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沈果摇头。
可她的反应却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明显是想起了什么,不敢相信。
沈阮想起自己推算出来的熟人。
难道不是亲人,而是朋友?
她看着沈果有些失魂落魄的神情,电光火石间,她的心头闪过什么,夜晚接到出去拿快递的电话,抄近路选择从旧校区经过,不住在宿舍里。。。。。。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交织在一起,渐渐的,某个真相浮出水面。
“你是不是有朋友在这片住!”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沈果被这话惊得猛然一抖,无力道:“。。。。。。。是。”
被朋友利用送了命——沈阮也不知道是该可怜她,还是替她愤怒。
她看了看居民楼,“走吧,带我去你朋友那里。”
第8章 Chapter 7 怀疑
Chapter 7
居民楼有十几年了,楼道阴暗逼仄,还泛着淡淡的潮湿的古怪味道。沈阮跟沈果直接上了2楼,结果在楼梯转角遇到个熟人。
——她的邻居裴先生。
沈果见沈阮久久没动,不由好奇的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见到个清俊斯文的男人。
还是沈阮先开了口,“好巧,裴先生怎么在这?”
“上班路上遇到个晕倒的小姑娘,刚刚把她送回家。”裴遇微微笑了一下,不会过分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有种温润端方的亲切。
“沈小姐身边这位是?”他似乎才看到暗自观察的沈果。
沈阮:“这是我堂姐,今天才到。”
她在人间混了百多年,说起谎来自然是眼也不眨,丝毫不会引起人怀疑。
果然,裴遇听完似乎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随后道,“那我先走了。”
沈阮笑眯眯的和他道别,然后转过身,继续朝楼上走。
沈果却是突然回头看一眼,正好对上裴遇的目光——
他站在楼道里,背着光,面容看不太清楚,但是脸上绝对没有任何笑意,和刚才那个温柔和气的男人完全相反,神情稍显冷淡,沉沉深深的盯着沈阮的背影,眼睛却亮的骇人。
彷佛要把沈阮拆吃入腹。
沈果为自己的想法抖了一下,再一眨眼,那位裴先生却已转身朝楼下走去。
“大人。。。。。。”
“你朋友住在4楼?”沈阮皱眉看了一眼门牌那个鲜红的数字404。
这种居民楼一般采光都不怎么好,加上前段时间下雨多,墙壁被蕴出淡淡的水痕,沈果朋友住的地方门口摆着个垃圾桶,里面不知扔了什么,许多苍蝇围着盘旋,还有蟑螂在进进出出。
即便不掐指算,沈阮都能看出来这里风水极差。
沈果被打断,从她语气里听出了淡淡的厌恶。
因着自己的事她才跑到这种地方来,沈果心里不安极了,低声回了个‘是’。
四周很是湿冷,沈阮伸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抹,指腹立刻沾上一层薄薄的粉尘。随后,她手心揉了揉,展开露出一朵花。
沈果从没见过这样的花,花瓣纤细弯曲,花蕊也是明艳的红,躺在她白嫩的手掌,越发精致。
沈阮把花甩出去,那花却不像普通的花一样直接落地,而是轻飘飘的撞上门,化成红色的细沙,渗了进去。
“我们就在这等一等。”
沈果发现自己成鬼之后已经十分震惊,今天接二连三见识到她的手段更是惊讶不已,心里对沈阮的敬畏又上去一层,不由暗暗庆幸自己那晚没伤害林怡。
说起来她刚死的时候并不能离开旧校区,游荡几天后,突然嗅到了某种气息,一路飘到门口,看到了坐在出租车里的林怡。
一瞬间她突然有种奇异的直觉,似乎只要吞噬她,自己就能变得更厉害。
即便是到现在,她看到林怡,都有种看到大补药的感觉。
想到这,沈果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沈阮,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突然,她发现了异样。
沈阮站在楼道边低垂着头,手指灵活翻飞,那样子,似乎在玩一根她看不见的翻绳——
察觉到她的注视,沈阮看过来,笑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果怕被她看穿一样躲避开她的目光。
她攥紧了手心,再一次庆幸,那天晚上,没有选择伤害林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后,沈阮玩翻绳的动作突然停了。
她表情看起来似乎十分不解,疑惑的看着门又看看回到手掌的绯红细沙,是笃定的事情出了差错。
事关凶手,沈果收起心虚上前问到:“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沈阮摇摇头五指收拢,绯红细沙瞬间隐没不见,她说:“你那位朋友没有害过你,凶手另有其人。”
听到这个答案,沈果却莫名松了口气,一直绷紧的心平静下来。
老实说,她虽然很想抓到凶手,但是也不希望自己是因为朋友的算计送命。
虽然这也代表今天白忙活了。
“走了,先回去开店。”沈阮说着转身离开。
沈果点点头,走出几步,又看了眼那扇门,随后踩着湿漉漉的楼梯走了。
。
沈阮回到店里时比平时开门的时间已经晚了,好在有沈果,能帮上忙,两个人没多久就把花搬到适合的地方。
渐渐有客人上门买花,商业街人流量不少,客人一茬接一茬,沈阮有时候忙不过来,就会喊沈果帮忙干包扎花束,收收钱这样的活。
沈果生前因为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的原因,做过许多兼职,所以干起活来手脚非常利索。
两人忙到中午日头猛烈,才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沈果做厉鬼时害怕太阳,现在躲进纸人壳子里倒是不受什么影响,除了害怕脸被水糊湿吓到别人,没有心跳和呼吸,其他的跟活着的时候确是没甚区别了。
她小心的给被太阳晒得有些厌厌的花浇水,回去的时候发现沈阮正在柜台里头算钱,一张张红票子记在小本本上,好奇的凑过去看,数目分明,连卖出一支玫瑰花这样的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她有点不解:“您写这些做什么?”
