魏的历代帝王,那些牌位做的无比华丽,透着一股无以言说的威严。
给这些牌位磕完头之后,秦栀被元极拽起来,她的裙子太长太繁重了,行动之时很不方便。
钦天监的官员指引着他们去往正中的宗祠,走到门槛时,元极俯身一把将她曳地的裙子拽了起来,以方便她走路。
看了他一眼,秦栀不由得抿唇,扫了一眼前后的人,包括元霖宗在内,无不多看了元极两眼,显然他做这种事很奇怪。
走到正中的宗祠,迈过了高高的门槛,秦栀便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偌大的宗祠内,无数的画像挂在墙上,每个应对的地上都放置着黄色的跪垫,显而易见,这才是磕头之路的开始。
近水楼台先得月 196、不平的一夜(二更)
历代先帝与先皇后的画像,从古至今的画师技艺都很高超,不过,即便如此,在秦栀看来,这画像上的人长得都很像。不管是前辈后辈,还是男人和女人,画出来的都莫名的很相似。
透着一股威严和华贵,再加上身上的衣服,让人生出一股不跪拜都理亏的感觉。
跪了几次,秦栀便不由得开始大喘气了,虽算不上太累的活儿,可是这一身的累赘,让她不禁觉得有些头晕脑胀的。
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随着钦天监官员的声音落下,元极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扭头看向他,秦栀忽然觉得生无可恋,磕头之路还有那么长,这大魏的先帝太多了。
元极倒是还好,而且瞧着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拽着她,为她分担一下,朝着下一任的先帝而去。
到了近前,钦天监官员指示他们跪下磕头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还说着这是哪位先帝,年号谥号,他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外面,撞钟的声音在他们俩给元霖宗磕完头之后就停下了。而离开了左侧的那个宗祠之后,元霖宗便下山了。
这之后的路,就由他们俩来完成了,只不过,这条路,还真是‘艰辛’。
一路走,一路磕头,最后秦栀完全的倚靠着元极的力量,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这繁复的发式,还有沉重的发冠,以及层叠的衣裙,都是累赘。
秦栀觉得此时应该已经接近晌午了,磕头磕的她头晕脑胀,早上又没吃饭,她觉得自己要低血糖了。
终于,到了先皇的画像前,秦栀跪下之前看了一眼那画像,长得和元卫很相像。
叩首,她额头上的汗已经滴下来了,深呼吸,终于磕完了三个头。
元极的手臂绕过她的后背,微微施力,将她揽了起来。
站直身体,秦栀深吸口气,随后扭头看向身边抱着她的人。
抬起另外一只手,元极用手指将她额头上的汗珠抹下去,一边低声道:“礼成了。”
点了点头,她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任由他半抱着她,朝着右侧的偏殿而去。
这偏殿,燃着一根长烛,它能一直燃烧到明日清早,时辰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精致的跪垫就放在地上,和外面的不一样,这跪垫倒是很宽,坐在上头也容得下。
对面,供奉的是开国太祖当年征战天下时所穿的铠甲。那铠甲虽是被擦拭的很干净,但是,上面诸多刀剑砍剁的痕迹,很斑驳,看得出当年穿着这铠甲的人都经历了什么。
跪在跪垫上,给那供奉起来的铠甲磕了三个头,磕头之旅,总算结束了。
钦天监的官员站在一侧,讲述开国太祖的累累战功,虽是有美化的成分,但听起来这位开国太祖还真不是寻常人。
裙子宽大,秦栀原本跪着,不过最后她直接坐了下来,反正有裙子挡着,外面也看不到。
瞧着那透着威严的铠甲,听着钦天监讲述的一切,和她之前在书上所看到的合在一起,她倒是想象得出当年开国太祖是何等的威风。
打天下,没那么容易,大魏江山浩瀚千里,当年不知经历过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最后才坐上了这皇帝之位。
听着钦天监的官员讲完,秦栀也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尽管知道他们在言语之中有美化,但是他讲的很有意思,她倒是想一直听下去。
“世子爷,世子妃,下官退下了。”看向那两个人,元极面无表情,若不是这一路他对自己的世子妃很周到的照顾,还真以为他订婚是被逼的呢。
秦栀面带笑容的点点头,看着他离开,她的身体才软下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双腿,改为盘膝而坐,舒服多了。
“应该已经过了晌午了,时间过去的还真快。不过,我好饿啊。”但是不能吃东西,这一点她十分清楚。
旁边,元极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前,那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高筒水壶。不能吃东西,但水是供应的,可也仅此而已。
倒了一杯水,他随后转身走过来,红色的华袍因为他的走动而拂动,泛着如水一般的光泽。
“喝水。”单手撩起袍子蹲在她身边,元极将水杯递给她,一边低声道。
看了一眼,秦栀随后接过,一口气全部喝光。
“不知一会儿会不会有人来检查咱们有没有跪好。”把杯子还给他,秦栀一边说道。
“会。”起身又走回桌边,再倒一杯,自己喝了。
叹口气,“我好想躺一下下,好累呀。”
“你不是说,今日如何折腾也不会喊累么?”走回来,他在她身边坐下,姿势随意,却又好看。
而且很明显,他并没有像秦栀似得顾忌那么多。即便一会儿有人会过来,他也完全不在意,想怎样便怎样。
“谁知道居然会一路磕头,磕了一上午。明明嬷嬷给我讲这些规矩的时候也没说要给每一位先帝都磕头,我也以为只是给太祖磕头罢了。”看向他,秦栀缓缓地眨眼睛,从里到外的疲累,已经遮掩不住了。
因为没吃饭,所以眼下更显可怜。
“太祖开国,历经三十多年,很是不易。太祖本人,重情重义这是真的。”说完,他蓦地起身,然后朝着那供奉的盔甲而去。
盔甲前的玉石桌上,还保存着几本极厚的册子,做过特殊的包装密封。
元极看了看,随后拿起一本来,然后又走了回来。
“这些东西可以看么?”他如此的随意,真是胆大妄为。
“有什么不能看的。”在她身边坐下,元极将那极厚重的册子给她,似乎是想缓解她的无聊。
打开,这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很古旧,的确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情诗。”看了看,秦栀忽然笑了。虽说这情诗写的并不高深,甚至都不押韵,不过却算得上情意绵绵了。
“嗯,太祖写给长贤皇后的。”元极倾身靠着她,一边说道。
“你们元家,倒是出情种啊。”这情诗真是情意绵绵,都能感受到这太祖皇帝汹涌澎湃的情愫,而且他也很想让对方知道他的情意,不想掩饰。
“在夸我么?”转眼看向她,元极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因为出过汗,她脸上的胭脂有些花了。
“一脉相承,总是有相似之处。当然了,也不能说祖上如何,子孙就一定会相像,毕竟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看这太祖的情诗,表明他是一个敢说敢做的人。虽是个男人,但在感情上来说,还是很细腻的。这一点,世子爷你和太祖很像。”他就是这样,想什么便做什么,懒得做戏给别人看。
薄唇微扬,元极盯着她,两个人都一身红色,缠绕一起,不分你我。
就在这时,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宫中的嬷嬷和公公鱼贯的走进来,嬷嬷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托盘,托盘上是红色的绸带。
走到两人的身后,嬷嬷和公公跪下来,将那托盘上的绸带拿下来,分别给他们二人叩头,然后将那红绸各自的系在了他们俩的衣角上,两个人也就此连在了一起。
看着那红绸,秦栀无声的笑,七年前他们俩订婚也是这样,一根红绸将两个人连在一起,但是很快就被他解开了。
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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