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鲤真准时出现在约定的地方时,胥乔已经坐在吧台前等她了。
“你朋友呢?”金鲤真坐在他旁边; 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她的奶。
“正在后台准备了。”胥乔说。
金鲤真看向话筒、吉他已经一应具备的舞台,等着歌手的出场; 满心期待的她没有发现胥乔脸上的新伤痕; 也没有看到在她一无所知地移开目光时他黯淡下来的目光。
“这两天你有发现合适的老师吗?”胥乔声音轻柔。
“一个都没有!”提起这件事金鲤真就来气:“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长得好看的歌手不是请假就是临时拉肚子上不了台——见了一堆歪瓜裂枣,白白浪费了我两天时间!”
胥乔脸上一片担忧:“那如果我朋友依然不行; 你要怎么办?”
金鲤真不想去思考这个可能; 她不耐烦地说:“他怎么还不出来——”
正在此时,一个穿着裙子的歌手上台了。
没错,穿着裙子。
金鲤真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开始唱歌的女人。
平心而论,声音是她走访这么多家酒吧以来最好听的; 脸长得是她见过的驻唱歌手里最好看的; 身上的香气也是最浓的,但是——这依然不能改变对方是个女人的事实——除非在她那黑色的连衣裙底下还藏了个车把手。
抒情的歌声流淌在安静的清吧内; 金鲤真的内心却是狂暴的;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有了掀人裙子的冲动。
胥乔注意到她失望的表情; 问道:“她唱歌不好听吗?”
“好听。”金鲤真没精打采地说:“可是不适合我。”
可惜是个女的。
女人再香,可是对她金鲤真来说没有卵用啊——不,金鲤真悲愤地想; 卵是有用的,是她金鲤真没用,吸嘴不能变吸管。
金鲤真恨。
“那我再替你问问有没有其他的——”
胥乔话音未落,就被金鲤真打断了,她一脸丧气:“算了,赶不上了。”
找不到有音乐天赋的奶,她很难在下周的30强选拔中晋级。
盘点一下她养殖场里天赋惊人的奶吧,张逸昀、谢意琛、江璟深——算了,江璟深这个是看得着吃不了的废奶,这两个奶里她有信心在今天晚上就喝上的奶——好吧,一个也没有。
更何况,导师会看在她会投三分球或者五分钟做一百道数学题的份上让她晋级吗?
一想到被宣布淘汰时要看到李风绮耀武扬威的笑脸,裴珠暗戳戳的偷笑,曲雪融鄙夷的目光,金鲤真现在就要抓狂。
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什么功夫不负有心人!
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早知如此,就该眼一闭心一横,把已经超出食用日期的吴泊宁给挤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金鲤真的手机在兜里忽然震了一下,她拿了出来,发现是最新的娱乐速报:
“【吴泊宁最新微博宣布喜得贵子,原来男神已婚!】@吴泊宁在微博晒出三人手部合影,圈中好友纷纷转发祝福。”
天要亡鱼啊!!
吴泊宁没了,难道要她去挤另一个流行天王时守桐的奶?不不不不不不——金鲤真觉得,活着才有希望。
“发生什么事了吗?”胥乔看着金鲤真闪着泪花的眼,脸色一沉。
谁欺负她了?
“我的导师有小孩了,我太高兴了……”金鲤真抬起头,把手机递给胥乔:“来,快给我拍一张。”
她瞪着眼泪汪汪的眼睛,催促着愣住的胥乔:“快点快点!快拍我的仙女式哭泣!”
胥乔回过神来,接过她的手机给她拍了很多张——是的,很多张。
虽然提出拍照的是金鲤真,但胥乔认真专注的架势反而让人觉得他更沉迷其中。
直到金鲤真的眼泪珠子掉完了,他才遗憾地停了下来。
胥乔把手机还给金鲤真,金鲤真一边翻看一边兴奋地说:“你拍得真好!等我加上滤镜就像大片啦!”
胥乔笑着说:“是你太好拍,每一张都很美。”
金鲤真听得心花怒放,抬头睨了他一眼,胥乔在这个带着娇俏和妩媚的目光中心尖一颤,几乎难以自抑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然而他还是稳稳地坐在座位上,神色平静而温柔。
金鲤真给自己的照片加了滤镜,然后带图转发了吴泊宁的微博:“感动哭了(;Д‘)”
看在她这么捧场的份上,他能不能在下周的评价中高抬贵手,让她晋级30强呢?
金鲤真发出去还没到三十秒,她就收到了吴泊宁的私信,两个字:“很美。”
金鲤真刚刚怀疑吴泊宁被人盗号了,他就又发来一条:
“下周五淘汰的时候也这么哭。”
金鲤真气哼哼地关上手机,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我送你吧。”胥乔跟着站了起来:“对不起,什么忙都没帮上。”
“算了。”金鲤真说:“我开了车。”
“那我送你到停车场。”胥乔执着地说。
金鲤真想了想,从清吧到停车场也没几分钟的路程,就同意了。
两人走出酒吧,胥乔回头张望着,似乎在等人,金鲤真刚想询问,就见一个女服务员跑了过来。
“先生,这是您的东西——”她的视线先是瞥向一旁的金鲤真,目光古怪,有些紧张,又看向胥乔,而胥乔没有看她,目光只在她手里的东西上。
“谢谢。”胥乔客气地接过她手里的两个盒装哈根达斯,将其中一个递给了金鲤真,笑着说:“你能原谅它迟到了两天吗?”
