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她,将其中一服给了离钦。
她,竟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81|4。15|
莫凉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那大夫的声音,不由一怔,微微蹙眉,“大夫?”
从铺天盖地而来的愧悔中惊醒,莫愁蓦地收回了手,嗓音嘶哑的几乎难以入耳,“姑娘……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
门外突然响起一低沉冷冽的男声。
穗儿蕊儿立刻伏身行了个礼,“少主。”
莫愁呼吸一窒,连忙起身颤颤巍巍的退到了一边,垂首用眼角的余光向来人瞥去。
百里卿言一身墨色锦衣,长发束以金冠,五官如刻,轻抿的薄唇让面颊显得格外削薄,更添冷峻。
他果然变了……
比起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唤“愁姑”的阿钦,不远处的这位武林盟主,已经完全褪去了所有青稚,仿佛经历了什么脱胎换骨的洗礼,周身的寒意锋利如刀,甚至举手投足间都有了从未有过的贵气。
而令莫愁最为心惊的,却还是那几乎与某人别无二致的眉宇。
从前,她竟未曾发觉,阿钦与那人相似至此……
强压下因紧张而愈发加速的心跳,莫愁也不敢再抬眼,“见过盟主。”
听见那仿佛砂纸磨过桌面的嗓音,百里卿言蹙眉,原本停顿在灰衣老者身上的视线微微移开,也没了要再问些什么的兴致,只扬手摆了摆,吩咐他下去。
莫凉也撑着桌面站起了身,在穗儿暗戳戳的拉扯下才找对了方向,“你来了……”
百里卿言转身,一抬眼,却恰恰瞧见了她颈间系着的纱巾。他微微一愣,随即便疾步走了过去,眉尖蹙的更紧,扬手便触上了那薄纱的一角,“脖子怎么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将系一条纱巾?莫不是受了什么伤??
年轻而耿直并且暂时性失忆的盟主如是想。
莫凉面上一红,刚要解释,却只觉得颈间一凉,那薄纱已然被扯了开来。
“……”
“……”
那修长而白皙的脖颈上赫然印着几抹红痕,虽然已比晨间黯淡了不少,但却依然透着丝丝暧昧的晕色,甚至向衣襟深处蔓延了下去……
百里卿言微愣,霎时想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眸色一黯,耳根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些可疑的绯红。
整整一日,他的魂仿佛都留在这落玉轩,从未带出去过。
昨晚的信息量太过庞大,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也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生怕一个眨眼,那所谓的得偿所愿,便成了大梦一场。
“还给我!”
恼羞成怒的跺脚,莫凉一边捂着脖子,一边伸手要去夺那被扯开的纱巾。
把她脖子啃成那副德行,还不让人遮?!
然而,莫凉是一个双目失明、方向感差、还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
穗儿眼睁睁的瞧着姑娘脸红得和衣服一个色,并且不管不顾的朝自己扑来,顿时内牛满面。正当她要听天由命,准备闭眼迎接姑娘的深情“拥抱”时,扑面而来的风却突然滞住了……
悄悄睁开一只眼,只见少主他一手将姑娘捞回了怀里,满脸的无可奈何,从前冷冽的眼神却是融作两汪春水,泛着柔和的宠溺。
穗儿:=_=姐姐,讲真,我们俩站这儿好碍眼。
蕊儿:=_=妹妹你说的对,虐死了。
两人捂着脸退出了屋外,却见方才那灰衣老者愣愣的站在廊下,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大夫?您没事吧?”
灰衣老者像是骤然被惊醒似的,侧身避开二人的视线,轻咳了几声,“……无事。”
“那……您这边请。”
“恩。”
屋内。
莫凉一察觉那熟悉的手从身后捞回了自己,便立刻知道错了方向,连忙转身就开始乱七八糟的到处摸,“纱巾呢?”
百里卿言薄唇微抿,将怀中的人扶稳,却不愿将手中的纱巾还回去,“为什么要遮住?”
