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看这件红色的,衬你好看,还喜庆!还有这件绿色的,和海草多像?还有黄色的……”
不得不说,白旌抱来的这些衣服颜色虽然花哨了些,质地却都是一等一的好,更不要说上面的刺绣了。
但是纵然再好,这些衣服也都只是普通的衣服,若是论起功效来,还不如万剑门的月白流云衫。
望夏软趴趴的站在柜台后面,空洞洞的目光始终盯着任由白旌摆弄的沈玉衡。
她的眼睛很美。
不是桃花眼的媚,不是丹凤眼的威,不是狐狸眼的惑。
她的眼睛美的干净,也很纯粹。但却并不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浅薄,也不是始终看不透的深沉。
那种温和圆润的美,刚好。
望夏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光亮闪过,却又没有,好似始终都是死寂的一片,没有任何变化。
沈玉衡似有所察,转过头去正对上望夏空洞洞的眼睛,她自然的转回头来,一点也看不出不自在。
白旌挑挑拣拣的看了半天,最后干脆手一挥,把所有的衣服都给包圆了,都收进袖子里,却也不付钱,拽着沈玉衡又往外走。
“等等,你没付钱呢!”拉住白旌,沈玉衡眉头微皱。
“付钱?”白旌瞪大了双眼,“付钱是什么?”
他眼睛里澄澈的一片,疑惑和好奇没有丝毫作伪。
瞧他不付钱就走,望夏似乎也没什么异议,那群女修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而一听到付钱,那群女修也都是一脸茫然的神色。
就连望夏似乎也不知道。
“你买了望夏的东西,当然要付钱啊!”
“可是东西摆出来不就是让人随便拿的吗?”
“望夏付出东西,你却不给任何回报,这是不公平的!”
“可是你拿我的,我拿你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白旌迷惑的看着沈玉衡。
被他迷惑的表情看的败下阵来,沈玉衡不得不放弃和白旌继续讨论付钱的问题这个不太明智的举动。
毕竟在这里压根就没有付钱这个概念。不想叫人拿走的东西,不摆出来就是,可只要摆出来的东西,就是任人取用,从来都没有例外。
第九十五章:私奔?杏眼!
是夜,弯月似钩,漫天的星云黑的要沉下来一般,窗外的海水一浪一浪的漫起,潮水拍打海岸,带来一股浓厚的海腥味。
沈玉衡以为像望夏那样心如死灰的人不会对任何东西有兴趣,可是事实证明,心如死灰只是因为他还没找到那个足以把他的生命重新点燃的火苗而已。
青年瘦弱的身子像一副枯骨一样,站在她的床前挡住惨白的月光。
“杏眼。”望夏一只手掌覆住沈玉衡的半边脸颊,然后沈玉衡听见他沙哑的声音。
望夏的手出乎意料的温软,和他整个人都极为不符。
寂静。沉默。呼吸声似乎都清晰可闻。
沈玉衡躺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
她能感觉到,望夏并没有恶意。
或者说她不值得他带着恶意而来。
因为他只要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她。
“我曾经有一把剑。”
“他叫龙游。”
“我曾经有一个师傅。”
“他叫湛泸。”
“我曾经有一个名字。”
望夏平板的说着,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的故事。
“湛泸。”沈玉衡突然接了他没来得及说的话。
“你想说你是湛泸峰主,对吧?”叹了口气,沈玉衡撑着身子坐起来,笑颜如花。
她是太皓真人的嫡传弟子,却不是未来会袭湛泸之名的人,盖因太皓真人如今名字上虽然是湛泸峰主,却并没有袭湛泸之名,而且湛泸剑自从上任湛泸峰主失踪,也就不知所踪。
他在等湛泸峰的峰主回来。
等那个真正袭了湛泸之名的人回来。
望夏腰间悬着长剑,长剑无鞘,剑刃在月色下也不凌厉,反而一片玉一般的温润之感。
湛泸剑,仁道之剑,能持此剑之人,皆是世间难得的有仁心之人。
望夏的身份呼之欲出——
湛泸峰失踪多年的峰主,太皓真人的师兄,沈玉衡的师伯——何湛泸。
“可我不能信你,哪怕你真是湛泸师伯,我也不能信你。”沈玉衡把自己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笑容温和,却也坚决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她能信的只有自己,无论谁来了,她也不能全然相信。
何湛泸抿了抿唇。
“我不需要你信我。”
话音还没落,他就霍然拔出了悬在腰间的湛泸剑,却是剑刃对着他自己,剑柄对着沈玉衡。
“在找到风归云前,他是你的。”
沈玉衡一愣,还没放下的手就悬在半空,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为何把湛泸剑交给她?
风归云又是谁?
