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座。”金鲤真往CLUB里走去,还不忘回头喊道:“小春春,快跟上!”
这荡气回肠的一声喊,引来了店内无数人的倒抽冷气,这些CLUB的常客和张春的小弟们寻声望去,看见的就是掌管这一片区的地头蛇张春露着嘴角抽搐的强笑,跟在一个金发少女身后的情景。
不得了,这又是什么厉害角色?没人知道答案。
安安稳稳地把屁股落在柔软的卡座上,金鲤真接过菜单,快速阅览后报出菜名:“小吃拼盘十,卤拼十,爆米花五……”
店主不确定地问:“您还有同伴要来吗?要不要换个大的卡座?”
“身为单身贵族是我的罪?”金鲤真翻他一个白眼,把菜单还给他:“菜单上的酒水每样都来一件。”
“您……吃的完吗?”店主被这个量吓到,连“您”都不自觉用了出来。
“摆着好看,行不行?”金鲤真挑起眉,露出一丝不快。
“行,行!当然行!”店主连忙说。
“不多吧?”金鲤真又问。
店主:“不多……不多……”
金鲤真又看向张春:“你也觉得不多吧?”
“肯定不多。”张春连忙附和:“我平时吃的是这个的两倍!”
金鲤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吃这么多,你肚子里装了个泔水桶吗?”
店主仿佛看到张春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你们慢坐,我去安排三小姐的单子。”店主连忙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留下张春一人应付这个脑回路不同于常人的金三小姐。
张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金鲤真:“三小姐想和我聊什么?我是个粗人,怕说了什么不雅的话惊扰了小姐。”
脸上笑眯眯,心里mmp,如果不是金立稷的电话,张春绝对不相信金鲤真是金家人——话说回来,什么时候金家还有个这么大的三小姐了?
“你怕什么——你尽管说,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哪怕是卖人肉包子我都听得,”金鲤真一脸真诚:“小春春有话直说,我不怕。”
TMD我怕行不行……张春抽了抽嘴角,笑容有点维持不住了:“三小姐别开玩笑了,我们哪敢做这些犯法的事啊。”
“那你们金乌会平时做什么?就像那电影——什么什么仔一样,快意恩仇,仗剑江湖吗?”金鲤真好奇地问。
“比如看看场子,撑个场面……都是你们大人物看不上眼的小生意,生意虽然小,但也总得有人去做——是这个道理吧,三小姐?”
第49章
金鲤真才不信他说的“小生意”; 但是此时也没打算追究; 店主此时带着四五个服务员又回来了卡座; 指挥着这些人把吃的喝的给摆上桌。
东西摆完后,卡座外的过道都几乎被酒箱给堆满了,店主把一张电子小票放在了桌上——票他是给了; 金家人消费了给不给钱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反正他只要把情况汇报上去就好了,上面自然知道怎么处理,店主正要离开,金鲤真忽然叫住了他:“你等下。”
店主停下脚步; 疑惑地看着她。
“小春春; 我这是替家里来视察生意来了; 也就是微服私访——你懂的。我这个人呢,非常正直,所以你千万不要替我结账——”金鲤真慢悠悠地拿起一瓶酒精饮料递给了张春:“你要是替我结账了,我就会觉得内心不安; 我内心不安,回去就会控制不住给你这人说好话——”
张春秒懂; 不过是些小钱罢了,换几句好话十分值得,他立即抬头对店主说:“小票拿走; 一会我来。”
然后他接过金鲤真递来的饮料; 一边扭开一边感叹:“三小姐真是太客气了; 我正好喜欢这种饮料……”
“哪里哪里。”金鲤真把空酒杯往他那里一推:“给我倒满。”
“……”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在水深火热中磨练了一遍性子; 张春觉得自己恐怕会忍不住把面前金发少女脑袋给开瓢的冲动。
“敢问三小姐是金家哪房的千金?”张春问。
金鲤真接过倒满的酒杯,一口气就喝了一整杯:“三房。”
张春此前的疑惑,全都解了,只剩下“怪不得”三个大字飘在他的脑海里。
“你很清楚金家的事?”金鲤真看了他一眼。
“很清楚谈不上,但老板家里有些什么人,我们这些做小弟的还是要知道的。”
金鲤真立即变脸,字正腔圆地呵呵一声:“原来小春春明知我是三小姐还故意针对我……你是看不起我爸爸呢,还是看不起我爷爷呢?”
张春的笑容濒临崩溃:“怪我,怪我,是我了解得不够透澈。”
“算了,这次我就放你一马,再有下次——金家所有人都会为了他们最宠爱的小宝贝教你做人。”金鲤真抱着爆米花桶从卡座上站了起来:“走吧,小春春,陪我去视察养殖场。”
小春春:???
金鲤真从CLUB一楼逛到二楼,甚至假扮服务员到每个包房去走了一圈——然而,没有,一个能下嘴的都没有。长得好看的大多脚步虚浮一看就肾亏,剩下的一小撮身体素质过得去的——又让人提不起食欲。
据说,每个女人成年后都要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挑有钱的还是长得帅的”?