金鲤真惊喜地接了过来——小心地避开了他的手指。
“谢谢!”
在前往停车场的路上,金鲤真就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舀起了冰淇淋,胥乔拿着另一盒巧克力的冰淇淋,没有揭盖,安安静静地走在她的身边,金鲤真忽然想起以前在疗养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知道她讨厌自己,所以一直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只有在金鲤真需要的时候,他才会出现——就像现在。
他把金鲤真手里空掉的盒子拿走,十分自然地将还没揭盖的巧克力冰淇淋放到她的手里,金鲤真来不及阻止,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海胆蜇手的准备,意料之外地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疼痛,不知有意无意,胥乔完全没有碰到她的皮肤。
“胥……”金鲤真刚刚开口,马上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在胥乔抬眼望来的时候,干笑着说:“续杯的卡布奇诺比第一杯喝的奶咖要好喝耶。”
胥乔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你喜欢的话我们下次再来,我给你送来也可以。”
真是毫无底线的纵容啊,就和九年前一样,扪心自问,金鲤真不讨厌他,甚至因为他无底线的纵容而有些好感,但——谁让他是海胆呢?
连薛耀那样的鸡肋都算不上,她闻不到他身上的气味,或许对其他织尔蒂纳来说,他有着香气,但对她来说,他只是正好和她基因相克的毒药。
一两百米的距离转眼间就走完了,金鲤真掏出车钥匙打开了迈凯伦的车轮,罕见地发了发善心:“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也免得这倒霉蛋走在路上又被人抢。
“不用了,我还有些事。”出乎金鲤真意料的是,他居然拒绝了她难得的善心:“夜深了,你早点回家吧,路上如果遇到麻烦就马上给我打电话。”
金鲤真刚要说话,她就看到胥乔表情突变,与此同时她身后不远传来一个尖利中还带着慌乱的声音:“金鲤真!”
金鲤真下意识地想要回头,胥乔突然将她按到怀里,然后一个转身,两人交换了位置。
她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就尖叫着推开了胥乔。
时隔多年,被电动海胆摩擦的滋味还是这么销魂。
胥乔被她推得踉跄向后退去,与此同时,胥乔受伤的眼神映入她的眼帘,在他身后,金鲤真看到一个女人飞快地跑走了,从她身上的制服来看,应该是刚刚那个清吧的服务生,胥乔脚下是一滩水,在路灯的照耀下,金鲤真在水里看到了红色的辣椒碎,从胥乔打湿的黑发和刺鼻的辣椒气味中,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金鲤真大怒,第一反应就是去追泼她辣椒水的黑粉,等她追到这贱人,她发誓一定要把对方揍得爹妈不认。
然而她刚刚追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响动,金鲤真回头一看——胥乔歪倒在了电线杆上。
金鲤真看了看无力地靠在电线杆上的胥乔,又看了眼已经只剩个影子的罪魁祸首,无可奈何地跑回了胥乔身前。
“喂!胥……徐则飞!”这次,金鲤真总算念对了他的假名。
胥乔抬起眼,满脸冷汗地看着她,脸色惨白如纸。
金鲤真愣住了:“你怎么了……辣椒水而已啊——”她也不确定了:“应该是辣椒水吧?”
胥乔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但声音微弱得金鲤真一个字都没听清。
难道不是辣椒水?金鲤真狐疑地靠近胥乔,冒着被电动海胆摩擦的危险,在他湿淋淋的头发旁边用力嗅了嗅。
就是辣椒水的味道啊,金鲤真越来越疑惑,只不过,这辣椒水和海胆组合起来是不是有特殊的效用啊,她站在胥乔旁边,都不是反感,而是快窒息的程度了。
忽然,金鲤真明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她猛地看向惨无人色、浑身冒冷汗的胥乔:“你是不是受伤了?!”
胥乔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金鲤真转到他的身后,看着整片被浇湿的后背,明白了他的伤口在哪儿。
“上车,我送你去医院。”金鲤真说。
“不去医院。”胥乔沙哑着声音说道。
“你必须去医院!”金鲤真很生气。
赶紧把他送到医院,然后就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在她暴躁的目光下,胥乔的眼中闪过一抹受伤,他垂下目光,避让了金鲤真伤人的视线,声音一如既往地坚定:“不去医院。”
“那你愿意去哪儿?!”