把沈玉衡僵在半空的手按下,然后把剑柄放进沈玉衡的手心,何湛泸把沈玉衡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握紧。
他的目光仍然空洞的一片,整个人却鲜活了几分。
星云渐渐掩住月色,没了月光的照耀,何湛泸的面目愈发的模糊,脸上的表情也瞧不清楚。
“再见。”他说,然后他的身影一转,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沈玉衡呆呆的握着湛泸剑,脑子里混乱的一片,本来就不甚清明的情况更加混乱起来,为今之计,似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何湛泸夜半而来并没有让沈玉衡失眠或者其他,他走后不久,沈玉衡就又沉沉的睡着。
第二天沈玉衡第一眼看见的,仍旧是白旌的那张脸,他怀里抱着一堆烤鱼,盘着腿坐在窗台上,嘴里还嚼着鱼肉,他的脚下扔了一堆的鱼骨,他那两柄鱼骨做的武器也扔在脚下,同那些鱼骨混在一起。
“娘子,我们私奔吧!”白旌呲着牙,脸上一道狭长的伤口就被撕裂开来,顺着脸颊往下滴血。
“你怎么了?受了这么重的伤?”沈玉衡一直都是和衣而睡,直接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皱眉看着白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白旌身上的伤口不少,手臂上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一直延伸到衣襟里,他那身银色劲装也染的一块红一块黑。
“娘子,我们私奔吧!”又重复了一遍,白旌伸出手拎起带血的鱼骨武器,跳下来抓住沈玉衡的手,神情极其认真。
白旌从来都不傻,相反,他的聪慧胜过大多数人,只是他性子一向顽劣,又带几分天真烂漫,也就不显得多么聪慧。
他知道无对待沈玉衡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可是知道不代表他能接受。
白旌想起早上和无大吵了一架,还掀翻了书架,又和无打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哪边也割舍不下。
“为什么?”沈玉衡不解。
她想离开,疯了一样的想,可是这不代表她就会冒冒然的跟着白旌去所谓的“私奔”。
“哎呀,娘子你话好多,当然是因为私奔我还没有玩过呢!”白旌笑的一脸纯良,拽着沈玉衡就破窗而出,他俩身子还没落地,身后的茅草屋就轰然而倒。
扬尘飞起,呛的沈玉衡直咳。
白旌身后还拖着条鱼尾,沙沙的划过沙滩,鱼尾上的伤口流着血,在沙滩上印下一道鲜红色歪歪扭扭的痕迹。
他却顾不上隐藏痕迹,两条长腿迈的飞快,直朝着平静蔚蓝的大海奔跑而去。
哪边也不能割舍,他却还是选择了沈玉衡,也许只是因为……
在这里,沈玉衡只有他了吧。
可是无,却拥有一切,哪怕少了个白旌,他的生命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
流水潺潺,淡紫色的溪水似乎嵌在木制地板中间,缓缓流动。
玄色袍子缓缓脱落下来,露出他劲瘦的后背,黑色的图腾从他的后颈一路蔓延到腰际,最后被裤子切断。
修长的手指在脑后一扯,紫色的面具顺势而落,正巧落进溪水里,溅起一片水花,落在他的脚趾上,冰凉的一片。
泛黄的古镜里映出青年的容颜,模模糊糊,却又清晰。
一半是空白的一片,却在美人尖处突然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另一半却是一张正常的容颜。
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脸上没什么肉却不显瘦削,嘴唇一片自然的粉嫩颜色,那张容颜放在女子身上算不上顶尖,也是清丽脱俗,放在男子身上却也丝毫不显女气,反而显得没有任何攻击性,极易得到别人的好感。
他眨了眨眼睛,镜子里的人也眨了眨眼睛。
那是一双杏眼。
和沈玉衡一模一样的杏眼,连眼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第九十六章:被吃?逃!
白旌一入水就化成一条白鲸,背上驮着沈玉衡飞快的游动起来。
他游的又快又稳,不像沈玉衡第一次被他驮着时又是翻滚又是跳跃的。
血液顺着他身上的伤口在海水里蔓延开来,海水似乎都带了几分血腥味。
血腥味引着一大堆不知名的海兽跟在他俩身后,沈玉衡回头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海兽身影。
白旌却头也不回,尾巴一甩游的更快,仗着自己速度快,就把那些海兽都甩出好远。
“白旌,为什么要跑?”伏在白旌背上,沈玉衡双手抱着白旌的脖子,不死心的在他耳边问道。
虽说是在水里,她却没有任何呼吸不畅的感觉,一说话,嘴里就冒出一大串泡泡。
“主人会吃了你的!”白旌没张嘴,而是用神识直接同沈玉衡交流。
沈玉衡一怔,吃?
…沈玉衡,真是个美味的名字啊。
所以,无所谓的美味,难道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要吃了她?!
