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陡然转为森然的凌厉:“你不怕我告知你们的女君,让她来判你的罪责吗!”
“嘿嘿嘿。”他像是听到一个巨大的笑话,嘴里吐出尖锐肆意的嘲讽大笑。
沈阮瞳孔渐渐缩小,半眯起眼睛,抬手挥出一道暗红色的光,呼啸着袭向鬼差。
他那难听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鬼影一般迅速向旁边移动,爆破般的轰鸣在耳边炸丨开,有十几秒的时间,站在沈阮背后的沈果两耳都是嗡嗡嗡的鸣声。
而直面这一击的鬼差,惨白的脸色更加白,他神情阴沉,充满死气的瞳孔紧紧锁在沈阮身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
沈阮甩了甩手,像是很久没活动过一般,她用平稳的步伐朝着鬼差走过去,无视他的问题。
“把林怡交出来。”
“哼,我已经把她吃了,这么美味的魂魄真是百年难遇。”在人间久居上位的鬼差不怕死的挑衅着她,但身体却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像一张绷得紧紧的弓,只要对方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做出反应。
沈阮听到这话停下脚步,此刻和他之间的距离只有非常危险的三米。她手无长物,而鬼差拿着拥有长长斧柄的斧头,如果打起来,这个距离是对她非常不利的。
连身后的沈果都为她捏了把汗。
沈阮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她仰起脸,强烈灯光下纯黑的眼眸像是最清澈的黑色水晶。
“我最后问你一次,林怡在哪。”
语气幽冷,仿佛冬天寒风从身边吹过,冷意直直钻进骨头缝里。
她的身体散发出逼得人几乎想下跪的威压,鬼差咬紧牙关,靠着手里斧头的支撑强行抵挡着没有软下骨头,一字一句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吃,了。”
沈阮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他面前,平时用来做饭种花的右手五指抓紧他的领口,将他整个人蓦然举起,然后反手扔了出去。
沈果看的最清楚,鬼差倒飞出十几米狠狠装上工厂墙面,然后又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拍了一巴掌,随着一声震天的轰鸣,几乎有两层楼高的墙面瞬间倒塌,露出一个巨大的黝黑的缺口,秋风不断从那里灌进来,把站在缺口正对面的沈阮吹得衣诀飞扬。
她缓缓走向缺口,巨大的尘埃和砖石碎片雪花一样飘落,却纷纷避开了她,那双乌黑浓密的睫羽下,瞳孔悄悄变成晶莹剔透的红宝石的颜色。
满地的砖头碎片中心,鬼差挣扎着站起来,胸腔位置明显凹了下去,他呸的吐出一口带着断牙的浓稠鲜血,然后抬起头看着从缺口走出来的沈阮。
“你杀了我也没有用!”他咬紧的牙关微微颤抖,显示出心底的恐惧,“而且只有女君能处决鬼差,你杀了我,地府三千阴吏和女君都不会放过你——”
他话音没完,又是一道攻击冲过来,他立刻将鬼斧立在身前阻挡,整个人被击退滑行三米多。
鬼差半跪在地上喘息,嘴里不断涌出滚烫的腥气,后背却因为不断冒出的冷汗而变得湿透。
他看着慢条斯理逼近自己的身影,有些崩溃的想,这究竟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从一开始见面自己连攻击她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连防御都做不到。
江都这个普通的城市,是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厉害的角色?!
鬼差在人间住了许多年,他是趁着那场动乱悄悄逃出的地府。
和大多数盲目听从地府女君的阴吏不同,他不喜欢地府那种充满杀戮和冷肃的地方,也反感女君残酷的铁血统治手段,他更向往人间的生活,却又舍不得抛弃鬼差这个身份去投胎。
于是他趁乱逃了,并且在人间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和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偶尔连他都忘了曾经阴暗的下水道老鼠般的鬼差生活。
妻子怀孕后他已经打算放弃鬼差的身份,一家三口平凡普通的生活下去,但是他没想到,被他和妻子期待的孩子,竟然有可能威胁到妻子的安全!
而罪魁祸首,则是因为自己。
生死有别,他是鬼差,妻子怀的孩子在肚子里的就已经没有心跳,却依然活着,像是一具诡异的尸体。
他非常不安,想要放弃这个孩子,但心底却飘荡起一个声音。
万一,孩子只是和普通人有点不一样而已呢?
那个声音引诱着他。
鬼差和活人结合从没有先例,更别提怀孕,这个孩子也许是他唯一的孩子了!
