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夏陌仰着头看着靳无极冷淡的侧脸,只觉得压力山大。
“姬夏陌,你什么意思!本公子是那种临阵脱逃的小人吗?”秦焱不爽,冷哼一声放开了捂着嘴的手,死要面子活受罪。
“今天本公子就跟你耗在这了,你想干什么尽管去干好了!”
见两人一个死撑,一个是真的不在意,姬夏陌也不再费口舌,伸手接过靳无极手中的小包,转而将一个托盘递给了秦焱。
“干什么?”秦焱接过姬夏陌递来的托盘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不愿意走就给小爷我搭把手。”姬夏陌从包里取出一把把锋利精巧的剪刀,小刀,一一陈列在了托盘之上。
“对了靳哥。”姬夏陌转而又将一本册子,和一支笔递给靳无极。“等会我尸检的资料你帮我记一下。”
“好。”
“姬夏陌,你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你死赖在这,那你就给我安静。”姬夏陌掀开了第一具尸体,一把手术刀握在手中,刹那间,全身的气势都变了。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的无赖模样,取而代之的则是压抑的沉重和严肃。
姬夏陌拿起一把手术刀,横了秦焱一眼,漠声道“一会你要是敢发出一点声音打扰我,我就把你剖了!”
姬夏陌说罢,也没再去管秦焱听没听懂,转而望向靳无极“靳哥,准备好了吗?”
靳无极沉默的点点头,打开手中的册子,握起了毛笔。
姬夏陌走到尸体前,从上到下,每一处都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错过一处。
纤细柔软的手指顺着尸体的脖子一路下滑,最后停在了尸体的胃部。姬夏陌皱眉在四周按了按,手中的手术刀翻转,在秦焱惊恐,靳无极愕然的目光中,慢慢的剖开了死者的肚子。
停尸房内四面密封,隔离了外面的阳光,所以屋内看起来有些昏暗,带着令人恐惧的压抑。
沉闷的切割声在此时安静的停尸房内显得格外的清晰,让人毛骨悚然。
三十七具尸体姬夏陌自然不能每一具都给解剖了,除了潘大人和他两个夫人,两个儿子外,其他的下人,奴婢,姬夏陌只是仅在身体上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姬夏陌熟练的游走在一具具尸体中,秦焱身体僵硬的端着托盘跟在其后,靳无极手下不停顿的记载着姬夏陌说的每一个字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当姬夏陌将最后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盖上,外面的太阳已经西下。
姬夏陌将手中的剪刀和镊子扔到秦焱手中的托盘中,看着手上的恶臭污秽,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姬夏陌用一条毛巾擦着手,摇了摇酸痛的腰走到靳无极身边。“怎么样靳哥?都记下来了吗?”
“一字不差。”靳无极合上手中的册子,看了一眼姬夏陌的手,淡声道“检查完了?”
“恩!都烧的差不多了,看不出太多什么,不过……”想想刚刚发现的疑点,姬夏陌眼中暗了暗。
“去洗手。”靳无极说罢,便率先转身朝门外走去。
“哎!靳哥,你等等我!”姬夏陌一愣,随手将毛巾扔在了秦焱手中的盘子中,嚷嚷的追了出去。
秦焱铁青着脸,僵硬的看着手中托盘内的毛巾,并没有错过那已一小块可疑的肉末。胃里翻天覆地的叫嚣着,秦焱一直压抑着的痛苦终于忍受不住,迅速冲出了房间,跪在了院子里的一棵树下,卡着脖子狂吐起来。
被靳无极拎着,姬夏陌几乎将手差不多脱了一层皮,才勉强让靳无极脸上的冷意化去了不少。
姬夏陌勾着靳无极的胳膊笑嘻嘻的走了过来,一眼便瞅见了吐的死去活来的秦焱。本想出口刺激几句,但看到秦焱铁青的脸和发白的嘴,姬夏陌难得的多了几丝不忍。
豪门大院里出来的公子哥,能撑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错了,想当初他第一次接触尸体的时候,差点吐死在马桶里。
“喂,你还好吧?”姬夏陌走到秦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死不了。”秦焱擦了擦嘴角,摇摇晃晃的撑起身子,没好气的拨开姬夏陌的手。
