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你难过了好久——”
金家人丁众多、子嗣繁茂,当初江璟深介绍过后转眼她就忘了七七八八,如今只能把金邵鸿的名字和他的相貌对上号,但就目前而言,记得金邵鸿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既然是侄女,根据中国的辈分关系倒推,眼前的这个长发青年应该就是她的小叔叔,金立续的幼弟,备受家主宠爱的老来得子金立稷,站在他旁边的自然就是四太太卞敏——金邵鸿的最后一个姨太。
面对母亲特意为他准备的送分题,金立稷完美避开得分点,一脸茫然:“系咩?三哥几时有个仔?”
敌人错过的送分题,金鲤真眼疾手快地瞄准了!
“小叔叔!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金鲤真呀,小时候我们还常常一起玩呢!”金鲤真仰起头,一脸天真又期待的表情看着金立稷。
卞敏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金鲤真一眼。
“系咩?你……”金立稷看着侄女茫然的表情,换成了官话:“你怎么连粤语都听不懂?”
第35章
再装睡下去只怕大家都要遗忘自己的存在了,金立续故意发出一声动静; 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对了——”金鲤真转过头对金立续连连招手:“爸爸!爸爸!快来呀; 爷爷出来了!”
喊完以后,金鲤真又转回头来; 把金立续打算自白的台词给一并说了:“我们为了早些回家给小叔叔庆生,坐凌晨的飞机就赶回莲界了,爸爸想早点看见爷爷; 一直等在这里呢!”
慢慢“醒来”的金立续虽然疑惑金鲤真默契到就像提前演练过的牵线搭桥,但这不影响他抓紧机会迅速进入角色。
如同推演过的流程一样; 金立续以半梦半醒般的懵懂表情迎上老爷子的目光; 保持“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里去?”的表情片刻后,渐变到“大梦初醒”的表情,金立续慢慢站了起来——等他站直身体; 他的眼中已经闪起了泪花。
金立续的嘴唇刚刚张开,他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儿就又出声了:“爸; 你快过来呀!你不是一直说想爷爷吗?”
金鲤真趁着背对众人; 拼命对金立续打眼色; 这个储蓄罐精——抠门的时候反应比谁都快; 怎么别的时候就稀里糊涂的呢?
她不知道; 金立续不是不懂,是不敢啊——他看看金鲤真搞怪的脸; 又看看金邵鸿面无表情的脸; 把她对莲界赌王做出的莽撞行为理解为无知者无畏; 金鲤真没见过金邵鸿发火的模样; 但他金立续见过啊!
金立续不敢造次,无视了金鲤真的视线召唤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表演他的“欲拒还迎,欲语还休”:“爸……一年没见,你还好吗?”
金邵鸿的手被握紧了,面色冷硬的老人低头一看,十一年未见的小孙女正趴在他的膝头,目光殷切地看着他。
“这么大的人了,都唔怕孩子们看了笑话。”金邵鸿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又低又慢,带着一种长期身居高位的威严,他看向怯懦站在远处的金立续,说:“胆子还没有你女儿大,过来吧。”
“爸!”得到首肯,金立续立即奔了过来,然后——
咚地一声,扑在了金邵鸿的另一边膝盖上。
轮椅背后的卞敏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多么熟悉的剧情,多么熟悉的演员,好像就在五分钟前才在眼前上演过一次。
“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是这么喜欢哭。”金邵鸿面无波澜地说:“蓝钻集团今年的年度总结我看了,还算有些成果,看得出你学了唔少东西,听你二哥讲,你为了公司废寝忘食,连星期六日都喺公司加班?”