这样明晃晃带着属于他的印记,再好不过。
拉下莫凉盖着吻痕的手,他轻轻抚了上去,眉头却微微蹙起,声音压低像是自言自语,“……淡得不明显了。”
“……”
“要不,再来一次吧……”
“!!!”
卧槽!老变态!!莫凉一惊,连忙抬手就推开了说一不二的百里卿言,咬牙切齿,“别得寸进尺啊!”
某个还想得寸进尺的盟主内心os:……好可惜==
“……是你让舅舅今日过来的吗?”生怕这人又要动手动脚,莫凉连忙岔开了话题。
恋恋不舍的从那修长的脖颈上撤回了目光,百里卿言低低的嗯了一声,“你说……想治好眼疾。”
“他们真的能有方法吗?”想了想自己一下午都没听到过一句人话,莫凉有些小心塞的问道。
“……”百里卿言尴尬的别开眼,刻意不去看女子眸中的失落。无论脉象如何,不许对她透露只字片语——这是他下的令。
黄泉奈何散这种奇毒,世间或许只有他和愁姑见过。在他看来,若想治好眼疾,怕是只有解毒才能做到。不过,一旦解毒,记忆定会恢复……
这就是他一直不愿意为莫凉求医的理由。
而现在,万一这群江湖郎中里有一两个人能识得此毒,且如实告诉了她,对他来说,便又是一场“灾难”。
所以,他便特意嘱咐了吟风。
见百里卿言也不搭话,莫凉的一颗心又幽幽坠进谷底,无精打采的垂下头,摸着自己裙摆上的流苏,低声抱怨道,“如果不能治好眼疾,那我岂不是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
百里卿言蓦地愣住,眼神空白了几秒,随即,那幽邃的眸底骤然划过一丝奇异的流光,瞬间点燃了所有火焰。
原来,她一直想要看见的……竟是他么?
“阿凉……”心口泛起的涟漪层层荡开,让他忍不住低唤出声。
莫凉依旧低着头,边拽流苏边蹙眉,“虽然我是一个瞎子,但却是一个很在乎颜值的瞎子。你要是长得太丑,我也不是很想嫁给你啊……”
“……”
后面一句话就不能不说吗?
百里卿言方才还微微有些动容的脸一下就阴了,眸底的小火苗也熄的一干二净。薄唇微抿,他撇着嘴,眉眼间虽冷,但却带着一丝幼稚的不服气,委屈的重复,“我长得太丑?”
竟然在担心他长、得、丑?
当年她可是亲口说过,若是他长大,出了绝情崖,指不定要祸害多少好姑娘……
记忆戛然而止,百里卿言无言的张了张唇,才突然意识到,面前的她……没了记忆啊,不记得漠娆,却也不记得离钦。不记得随心门,却也不记得绝情崖。不记得那些曾经的争锋相对,却也不记得从前的朝夕相伴。
说起来,他们也曾有过十五年虚假却美好的时光,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在悼念罢了。
不知为何,百里卿言突然有些心烦意乱,尤其在触到女子清澈到没有丝毫杂质的眸子时,那种挫败感更甚。
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似乎变了,身前的威压也一步步靠近,莫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直到后腰撞上了窗边的案几。
一手刚撑上案几,便有一修长的手掌覆了上来,翻过她的手心与她十指交错,熟悉的冷香萦绕在鼻端,莫凉已经微微仰身,却还是感受到了距离极近的呼吸相闻。
正不明所以时,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却被一把拉了起来,随即被扣着朝某个方向抚去。
“咦?”
握着她的手掌带着些薄薄的茧,在手背上摩挲的有些痒。掌下,是棱角分明的一个轮廓……
下巴?自己未婚夫的下巴?