“天已经快黑了,去清理一下,小爷我请你吃饭。”见人还能动,姬夏陌也放下了心,摇着骨扇笑的没心没肺。“早上就喝了些粥,小爷我现在饿的快要挺尸了。”
见姬夏陌面不改色,笑的一如既往的前奏,秦焱不想失了面子,便强撑着身子,昂首阔步的离开了停尸房的院子。
待秦焱收拾完,姬夏陌知会了一声侍卫,便带着靳无极和秦焱二人出了刑部。
一天没进食了,三人也着实是饿的厉害,也不计较什么档次,随便的在街道上找了一家还算过得去的酒楼便进去落了座。
秦焱恹恹的坐在椅子上支着脑袋半死不活,靳无极一如既往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累了一天,姬夏陌也懒得去看菜牌,直接让小二捡好的上一桌。
姬夏陌靠在椅背上,一手拿着册子,一手摸着下巴皱眉思索,只觉心中堵着一团疑雾怎么也拨不开
原本以为此案也不过就是仇杀,可如今看来,却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让人找不出一点头绪。
姬夏陌回想着潘府内的一些可疑点,慢慢与今天尸检所发现的疑处对上,却是没有一处能够连接在一起的,
姬夏陌眉头越锁越紧,只觉脑袋乱成一团,整个头疼得厉害。
一只手隔着桌子抽走了姬夏陌手中的册子,姬夏陌脸上一冷,刚想出口骂人,却撞上一双幽深沉稳的黑眸。姬夏陌到嘴边的后顿时一噎,又给生生的咽了下去。
“靳哥,我还没看完呢。”姬夏陌扁着嘴不满的抱怨。
靳无极淡定的将册子收起放在了怀里,抽出一双筷子送到姬夏陌的面前,淡声开口“吃饭。”
姬夏陌接过筷子,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饭菜竟然已经上来了。姬夏陌咧嘴一笑,快速的夹起一个鸡腿,屁颠屁颠的送到靳无极碗里,贱兮兮的撒娇“靳哥忙了一天了,吃个鸡腿补补。”
靳无极看着碗中的鸡腿,沉默片刻,也夹起了一块鸡肉送到姬夏陌碗里,声音低沉,带着令人安心的磁性。“吃饭。”
“好!谢谢靳哥!”姬夏陌笑眯了眼睛,两排小白牙格外的晃眼。靳无极埋下眼睑,隐去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笑意。
“秦小焱,你不饿啊?”姬夏陌叼着一颗肉丸子见秦焱没动筷子,扬了扬下巴,含糊不清道。
秦焱抬头,有气无力的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想起那一具具被剖开的尸体,秦焱只觉胃中又是一阵作呕。
“姬夏陌,你,还能吃得下去?”
“为什么吃不下去。”姬夏陌故意的夹了一颗红彤彤的红烧肉丸子在秦焱眼前晃了一圈,‘啊呜‘一声咬掉了一半。“饿了一天了,吃嘛嘛香。”
“唔!”秦焱睁大眼睛,看着姬夏陌故意嚼的很大声红烧丸子,顿时胃里一片翻涌,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姬夏陌摇头,一脸感叹“年轻啊,沉不住气啊~~~”
当姬夏陌吃掉半盘红烧肉的时候,秦焱终于拖着无力的身体,哆嗦着双腿走了回来。
“姬夏陌,你就是一个怪物。”秦焱趴在桌子上再难强装风度,气愤的瞪着姬夏陌。
姬夏陌抿着嘴偷笑,将一碗白粥推了过去。“知道你难受吃不下去,诺,我让人给你煮了一碗粥,一天没吃饭了。”
看着姬夏陌推来的白粥,秦焱一愣,看着姬夏陌满是笑意的脸,不知为何胸口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浑身酥酥的。
或许是秦焱的目光太直白了,靳无极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身上的气势也低了下去。
靳无极伸手端起白粥,稳稳的扣在了秦焱的脸边,沉闷的响声让秦焱一惊,迅速回过神来,直愣愣的望向靳无极。
“吃饭!”靳无极一双黑眸刺向秦焱,平淡的声音压抑着汹涌的冷气,秦焱只觉得后脑勺一凉,忍不住缩了缩脑袋,迅速端起桌上的碗,埋头喝了起来,乖巧的跟只小老鼠似的。
姬夏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靳无极收回秦焱身上不善的目光,转而望向姬夏陌,冷声道“赶紧吃!”