“儿子不孝,唔可以在你身边尽孝,就把满腔的思念之情寄托在工作上,希望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为爸出一份力——”金立续的眼泪说来就来,上一秒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此刻就倾泻而出了:“儿子没有大哥和二哥的大智慧,也没有弟弟的聪明伶俐,只能够希望勤能补拙了。”
金立续哽咽道:“时间都系逼出来的……吃饭时,儿子想知你有没有食饭,就看一份报表——天气愣了,儿子想知你有没有加衣,就去实地考量一次市场——天气热了,儿子想提醒你空调温度唔调太低,就看一份文件——”
金鲤真敬业地饰演着一个听不懂粤语的外来户,心里却在叹为观止地感慨金立续的影帝级演技,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遗传到储蓄罐精的演技天赋。
金立续还想再说,金邵鸿打断了他——从金邵鸿那张沙皮狗一样皱的脸上,金鲤真实在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难说这打断究竟是感动的不欲再听,还是不耐的不欲再听——
“得了——”金邵鸿说:“今年你做得唔错,以后就留在莲界吧。”
金立续如获大赦,那眼泪花更显真诚了。
“擦擦眼睛,去吃饭吧,别让人看了笑话。”金邵鸿说。
加上这里的佣人们,已经有不下十五个人看了笑话好吗?卞敏刚翻了个白眼,就看见趴在老爷子膝盖上的少女直勾勾地看着她:
“敏阿姨,你怎么翻白眼呢,是眼睛进沙子了吗?”
卞敏立马感觉身边的温度降了两度,她欲盖弥彰地抚了抚头发,皮笑肉不笑地说:“系眼睫毛啦,在有心人面前,真系什么动作都瞒唔住——”
金鲤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兴冲冲地看向金邵鸿:“爷爷,敏阿姨在说什么呢?”
金立续连忙对金邵鸿解释:“真真在国外生活太久,对粤语有些生疏了。 ”
金鲤真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金邵鸿,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官话说道:“……走吧,去吃早饭。”
金立续忽然瞪大眼。
金立稷的哈欠打了一半突然卡壳。
卞敏风情万种的丹凤眼猛地朝金鲤真看了过来。
“怎么了?”金鲤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让金邵鸿说个官话就吸引了这么多目光,只知道终于等来了她期待的早餐时刻,喜气洋洋地站了起来:“走呀?对了——爷爷,我来推你吧——”
卞敏回过神来,猛地握紧了推着轮椅的手,假笑着换上了官话:“还是让我来吧,你没有经验,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金立稷把刚刚中断的那个哈欠接着打完了。
金邵鸿一动,其他人也跟着动了起来,莲界赌王的排场不是开玩笑的,即使是在自家屋子里,也像是皇帝出巡一样隆重,金鲤真本想趁走在金邵鸿身边的机会拉近关系,没想到队伍刚动起来,她就被金立续拉到了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餐厅走去,金邵鸿作为主角首当其冲,身后是推着轮椅,仪态万千的四太太卞敏和他宠爱的小儿子金立稷,再后面,才是三房的金立续和金鲤真,两排佣人穿着整洁的制服,男俊女美,脚步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金鲤真的目光扫过脚步整齐的佣人,回到打头的老人身上,若有所思。
“你刚刚的行动太鲁莽了!”金立续目视前方,从嘴唇缝里挤出低若蚊吟的一声斥责。
“可是我的鲁莽取得了所有人预想之外的结果——”金鲤真笑眯眯地侧头看了储蓄罐精一眼,小声说道:“用实力说话吧,答滴——论讨人喜欢,我可是专业的。”
金立续没法反驳她。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除了现身在内地的正式场合以外,从来不说官话的金邵鸿竟然为听不懂粤语的小孙女说粤语了——这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变化,也是一个大到不能再大的预兆。
“但是你太鲁莽了,如果——”金立续还是想教训她的擅作主张。
“没有如果。”金鲤真说,脸上笑容依然纯真灿烂:“我赢了,这就是结果。”
鲁莽吗?