莫凉怔了不过片刻,便立刻全心投入了到了这项“盲人摸象”的行动中,开始认认真真的摸起来。老实说,她还从未想过百里卿言长的是个什么模样,之前只知道他声音好听,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声如其人。
唔,下颚的线条比较硬,一定不是个胖纸。
手掌被握着朝上移了移,指腹下,是有些削薄的面颊。
侧移了些,鼻梁直挺。
再往上,剑眉入鬓,眼角微狭。
啧,摸上去好像还挺英俊的。
莫凉默默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男子的面庞,不知为何,好像感觉有点熟悉……可能是不自觉往从前认识的某张脸上套了吧?
总之,还算凑合!
她满意的眯了眯眼,刚要收回手,那握着的力度却蓦地加重,拉着她的手指顺势而下,划过鼻尖,落在一温凉而柔软的地方。
??
正犹疑间,指下那片凉薄的柔软却是缓缓启开,“可还满意?”
莫凉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指腹下触到的是什么,脑子一炸,双颊蓦地红了起来,手腕一缩,便要离开那微凉的薄唇。
百里卿言却依旧眯着眼,不肯撒手,固执的将那指尖贴在唇畔,眸色深深的盯着她,继续低着声音问道,“不满意么?”
那唇间呢喃着的气流一阵阵缱绻在指尖,就像在用心亲吻一般。
莫凉一颤,像是有一阵电流顺着指尖酥麻到了心里,激起丝丝悸动,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片薄唇在某个时刻的火热和缠绵……
面上的热意愈发升腾,完全招架不住的她果断投降,“满意满意,你长得老好看了!”
☆、82|4。15|
抱着这坨冰山抱了许久,直到脑子里的回忆杀将所有画面回放了一遍后,莫凉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而理智回归后,自己抱着的这坨冰山便变得极为硌得慌。
要死了,一糊涂就坏事了!
现在丢开还来得及吗……
然而她的理智回归后,年轻的武林盟主也终于接上了自己震断的脑回路,在她还没来得及丢开时,他已经抬起双臂,紧紧拥住了她,将脸埋在她的发间深嗅,“……当真?”
低低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欣喜若狂,但隐在欣喜之下却还有一丝患得患失的惶然……
莫凉正要松开的手顿了顿,愣怔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放下来,反而双手环握,将通红的脸颊贴的更近了些。
察觉到女子的靠近,百里卿言又是一阵恍惚,只觉得这一切一切都来的太过虚幻、太过缥缈。正如那一触即破的泡沫……
将女子紧紧拥在怀中,这是第一次,没有任何强势的压迫,没有任何毁天灭地的戾气,甚至没有丝毫不甘和怨愤,冰冷到麻木的一颗心此时此刻就像是被女子的热度完全融化了一般,只剩下愈发膨胀的层层柔软……
是不是因为他醉了,这一天才真正来了,来的如此快,如此猝不及防。
……但愿长醉不复醒。
“百里卿言……”
不知过了多久,莫凉终于在自己理智和冲动博弈的蚕茧中找到了一处出口,微微抬手,她轻轻拍了拍百里卿言的后背。
“你老实告诉我,”声音虽轻却字字拨动着男子的心弦,“在我失去的记忆里,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
方才还旖旎而温暖的氛围骤然降温,百里卿言的面色一僵,搂住莫凉的手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收,醉意朦胧的眼中掠过最本能的警惕。
听不到任何回应,只能感受到耳畔微微有些凝滞的呼吸,莫凉抿了抿唇,终于松开了环在男子腰间的手,从他怀中退开。
尽管看不见他的表情,她依旧满脸正色的扬起头,右手缓缓摸索着抚上男子紧绷的下颚、微抿的唇角,固执的追问道,“百里卿言,你告诉我,从前的我们究竟有什么瓜葛?”