金鲤真也长久被一个类似的人生拷问所困扰——要好吃的,还是好看的?
太残酷了!就没有好吃又好看的吗?!
——那她过一小时再来。
就在金鲤真气哼哼地坐回卡座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忽然飘进了她的鼻子。她定睛一看,班上被她觑视的年级第一穿着CLUB制服从后门走了进来。
“小春春——”金鲤真冲张春勾了勾手指头:“告诉我,这里不允许未成年人进入——”金鲤真目不转睛地看着神色冷漠的谢意琛:“那他是怎么回事?”
张春看了谢意琛一眼,打着马虎眼:“三小姐,他只是长得小而已……”
“你放屁,我是他的同班同学!”金鲤真扬起眉毛:“你竟敢糊弄金家最受宠的小宝贝!”
“我的小祖宗啊,我怎么敢——”张春欲哭无泪:“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在这里工作的三教九流都有,我一时记岔了。”
“你现在记起了?”金鲤真慢慢地说:“小春春,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他的确还未成年,我们让他在这里工作也是有原因的。他家里欠了金乌会一大笔钱,没钱还啊——”张春说:“三小姐,你也知道,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难道还能把他绑架了卖肾还款不成?但是这个借款不收回来也不成,所以我们就给他提供了一个工作机会,他每天晚上的九点以后都会来这里帮忙,赚的钱就还给金乌会。”
“做什么工作?”金鲤真问。
“哎哟,三小姐,我们不会逼他做犯法的事的——其他服务员做什么他也就做什么,也就是给客人点单之类的小事。”
“也包括被客人搓油水?”
金鲤真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给一桌中年女人点单,面带微笑、巍然不动地无视其中一个胖女人咸猪手的谢意琛。
张春干笑了两声:“我们可没逼他……这小子脸长得好,酒水的提成每次都是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付出多少就赚多少钱,这不是很公平么。”
金鲤真不置可否,开始吃起了下一桶爆米花。
张逸昀回到家,客厅里一片黑暗,空气中却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他不必开灯。
因为曲小敏就背对着窗外的月光坐在客厅的飘窗上。
她望着站在门口宛若石像的张逸昀,目光平静到死寂,从窗外照进的月光铺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就像一条玉色的丝巾,在飘窗不远的地面上,掉着一把张开的剪刀,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
她看着他,轻声说:“张逸昀,你不能抛下我。”
五年前,上京闹市区的一个大型广告牌忽然倒下,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在紧急时刻推了男孩一把。
曲小敏唯一的亲人死了。
张逸昀活了下来。
如果时间能够回到五年前,张逸昀多么希望,死的人是他。
“你不能把妈妈还给我……就要用自己赔我。”曲小敏说:“这是你欠我的。”
夜越来越深了。
CLUB里的人流量已经过了巅峰时期,凌晨两点,店铺里开始准备闭店的事宜,金鲤真看着谢意琛换好常服从后门离开,抓了最后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
“把没开瓶的酒水都送我家去。”金鲤真向店主报了个地址,不等他说话就推开后门跟着走了出去。
“春爷——”店主犹豫地看向不远处拿着一瓶啤酒独饮的张春:“我们要不要派个人送送?万一谢意琛那小崽子对三小姐做了什么事……”
张春白了他一眼,提着瓶子晃了晃:“保护她?保护谢意琛还差不多。”
如果金鲤真知道张春的看法,她一定会嗤之以鼻地表示自己是个文化人,不会做霸王硬上弓这样的粗事。
文化人做事一向委婉含蓄,金鲤真掏出手机看了眼自己的电子账户余额,寻思着多少钱才能让他成为自己的资产。等她抬起头来,小路前方的少年已经在下个路口处不见了,金鲤真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走出路口,然后在身后黑影靠近的时候忽然转过了身。
“这算是你发现了我——还是我捉到了你?”金鲤真看着就在几步远的少年,扬起微笑。
谢意琛没说话,那双充满防备的眼睛审视地看着金鲤真。
金鲤真视若未见,径直走到少年面前,拉起了他的右手:“你受伤了……”她看着谢意琛被划伤的手掌,嗅着浓郁的香气,语气仿佛叹息,下一秒,金鲤真就低头吻上了他的掌心。
金鲤真的舌尖在湿润新鲜的伤口上慢慢舔舐,血肉的滋味如此美妙,让她不禁想要更多,忽然,谢意琛抽回了手,猛地把她按到了脏兮兮的石墙上。
接着谢意琛就用自己的嘴唇封住了她的声音。
当天雷勾地火,干柴遇烈火,安静的小巷里只剩下少男少女情动的喘息。
三月的夜风还带着凛凛寒意,金鲤真和谢意琛的身体却火热不已。
不知何时,金鲤真的上衣被撩了起来,谢意琛同样衣衫不整,他放任金鲤真不规矩的手,喘着粗气,不甘示弱地去脱她的短裤:“……张逸昀知道你是这样的**吗?”
金鲤真不乐意了。
说张逸昀可以,怎么能说她是**呢?她最多只承认自己是吃货!