如果她是个鲁莽的人,还能在格洛丽亚身边活那么长时间吗?宇宙最强的织尔蒂纳可从来不缺新奇玩具。
金鲤真从来不是鲁莽的人。她敢拼,但绝不会拿自己前途去拼。无论是从剥夺佣人的名字只以代号相称,还是从睁眼开始就像皇帝一样接受爱妻幼子、佣人们的精心服侍来看,金邵鸿都是一个极端自我主义的人,唯我独尊、自命不凡,或许还有些独断专行的人——并且生命进入最后阶段的老人。
他已经不缺继承人了,上有羽翼已成的两个儿子,下有老来得子的爱子,中间多出一个尴尬的金立续,无论金立续是想要从能力还是从受宠程度上一争高下都无从谈起,更何况,他连个能成为助力的母家和妻家都没有,所以金立续只能装疯卖傻(金鲤真注:存疑,可能是真傻),不走寻常路,自立没有威胁的废物人设在金家求得夹缝生存。他的大方向没有错,只是太保守了些——看看最受金邵鸿宠爱的小儿子金立稷,除了老年得子这个原因以外,难道就没有其他因素主导吗?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自己身强力壮随时等待取代自己的儿子,最受宠的永远是那个会让他忧心,让他发火的纨绔子,为什么?
因为没有威胁,因为年老体衰的他能从无能的孩子身上重新获得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喜欢是一种玄学?
不,对织尔蒂纳来说,每一种感情都有迹可循,都可以被/操控。
第36章
金邵鸿皇帝出巡一般隆重的队伍行至餐厅时; 餐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两个穿着熨得服服帖帖西服; 身材和相貌都甩出同龄人几十条街的中年男人在低声说话; 其中一人神色桀骜,凌厉的眉眼和皱着的眉心让他看起来难以接近; 另一人嘴角带笑; 就像是出现在公共场合的政治家一样,儒雅温和; 带有令人信服的气质。另一边; 四个女人齐聚在一条沙发上; 神态各异; 沙发另一头,坐着一个看起来和金鲤真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他望着餐厅广阔的落地玻璃墙外的花园; 一言不发。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西服外套,内里一件简简单单的长袖衬衫,脚上的休闲鞋也擦得一尘不染; 配上他深沉的神情,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成年人,甚至比二十几岁的金立稷更像个成人。
所有人里; 站在靠近门口的两个中年男人首先发现了金邵鸿一行人。
“我来。”个子更高; 看起来更难以接近的那个男人走了过来接替了卞敏的工作; 另一人则把目光投向了在几个主角身后的金鲤真。
温文儒雅的男人露出亲切的笑容; 朝她招手:“系真真回来了?过来让二伯看看。”
金鲤真马上就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金立英,金邵鸿的第二个儿子,那个为她付了六年疗养院费用,又嘱咐家里佣人保持金鲤真卧室整洁的二伯父。
伸出的大腿哪有不抱的道理?金鲤真立即抛下身旁的储蓄罐精,蹦蹦跳跳地跑到了金立英的面前,甜甜地叫了一声:“二伯伯!”
金立英的身份明了了,那么一开始和他聊天的那个自然就金邵鸿的长子,金立茂了。
她用余光朝后瞥去,金立茂正在回答金邵鸿关于双胞胎女儿的问话:“贞荷和贞雪昨晚看书看得太夜,还在休息。”
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应该就是金鲤真这一辈里金家唯一的男丁,金立英的独子金坤。旁边四个女人,从年纪来看,应该是金邵鸿的两个姨太和两个儿媳。
没有出场的金家人还剩金立茂的双胞胎女儿,金邵鸿的两个女儿。
金鲤真好不容易理清这个餐厅里的人物关系,心累程度足以媲美被五十个二元一次方程式摧残。
她恼怒地想:金邵鸿为什么不一视同仁地把这些儿子儿媳身上也贴上数字?
