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焱握着剑大马金刀的守在姬夏陌的房门口,威风凛凛的对着满院子的士兵指手画脚,将整个梅园守得犹如铁桶。
姬夏陌翻阅着已经起卷的册子,眉头越来越紧,手上的力道恨不得将册子给捏烂。
“混蛋玩意!!”一声怒骂,姬夏陌怒气冲天的将手中的册子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掀翻一地碗碟饭菜。
听见屋内的动静,一直守在屋外的秦焱一惊,带着一群士兵迅速闯入,手中刀剑开刃五分。
屋内烛火晃动,碗碟碎成一片,汤汁滴滴答答的溅在破碎的瓷片上。姬夏陌单手撑在床板上,气息微喘,面上难掩愤怒之意。
秦焱扫了一圈静悄悄的屋子,看着气的肩膀微颤的姬夏陌,询问的目光望向青木。
青木屏着呼吸,心惊胆颤的摇了摇头。
见气氛沉默的诡异,秦焱将手中的剑合上,走到窗前半蹲下来,担忧的看着姬夏陌痛的发白的脸。“姬夏陌,小心伤口。”
半掩的窗台打开,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静悄悄的屋内。察觉到身后有人,秦焱迅速起身,手中剑刃出鞘,将姬夏陌护在身后。一种士兵,齐刷刷的拔出刀剑,对准来人,气势一触即发。
“靳护卫?”看清来人,秦焱松了一口气,示意士兵收回武器退下。
靳无极扫了一圈一片狼藉的屋子,面上冷下,三步并两步走到床边蹲下,一双黑眸凝视着姬夏陌发白的脸。
“靳哥,你回来了。”看到靳无极,姬夏陌撑起身子牵出一抹笑。
靳无极起身扶抱住姬夏陌,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确定没有再裂开,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出什么事了?”靳无极看了一眼满地的破碎碟碗,冷声询问。
姬夏陌默默的摇头“无事,对了靳哥,东西找到了吗?”
靳无极紧盯着姬夏陌,微微点头,将一个锦盒递给了姬夏陌。
姬夏陌接过,待看到盒中的东西后,闭上了一双漂亮的黑眸,一抹嘲讽的苦笑在嘴角勾起。“果然。”
秦焱与青木面面相视。“姬夏陌,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姬夏陌睁开眼睛,合上手中的锦盒递给了靳无极,淡声道“青木,派人传话五王府,告诉五王爷,明日一聚潘宅,丞相府姬夏陌为他解潘府一案。”
“是!”青木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姬夏陌!”秦焱上前,一脸愕然。“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姬夏陌勾起唇角,眼中闪过冷光。“秦焱,天色已晚,今日便留宿丞相府吧。”
秦焱还想再询问些什么,却被靳无极冷眼压下,只得带着满肚子的困惑,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下人离开了姬夏陌的房间。
屋内很快便被下人收拾干净,靳无极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清冷幽深的眸子凝视着姬夏陌,带着隐隐的担忧。
“靳哥。”靠在靳无极冰冷的怀里,姬夏陌凌乱的呼吸稍稍平稳了些。
“我刚刚将潘府的案子重新理了一遍,一直以来,我都忽视了一些很重要的地方。”犹豫许久,姬夏陌抿着嘴角低声开口。
“睡吧。”靳无极平静的止住了欲道明真相的姬夏陌,弹指间,几道内力熄灭了屋内燃烧的烛火。“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你现在累了。”
姬夏陌仰起头,静静的看着靳无极坚毅冰冷的下巴,沉默的靠在靳无极的怀里不吭声。
靳无极半抱住姬夏陌为他解去腰带,褪下衣衫,小心的避着他的伤口将他放到床上躺好。
“靳哥。”待靳无极躺下,姬夏陌握住了靳无极的手,将脸埋在被窝里闷闷的开口。“杀人都有一个理由吧?”
“……恩。”
“那,靳哥杀过人吗?”