胥乔说:“我要回家。”
第92章
金鲤真把胥乔送回了他的家。
他的家在泥塘区; 上京市最穷最乱的城中村; 而他住的地方; 就在一栋只有两层,看外观大概已经有了几十年历史; 连外墙都已经脱落得只剩水泥的破旧公寓里。
胥乔拿出钥匙开了门,开灯走了进去; 金鲤真正在犹豫自己是就此离开还是再看两眼的时候; 胥乔已经拿起桌上的玻璃水壶想要倒水,金鲤真刚刚已经看见他是如何用颤抖的手指费力地把钥匙插进门锁了,和她预想的一样; 他刚刚举起水壶; 水壶就偏向了一方——
壶里的水刚要倾洒出来,一双手就猛地托住了水壶的底部。
金鲤真抢过水壶,重新放回桌上:“你别忙活了,我不喝水!”
胥乔抬起眼; 那双比常人更湿润亮泽的眼眸配合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淋湿的头发; 更显得无辜可怜。
“……是我想喝。”他说。
金鲤真板着脸给他倒了一杯水,胥乔没动。
“……对不起。”胥乔低声说。
“什么对不起?”金鲤真皱眉。
“让你生气了……对不起。”他说。
金鲤真快憋屈死了。她多希望他能发发火; 这样她就能毫无负担地将他扔下转身离开; 可是不论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他都无底线地容忍着她的坏脾气; 一遍遍对她说“对不起”。
明明他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你替我挡了辣椒水,你帮了我,为什么反而要向我道歉?!”金鲤真忍无可忍地说。
“可是你生……”
“我生气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我在无理取闹!”金鲤真说:“你放着不管就好了!”
“可是我——”胥乔对她笑了,脸上仍冒着冷汗,却努力地朝她笑了:“没办法把你放着不管啊。”
他苍白的肤色,精致秀气的五官,和那仿佛永远在看她脸色,谨慎又讨好的目光,无一不在说着“我很弱”,他对她的渴望和喜爱昭然若揭地写在那双湿润黑亮的杏眼里,没有任何遮掩和防备,他把他的情感和灵魂袒露在金鲤真面前,也把伤害他的权利交到了金鲤真的手里。
他不在她面前设防,无底线地纵容她的一切行为,如果她说“我要伤害你”,他或许还会递刀子给她。
如果她的其他奶源们也有这么让人省心就好了。
“你还不去洗澡?”金鲤真说。
“好。”
他永远是这样,她说什么就马上照办。
就像是着了她的魔。
我果然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金鲤真想。
胥乔洗澡去了,金鲤真看着桌上那杯他一口没喝的水杯,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里面传来水声,站了起来朝浴室走去。
“你没事吧?”金鲤真隔着门朝里喊。
里面传出胥乔的声音:“没事。”
“你怎么还不洗?”
这次门直接开了,胥乔站在门口,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胥乔定定地看着她,眼睛亮得惊人。
“你不走吗?”
“我走哪……”金鲤真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你以为我让你去洗澡,是为了趁这机会溜走?”
胥乔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我不会走!”金鲤真快崩溃了:“我求你快点洗!”
门重新关上了,这次里面终于传出了水声。觉得站在门口听声音的自己像个变态,金鲤真一肚子闷气回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金鲤真忽然又意识到,这杯水恐怕也是胥乔特意留给她的。
金鲤真束手无策了。
打?这个弱鸡可能接不了她一拳。
骂?这个弱鸡真的弱到让人觉得,对他大吼一声都会让他死掉。
金鲤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弱的弱鸡,在格洛丽亚身边的时候,她永远是最弱鸡——呸,是强得最不明显的那个,以往都是别人主宰她的命运,现在看着胥乔,她感受到了主宰别人命运的滋味。
她毫不怀疑,她的一句话就能决定胥乔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这种感觉新奇又美妙,让人不禁觉得飘飘然。
那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曾经让她仰望的存在们,是否也曾以这种心情来接受她的顶礼膜拜?
十几分钟后,胥乔穿着长衣长裤出来了,看到金鲤真依然坐在桌前,他的眼睛露出隐隐的笑意。
“你的伤严重吗?”金鲤真问。
“只是一点划伤。”胥乔轻描淡写地说。
“你怎么受伤的?”
胥乔沉默了片刻,才说:“打架。”
金鲤真感觉自己在和一个学前班的孩子交流,问一句,对方答一句:“为什么打架?”
“……工作。”
好吧,金鲤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看看他住的什么地方,单论房价,就连谢意琛住的地方都比这里好得多。
什么工作需要打架?张春那样的工作。
“你这副身板还学人打架,不是找揍是什么……”金鲤真一脸嫌弃。
“要生活呗。”胥乔低下头,笑了笑。
“以后不要买我的周边了,那些垃圾——不,我不是说我垃圾,我是说那些周边垃圾,都是骗钱的。”金鲤真说:“把钱存起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别活得像有今天没明天。”
金鲤真模仿爱说教的江璟深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善良,是一个名副其实,人美心善的织尔蒂纳。
这感觉很新奇,一直被人教训的金鲤真,今天居然也教训起了别人。
胥乔笑了起来,一目了然地表达着被关心的喜悦,他的眼型饱满,笑起来有明显卧蚕,睫毛又细又长,呈优美的扇形,黑白分明的眼睛比常人更湿更亮,沐浴了水汽之后,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狗湿漉漉的眼睛,不论从哪个方向看,这都是一张以激发人们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