“还不习惯说粤语?”金立英笑着问。
金鲤真假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金立英又拍了拍她的肩,换上了官话:“没事,回来了以后自然就会学会的,来,坐下再说吧。”
在佣人和金立茂的帮助下,金邵鸿坐到了大理石长桌的首座,金邵鸿坐下后,其他人才陆续坐了下来。为金鲤真介绍桌上这些人的依然是对她最为亲切友善的二伯伯金立英,她的亲亲答滴在见到两个哥哥后就像见到天敌的鹌鹑,缩起肩膀闭口不言了。
“真真,这是你芳阿姨和大伯伯、大伯母,你还记得你有个双胞胎堂姐吗?她们今天起得晚,午餐的时候你就能看见了。”金立英笑着挨个介绍道:“这是你戚阿姨和二伯母,旁边是你的堂哥金坤,你们年龄相近,一定能相处愉快的——”他不忘对小大人似的金坤嘱咐道:“妹妹刚刚回家,你是哥哥,要多照顾她一些。”
金坤应是以后,又微笑着看向金鲤真,对她点了点头。
“我就自己来吧——”坐在金立续对面的卞敏放下红茶杯,悠扬婉转地说:“我呢,是你爷爷的第四个太太,也是阿稷的母亲,你是叫我卞阿姨也好,敏阿姨也好,都无所谓,反正呢,都是阿姨——”
金邵鸿的合法妻子赖芳视若未闻,面无波澜地切着自个餐盘里的班尼迪克蛋,同是“阿姨”的二太太戚嘉佳一脸和善的微笑,好像丝毫言外之意都没听出来。
卞敏讨个没趣,斜眼看向一旁懒洋洋的金立稷:“坐在我旁边的就是你的小叔叔了,他旁的不行,对在莲界怎么吃喝玩乐倒是比谁都精通,你要是想去外面游玩,找你小叔叔保准没错。”
这些人都介绍完了以后,金立英又问金鲤真:“你去你的卧室看了吗?还有没有什么添置的东西?有需要就告诉女仆长——”配合着金立英的话,一个站在金邵鸿身后的女佣站了一步出来,双手叠放于腹部,向金鲤真小幅度地鞠躬示意。“在家里如果遇到什么不方便就告诉我或者二伯母,我们不在的时候告诉堂哥也行,这里是你自己的家,一定不要觉得拘束。”
“谢谢二伯伯!”金鲤真响亮地说。
“阿稷——你也叮嘱侄女两句呀。”卞敏漫不经心地撕着吐司片,忽然把话题仍到了金立稷那里,正在喝咖啡的金立稷差点被呛到,翻了个白眼出来:“我能说什么——”
“好话都被菩萨说了,你当然找不到话可说了。”卞敏隔空DISS了金二爷,被DISS的人和听到DISS的人却依然神色如常,似乎卞敏的火药四射早已成为金家日常。
金立英还想关心一下金鲤真早餐合不合胃口,就见她已经空盘,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金立英不禁微笑:“阿禾——”
“金家的餐桌上,从来没有人吃过第二盘食物。”忽然,坐在金立续旁边的大房那里传出一声冷冰冰的声音,刚刚站出一步的女仆长又默默停下了脚步。
“我认为只要作为金家的人,就应该学习节制这个词的含义——”背脊挺直,坐得端端正正的金立茂头也不抬地对金立英说:“你说对吗,二弟?”
金立英愣了愣,然后微微一笑:“是这样的。”
金立茂的刀叉切断盘里带着红色的牛排,叉子准确果断地插到了方方正正的牛肉里,一缕血色从肉里渗了出来,他依然没有抬头,甚至没有点名道姓,但是谁都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你需要学会如何克制自己,加州的那一套,放到莲界恐怕不适用,首当其冲的——就是你的语言。”他冷冷地说:“我不管你在别的地方说官话还是英语,但是在莲界金家,你就要说粤语,我们世代生活在莲界,作为金家人,你不会说粤语,说出去就是一个笑话。”
金立英笑了笑,想打个圆场:“你说得没错,只是真真刚刚回家,给她一些适应的时间吧,我想真真一定能达成大伯伯的要求,对吧,真真?”
金鲤真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金立茂就冷冷地笑了一声,若有所指地说:
“二弟啊,下次你在做老好人的时候,也留一点好话给四弟和其他人说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