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怎么如此悲怆?!她向天上的爸爸妈妈发誓她这回真的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啊!!这疯丫头又哪根筋搭错了?
叶潇攥紧了手,渐渐从震惊中平复,转回头微微垂眼,她的声音已经再无波澜,“好。”
长剑出鞘,一个横削。
陆壬矣折扇一展,脚下轻点,避开剑锋整个人向后飞去,最后,轻轻的落在了……
擂台之下。
“铛——”
锣声定音。
“第二十局,叶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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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柔柔的融进叶城大街小巷的灯火间,相映相衬,彻底让叶城变成了不夜之城。
武林大会的第二日,基本上所有有望登上盟主之位的高手都已出场,明日便是盟主的最终角逐。因此尽管夜已经深了,但各大赌坊却还处于爆满的状态。
略有些昏暗的赌坊内,形形□□的人扎堆坐在一起激烈的讨论着。
“来来来,都过来,今天的情形大家也都听说了。现在可就剩一次机会翻盘了!”
“别提了!我之前还押了陆小少爷胜,结果……他竟然今日就被淘汰了!”
“啧啧,你也不看看陆小少爷对上的是谁。”
“是啊!这江湖上谁不知道,叶家大小姐已经和陆家大少爷有了婚约,陆小少爷再怎么任性也不好对自己未来大嫂下狠手,这么安排莫不是故意的吧……”
“说起来,这叶大小姐也真是走运。第一次打擂便已经输了,偏偏那个苏女侠……”
“唉,”有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恹恹的垂头,“其实,昨日我还押了几两银子赌那位苏女侠胜,就想着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万一呢……”
身边的人都笑了起来,“这你就打错了如意算盘。昨日苏女侠摔下擂台崴了脚,今日铁定是要被淘汰的。”
那人无奈的摇头,“原本指望会有什么反转……谁料到,这苏女侠竟然一上台就把鞭子扔了!”
“这倒不稀奇,毕竟苏女侠的对手是青峰派掌门呐,若是旁人,她拖着受伤的脚也许尚能一战,文掌门……早早认输才是明智之举啊明智之举!”
“所以……接下来押谁胜才能翻盘啊到底?”
“依我看,这盟主之位要么是青峰派的,要么便是枫云堡的。”
“哎,这个我不赞同。今日啊,我发现,那慕家公子也是一等一的好!”
“我和你们说啊……”
嘈杂的赌坊内,一面容俊俏的男孩扶着面戴薄纱的黑衣女子在八仙桌边坐下,正是苏凉师徒俩。而刚刚那群人的谈话,他们都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第40章 【隐】旦夕之危(一)
听到那句“叶家大小姐已经和陆家大少爷有了婚约”时,苏凉诧异的眨了眨眼。
叶潇和那个陆壬甲有婚约?
可今天她明明在陆壬矣和叶潇之间看到了些“若隐若现”的暧昧来着……
陆壬矣是个任性妄为的纨绔,再加上他本就不想趟武林大会的浑水,主动下台倒也“情有可原”。
但,叶潇那疯丫头,昨日自己要认输她都用削衣裳来逼自己出手,而今日对陆壬矣的退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两人的眼神交流,也有点不对,针尖对麦芒中还“闪烁”着一咩咩火花。
苏凉眯了眯眼,脑子里几乎已经构思出了一个狗血漫天飞的爱情故事……
“师父,我们大晚上到这里来做什么?”不解的看了眼四周闹哄哄的人群,离钦小声打断了自家师父的幻想,眉头微蹙,似乎十分不喜欢这个地方。
苏凉回过神,扭头去看那挂在赌坊中央的榜单,心情又沉重了起来,“来看看快要到手的银子是如何飞走的……”
要知道,最初她押上九成身家赌慕回深胜时,只不过有一小部分人跟在她身后撞撞运气。但,或许是今日慕回深已经初显锋芒,此时此刻,赌他获胜的人数一日之间竟扶摇直上,甚至直接跳进了榜上前五。
望着那一群见风使舵的人,苏凉在心里已经将他们撕了无数遍。
不像话不像话,赌个钱都如此不坚定!
喜欢文少霖,喜欢枫品南的就要做一个忠诚的米分丝啊啊!现在挤到慕回深这儿来算什么事儿?!这样她最后赌赢的银子就少了好几倍啊〒_〒
又在赌坊观望了一阵,苏凉也觉着无趣,便撑着木桌缓缓起身,朝身边的小离钦伸出手,“走吧。”
悬满彩灯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路边摊着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吸引了一群牵着大人手的孩子。街道两边的酒楼时不时还传出阵阵笙箫之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不远处,卖糖葫芦的老头在街头叫卖,身边正有一对父子在买糖葫芦,男孩约莫和离钦差不多年纪,看上去却比小离钦天真些,正拉着男子的衣袖,软声唤着“爹爹”。
苏凉心头微微颤了颤。
原本也不算什么,但想到白日里百里期和离钦父子相遇不相识的情形,眼前这一幕还是给了她不小的冲击……
平常这个年岁的孩子大约都是这样,依偎在爹娘身边,被庇护在羽翼下吧。
不像她,不像……离钦。
苏凉垂头看向正稳稳扶着自己的小离钦,有些恍然。
还记得十年前,她见到刚出生的漠娆时,之所以有些触动,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和漠娆是同病相怜。当时,她只意识到漠娆即将失去双亲,和她一样成为孤儿。但却忘了,漠娆在云水山庄的那些年,虽然因为百里夫人的心结,女扮男装、常年不能出落玉轩半步,但百里夫妇却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和最起码的父爱母爱。
所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自己相似,甚至比自己更“身世凄惨”的不是漠娆。
而是,明明父母健在却偏偏要像孤儿一样活着的……
离钦。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自己。
“师父?”
