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彩出手:“滚犊子!你再嘚瑟!巧啊,娘不拉着啦。往死里揍她吧!揍死了,娘替你蹲大狱去!”张巧听完婆婆的话。冷静了点儿,打坏啦得蹲监狱啊!那年代的人,对监狱对警察,都有种莫名的恐惧。
夏文抱着孩子进屋:“你够啦!你还过不过啦!不过啦,你今儿个可劲闹吧!”
夏大伯听见夏文的话,气个倒仰。你抱孩子搁门外杵着得了。好不容易要结束啦,你那一句话。再给张巧惹急眼。缺根弦儿的东西。
“你特么给我闭嘴。滚出去!你有理啦是咋地!”夏大伯一脚接一脚地。把夏文连推带踢弄出去了。
这场闹剧,在外面的狗叫了半晌后,终于消停了。其实即使是独门独院的人家。就算院子比较大,这么大的动静,村儿里天黑后大伙还都没啥娱乐的,正睡觉的时候都静悄悄的。于无声处听惊雷,早散播到我四方了。
附近几个人家最先听到声响。有那心眼儿多的,趁着夜色往李老蔫儿家一瞅,隐约看见院子里的夏文,就又把头缩回去当没听着。
有那欠巴登的。就伸头伸脑往李老蔫儿家大门口望望。不睡觉扒人家大门缝儿,往里面探听情况。
夏大伯看着坐在别人家炕上,边诉说委屈。边拍打着手爹一声妈一声,哭得直倒气儿的儿媳妇。眉头紧紧皱着。示意郑三彩赶紧制止住。
终于等张巧情绪稳定了,夏大伯让李老蔫儿关窗户关门谈话。吓唬李老蔫儿和王翠英:“就是天儿有点儿晚啦,俺家夏文来找你李老蔫儿唠嗑。俺家儿媳妇误会了,是不是?”
人家那两口子还没说啥呢,张巧又在旁边不干啦。夏大伯怨恨郑三彩。瞅瞅你给儿子找的这么个缺心眼的媳妇。
“张巧啊,爹指定给你做主。抱孩子跟你娘先回吧。一会儿孩子非得病啦,你刚也听见他哭了吧?你难道真想闹到满屯子都瞎传?”
大半夜的,夏爱华说服走了一方,还要应付另一方。最终一顿危言耸听把李老蔫儿两口子吓唬住了。就按照他说的,那么往外传。
虽然谁都不是傻子,都明白咋回事,但那层窗户纸不能捅漏啦,别人爱信不信吧。即便这事大伙都知道了,也不是就抓夏文一人,毕竟刚刚听张巧说啦,你李老蔫儿在外面把风放哨呢,大伙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抓,你们仨都得抓起来。
又给李老蔫儿那个奸懒馋滑的好处,给了十五斤白面。还有油票粮票若干。夏爱华家没那老些东西,可商量粮食钱财的事情上,李老蔫儿一改唯唯诺诺的形象,咬死了不松口。夏爱华没办法,答应下来。
他现在就希望赶紧把事情了结了。捅上去,闹大发了,李老蔫儿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家那个娘们,现在看来,也不是啥要脸面的人,别再反咬他儿子强迫她。
外面可严打呢,村儿里人不知道,他老去乡里开会还能不清楚?他不敢冒那个险。唉!为了那个败家子儿,宁可去弟弟夏爱国那张嘴借啦。前段日子侄女那个团长对象,可是没少往弟弟家带东西。
走在村儿里路上的夏爱华,一路上总感觉有人藏在暗处指指点点他。他那个没脸啊!
夏爱华回到家里也不招消停,有些话,他当老公公的,不能直接对儿媳妇说吧。
得先单独把郑三彩叫来叮嘱一下,又得给儿子台阶下,还能不过啦是咋地!真揍夏文假揍夏文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最起码得让儿媳妇觉得,他没糊涂到这事还护犊子。
这事处理不好,别看李老蔫儿、王翠英那面得到东西搞定啦,可自家那个虎了吧唧的儿媳妇,没个大局意识,闹个不好,她能最先出去说一些里根楞。
郑三彩也不似以往火燎腚都不着急的样儿啦。对着张巧,张嘴就举例:哪个屯子哪个屯子谁家发生类似的事,最后因为闹来吵去,过的老惨啦!