白旌游的更快,他的身体庞大,却一点都不笨重,灵巧的穿过海草丛,又借着视觉误差甩掉一波海兽,不过很显然的,受了伤的白旌是比不过无的。
无的身体从海面上落下来,手里持着一柄看不清模样的短杖,那短杖似乎隐匿在虚无之中,却又真实存在,唯一给人的印象就是美丽。
惊心动魄的,月光般的美丽。
传说上古时期的神器以修罗的眼泪凝聚成无暇的光芒,但他却比月光更加妖异,而这名为修罗的武器每一次出现,必然跟随着月光般瑰丽的诅咒,牵引死亡的恒久契约。
与这修罗一起出现的,定然还有一件名为蛊毒修罗的衣袍,传说是以修罗之身化成,时隐时现,却极尽狠毒。
沈玉衡的喉头微微滚动。
面前的无带着半边面具,一身深紫色长袍,背生深紫色双翼,似乎有淡紫色的光华在他身边流转,果然如同传说那般诡谲妖异。
“白旌。”无低低的说着,修罗杖尖指着白旌。
“我不会让你吃了娘子的!”白旌甩着尾巴,呲着牙怒吼。
他没有化作人形,就保持着白鲸的模样,圆溜溜的眼睛里即带着凶狠,又有几分绝望。
“你不乖啊……”低低的叹息一声,无看着白旌的目光似乎有些无奈。
“我只有这一个娘子!你难道不能放了她吗?!”
“小白旌,难道你忘了吗…”
“慈悲,是我的敏感词啊…”
白旌绝望的看着无身上越来越重的紫色光华。
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无,那时无还不是现在的样子,也是那时无给他卜卦说,他俩终有一战……
原来天道当真冥冥自有注定。
不是不到,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她死,我死。”银色巨兽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顿时整片海域都震荡了起来,有的弱小的海兽直接翻了白,浮到海面上。
“缚龙魔阵——”叽里咕噜的念了一阵咒语,修罗为引,瞬间就有无数水龙缚住白旌的身体,让白旌动弹不得。
说之长,然而这也只是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罢了。
白旌扭动着身子,疯狂的想要从阵中挣脱出来,最后却叫那些龙缠的越来越紧,勒的他身上的鱼皮都鼓起来。
沈玉衡伏在他背上,也被颠的七荤八素,可偏偏她体内的灵力和这地方的灵气无法沟通,此时也就如同个废人一般!
修罗之光越发强盛,无的气势也攀升到一个绝无仅有的高度,与之相对的,却是白旌越来越萎靡,连挣扎的力气都一点一点失去。
甚至连一招都走不过,白旌就已经在无手下落败。
修罗之名,名不虚传!
“那么,到你了。”无踏着海水,一步一步朝着沈玉衡走过来。
紫色的光华绕着他一圈一圈的转着圈,他身后深紫色的双翼每一次扇动都让海水狠狠的动荡,在海面上掀起惊涛骇浪。
沈玉衡毫不畏惧的看着他,她的匕首上次就被夺走,如今身上唯一能称之为武器的,只有以仁慈著称的湛泸剑。
然而,再怎么仁慈,湛泸剑的本质,也是剑!
长剑嗡鸣,甚至都不需要沈玉衡操控,湛泸剑就已经削去紫色光华的一小片。
“凤逆九天!”握住湛泸剑,沈玉衡一招凤舞就已经冲了上去。
她身体里的灵气已经被她引到湛泸剑上,甫一触及这地方的灵气就表现出极大的抗拒性,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爆掉。
成败,在此一举!
“自不量力。”冷哼一声,无动也没动,任由湛泸剑刺在他的面门上。
紫色面具应声而落。
与此同时,沈玉衡也被蛊毒修罗的反弹之力弹出去,如果不是白旌护着她,如今她已经炸成了一团血雾了。
可是那蛊毒修罗威力巨大,正面受了反弹之力的白旌霎时被削去了半边身子,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另外半边身体。
白旌趁此机会挣脱出缚龙魔阵,用半边身体卷着沈玉衡就跑。
但是被削去半边身体的白旌本就是强弩之末,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身后的无仿佛闲庭信步一般,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却始终都和白旌保持着一个不变的距离。
他不是追不上,只是想看看白旌能挣扎多远罢了。
“对不起啊,娘子。”白旌用鼻头蹭了蹭沈玉衡的脸,懊恼的说着。
要不是他把沈玉衡给从海里捞出来,也不会让沈玉衡陷入到这种险境!
“你没对不起我,没有!”沈玉衡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白旌哪里对不起她了?!他把她从海里救上来,他无条件的对她好,他始终都护着她,一查觉到无对她的想法就想方设法的把她救走……
他从来都没有对不起她!
噗的吐了沈玉衡一头水,白旌嘴角咧开个笑容,声音却越发虚弱下去。
“娘子,下辈子我一定要变得很强大,那样……”
“就不会让娘子你陷入险境啦!”
尾音都低的几乎听不见,失了半边身子的白旌终于再撑不住,身体瞬间没了支撑,却没有落入海底,而是蓦然化成一道白光。
白光中,银发少年一身劲装,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咧着嘴朝她笑。
而后白光突然朝她冲过来,挟着她朝深海飞去。
无似乎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持杖来追,却不想那白光快的过分,一个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第九十七章:阿斗醒来
深海之下,是幽蓝色的一片。
托那白光的福气,沈玉衡能瞧见那些深海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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