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这会儿周朝的事情已经在这里传开了吧,那些人看她的视线当中,多是好奇与探究,倒是不带什么恶意。就是真有,看到两人的穿着,那些家伙也没有那个胆子,敢上前寻他们的麻烦。
转入了将军府所在的街道上之后,行人明显减少了许多,往来的多是穿着军服的兵士。这一点倒是与柳含烟的府外完全相反。
当然,这不过是个人的习惯与行事问题,无谓对错与高低。听闻就是当初的聂家,都大有喜爱居于闹市与勒令旁人不得靠近府邸的人在。
“顾公子?厉将军?”见面前的两人点头,上了年纪的管家恭敬地将顾临安的令牌给递了回来,“将军之前吩咐了,若是两位到来,无需通报,兀自进去便是。”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得走在前头为两人引路。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他可不敢有任何怠慢。
不过,哪怕顾三思没有提前叮嘱,单“顾”这个姓,就足以让他不敢做出丝毫无理的行为来。
不同于周朝的不避讳,在御朝,这“顾”可是彻彻底底的天家之姓,没几个人敢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以此谎称自己的名姓。
许是不爱排场,这将军府的占地并不大,里面的陈设也简单得很,见不着一点儿奢华之物。
只是,让人感到惊讶的是,这将军府当中,竟还专门腾了一个房间出来用作书房。
想到顾临安曾经说过的,他的小皇叔曾经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的话,厉南烛的面上浮现一丝了然的神色。
据说当年先帝因为看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不顺眼,直言他将来必然不会有任何建树,而后给了他一个远离京城的荒蛮之地,惹得有着几分读书人特有的傲骨的顾三思一气之下丢下领地的事情,去军营里头当了一个最普通的伙头兵。
先帝乐得看对方的笑话,就没有阻止,结果谁成想,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竟硬是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地爬到了偏牙将的位置,气得当时身体就已经有点不爽利的先帝直接在床上躺了三天。
直到最后,先帝都将自己的病情,归咎于自己的这个弟弟,荒谬而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恭喜您解锁新地图,达成【带相公回夫家探亲】成就!
感谢提供“顾三思”这个名字的小天使,么么哒~
今天应该还会有一章,就是可能时间会晚一点,等不及的可以不用等。
☆、第140章
顾临安本就因为自己母妃的事情; 而被先帝厌弃,后来又与顾三思走得近,便一直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若不是不想落得个残暴不仁; 亲手杀子的名声,说不定对方早就朝他下手了。
在最后的那些日子里; 那个人都有些魔怔了; 总以为自身缠绵病榻; 都是身边的人动的手脚——就连那突然降临的天灾; 到了他的口中; 都是那些乱臣贼子为了要他的性命,而谋划的阴谋。
说来也是可笑,这个人在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坐了数十年; 到了最后; 连一个能够交心的人都没有; 以至于在最终的那一刻到来的时候; 他的脸上依旧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愤怒与恐惧。
见到那个人的死状,顾临安曾经想过,他在离去的时候; 是不是也会是这个滑稽而狼狈的模样。可他终是无法想象出,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的模样来。
他的父亲将自己看得太过重要,而他的手中,从一开始,就空无一物。
——当然;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转过头看着与自己并肩而行的人,顾临安眼中的神色柔和了下来,唇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怎么了?”注意到顾临安的视线,厉南烛疑惑地侧过头来,对上了他的视线。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轻轻地摇了摇头,顾临安看向前方,“……有种说不上来的开心。”
掌中切实地握住什么的感觉,着实太过美好,美好得令他沉醉其中,不愿自拔。
稍显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厉南烛见顾临安并没有出声解释的意思,索性不去追问,只翘起嘴角,轻声应了一句:“那就好。”
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个人的欢欣更让她在意的东西了。
听出了厉南烛话语中未尽的意思,顾临安低笑了一声,一双眸子弯成月牙的形状,落满了细碎的星光。
没有去置喙身后两人的言行,老管家将人带到书房外,出声通报之后,就很是识趣地告退了,只留下两人站在门外。
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扉,顾临安叹了口气,认命一般地自个儿上前推开了房门。
他的这个小皇叔什么都好,就是经常看书看得入了迷,什么动静都听不到。刚才的那一声回应,估计就是对方下意识地反应,对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刚才的管家说了什么。
跟在顾临安的身后走进了屋里,厉南烛朝端坐在桌前的人看了过去。对于这个顾临安口中的传奇人物,她还是有那么些许好奇的。
那人穿着一身简单的蓝色布袍,身材很是高大,一头长发规规矩矩地用发冠束起,唇边那浓密的络腮胡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双黑沉的眸子和顾临安有两分相似。
“……”盯着那人看了片刻,厉南烛转过头,很是认真地看向顾临安,“斯斯文文?”
