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仍是鎏金铜瓦富丽堂皇,仿佛没有新皇没有杀戮。跟着领路太监到宫殿,殿门被缓缓推开,沉闷的声音带着寒意。
姬夏陌走进宫殿里,精雕细刻金龙盘柱,金砖镶玉富贵奢侈。新皇凤亦霜高坐皇位,殿内站着夺嫡时的功臣,多数还是熟面孔。
看到杜孟臣,青木跟如玉时,姬夏陌笑了,癫笑后指着凤亦霜恨道“四王,当真是好算计。”
年宴御花园荷池女尸案,眉妃小产案,凤亦霜编织着阴谋的网,将所有人玩弄在鼓掌里。
他姬夏陌恃才傲物,殊不知他也是凤亦霜夺嫡的一枚棋子。他怜悯凤亦霜命运悲惨,哪只凤亦霜竟才是隐藏最深的恶狼。
青木幼时便在丞相府伺候,那时凤亦霜不过是龆年,那时便能有这般算计,当真是心思缜密恐怖至极。
姬夏陌想起年宴前扈炴城贤王突然进城,想必这贤王也是凤亦霜夺嫡的助手。凤凌琛跟凤夜澜斗的血雨腥风,凤亦霜却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凤亦霜屏退众人,青木走到姬夏陌面前时,眼里带着复杂的感情,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沉默的离开。
殿门被关闭,凤亦霜跟姬夏陌沉默对峙,直到内殿侧门里,三王凤夜澜端着参茶送到凤亦霜面前,冷漠的眼里流露出些许暖色。
凤夜澜从没有参与夺嫡,也从没有所谓的三王党,或者说凤夜澜根本就没有觊觎过皇位。他跟凤凌琛斗的你死我活,只不过是帮凤亦霜铺路。
扈炴城贤王,三王凤夜澜,凤亦霜到底是如何掌控这些人的。所有的谜团全部解开,姬夏陌突然觉得很累,灵魂的疲惫让他厌倦这里。
“我母妃是商贾之女,乘船赏荷时被登基前的父皇看到,请了旨就将母妃娶了。”凤亦霜出声讲述,有意为姬夏陌解惑。
“皇家后院就像吃人的魔窟,哪里是单纯的母妃能生存的,父皇的独宠就像是催命符。”
“父皇登基母妃诞下皇子,皇后如何容得下她。寒冬的雪覆盖了肮脏的血,母妃被诬陷私通打入冷宫,那朵干净的玉兰花,终究是凋零了。”
凤亦霜慢悠悠的喝完参茶,托腮翻看着案上的奏折“父皇真糊涂,我母妃就是再随便,又怎能看的上那低贱侍卫,即便要私通也该是贤王呐。”
凤亦霜慢慢抬头,对着姬夏陌露出讽刺的笑容“我母妃跟贤王,可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姬夏陌离开皇宫回到梅苑,刚是初秋姬夏陌已冷的颤抖,抱着胳膊蹲在廊前青石阶,枯黄的落叶吹拂满天,铺盖在他的衣袍上。
楼寅藏在梅林拐角偷看姬夏陌,手里紧攥着化魂珠。姬夏陌的身体将尽油尽灯枯,他需尽快将化魂珠的煞气炼散,否则姬夏陌必死无疑。
夜幕落下,姬夏陌撑着身体起来,待冻僵的四肢缓和些,姬夏陌慢慢走到屋里,找到藏在书柜夹层的锦盒。
回想皇帝交给他时说的话,姬夏陌眼神晦暗的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两道圣旨,一道已有旨意,一道则是空白的。
凤亦霜登基毕竟言不正名不顺,登基大典迟迟没有举行。早朝时姬夏陌手持九龙凤字金牌进宫,满朝文武众所瞩目,凤亦霜跟凤凌琛凝眉冷视。
朝堂百官跪拜接旨,姬夏陌宣读圣旨,先皇圣旨一道是大赦天下,一道是传位凤亦霜。
满朝文武震惊,凤亦霜也是诧异的看着姬夏陌。凤亦霜登基已成事实,即便姬夏陌保凤凌琛登基,凤凌琛也斗不过凤亦霜。
凤亦霜若是谋反,到时将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姬夏陌空白圣旨助凤亦霜稳坐皇位,先皇留下的旨意则庇佑夺嫡失败者,免遭凤亦霜毒手。
姬夏陌也希望凤亦霜能领情,待他死后保姬家周全,不求富贵但求平安。
有先皇旨意撑腰,凤亦霜的登基大典已在筹备,凤亦霜也遵照旨意大赦。收回秦兆钦的军权,贬为庶民,而秦焱仍是内卫统领。