其实在她看来,沈阮这样有本事,根本不必蜗居在这小小花店,完全可以轻松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沈阮记账习惯手写,而不是敲打键盘。
她这样活了很久的人有时候会有些奇怪的癖好,虽然现在数据信息只要上传到云盘,就能很好的保存下来,但沈阮总认为不踏实,非要一横一竖写下来,才舒服。
她记录完上午的账目,厚厚的本子收进柜台柜子里,才开口:“以后你就明白了。”
沈果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些都是生活。”沈阮拍了拍本子,没说的太明白。
沈果更不懂了,但她知道适可而止,贴心的没有继续追问。
——许多许多年后,沈果偶然想起今天沈阮的话,才明白她藏在笑意里未完的话是什么。
自从林怡跟沈阮抱怨过工作餐之后,她每天中午都会抽空回去做午饭。
今天也不例外。
林怡最近几乎天天加班,沈阮做饭的时候有意帮她补补,于是做了红枣枸杞乌鸡汤,番茄土豆炖牛肉和炒黄鳝。
炖汤时间不够,沈阮刻意用了点特殊的办法,将烫熬的又浓又滑,香气扑鼻。
牛肉炖的软烂,番茄味道酸酸甜甜,很好的中和了肉的油腻,土豆吸满油脂,粉粉的特别入味。
沈果看她动作很是熟练,不由道:“您为什么对一个普通人那么好?”
就算是朋友,也好的有点过头了。
沈阮把最后一道菜炒黄鳝起锅,突然道,“她回来了。”
沈果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扭头看向门口,门锁吧嗒一声,林怡推门而入——
“这是客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林怡边脱鞋进门边问。
沈阮把饭装好,叮嘱她把手洗干净过来吃饭,又道:“我堂姐最近会跟咱们住一起,没问题吧?”
林怡洗完手擦水珠,看了眼默默不出声的沈果,不感兴趣的移开目光,看到桌上饭菜,笑眯眯道:“当然不介意!”
只要能吃上阮阮的饭,旁的她就比较随便了!
相比林怡已经开始大快朵颐,沈果拿着筷子有些犹豫——
纸人能不能吃饭?!
好在沈阮察觉到她的情况,给了个眼神确定。
于是沈果放心了。
吃完饭,沈果主动去洗碗。
只有五官怕碰到水,洗碗还是没问题的。
林怡像张面饼一样瘫在沙发上,满足的喟叹:“这神仙一般的日子——!”
沈阮在阳台浇花,顺便撒香灰,林怡凑过来问:“这是什么?新型化肥?”
她看不到游魂。
“嗯,新型化肥。”仗着她不懂,沈阮淡定的撒谎。
林怡嘿笑了一声,“给我点呗,我也想种种花。”
她以为这就是为什么沈阮种什么都活的原因。
“不给。”沈阮看游魂们吃饱,把林怡蠢蠢欲动的爪子拍开,说:“你喜欢什么花我给你种。”
林怡揉着手背,嘟囔道:“那能一样嘛!”
沈阮不搭话,施完‘肥’拿起一边的小铲子给花松土,“你最近很忙。”
她用的是陈述句,因为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林怡身上染到的死气又多了。
这种灰白色的东西像蜘蛛网一样黏在她衣服上,碍眼的很,于是沈阮假装拍走灰尘,把丝丝缕缕的死气拍散了。
林怡想起早上那具男尸,叹了口气,“别说了,奸杀案还没破呢,又来一桩案子,我都快忙死了。”
她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很是八卦,“哎,你知道吗,上午发现的那具男尸就在江都大学旧校区外面不远垃圾堆里。”
沈阮铲土的动作微顿:“这是巧合?”
连出两桩命案,尸体都在旧校区那边,不得不让人觉得奇怪。
林怡表情有些微妙,语气神秘,“可是,当调用了附近的监控后,却发现画面里的他走到垃圾堆附近开始挣扎,像是有看不见的人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淹死了,更奇怪的是,经过初步检查,他的死因还真的是溺水。”
这话一出,原本围着沈阮的游魂都吓得嗖的缩回花叶里。
“确实很可怕。”沈阮说:“对了,奸杀案有什么进展吗?”