顾临安:……
他怎么知道,几年不见,当年那个穿着儒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书卷气的小皇叔,会变成这个模样?就是上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的行头都还是读书人的那一套。
……虽然性格与行事早就已经彻底变了个样。
轻咳一声,顾临安没有去接厉南烛的话,走上前抽走了顾三思手中的书册。
手中突然一空,顾三思的眉头一挑,正要发怒,抬起头来就见到顾临安正笑眯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顿时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临安没有回答顾三思的问题,只是将手里的书放在了书案上。
对自己的德性有所了解,顾三思没再去追究这个,起身朝厉南烛走了过去:“这位想必就是厉将军了吧?”
哪怕知道周朝的情况与这里不同,但女性较之男性柔弱的观念先入为主,他依旧觉得一个女人能坐在将军这个位置上,无比令人敬佩。
“正是,”抱拳行了一礼,厉南烛笑着开口,“见过顾将军,我听临安说起过你。”
听到厉南烛的话,顾三思忍不住看了顾临安一眼。
尽管先前他就已经从林秋那里得知了厉南烛和顾临安之间的关系,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个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关心的侄子,居然真的会真心诚意地喜欢上一个人,他依旧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果然,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会有超出寻常人想象的发展吗?
“肯定都不是些什么好话吧?”没有将心里头的想法放在脸上,顾三思笑着接下了厉南烛的话。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必要的客套还是少不了的。
就算外表看起来很是粗犷,但顾三思的骨子里,到底还是个读书人。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从厉南烛的脑子里冒出来,她就听到面前这个人开口说道:“这地方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打整外貌,让厉将军见笑了。”
厉南烛:……
敢情这个家伙没听到之前那老管家的通报,反倒把她刚才的那句话给听到了耳朵里?
稍显尴尬地搔了搔颈侧,厉南烛打着哈哈:“顾将军忧百姓之所忧,劳百姓之所劳,我等所不能及也。”
顾三思:……
这话,真的不是在挤兑他吗?
盯着厉南烛看了一会儿,没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顾三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见到顾三思的反应,厉南烛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刚才这话,她是真没带什么挤兑的意思。这地方在顾三思来之前是什么情况,他从顾临安那里听闻过少许,而方才他们见到的景象如何,自是不必赘述。而当初御朝的先皇将顾三思派遣过来的时候,可没给他准备什么得力的助手,甚至连款项都并未给过多少。
换句话来说,如今的这一切,都差不多是顾三思凭着一己之力做到的,是以厉南烛并未将顾三思刚才的那句话,当做为自己寻找的托词。
看到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顾临安笑了起来。见两人都朝自己看过来,他也不说话,只施施然地拿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水,眯着眼抿了一口。
即便顾三思真的误会了厉南烛的意思,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将这么点小事放在心上,顶多就是腹诽两句,就会将之抛到脑后去了。
能够为了一个不合自己心意的封地,就跑到军营里去当伙头兵,顾三思的性情如何,单这一点就能窥得一二。
想来只有这种性子的人,才能那般毫无芥蒂地与顾临安相处。
没有再去想厉南烛刚才那句话里的意思,顾三思往在一旁坐了下来的顾临安看了过去,很是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我现在是不是该跪下来行礼?”
以前他是名义上的王爷和将军,顾临安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两人之间倒是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但眼下两人的身份却是不同了,一些规矩自然就不能和以往那样随意了。
似是没有料到顾三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顾临安愣了一下,有点好笑地看着他,正要开口说话,倏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扬,作出趾高气昂的姿态来,睨着顾三思:“那是自然。”
顾三思:……
和顾临安对视了一会儿,顾三思果断地扭开了头:“我刚刚就随便问问,别当真。”
顾临安:……
厉南烛:……
她觉得,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当初顾临安的父亲,会那么不待见他的这个嫡亲弟弟了。
顾临安倒是对顾三思的反应没有多少意外的地方,只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追究什么,反倒是一旁的厉南烛看得乐呵,忍不住想要出言打趣两句。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顾三思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拿起放在书案旁的佩刀,很是认真地看向厉南烛:“听闻厉将军武艺高强,不知可否赐教一番?”
厉南烛:……
所以,这个家伙,绝对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记仇了吧?这都准备直接上手教训,给个下马威了?