先是同仇敌忾,跟张巧一个战线骂夏文混蛋。再举例说明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最后打同情牌,我和你爹岁数大啦,没那个精力管家里的事,以后我看着夏文,你管家,娘那个存东西的柜子钥匙给你。
看张巧不依不饶,深知张巧平时都能无理搅三分呢,更何况占着理呢,郑三彩有些不高兴,但压抑着没表现出来,略微威胁张巧:
“是,夏文不对,他再不是人吧,你跟他闹完啦,是能回娘家是咋的?你娘家啥情况你不知道啊?你能让孩子没娘吗?
我们老夏家可不能把孙子给你。你闹的满屯子都知道啦,你也没脸不是?要是继续过,这篇儿翻过。娘向你保证,夏文再不会跟那个破鞋头子王翠英有瓜葛。成不?”
……
闹剧过后,满村儿里风言风语。谁都不傻,都在背后嚼着舌头。谁能当着大队书记家人的面说那些啊!没人欠巴登地拿自家的公分开玩笑。
谁让老夏家有实权呢!县官不如现管。咱们过过嘴瘾,背后当生活调料唠唠嗑也就得啦。
可有一个人,却嘚嘚瑟瑟地当了欠巴登。而且她的身份还不怕得罪夏家。那人就是夏凤的婆婆……
第一三8章 解不开的死疙瘩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早起去磨豆腐的苏美丽,就听说夏文的事了。而且还属于被动得知的。
老太太最近掉了一颗大牙,说是后槽子牙齿都活动啦,最近这段日子都不敢吃硬东西。苏美丽也不抠门。把家里省下来的豆子都给老太太做大豆腐吃。那玩意软乎还有营养。婆婆待她不错,她也要仁义。
她正端着簸箕装着豆子,往村儿里石墨盘那走呢,就感觉有人指指点点。你说大清早的,就有人背后指她、说她坏话,她能不急眼嘛!
苏美丽一不做二不休,把簸箕往旁边的大石头上一放,就喊旁边两户人家、出了名好扯老婆舌的两个当家媳妇:“出来吧!咋地?我啥时候得罪你俩啦?让你们在背后嘀嘀咕咕地。有啥好事啊?说出来我听听乐呵乐呵。”
其中一位一笑豁牙的中年妇女,先用手掌摩挲下都有点儿出油啦的头发,跟旁边的同伴趁机对视一眼儿,俩人挺默契地就过来了。
“哎呦!老妹子,我们可没说你啥!我们是说,嗳?你听说了吗……吧啦吧啦”俩人吐沫星子飞起,就像夏文跟王翠英搞破鞋时,她俩看了直播似的。
苏美丽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听人问道:“你婆婆她们还不知道呢吧!你说你家我婶子那多要脸面的人,大孙子这个丢磕碜劲儿的……”
苏美丽听到这茬,妈呀一声,连簸箕都忘了,就要往回跑。还是那俩人提醒她才回头拿的。没来得及接话,就往家赶。
那两位还跟苏美丽身后喊呢:“老妹子。嫂子可没跟你扒瞎啊!真儿真儿的事啊!哎呦,真丢磕碜啊!”
苏美丽哪顾得上那些啊。她就知道可不能让她婆婆听到这事啊!婆婆最近身体可不咋地,老说难受难受,也说不清楚哪难受。老太太现在可跟她家养老呢,这要因为听说这狗屁倒灶的事,气得倒炕上啦,她不得端屎端尿伺候啊!
以上的心理。是一名当了多年的儿媳。资深的儿媳,当听说有事能给婆婆气到,有可能倒下起不来时。最直观、最真实的心理。如果是娘家妈,不知道那时能咋想。
苏美丽庆幸啊!她得亏起大早磨豆子去,就怕耽误待会下地干活。你说她要是觉大错过了,待会老头老太太都出门溜达啦。听别人冷不丁地提起,气个好歹可咋整。她得赶紧回家找夏爱国。那是他爹娘,是否瞒着他说的算!