“……”靳无极反握住姬夏陌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微微点头。“杀过,很多。”
靳无极抬头,淡淡的看着黑暗中的房梁,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有坏人,也有好人,很多很多,多到……我也有些记不清有多少了。”
“靳哥每次杀人都可以为自己找到理由吗?”
“不记得了,也许是有吧。”
沉默萦绕在两人之间,靳无极静静的看着随风舞动的红色床帐,犹如盛开的猩色血花。
炉中燃烧着熏香,烟雾升起,随风散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静悄悄的过去了,久到靳无极觉得身体一点点的在冷却,僵硬,就好像已经死去的人,在黑暗中沉默等待着腐烂。
突然,姬夏陌撑起身子攀附在了靳无极的肩膀上,红唇擦着耳边拂过,软软的,痒痒的,犹如一根羽毛落在心脏。
“靳哥,如果你以后做了坏事,我一定会徇私枉法的。”
'正文 第三十九集伊人本是男儿身'
天刚蒙蒙亮,姬夏陌便起了床,嘱咐青木收起准备好的红装,换上了一袭素色白衣宽袍,简单梳洗一番,便出了梅园。
或许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姬夏陌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整个人都有点无精打采的。早餐也仅是喝了碗清粥,又吃了一个素菜团子,和一些咸菜,便再没了胃口。
待三人用过了早餐便出了丞相府,风少矜派来的马车已经早早等候在府外。靳无极担心姬夏陌肚中饥饿,便装了些水果放在了车中。冬日刚过,府中备着的也不过是些寻常的苹果,梨子一类的,姬夏陌坐在车中心不在焉的把玩着一个梨子,心思却早不知跑哪去了。
姬夏陌的马车在潘宅外停下,风少矜已经到了,两个守在门外的侍卫显然被事先吩咐过,见姬夏陌到来,恭敬的迎进了宅内。
姬夏陌稳下了呼吸,捏了捏脸,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精神些。
“靳哥,一会遇到了危险你可要保护我。”姬夏陌凑到靳无极的身边,小声笑道。
靳无极低头看了一眼姬夏陌小小的脑袋,压下想要抚摸的冲动,低应了一声。
被侍卫带着去了会客厅,风少矜正坐在厅内与潘子龙交谈,见姬夏陌到来,风少矜起身迎来。“可算是来了,真叫本王好等。”
姬夏陌手中骨扇挽着漂亮的扇花,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这不是路上扶老奶奶过马路,做好事不留名耽搁了吗?五王爷大人有大量,莫怪,莫怪!”
“你呀!”风少矜摇头失笑。“满嘴胡说八道,没个正形。”
“姬长公子。”潘子龙迎上拱手作揖。“昨日听小雉说了,子龙在此多谢姬长公子相救之恩。”
姬夏陌看着潘子龙,眼中的笑意收敛的几分,微微颔首。“举手之劳,不谢。”
一番笑谈,几人相继落了座,书童小雉奉了茶,便安静的候在了潘子龙的身后,埋头不语。姬夏陌淡淡的扫了小雉一眼,端起热茶,掩去紧抿的嘴角。
风少矜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口,抬头望向姬夏陌。“小陌,昨晚你派人传话,说你已解潘府命案,你且将真相道来。”
姬夏陌吹散飘浮的茶叶,散开的热气将姬夏陌的脸映的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虚实。
静悄悄的会客厅内,姬夏陌喝下了半杯热茶,这才将杯子放下,黑眸收去笑意,平淡的看着潘子龙。“潘公子,不知如今伤势如何?”
潘子龙手中动作一顿,脸上温和的笑容僵了几分。风少矜同秦焱面面相视,不知所云。
潘子龙放下杯子,笑望着姬夏陌“不知姬长公子话中何意?子龙愚钝,不知潘长公子深意。”
姬夏陌把玩着骨扇,懒洋洋的倚靠在椅背上,表情淡淡的看着潘子龙。“那晚在潘府你杀我不成,后被靳护卫重伤在胸口,不知伤势现在如何。”
此话一出,落座的风少矜与秦焱蓦然起身,靳无极握剑上前将姬夏陌护于身后,一双黑眸冷视着潘子龙。
潘子龙凝视着姬夏陌,手指轻敲着桌面,面色平静。“听姬长公子所言,好像在怀疑我?”