就这样,存着一丝侥幸的鬼差任由妻子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直至生产。
——他的妻子大出血死了。
他守在产房外,只听到一声拼尽全力的尖叫,短短的几秒后,妻子的魂魄从门后飘荡出来,眨眼间被吸进地府。
“非常遗憾,您的妻子患有血友病,产后大出血,经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年轻的医生用充满遗憾和歉意的语气说着,然后将一个包在柔软毛毯里的婴儿交给他。
“请节哀。这是您的女儿,她非常可爱和健康。”
鬼差恍惚的看着女儿的脸,眼眶突然滚落滚烫的泪水,跪在产房门口嚎啕大哭起来。
是他害死了妻子。
在这天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却又得到生命里最珍贵的后裔。
鬼差发誓,绝对不会让女儿和她的母亲一样离开自己。
所以,他不断给女儿掠夺别人的生机,甚至做出逆天改命这种事,只为了留下她。
沈阮终于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垂眸看着他,“我不怕什么女君,如果她要追究那么我等她来。”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开,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轻轻的钻进耳膜里。
鬼差盯着她,像条半死不活的狗一样喘息,狼狈丑陋至极,黑色衣袍的兜帽滑落,露出他苍白的脸和有浅浅皱纹的眼角。
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
沈阮注视着月光下的鬼差,银白色的光在他脸上流淌,她轻轻地,慢慢的,皱起眉头。
“你的力量——被什么东西腐蚀着。”
这时候她才发现,之前就觉得弱的有些不对劲的鬼差,竟是一副即将吹灯拔蜡的弥留状态。
魂魄像被虫蛀得乱七八糟的叶子,甚至连代表鬼差身份的鬼斧都无法驱动。
沈阮露出凝重的神色,伸手按在他的天灵盖上,想要看看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然后以他为中心点,一场几乎可以媲美核丨爆的能量爆丨炸般狂涌出来,四周空间骤然一凝,呈现出短暂诡异的宁静,然后,杂乱的草地和路灯的残肢瞬间飞扬起来,又被碾成粉末。
离他最近的沈阮瞳孔猛然紧缩,她下意识倒退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
文里的东西基本都是辣鸡作者瞎写的,千万不要当真更不要和现实作对比。
第15章 Chapter 14 死亡
Chapter 14
清冷明亮的月光下,这片荒芜的土地仿佛被风暴袭击过,草皮连根拔起,露出黑色的泥土。更远一点,破旧的厂房轰然倒塌,彻底变成一堆垃圾。
灰白的尘埃粉末一时间铺天盖地的飞舞着,令月光都有些朦胧起来,沈果被气流重重的拍开十几米,两耳灌满让她整个魂魄都痛苦不已的嗡鸣,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终于,剧痛渐渐褪去,她睁开眼,发现四周突然安静得什么都听不到。
一根长满锈迹的粗钢筋从水泥块的断口伸出,把她整个人串了起来,她视线动了动,才发觉自己此刻仿佛挂在绳子上的一件衣服,轻飘飘的飘荡着。
这一幕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沈果伸出手活生生拧断插在身体里的钢筋,‘噗’的一声落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
她拔出站起来,发现眼前方圆一里所有建筑物全平了,像秋天割完稻谷的稻田,只剩几根尖锐的钢筋孤零零的迎接吹过来的寒风。
这一片天地似乎只剩她自己。
她茫然的看向沈阮的位置,死寂的眼眸突然亮起光芒。
“大人!”沈果惊喜的飞奔过去。
“别过来。”沈阮的声音阻止她靠近。
她说完这句话,突然咳了起来,张口吐出混合着内脏的血块。
沈果站在原地,看到这一幕紧张的握紧双拳,“大人,您没事吧。”
她记得沈阮的位置正是能量爆炸的中心,她受伤了吗?
沈阮吐完血块之后呼吸顺畅多了,她白皙的手指擦了擦唇边的血迹,低声道:“我没事。”
她看向倒在自己前面奄奄一息的鬼差,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自毁的方法来对付自己。若是以前鼎盛时期的鬼差,她硬生生吃下这一击绝对会受不轻的伤,所幸他本就快不行了,威力大大降低。
只不过身体的几个内脏已经碎了,她处理完这件事后,恐怕要再做一具壳子。
沈阮几步间走到鬼差身边,他此刻像是一张破破烂烂的布,身体各处不断涌出黑色的污血,很快把身下的泥土浸透。
他整个人趴在地上,面浸泡在血水里,眼睛黯淡无神,若不是魂魄还附在肉体里,沈阮几乎以为他死了。
“你……为什么……”鬼差瞳孔艰难缓慢的转动,落在她身上,声音极度虚弱,像一缕随时会断的轻烟。
他以为,能拖着她一起死的。
沈阮半蹲着,一手放在膝前,盯着他的脸,慢慢的接上他那句话。
“我为什么没有死?”