太子凤凌琛跟秦娅薰流放,忠义王离开皇城,此生怕是再难回来。或许,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凤宇飞跟凤亦霜要了封地远离皇城,凤宇飞是实心眼的孩子,凤夜澜瞒着他辅佐凤亦霜登基,逼死凤少矜,囚。禁凤凌琛,这般无情让凤宇飞心灰意冷。
临行前,凤宇飞托人给姬夏陌带了句话。‘静月湖畔那片桃花树下的约定,怕是无法兑现了。’
“我已请江湖上的朋友帮忙,在凤凌琛跟薰姐流放路上将人救走,以后便再没凤凌琛跟秦娅薰这两人。”姬夏陌往炉子里夹着炭火,脸颊瘦的只剩下骨头。
秦焱沉默的将茶饮尽,低沉的声音带着苦涩“谢谢。”
“皇城官路凶险,日后你要小心。”
“你也要离开吗?”秦焱捂着眼睛,眼角的湿润不知是被炉子热气熏的,还是因心里难受。
姬夏陌沉默许久,喉咙溢出一声轻叹“秦焱,日后的路没人帮衬,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秦焱离开梅苑时交给姬夏陌一封信,是晴怡离开时嘱托秦焱交给他的。
信纸上只有简单的两句话‘江湖路远有缘再见,勿念珍重。’
姬夏陌将信丢到炉子内烧成灰烬,晴怡跟江飞在皇城内注定没有结果,离开皇城远遁江湖,做个普通百姓还能长相厮守。
晴怡虽然蛮横骄纵,但心眼不坏,平常待凤夜澜很好,且没得罪过凤亦霜,凤亦霜应该不会为难她。
姬夏陌靠着桌案,望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呼吸开始有些艰难。
属于姬夏陌的责任已经完成,所有的牵挂也都了结,百年之后黄泉之下他也无需愧对任何人。
唯有欠笙空的恩情,姬夏陌只能等来世再还。
现在该完成跟靳无极的约定了。姬夏陌压抑许久的眼泪流出,将跟靳无极定情的剑坠和戒指握在掌心。
往事历历在目,这片梅林,那处江湖,即使再多凶险,他的身后总有那个男人默默地守护着。
靳无极的爱支撑着姬夏陌的世界,可现在姬夏陌的世界也坍塌了。姬家不能无后,姬夏陌已用求子符,只望姬晔能再添子嗣。
姬夏陌并不完美,他也是自私的,靳无极跟姬晔,他选择跟靳无极而去。
身体逐渐僵硬冰凉,姬夏陌望向窗外,朦胧间仿佛看到满院梅花盛开,那抹挺拔蓝影站在梅花树下,转身露出温柔的笑。
姬夏陌的手垂落,头软绵绵的倒在案上,最后眼泪融化在嘴角的笑容中。
'正文 第171集大结局'
平静的江湖再起风波,据说曾经血屠江湖的鬼侠重现,游走江湖踪迹难寻,宝剑破染专斩江湖败类。
江湖诸方势力联手欲捉拿鬼侠,却都无疾而终。江湖盟主褚灵幽亲自调查此事,最后突然又撒手不管,对鬼侠所做的事置之不理。
鬼侠重现破染夺魂,江湖暗波汹涌,那抹游走黑暗的蓝色,那把黑色玄铁破染,成了无数江湖恶贼的噩梦。
荒郊雨夜破庙,臭名昭著的采花贼花狐倒在地上,看着逐渐逼近的身影,恐惧的往后躲。
靠着佛像无路可退,他刚想出声求饶,身影手腕翻转剑刃落下,寒光擦着佛像双眼而过,溅起的鲜血染红生锈的烛台。
花狐躺在佛像下,瞪着惊惧的眼睛死不瞑目,鲜血顺着咽喉流淌凝聚,仿佛诡异的祭祀。
惊雷轰鸣暴雨冲刷着黑暗,血迹顺着剑刃流下,在地面凝成粘稠的血珠。蓝衣被风卷动,剑客装扮束着削瘦的身材,雨水沿着斗笠湿了肩膀,紧抿的唇角淡漠薄凉。
血液被剑身吞噬,剑客将破染归鞘,转身离开破庙,消失在黑暗的雨夜里。
寂静的城镇里,剑客踏着楼阁疾驰在雨中,暴雨倾盆却碰不到他的身体,斗笠的阴影遮掩住他的面貌,只露出冷漠的嘴唇。
剑客落在一家店铺前,匕首薄刃顺着缝隙挑开窗栓,剑客灵活的跳进屋里。
眼睛扫视柜台,剑客熟悉的选好零食,装袋贴身藏好,然后留下银子离开。
剑客冒雨离开城镇,捂着胸前的零食,消失在漆黑的山谷中。
密集错杂的石谷中,数里桃花相映红,暴雨变得烟雨朦胧,桃花飘落如梦似幻,仿佛是隔离尘世的桃花源。