不过,对于这个算得上是顾临安敬重的长辈的人,她的心里终究是存了几分好奇,干脆不做推辞,直接应了下来。
在这种事情上,她还真从来没有怕过谁。
得到了厉南烛的回答,顾三思显得很是高兴,连边上的顾临安都顾不得了,不停地催促厉南烛一块儿前往演武场。
军队驻扎的地方,总是少不了这样的地方的。
厉南烛本就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短衣,无需另外再换衣服,反倒是在见到顾三思就准备穿着那身近似儒衫的布袍,就准备和自己比划,感到有些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第二更。
☆、第141章
但想到对方许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厉南烛就没有多想,确实有那么些人,就是打个架,都得在意自己的形象不是?
虽然面前这个人那满脸的胡子; 和那一身儒雅的长袍有点不搭就是了。
看着持刀站在演武场上的人,厉南烛沉下心; 稳步踏上了台阶。
周围本有正在进行操练的兵士;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都忍不住朝这边投来了关注的视线; 被吆喝了几句; 才不情不愿地移开了视线。
顾三思的身形很是高大,握刀的手宽大而有力,厉南烛心中不敢有半点轻视; 在与对方见过礼之后; 就抢先攻了上去。
——她可不是那些凡事都讲求风度; 将先手让给对手的人。
顾三思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见到厉南烛朝自己冲扑而来,立即抽出佩刀迎了上去。
一声短促的金铁交戈之声后,顾三思手中的长刀远远地飞了出去; 落在了石块铺就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厉南烛:……咦?
看看止住了向前的剑尖,厉南烛顿时有点傻眼。
她转头看了看落在地上的、属于顾三思的佩刀,又看了看只需再前进一寸,就能刺入顾三思的脖颈的剑尖; 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这发展……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见到这意料之中的发展,边上的人齐齐地发出了一声哀嚎,捂住双眼的样子,像是不想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一样。
察觉到众人的反应,顾临安的眉梢轻轻一挑,正要出声询问,就见演武台上的顾三思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一样,扭头就往他佩刀落地的地方走去。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平静地捡起地上的长刀,再平静地走到厉南烛的对面,摆出一副准备作战的姿态,顾三思充满了战意地开口:“再来!”
厉南烛:……
顾临安:……
看着周围那些默默地扭过头去,不愿见证这丢人的一幕的士兵,顾临安深切地明白了他们刚才的感受。
对上顾三思的视线,厉南烛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收了剑,同意了对方再战的请求。
她实在是有点摸不准,对方刚才到底是在认真的,还是只是在逗她玩。毕竟这世上有怪癖的人太多,谁也没法确定是不是就是有人在和人动手的时候,就喜欢先输一场的爱好。
然而,在第五次将顾三思手中的长刀击飞之后,厉南烛就彻底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瞧着顾三思再一次捡起自己的佩刀,摆出和刚才一样的姿势,厉南烛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
这个人……该不会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她刚刚的那一句无心之言吧?
以顾临安那小心眼的程度来看,他的小皇叔记仇到这种程度,貌似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下意识地转头往站在演武场外的顾临安看了一眼,厉南烛稍显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如果对方不是顾临安的皇叔,她早就直接把人给打趴下了,绝对保证对方在他们离开之前,都没有那个能力再站起来,拿着刀跑到她面前来说“再来”,可这会儿她还真不好下这样重的手。
更让厉南烛感到无奈的是,哪怕她准备收手,不再继续比试了,对方依旧会拿着刀冲上来——然后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地被厉南烛击倒。
这家伙,别说实力了,压根就是连个花架子都谈不上。
眼见着顾三思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拍一拍身上沾上的尘土,捡起刀准备继续找打,厉南烛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
她真担心再这样下去,她会忍不住,直接给对方来一下重的。
深深地吸了口气,厉南烛握着剑柄的手一转,决定待会儿直接将人给敲晕,结束这场闹剧一般的闹剧。
可还不等她动手呢,就有人跳了出来:“这么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算什么本事?!”
厉南烛:……
这怎么看都是对方非得揪着她不放吧?怎么到了别人嘴里,就成了她欺负弱小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压根就是将军纠缠不清吧?”大概是看出了厉南烛的委屈,有人出来说了句公道话。顾临安转头看过去,就见到原本正在一旁操练兵士的小头目模样的人,正一脸好笑地看着跳到演武场上,要代替自己的将军,好好地“教训”厉南烛一番的家伙。
“将军他根本就不会用刀,”感受到顾临安的视线,那人无奈地笑了一下,“就那把刀,”他说着,伸手指了指顾三思手里的那把看着很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