察觉到自家师父的视线,离钦微微仰头,素白的小脸虽残留着些许稚气,但眉眼间却已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苏凉眸色微闪,有些刻意的移开了目光,再次望向彩灯下正举着糖葫芦的男孩。
成熟的背后是眼泪。
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
顺着苏凉的视线,离钦也瞧见了那男孩手中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抿了抿唇,他忽然扬唇笑了起来,“……师父想吃糖葫芦?”
“……”苏凉的眼神带着一丝“谜之哀怨”。
“来。”细心的扶着苏凉在路边一铺子边坐下,离钦转身便朝扛着糖葫芦要走的老头走去。
苏凉抿了抿唇,就这么一直盯着自家徒儿“瘦削”【误】的小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师父。”正深深的反省间,离钦已经走了回来,手里还举着一串糖葫芦,唇边的笑容浅浅。
别对她这么笑啊!!一个正太的笑容对她这种活了四十多年的老女人杀伤力莫名的大啊啊啊!
像是被蛊惑了似的,她下意识的接过糖葫芦,摘下面纱咬了一口……
“嘶……”
好!酸!
苏凉抽搐着唇角,艰难的咽下了口中酸甜的汁液。
“怎么?不好吃吗?”离钦惊诧眨了眨眼,笑容僵在了唇边,有些失望的瞪了瞪那串不争气的糖葫芦。
“……”
瞧见那可怜兮兮孩子气【误】的表情,苏凉登时将所有想骂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瘫着的脸勉强扯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好,好吃。”
一边忍着眼泪,一边酸的直吸气,她终于咬着牙将一串糖葫芦吃的干干净净。
“师父既然喜欢,那我再去买一串!”
“……不必!不必了。”眼瞧着小离钦又要转身,苏凉大惊失色,忙不迭的将人唤了回来。
“?”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苏凉赶紧岔开了话题,“赌坊已经去过了,现在……回蓬莱居吗?”
这么快就回去?
小离钦垂眼,闷闷的应了一声,“好。”
“……”这声音怎么听很委屈啊~
心头又中了一箭,苏凉撑着木桌站起了身,琢磨了片刻,真诚的开口,“那……你还想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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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对于自家徒儿的喜好、心性,苏凉真的是一无所知。
就比如……
她从不知道,如此良辰如此夜,自家徒儿竟然想躺在草地上,在夜风中看月亮。
大晚上,抱着腿坐在叶城郊外的苏凉内心有一点小崩溃。
男孩枕着臂躺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天,唇角上扬,黑眸透亮,似乎十分愉悦的样子。
……他在高兴啥?
憋了半晌,苏凉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阿钦……喜欢看月亮?”
男孩依旧盯着夜空,嗓音清亮微扬,明晃晃昭示着他的好心情,“师父不喜欢吗?”
苏凉噎了噎,“……在这里赏月和在绝情崖又有什么区别?”
闻言,男孩沉默了片刻,这才微微偏头,眸色澄澈干净,似乎是在认真的解释,“可……今天有师父陪着我。”
“……”苏凉心头的负罪感又一次加深。
还未等她开口,男孩却问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绝情崖?”
苏凉一怔,有些不解的挑了挑眉,“你不是最喜欢山下的热闹吗?”
前不久还偷偷溜下山,怎么这次倒急着回去了?
离钦垂眼,有些别扭的转过了头,“现在不喜欢了。”
“……”
十岁小男孩的心思果然不是她一个老女人能猜透的。
不过,她已经打过了擂台,武林大会的支线任务应当已经完成,的确是要回绝情崖了……
“等明天武林大会一结束,我们便回去。”还要等赌场里赢的钱呢……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冰冷的提示声。
【避雷针:后方1000米有“随心门门徒”,请左转避开。】
又是随心门的人?!
苏凉蓦地瞪大了眼,下意识的扭头向身后看去。夜色中,依稀可以看见武林大会会场的轮廓,门前还有几名弟子举着火把看守在那里。
莫不是会场里混进了随心门的人?