剑客穿过桃源,来到坐落桃源中的竹屋。踏着台阶推门而入,月色斜照窗台,琴箫搁置低案,茶香仍带着温热。
剑客将破染剑搁到桌上,眼睛扫视冷清的屋内,声音低沉温柔“他呢。”
楼寅凭空出现,抱着手臂坐在窗台,窗外凋落的桃花落了满身,琉璃般的黑瞳因为剑客的话微微浮动。
剑客早就习惯楼寅的沉默,点燃灯烛坐到桌前,掏出零食仔细的摆到盘子里。
装好零食烧起热水,剑客踱步在屋里,继而又站在屋檐前,凝眉遥望着远处。
楼寅瞥了剑客一眼,捻起肩膀的桃花淡声道“睡觉罢,我等着他。”
剑客瞅着楼寅看了片刻,脑袋里突然有些疼。按着眉缓解疼痛,剑客脚步虚浮的转身进屋。
听到屋里解衣的声音,楼寅凝视着指间的桃花,冰肌玉骨眉目如画,映着窗外桃花源,天姿国色颠倒众生。
窗外的夜幕将散,屋里的灯烛也渐渐燃尽,楼寅碾碎手里的桃花,翻身跃下窗台,整理好着装走进内室。
靠近床铺掀开床帐,看着仍在沉睡的青年,楼寅眼底染上些柔和。弯腰帮青年拉紧被子,视线落到青年的唇上时,仿佛被蛊惑般。
眼看就要触碰到他的嘴唇,沉睡的青年突然睁开眼睛,楼寅惊吓的收回动作,眼睛是没藏住的慌乱。
青年睁着眼睛看着床帐,待理清混乱的脑袋,眼睛转移到楼寅身上,露出茫然的表情。“楼寅。”
“起来吃饭吧。”楼寅转身逃般的离开房间。
姬夏陌起床洗漱后,吃完饭就坐在屋檐下的台阶前,托腮望着桃花源,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楼寅出现在姬夏陌的身后,看着姬夏陌单薄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抹哀意。
靳无极已经死了十年,姬夏陌也疯了十年。十年前丞相府梅苑,姬夏陌停止了呼吸,楼寅疯了般将姬夏陌要消散的魂魄重聚,强制封回姬夏陌的身体内。
损耗全身修为炼散化魂珠的煞气,用化魂珠将姬夏陌从阎罗殿里给拉了回来,再使用遗沉花,想让姬夏陌忘记所有的痛苦过往。
但是楼寅没有想到的是,姬夏陌服用遗沉花后没有忘尽前尘,而是彻底疯癫了。
有时姬夏陌的思想是靳无极,他会以靳无极的身份活着,游走江湖武林,满世界的寻找姬夏陌。
有时他像现在这样以姬夏陌的身份生活,但他的思想里靳无极没有死,而是跟他隐世在这片桃花源里,幸福的生活着。
但有时姬夏陌也会短暂的清醒,回想起所有的事情,那时候是楼寅最害怕的。
姬夏陌看着桃花源突然露出笑容,转身跑到屋里,看着桌上摆满的零食,扁着嘴抱怨“我虽爱吃这些零嘴,你也总不能买这么多。”
捏颗栗子咬着,姬夏陌招呼楼寅过来“楼寅,靳哥买好多吃的,你也过来吃啊。”
楼寅敛去眼底的哀伤,走到姬夏陌身边接过糖酥,望着无人的门口漠声道“这是买给你的。”
如果能让姬夏陌短暂的快乐,楼寅愿意陪着他演戏,陪着他守护着这个寂寞的桃花源。
“我给你吃的,靳哥不会介意的。”姬夏陌同样望着门口,仿佛那里站着什么人。
楼寅沉默的将糖酥放在嘴里,甜腻腻的很讨厌,但看着姬夏陌的笑脸,楼寅也暖化了冷漠的表情。“很甜。”
姬夏陌趴在桌上嚼着梅子,鼓着脸颊跟楼寅唠嗑“前天褚灵幽来信邀我们做客,算算时间我们也有半年没见了吧。”
‘不是半年,而是十年。’楼寅心中默道。回想前段时间跟褚灵幽见面,他跟房蔺君都已经老了。
“靳哥,你说呢。”姬夏陌靠着椅背仰躺,望向门口询问。
楼寅扶着椅子以免姬夏陌摔倒,表情淡淡的点头“想去便去罢。”
楼寅从不拒绝姬夏陌提出的任何事情,但对姬夏陌来说,他无论说过些什么,每次人格转换时,都会完全忘记。
“最近也闲来无事,我们来聚会吧。”姬夏陌掰着手指计算。“把笙空,秦小焱都叫上。”
“好。”
姬夏陌喋喋不休的唠叨,楼寅安静的听着,时而出声答应。姬夏陌的魂魄受损,特别容易疲惫,这十年来也总是嗜睡。
“困了就去歇息吧。”楼寅摸摸姬夏陌的头道。
姬夏陌咧嘴笑了笑,摸颗栗子咬开,揉着眼睛跑到窗前的软榻上。楼寅帮姬夏陌盖上毛褥,望着姬夏陌睡意朦胧的脸,心里有些不舍。
这次睡着起来,眼前又将是谁?