“是!”被靳无极吓的一激灵,姬夏陌迅速的端起小碗,巴巴的往嘴里扒。
酒足饭饱,三人出了酒楼,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姬夏陌给秦焱找了辆马车,付了钱吩咐给人送到将军府,便双方告了别。
“秦小焱,你要是觉得受不了,明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别跟来了。”见秦焱脸色苍白无色,姬夏陌也有些过不去。
“谁说本公子受不了?”秦焱扬起下巴,撑着气势怒视着姬夏陌。“明天我还会去找你,你别想着丢下本公子!!”
秦焱说罢,便摔下帘子,命车夫赶路。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姬夏陌摸着下巴砸吧砸吧嘴。“这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没事找虐。”
秦焱也已经走了,姬夏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身冲着靳无极张开了双手,眼巴巴的卖着可怜“靳哥,马车好颠,你用轻功回家好不好。”
靳无极将手中的剑换到左手,一言不发的抱住姬夏陌的腰,纵身跃上了屋顶。
“靳哥~~~”姬夏陌双手勾住靳无极的脖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靳无极僵硬的身子,亲昵的在靳无极脖子上蹭来蹭去。
靳无极抱着姬夏陌的手紧了紧,沉声低语“回去不要再想这件案子,好好休息。”
“靳哥,我们一起睡吧。”
“……”靳无极
“今天摸了那么多尸体,我好怕怕~~~~~”姬夏陌抱着靳无极的脖子,可怜兮兮的抽着鼻子。
唔!凉飕飕的,跟个冰块似的,抱着都不带出汗的,天然的移动空调。
“靳哥?”
“……”
“靳~~哥~~~”
“别闹。”声音轻如低叹,在风中散开,犹如错觉般。
“靳哥,我睡不着,不然就熬夜把案子梳理一下吧。”可怜兮兮。
“胡闹。”
“靳哥,你不爱我了。”
“……”靳无极
“靳哥,靳哥,靳~~~哥~~~~~”
“……仅此一次。”
“没问题!爱靳哥,么么哒~~~~~”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实诚算个啥,他字典里没这两字。
'正文 第三十一集凤少矜的到来'
第二天姬夏陌并没有如愿的睡一个懒觉,凤少矜的到来让姬夏陌早早的被青木给折腾了起来。摸着身边冰凉的褥子,想着昨日与靳无极同塌而眠,姬夏陌心中顿时有些不舒服。
被青木仔细的拾捯一番,姬夏陌再不爽也得摆出一脸的笑赶去会客厅,毕竟凤少矜怎的说也是堂堂的王爷,面子自然要给足了,别到时候一个伺候不好,再给自己‘咔嚓’了。
此次凤少矜的到来一是为了潘府一案,第二则是带来了一道圣旨,姬夏陌虚跪接旨,听得昏昏欲睡。无非也就是先是一番赞颂宽慰,然后便是进入正题,丢了一个烂摊子给了他。
凤少矜自然看出了姬夏陌的心不在焉和满肚子的怨气,又好气又好笑,也没紧着问案子的进展,随着姬夏陌去了饭厅。
姬晔上朝未回,前几天姬依葵吹了风,这两日正低烧不退,苏静瑶一直在旁守着,饭食也直接备在了室内,于是饭桌前也就只剩下姬夏陌与凤少矜。
“青木,小丫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接过青木递来的筷子,姬夏陌随口询问。
“刚刚去送饭的时候大夫刚走,小姐服了药便睡下了,奴才背地里问了大夫一句,说是已经好多了。”
“生病的人就别给吃油气太大的,吩咐厨房做些清淡小菜,白粥流食送去。”
“是!”