百里卿言面上的僵硬更甚,浑身的血液都微微凝滞,流速缓慢了下来。垂眸看进那双灼灼的月眸中,那里倒映着无措的自己,好似多年前在厨房偷食被抓包一般,他永远能在那澄澈的眸子中看见自己有多狼狈不堪。
心口一紧,他下意识的抬手,轻轻覆在了莫凉的双眼上,声音沙哑还带着幽幽的醉意,“……毫无瓜葛。”
“……”
莫凉眨了眨眼,那长长的睫毛在百里卿言掌下轻轻扫过,撩起心头的悸动,“毫无瓜葛?”
“毫无瓜葛。”
“失忆之前,我们是陌生人。”
“……陌生人。”
“那为什么不希望我恢复记忆?”
“……因为那些记忆里没有我。”哪怕手掌被那睫毛轻扫的有些痒,百里卿言依旧坚持遮着那双干净的月眸,仿佛只要这样,自己的心思自己的狼狈就不会被勘破。
对百里卿言来说,她从前的记忆没有他,所以根本没必要恢复?
莫凉一噎。
这逻辑……她竟无言以对??
虽然比较霸道比较难以接受,但……他这个人本身不就是霸道不讲理的代名词吗?
轻嗅着鼻端萦绕的酒香,她微微垂眼,长长的睫毛不再扑闪。
酒后吐真言……吗?
百里卿言低头,看着女子被自己遮住双眼的面容,只觉得像是一株熠熠绽放的昙花,哪怕被夜色侵袭,也不减一丝芳华,是他晦暗心头的唯一一抹留白。
女子半晌没有反应,似乎是在用心思考他方才的回答。不知从哪儿潜进的夜风拂过纱幔,女子四散的长发轻轻扬起,自他心口掠过。
“好,”女子忽然扬唇,笑意晏晏,“我信你。”
===
天色微熹,山庄内云雨氤氲,远远的看去像是被覆了一层薄薄的雾帘,缥缈迷蒙。
最偏僻的一处院落里,院中央的桃花树被打落了一地的花瓣,还在枝头飘摇的也被雨水浸湿,润润得焕发着光泽。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柔柔的洒进屋内,在曳地的床幔上缓缓流泻开来,最终蔓向了床上安睡的那个男人,拂过他舒展的眉眼,拂过挺直的鼻梁,拂过微微放松的下颚……
窗外的鸟鸣啁啾,终于唤醒了宿醉的百里卿言。
怔然睁开眼,他死死盯着那素白的床幔顶端,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今夕是何夕……
记得很久很久之前,他也醉过一次,醒来看见的也是这样的素白床帐。
只是……
微微坐起身,百里卿言蹙眉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朝飘摇的床幔外望了望,只见屋内空荡荡的,除了时不时传来的鸟鸣声,便是一片寂然。
昨晚的一切,是梦吧?
“吱呀——”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百里卿言下意识的向门口看去,却见自己刻在心尖的女子一袭妃裙,正小心翼翼的扶着门框走了进来。
他缓慢的眨了几下眼,再次转眼打量起屋内的陈设。
梳妆桌,铜镜,屏风……
这……不是他卿云阁的摆设,而是落玉轩的。
百里卿言有些不确定的朝女子缓步走去,虽然面容依旧冷峻,但眸色却是欣然漾深。
听到了一丝异动,莫凉正要坐下的动作顿了顿,挑着眉转过身,“你醒了?”
“……恩。”
“吟风已经找了你许久,我这就唤他进来。”莫凉直起身,正要离开,衣袖一紧,却是被人轻轻拉住。
“……”年轻的武林盟主面色沉沉,却又拽着自家媳妇的衣袖死活不肯放手,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口。这画面着实滑稽,只可惜,屋内的见证者只有两人。一个压根看不见,而他自己,恍然不觉。
莫凉扯了扯衣袖,发现根本抽不出来时,不由无奈的转身,僵硬的抬手。
原本是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手下的方向出了偏差,径直拍上了百里卿言的……俊脸。
意识到触感不对时,莫凉内心也是崩溃的,但却依旧面色如常的讪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
“还有,吟风真的有急事找你,你再不让他进来,他可能就要在落玉轩外撒泼打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