她嘴里说着怕,表情却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林怡有些挫败的耸耸肩,本来还想吓吓她的。
“有,我听说局里那边调查出死者家境似乎很差,经常有空就去做兼职赚钱,死前不久报名参加一个舞蹈比赛,若是赢了会有大笔奖金,但是她的朋友也参加了,有人见过她们曾为此吵架。”
沈果的家庭情况她稍微清楚,但是却不知道她会跳舞。
“江都大学舞蹈系精英啊!死者以前给不少剧组跑过龙套的。”林怡叹道:“可惜了,这么年轻又有才华。”
沈阮皱了皱眉,她对事情的了解似乎太浅。
第9章 Chapter 8 坦白
Chapter 8
夜晚,月明星稀,徐徐晚风吹走被烤的炙热的空气,带来一丝惬意的凉。
沈果洗完碗,收拾干净桌面和厨房,擦干净手出来便看到沈阮躺在阳台的躺椅上,身边是小茶几,上面摆着一壶花茶,柔和的灯光落下来,她静静翻过书页。
“大人。”沈果看着她姣好的侧脸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唇,道:“有件事,我想求求您。。。。。。”
沈阮闻言,偏过头看她一眼便收回视线,随意道:“你说吧。”
这会儿林怡在卧室洗澡,并不担心她会听到。
沈果显得非常纠结,她下意识绞着手指,低声:“我想,赚点钱。”
说完垂下眼睛不敢去看沈阮反应。
“要钱做什么?”沈阮倒是觉得惊奇了,她的身体是纸人做的,虽然可以享受人类的食物,但是其实并不能吃饱,鬼魂的食物主要还是香灰。
“寄给父母。”声若蚊呐,沈果有些不安。
大人曾说过,她除了凶手之外,和人世已无什么瓜葛,让她把过去都割断,以免牵动因果,造成不可知的后果。
她心里难过,却也明白,但唯有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没有办法做到不闻不问。
奸杀案久不破案,闹得江都满城风雨,她的父母从乡下赶过来替她收尸,上了本地新闻,换台的时候沈果匆匆瞥了一眼,心里又酸又涩。
沈阮放下书,抬眼去看她,发现她眼眶微红,眼底蕴着薄薄的水光,显然是想起伤心事,厉鬼的怨气微微散溢,无形的笼罩在这片阳台。
她记得她说过自己是独生女,而且观她过去,生活虽然贫穷但是却十分幸福。
可现在她已经死了。
沈阮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表情却丝毫没变,平静道:“这件事我去想办法,你不要插手。”
沈果是厉鬼,没害过人怨气也非常深厚,极容易惹来因果。
到底是她那么久以来收的第一个鬼使,插手帮一下忙也没什么。
沈果放心了,感激的弯了弯腰:“谢谢大人。”
“对了。”沈阮拿起旁边的花茶喝了一口,“我听林怡说你死前帮报名参加一个舞蹈比赛,和朋友闹不愉快?”
“不是的。” 沈果快速否认,“我和她没有吵架。”
她困惑道:“大人问这个是觉得她害了我吗?可是上午我们已经去试过了,您确认过不是她。”
沈阮陷入沉默,确实,彼岸花从死地而生,汲取怨恨成长,得一缕因果,如果真是她朋友害了人,绝对瞒不过。
沈果见她久久不出声,还想说什么,突然,她眉眼抬起看过来,越过她朝身后缓缓道:“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她回头看,林怡站在客厅不知多久了,她的头发有点天然卷,此刻湿漉漉溏着水,视线盯着某处。
“哦……”她迟钝的应了声,接触到沈果目光后突然避开,“那个,吹风机在哪?”
她表情有丝不自然。
沈果觉得莫名其妙,去看沈阮,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阮微微起身,一扬下巴,不紧不慢的把书放茶几上:“在卧室柜子里。”
“好。”林怡转身就走。
沈阮咳了一声,提醒她:“你走的方向是厨房。”
她背影僵了僵,然后几乎同手同脚的拐弯进了卧室。
沈果直到她身影消失,才悻悻的问坐起来的沈阮,出了什么事?
沈阮揉着眉心,有些无奈,“你的影子。”
卧室灯光很足,光线明亮柔和,照的所有事物一清二楚,沈果听她说完,立刻往自己脚下看去。
那里光溜溜一片,没有影子。
这种低级错误,放在以前绝对不应该出现,沈阮在人间待久了,也尽量活的像普通人,一时忘了这种事。
纸人特殊,有魂无神,自然就没有影子。
“她是知道了吗?”沈果惴惴不安,别说林怡,就是她刚刚发现自己成为厉鬼的时候都吓的不轻,“怎么办?”
她下意识去看沈阮。
沈阮没回答,反而道:“你先回去休息。”
沈果现在慌的很,有些六神无主,听她这么说自然是赶紧走了。
随着脚步声消失,沈阮敲了敲林怡卧室的门。
她说:“开门。”
简短而普通的两个字,从她嘴里平平淡淡的吐出来,即便是无心,也像带着命令。
半晌后,门开了,露出林怡快吓哭的表情。
“她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阮眼里情绪微妙,“是我的鬼使。”
她这样坦诚,林怡愣了一会。
“鬼使,厉鬼附身于阴物之上,受人驱使,不生不死。”
林怡用了好一会才听懂她的意思。
她很久以前就觉得沈阮和别人不一样。
和沈阮认识是偶然,她有次去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