“看来姬长公子很是疼爱妹妹。”凤少矜舀了一勺青豆笑着放到了姬夏陌的碗里。
姬夏陌轻啧一声,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凤少矜的布菜。“小丫头福薄,小小年纪一身的病,我这当哥的怎的也要惦记着点吧。”
“有你这么个哥哥疼着护着,怕是放眼整个京城也没人敢打姬小姐的主意。”
“啧,听五王爷这么说,好像我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一个恶人。”
“恶人倒是算不上,不过也绝非是良善之人。”
看着凤少矜仰头大笑,姬夏陌摇头,若不是已经清楚凤少矜爽朗的性格,换做别人指不定还以为他在冷嘲热讽。
“公子!”一个下人步伐匆匆的跑了进来,弯腰作揖。“秦小公子来了。”
“哈哈哈!”人未到声先到,秦焱着了一身暗紫色锦衣大步走来,眉宇间带着少年不羁的张扬,一如既往的嚣张。“姬夏陌!本公子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姬夏陌扫了秦焱一眼,见人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心中完全放下了,想来昨天的那个坎估计是过去了。
听见秦焱所说,姬夏陌心中好笑,抄起一个馒头砸了过去。“想让小爷我去接你,把你祖宗搬出来再说!”
秦焱抓住馒头,乐呵呵咬了一口,探着脑袋望了一眼饭桌“我就说饿不着嘛,我家老爹还笑我让我自带干粮。”
“感情你还是掐着饭点来的?”姬夏陌没好气的轻嗤。
“草民秦焱见过五王爷!”瞅见凤少矜,秦焱赶紧将馒头放下,恭敬的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今日本王与你一般,都是客。”喜欢秦焱的性格,凤少矜也没拿捏身份,半调笑道。
“谢王爷!”秦焱鞠了一礼,迅速落座,姬夏陌示意一旁的青木重备一份碗筷。
“姬夏陌,你那个护卫呢?”秦焱左右环视了一圈,疑声询问。
“咋的?想挖墙角?”被秦焱这一提醒,姬夏陌想起今早那冰凉整齐的褥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就是问一句。”秦焱扁扁嘴,拿起了筷子搅着面前碗里的稀粥。“对了,今日你打算去哪里?”
“去见见那四个幸存下来的人。”说起案子,姬夏陌放下筷子,眉头微锁。“我现在有一些事情怎么也想不通,需要去了解一下大火当晚发生的事情。”
“案子进行的不顺利吗?”凤少矜疑问。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有些地方感觉不大对劲。”姬夏陌想了想,转身让青木送来了册子。
“这是我昨尸检时发现的一些疑点,三十七具尸体烧焦程度不一,可是口腔咽喉鼻子之中,还有胃里却并没有发现烟灰残渣,这说明在大火点燃时他们就已经死了。”
“而且我还发现,潘大人与他的次子赵子凯身上都有一处致命伤,除此,其他死者身上并无伤痕,或者也可以说,没有致命伤。”
“没有致命伤的死者有可能是被毒杀,但是我所奇怪的地方是,赵子凯的致命处是咽喉,伤口整齐,而且较深,应该是被刀剑一类的利器所伤,而且是一击毙命。据王爷送来的资料显示,赵子凯自幼习武,就算学艺不深,也不可能就这样连反手之力都没有,直接一击毙命。”
“也许凶手是一位高手。”秦焱开口。
“怪就怪在这了。”姬夏陌将册子翻开一页。“潘大人的伤口在左后脑,头骨破裂,应该是被重物击打所至。可是伤口参差不平,头骨破裂处也没有集在一处。可见,凶手的力气不大,并不懂任何武功,所以才连续击打才能使死者死亡,而且伤口也没有集中在一处。”
“你的意思是,凶手不止一个人。”风少矜眉头紧锁。
“暂时是这样想的,一个是一位武功高手,可以将一个自幼习武的成年男子一击毙命。一个却是连伤口都集中不到一块,需要连续击打才能杀死一个没有武功的男人。这两种犯罪手法,无论如何也无法圈在同一人身上。”
“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