姬夏陌勾起唇角,起身示意靳无极让开。“那晚夜探潘府,我无意间在假山上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黑色,那是血迹。”
“丞相府上下三十七口,一夜之间皆葬身火海,这些人中只有两人身上带有致命伤。一个是潘大人,伤于左后脑。另一人便是二公子潘子凯,伤在咽喉,一击毙命。”
“我查看了二人的房间,发现床榻皆以烧成木炭,而屋内一些其他的木具摆设却仅是外表烧成炭黑,内部保存完成。这说明,二人是死后被人焚尸,而潘府的起火点也是这两处。”
“你说什么!”潘子龙蓦然起身,愕然的看着姬夏陌。“你说我父在大火前便已被歹人所杀?”
姬夏陌眉头微蹙,却还是点了点头。“没错。若我所料不错,那晚我在假山上看到的血迹便是潘子凯的,那里才是案发的第一下现场。”
“潘公子深夜出没在潘府,怕是想要隐藏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潘子龙眯起眼睛,冷笑道。“姬长公子的意思是我杀了潘子凯?”
“不然呢?”
“证据呢!”潘子龙冷声道。“既然姬长公子说我是杀人凶手,那证据在哪里!还是姬长公子想要将我压入大牢,来个屈打成招?”
“证据?”姬夏陌的眼睛从潘子龙身上划过,停留在了他的胸口处。“证据就是你胸口处的剑伤,还有手上那常年练剑留下来的茧子。”
“前日我来潘宅询问失踪婢女一事,便在你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药味,虽然被很浓的熏香掩盖着,但是我时候回去同很多药味做了比较,那是专门医治刀剑伤的金疮药。”
“还有昨天,我在街上遇到你的书童,他告诉我说你想吃粥,特别来买些红枣莲子,而这些可都是用来补血的。”
潘子龙收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冷声开口。“我自幼习武,受伤那是时常的事情,姬长公子仅仅以此便落实我杀人的罪名,怕是让人心里不服。”
“第一,靳护卫的剑不是寻常之物,就是普通的大夫也能看出些端倪。第二,若我所料不错,当晚潘公子夜入潘府,怕是为了这个小玩意吧?”姬夏陌笑眯眯的张开手掌,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躺在掌心。
潘子龙瞳孔蓦然收紧,身形微晃。
姬夏陌把玩着玉珠,笑望向潘子龙身后的书童小雉,眼底冷光闪过。“这个小东西想必你也很熟悉吧?书童小雉?或者说,我该唤你潘府三小姐,潘寒儿。”
“什么!!”秦焱惊呼出声,风少矜也瞪大眼睛,满脸错愕。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潘子龙厉喝出声,举拳便要朝姬夏陌挥来。靳无极眼中冷下,闪身上前,单手化掌击在潘子龙的胸口处。潘子龙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一口鲜血溢出。
“子龙!!”小雉惊呼一声,上前扶抱住潘子龙摇摇欲坠的身体。
姬夏陌上前两步,面色不变的看着潘子龙。“在潘府三十七具尸体中潘寒儿的尸骨让我觉得很奇怪。潘寒儿的尸体骨骼较宽,拇指内侧和肩膀处竟然还有磨出来骨茧,这都是需要经过常年劳作才会形成的。本来我认为潘寒儿作为一个并不受宠的私生女,不似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可是前天你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说那个失踪的丫鬟被潘寒儿所救的时候,左腿被人给打断了,后来虽然潘寒儿尽力寻医为她医治,却还是留下了病根。”
“让人觉得很巧的是。”姬夏陌嘴角勾起冰凉的弧度。“我在尸检的时候发现,那个‘潘寒儿’的尸体,左腿的骨骼有轻微的变形,内侧骨缝中有着很细的裂痕。”
“其实,失踪的并不是那个叫小怜的丫鬟,而是潘寒儿!那个死去的尸骸就是失踪的小怜。”
“不是!”秦焱感觉整个脑袋都乱掉了。“可是,潘寒儿不是女儿身吗?怎么会……”
“是啊。”姬夏陌似笑非笑的看着抱着潘子龙,身体微颤的小雉。“怕是潘府中的人做梦也想不到,那个懦弱胆小的潘府三小姐,竟然是男儿身!如此,我一直觉的这个书童他明明身为男儿身,却满身脂粉味就可以解释的通了。还有他的手,那是一双娇生惯养,没有受过苦难的手。”
“昨日他随口说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很奇怪,他说你幼时便比普通人体虚,向来只食薏米,他一个跟着你不到一月的书童,怎会知道你幼时如何?”