金鲤真的高抬腿来得太快,痛苦就像龙卷风,瞬间把谢意琛变成热锅上的虾米。
“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谢意琛捂着不可言说的部位,抬头对她露出一个被剧痛扭曲的冷笑:“你就不怕我告诉张逸昀?”
金鲤真整理好乱糟糟的衣服,重重哼了一声:“你去啊,怕你不成。”
谢意琛愣了愣,下一秒就听见她说:“谁看都是你觑视我的美貌,趁着月黑风高想要对我不轨。”
“……我对你不轨?”
谢意琛很想问问,这个“谁”究竟是哪里的智障人士。
“不然呢?我一个弱女子,难道是我霸王硬上弓你吗?!”金鲤真一脸惊奇。
谢意琛慢慢站直了身体:“这可说不好,毕竟是某些人鬼鬼祟祟跟踪在前。”
金鲤真很无辜:“谁跟踪你?说出来,我帮你主持正义!”
谢意琛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第50章
金鲤真正要追上去; 她包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她拿出来一看; 是张逸昀的信息——
她刚打开; 那条信息就被收回了。
金鲤真再抬起头来,谢意琛已经走得影子都不剩了。
看来今天是没法把他就地正法了; 金鲤真可惜地咂了咂嘴; 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忽然,一滴雨水落了下来; 接着是两滴、三滴,淅淅沥沥的小雨转瞬之间就下了起来,金鲤真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夜色,烦躁地啧了一声——她的牙齿好像又开始疼了。
金鲤真打算打个出租回家,她走出夜场一条街的时候,一辆打着绿灯的出租正好从街头开来。
没有载客的出租平稳地驶过金鲤真的眼前; 司机用询问的眼光着看着站在寒冷夜雨中的金发少女,而她没有招手。
金鲤真没有招手; 因为她看见了就在对面街角侧对着她的张逸昀。
银白色短发的颀长少年站在酒店缓缓自动转动的旋转大门前,在夜风中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中不断落下的雨滴,孤独得就像世界只剩他一人。
金鲤真很心疼。
万一被风吹病了影响奶质怎么办?
她忙走过马路; 朝张逸昀小跑而去。
少女轻快的奔跑声打破了雨夜的静谧,张逸昀闻声回头; 正好撞上金鲤真绽开的笑颜; 她淋着初春的寒雨; 心无旁骛地朝他跑来; 眼里全是看见他的惊喜,又黑又亮的眼珠,像是藏了满苍穹的星光。
“张——”金鲤真话没说完,就被他拉到了怀里。
马路对面的小巷里,谢意琛后退一步,将身体完全隐在了建筑的阴影里。
谢意琛垂着的右手用力握着一把格纹的蓝色雨伞,他冷冷地看着在酒店门口相拥的两人,然后,转身离去。
在漫长到仿佛一个世纪的时间后,张逸昀的声音在金鲤真头顶响起。
“你……去哪儿了?”他问。
“我去买吃的了,你饿吗?”金鲤真任他抱着,两手在裤兜里掏了掏,各抓出几颗刚刚在CLUB顺走的奶糖来:“我还有……”
“金鲤真——”张逸昀打断了她的话:“你还记得吗?你曾经说过我有梦想。”
金鲤真鼓励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有过梦想,我想要成为一名职业篮球运动员。”他说:“……在很早很早以前。”
他喜欢每一次运球时肌肉绷紧的感觉。
喜欢每一声篮球和球框发出的震荡。
从小学到高中,每一个看过他打球的教练都会说:“天生是个打篮球的好苗子。”
一开始是见猎心喜的赞叹,后来慢慢变成了惋惜的叹息。
许多地区性的专业队伍向他发出邀请——包括国家少年队。无一例外,都被他骄傲的父母拒绝了。
“你唯一应该做的事不是打球,而是学习。”
在他的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母亲的毕生骄傲——那枚掌心大小的诺比尔物理学奖奖章就在玻璃门的书柜里冷冷地看着他。
他曾经有过梦想。
曾经有过。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混混,每天无所事事地游荡在学校和街头,你看错我了,我不值得你的爱,我只是一个被社会淘汰的垃圾……”
“不对,”金鲤真毫不犹豫地说:“直到现在,你依然没有忘记这个梦想。”
“我忘了。”
“忘了的人不会这么痛苦!”金鲤真挣脱张逸昀的怀抱,对他怒目而视:“如果你真的忘了,你不会这么难过!”
张逸昀看着她,声音又低,又哑:“……我已经十七岁了,金鲤真。太晚了,没有哪个队伍会要我。”
雨帘就在一步之外,世界静谧不已。
金鲤真握住他无力垂下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消沉的双眼。
“我不知道什么晚不晚。”她说:“我只知道想要就去争,去争去抢——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如愿。你可以怀疑任何人,但是不能怀疑自己的优秀——因为你是我的男人。我选择了你,没有比这更好的证明。”
金发的少女用毫无缘由的笃定口吻说道。
“想争就争,想抢就抢,你有这个实力。”金鲤真说:“我保证,只要你努力,你一定可以成为家喻户晓的职业运动员!”
少女的话毫无依据,但却无端令人觉得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