他何时竟也这样贪心了?楼寅嘴角牵起抹讽刺。眼前的人还活着,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还能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笑他闹。
即使姬夏陌不爱他,甚至每次睡着醒来都会忘记他,但他们还有很多个十年。他会一直陪着姬夏陌,姬夏陌不记得没关系,他记得就好。
姬夏陌睡到傍晚才慢慢苏醒,楼寅扫净竹屋前凋落的桃花,准备帮姬夏陌建个吊椅。
感觉到屋里姬夏陌的气息变化,楼寅搁下工具转身回屋,刚进屋准备说话,便撞上姬夏陌深邃的眼睛。所有的话堵在喉咙,楼寅觉得手脚瞬间冰凉。
“夏陌。”楼寅的声音有些颤抖。
姬夏陌面无表情的错开楼寅,站在竹屋前望着冷清的桃花源,瘦弱的背影在风中格外沧桑。
橘色的夕阳拉长桃花源里竹屋的倒影,红霞笼罩山谷,朦胧的烟雾隔绝外面世界的嘈杂。
姬夏陌站了许久,直到黄鹂的叫声打破宁静,姬夏陌突然迈动脚步,离开竹屋走进桃花源里。
楼寅痛苦的看着姬夏陌的背影,沉默的跟在姬夏陌的身后,他怕姬夏陌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给他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姬夏陌穿梭在桃花源里,最后绕过岩石地,来到山谷的夹角。半尺深的灌木丛里,藏着一座孤坟,孤坟前立着字迹模糊的墓碑。
姬夏陌抿着嘴唇走到牌位前蹲下,沉默的将覆盖孤坟的枯草拔掉。楼寅站在不远处,望着死气沉沉的姬夏陌,掌心被指甲刺破,渗出温热的湿润。
姬夏陌拔着枯草,擦干净墓碑上的尘土,墓碑上的字迹慢慢清晰。‘吾爱靳无极之墓。’
这墓碑是姬夏陌清醒时立的,埋葬的是靳无极的衣服。孤坟枯草深,可见他已经很久没有清醒了。
“对不起,这么久都没来陪你。”姬夏陌跪坐在墓碑前,额头抵着墓碑低声道。
“我知道你不会生气,你那么宠我。”姬夏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眼里的温柔刺痛楼寅的心。
“都怨你,谁叫你平常那么纵容我的,我都被你宠坏了。”
姬夏陌依偎着墓碑跟靳无极说着悄悄话,就像靳无极还活着时,姬夏陌就喜欢赖在他怀里腻歪。
姬夏陌虽然清醒的时间不多,但他知道他疯时发生的事情。姬夏陌清楚,留给他跟靳无极说话的时间不多,也许很快他又要沉睡了。
这两年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姬夏陌有种感觉,正常的‘姬夏陌常’或许很快要消失了。
姬夏陌说了很多,可回应他的没有拥抱,没有甜言蜜语,只有冷漠的风声,跟冰冷的墓碑。
眼泪落下融进墓碑下的泥土,姬夏陌闭眼哽咽撒娇。
“靳哥我怕,起来背我。”
☆、172。第172集 龙宇+神凰番外
龙家混世魔王车祸昏迷半年,奇迹般的苏醒在医院,这条重磅新闻刷爆都城贵族圈,探病的人都要踩烂医院门槛了。
医院里修养两月,龙宇跟着龙越回到龙家,看着龙家宅院,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