“我托五王爷去查了这颗玉珠,最后寻到了一处玉器阁,这种玉珠看似普通,其实却是每一对都各不相同,独一无二。”
“据玉器阁内的老板所道,这颗玉珠一共有三十四颗,做成了两只玉镯,半年前被一个男子和一名女子买去,两只玉镯其中一颗玉珠上雕刻着一个字,龙和雉。”
姬夏陌说着,示意了一下身旁的靳无极,靳无极会意,转身离开会客厅,带回了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躬身进入会客厅,趴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不敢抬头。
“伱且仔细看看,那日去你店中购买玉镯的人可是这两人。”姬夏陌开口道。
男人哆哆嗦嗦的抬起头,看了潘子龙和小雉片刻,连连磕头。“没错,正是二人,虽说那位姑娘换了身男人衣服,但小人是不会认错的。”
潘子龙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带上了些绝望。
姬夏陌挥手示意男人退下,接过靳无极递来的锦盒,扔在了潘子龙身前,两条玉珠穿成的镯子从盒中摔落出来。“这是靳护卫在你们房里找到的。”
“另外,我委托五王爷差人去了潘寒儿的家乡,暗中打探一番,找到了当年为潘寒儿的母亲罗遥接生的接生婆,得知,罗遥当年生下的并非女儿,而是一个儿子!单字取名为雉!”
“潘子龙,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呵!哈哈哈……”潘子龙颓废的捂住了脸,笑的痴癫疯狂。“我以为所有人都死了,我就可以带着小雉远走高飞,然后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再也不会有人将我们拆散。可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你姬夏陌的出现。”
“……”姬夏陌
他,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不该听的。
“不怨他!!”小雉起身挡在了姬夏陌的身前,大声叫道。“是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小雉……”
“我恨潘家,我重回潘家就是为了报仇,可是我没想到遇到了子龙,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爱上了他。我明明知道这是禁忌,是乱/伦,我跟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可我控制不住……”
“小雉!!”潘子龙厉喝一声,挣扎着起身将小雉紧紧的护在怀里,冷冷的看着姬夏陌。“是我杀了潘子凯!与小雉无关。”
“子龙……”
“我喜欢小雉,男子汉大丈夫爱就是爱了,这里的人容不下我们那我们走便是了,天下之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潘子龙低头看着满脸泪痕的小雉,眼中满是温柔之意。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忙着我父亲寿宴的事情,我与小雉在假山后亲昵,商量着私奔之事,却不想被潘子凯这个王八蛋听到,他不顾我与小雉的苦苦哀求,执意要向父亲告发,我一时心急,只能将他杀死。”
“杀死潘子凯后,我将他带回房内,并打翻了烛台,我本意只想造成潘子凯的意外身亡,没想到会害死那么多人!”
“胡说八道!”秦焱怒喝出声,瞪着眼睛怒视着潘子龙,恨不得一刀将人剁了。
“潘大人也是被人杀后焚尸,整个潘府内的人在大火烧起前都已经死了,整个潘府被泼上了大量的煤油,这些难道都不是你所为?”
“我们不知道!”小雉抬头,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焱。“我与子龙仅是杀死潘子凯后移到房中焚烧,然后便离开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潘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