蹙眉思忖片刻,她微微向后退了退,转身在小离钦看不见的地方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乾坤袋……
松开袋口红绳的瞬间,一缕白烟咻的窜了出来,甚至还未化成人形,便咆哮出声,那声波将银发震得四散开来,甚至莫名的起了风,在林间发出飒飒声响。
“叫你把我关起来!叫你把我关起来!苏凉!!!你知不知道你差点错过隐藏任务!!”蠢一气的脸都不再白了,双颊也微微红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从你早上见到陆曲开始,隐藏任务就开启了!”白色衣袖径直扇上了苏凉的脸。
“……”
苏凉依旧直愣愣的挺坐在草地上,半晌都没回过神。
隐、藏、任、务。
陆、曲。
将这两个名词联系在一起,再回想起白日避雷针的提醒,她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
见苏凉还傻坐在原地,蠢一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苏凉,你知道隐藏任务和主线、支线任务有什么不同么?隐藏任务由隐藏剧情导致,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有时限。”
有时限?
“你现在的隐藏任务叫旦夕之危,旦夕之危你懂吗?不懂的话,旦夕懂吗?!”蠢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现在距离你的任务截止时间,只有……八个时辰。”
☆、第41章 【隐】旦夕之危(二)
叶城郊外,圆月当空。
空旷的一大块平地被看台围成了会场,最中央,擂台四周的灯笼在夜色中泛着朦胧的光,并不显眼。会场只有一个进出口,此时此刻,正有护卫把守在那里,周围也有举着火把巡逻的队伍。
毕竟,武林大会这样的盛事不容懈怠,尤其是一届要决选出武林盟主的武林大会。不少宵小之徒都想潜进叶城,想趁着这时插上一脚。当然,其中尤以随心门为最。
因此,武林大会的这三日,每夜都轮流由各大名门世家的弟子在会场外把守。
然而……
俗话说的好,外贼好防,家贼难防。更何况,还是一个有身份的家贼。
会场的左侧是一片密林,月光透过枝桠在草地上斑驳,枝影婆娑中,隐隐约约能瞧见一大一小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树后张望着什么。
苏凉眯着眼睛向会场门口把守的弟子看去,看装扮,今日应当是轮到陆家与青峰派当值了。但谁能想到……这陆家家主陆曲竟然和随心门有勾结呢……
想到蠢一交代的隐藏任务,苏凉微微叹了口气。
据说,陆曲准备在武林大会的最后一日对到场的所有正派人士做出“毁灭性的打击”。至于这毁灭性的打击是什么,蠢一也不知道。而自己的隐藏任务“旦夕之危”就是要阻止陆曲。
呵。呵。
又在逗她。
“师父……咱们为什么要在这儿躲着?”离钦有些不解的转头。
“……”苏凉想了想,支吾着解释,“……师父想看看夜晚的擂台是不是……更漂亮。”
“……”
这边苏凉正难以回答,那边却突然有了动静。
“陆大侠。”“老爷。”守在门口的青峰派弟子和陆家家丁纷纷行礼。
火光映衬下,陆曲鬓发微白,神情肃穆,一身栗色衣袍显得格外深沉。他负着双手,缓缓朝会场入口走去,嗓音沧桑却沉稳,“今日有何异常?”
“回老爷,并无异常。”
“明日的比试最为要紧,莫要在今晚、在我们陆家当值的时刻出了什么岔子。任何可疑的人、可疑的动静,都不可掉以轻心,明白吗?”陆曲沉着脸,冷冷的吩咐道。
“是。”
苏凉的眼角抽搐,要不怎么说衣冠禽兽道貌岸然呢?
蠢一:“要说道貌岸然,其实你才是祖宗。”
苏凉:滚。
离钦也瞧见了走进会场的陆曲,不由轻轻的咦了一声,“那个前辈白日里见过,他……现在进会场做什么?”
苏凉拍了拍离钦的肩,连声问道,“是吧是吧,他很不正常对不对!我们悄悄跟过去看看?”
离钦诧异的扭头,见自己师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但视线却下意识的落在了苏凉一瘸一拐的脚上,小脸上又多了些迟疑,“师父,你的脚……”
“没事。”苏凉咬牙。就算有事,她也得撑过去,否则今晚若不知道陆曲做了什么,那么明天又怎么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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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凉右手搭在离钦的肩上,被搀扶着避开了巡逻护卫的两人,相携的两道身影悄悄飞上围墙,落在了会场之内。
“哒。”
轻轻落地的动静,淹没在树叶飒飒的声响中。
苏凉心弦一紧。本应是落地无声,但却因她的脚伤而有了动静,暗暗抬眼向四周扫视了一眼,似乎并无人察觉。
缓缓舒了口气,这么轻易就溜了进来,看来隐藏任务的真实难度比名字“旦夕之危”要好太多。她“天真”的想。
师徒两人在看台一边隐藏好了气息,遥遥的看向已经走进会场的陆曲。
那栗色身影在看台的贵宾席上停留了片刻,不一会儿便离开了。
“……师父,我们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师徒俩沉默了一会儿,离钦才抿唇小心翼翼的说道。
“……”苏凉亦是一头雾水,递了个眼神给蠢一,蠢一却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在夜风中凌乱的思考了一番后,她还是慎重的直起了腰,“去那边看看。”
两人缓缓向看台那边移过去,在陆曲方才停留的地方停了下来。
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座位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苏凉微微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