鬼差面若金纸,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滚烫鲜血,眼底发红,死死地瞪着她。
沈阮眼里有些怜悯的味道,她说:“你快魂飞魄散了。”
他肉身里的魂魄,边缘隐约出现溢散的灰白尘埃,连同薄弱的生机一起消散。
鬼差想笑,可他刚刚张口,喉咙就被涌上来的血液堵住了,只能发出‘赫赫’的气音。
“其实——”
沈阮缓缓抬手,月光下手指似乎流转着玉石般的光芒,落在他的头颅上,轻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林怡在哪。”
鬼差露出微微疑惑的神色。
下一秒,一股阴冷的气息以恐怖的速度从她手指流泄出来,迅速涌入他的身体——不!是涌入他的魂魄里。
灵魂被入侵的感觉让他瞬间睁大瞳孔,浑身抽搐起来,像一条被丢上岸的鱼,无力的挣扎着。
“你的过去,它都会告诉我。”声音像是地狱吹过的一阵风,幽冷又诡异。
鬼差的动静渐渐小了,最终死尸般一动不动。
他浑浑噩噩的大脑挤满各种纷杂的记忆,每个画面再也没有此刻这样清晰,许多他都记不起来的小事都变成阳光下的碎片,飞快的闪过。
突然,一张带着橙色光芒的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他一生里最快乐的时光,妻子刚刚怀孕,他激动惊喜的侧耳去听妻子的肚子。
鬼差露出渴望的神情,像是被里面的喜悦感染到,嘴角也不由露出丝丝笑意。
沈阮闭上双眼,眼前浮现出一片望不到头的红色,丝丝缕缕的记忆游丝渐渐凝结,织出电影般的镜头。
鬼差的一生完整的呈现在她眼前。
没有任何魂魄能在她面前撒谎,沈阮仅仅用了几秒钟,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蓦然睁开眼,鬼差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沉浸在往日的美梦里。
堂堂阴吏,落到这样的下场,真是凄凉可悲,又可恨。
沈阮轻轻叹了口气。
沈果小心翼翼的站在原地,“大人,我现在能过去了吗?”
“可以。”她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残旧的马路边上坐下,清理衣服上的灰尘。
沈果缓缓走到鬼差面前,她眼底带着浓浓的憎恨,就是这个人害的她惨死。
她抬起手想要将他撕碎,但他破破烂烂的衣袍下露出来的身体已经像是一堆烂肉,根本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对方这副凄惨的模样令她的怒气稍稍褪了点。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沈果冷笑一声,将他翻了个身,脸彻底暴露在月色下。
在看清他五官那一刻,她的表情瞬间变了,不可置信道:“是你——!”
鬼差……不,应该是老周。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老周记得她似乎是女儿很好的朋友,在她死后还想替她报仇,拿刀捅伤了那个小子,却没能要他的命
周淼是他最重要的珍宝,既然她想要那个小子死,做父亲的自然不会不帮她。
反正他的手里不介意再多一条人命。
于是,他杀了冯轩。
“……周叔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沈果咬着牙,恨恨的瞪着他,“你害得我好惨……”
两道血泪从她眼睛里滑下来,在惨白的脸上留下深深地痕迹。
老周用力的咳嗽一阵,终于能开口说话,声音却比之前更加低哑粗砺,他无情的说:“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遇上了我,冤有头债有主,你是被我害死的,阿淼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伤害她。”
“呵呵。”沈果哭着笑了一声,语气陡然冷厉:“你想得美!”
她站的直直的,居高临下看着他,眼含轻蔑,恶意道:“我要一点点的折磨周淼,把她逼疯,让她活的连狗都不如。”
“你——咳咳咳。”老周一阵气结,眼睛快要瞪出眼眶。
沈果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无比的畅快,变本加厉道:“周淼不是最爱跳舞吗?我会用一把小锤子,慢慢敲碎她的骨头,让她永远也站不起来,你放心,不会太快杀了她的,等我玩够了,就把她丢进池塘里,这样她就会变成水鬼,死了也没办法投胎,你觉得怎么样?”
“我要……我要杀了你。”老周居然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更多的血从伤口流出,伴随着碎肉,像是一场腥红的雨。
沈果‘哼’了一声,一手捏着他的脖子,阻止他继续靠近自己,咬牙切齿道:“你也知道愤怒吗!”
“我父母为了我整日以泪洗面,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都是因为你!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就算我不动周淼,属于你的报应也会落到她身上,可你再也看不到了。”
“你再也不能保护她,我会替你看着,看她如何痛苦挣扎求活。”
沈果扯了扯唇角:“安息吧。”
她说完,把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扔到地下。
中秋的月光温柔而浅薄的将整座城市笼罩,遥远的地方突然升起一簇簇绚丽的烟火,随着轻微的‘啵’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风捎来人们欢庆节日的笑声。
沈果沉默的走到沈阮旁边,两人静静吹了一会风,她突然问:“有烟吗。”
沈阮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深处没有丝毫报了仇的轻松和愉快,相反,那里沉淀着浓浓的失落。
她随手折了一根路边的枯草,五指合拢揉了揉,再张开时里面躺着某牌子的女士烟和打火机。
“谢谢。”沈果接过,打开打火机‘啪嗒’点燃烟,缕缕的轻烟里,她夹烟的姿势十分老练,细长的女士烟更衬得手指修长纤细,充满江南水乡的精致秀气,让人想象不出半小时前十指长满钢刀般的指甲的恐怖。
她深深吐出一口烟,像是冬天极度冰冷的时候的热气,突然。
“咳咳咳——!”
老烟枪般的沈果被呛到了,咳的满脸通红。
沈阮原本没有表情的脸,此刻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拿走她的烟和打火机,柔声说:“走了,去把林怡接回来。”
“您已经知道她在哪了?”沈果嗓子的痒意微微退了,立刻站起来跟上她的脚步。
沈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