苏美丽进院子逮到夏爱国的人影,揪着胳膊就给拽园子里。噼里啪啦一顿学。别人跟她咋说的,她就咋学的。一点儿没顾忌夏爱国脸面。
夏文再咋的。那也是夏爱国的亲大侄子,夏爱国同志还好脸面,斥道:“你特么说重点!他丢磕碜你能捡着啥啊!瞅瞅你这个幸灾乐祸的样儿!”迁怒苏美丽啦。
“你咋说话呢!我还能捡磕碜是咋滴!瞅瞅你那个大侄子。丢人现眼劲儿吧!得亏我儿子闺女都不搁附近找对象,要不都抬不起头。”俩人差点儿先窝里横。
夏爱国被苏美丽一顿抢白。气势上弱了下来。下结论:“爹那指定得知道。一会儿他就得遛弯去。我刚才都看见他起来啦。估计你跟我磨叽的功夫,他都开院门走啦。”
“那你出门瞅瞅老爷子吧。别在外有点儿啥事。”
“嗯那。你进屋看着点儿娘。反正娘最近老说迷糊,也不爱出屋。估计能隐瞒几天是几天吧。啥新鲜事儿等过几天也就不热闹啦。
你出门放出话,就说老太太身体不好,要是谁给气犯病了,你饶不了她。吓唬吓唬。让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败家娘们别瞎白话。”
俩人分头行动。夏爱国和苏美丽是商量好了,却没想到漏掉了一位大嘴岔子——夏凤她婆婆。
“呦!哪阵风把你给吹来啦,快进屋。”老太太乐呵呵地刚喂完鸡,把果子水煮好,其他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她平时在家能帮忙干点儿啥,就干点儿啥。
寻思等晌午歇着时,她去给送点儿水喝。果子水酸酸甜甜的,给大儿子老儿子都解解渴。
抬头直直腰的功夫就看到大门口那,夏凤的婆婆李寡妇在那探头探脑呢!看见老太太瞅她啦,就露点儿笑容。
俩人平时关系那真是一般的很啊!从夏凤被婆婆欺负的那次,老太太上门去骂李寡妇开始,平时见面基本上能说点儿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就不错不错的啦。
可一个村儿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这么巴掌大点地方,别说她俩拿点儿小恩怨啦,就是唠嗑唠急眼打交手的,过个半年一年的,都能再重新走动起来呢!
老太太和夏凤婆婆李寡妇,目前能不冷不热的,还都是因为是女的。女的心眼儿窄吧点儿,容易记仇。
“呵呵,我寻思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这话问的,老太太都愣住了。抬手不打笑脸人。俩人就进屋唠嗑啦。李寡妇有意无意地试探老太太。老太太挺尖的人,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等李寡妇绘声绘色地跟老太太汇报完,当她得知了解清楚她大孙子的“英明神武”时,老太太“咣当”一声就倒炕上了。当场就嘴歪歪啦。
哎呦,李寡妇被吓傻了眼,眼睁睁看着老太太躺那往外流口水。她害怕啦。这要出人命啦!别说大队书记得整死她家,就是夏爱国就能给她家房子烧喽。
李寡妇用手暗掐了两下老太太的人中,没好使。人的本能反应就是,犯了错误要先跑。所以,李寡妇也不例外,跑啦。
……
梨树村的甬道上,正走过来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身上背着个大包裹。腰上系着个空茶缸子。脖子上搭着条毛巾。边走边擦汗。小伙子看看不远处的房屋,露出一口大白牙:终于到家啦!
此人正是夏秋,他放暑假啦。为了省俩钱儿,他下了火车后,是一路从县城走回来的。孩子实在啊!到了县城路过他亲姑姑家,都没去喝口水借台自行车啥的,执着的用两条腿倒动着,迈向通往家的方向。
夏秋的心里有点儿喜滋滋的。终于在这个学期,攒够了给他爹治腰疼病的药钱,药就搁他兜里揣着呢。
夏秋踏进夏家院子里,发现静悄悄地,夏秋还纳闷呢,都下地啦?奶也下地干活啦?按理不能啊,院门都大敞四开呢。叫了两声“奶”,没人搭理他。
夏秋推开屋里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倒在炕上眼睛盯着门口,淌着口水,嘴斜眼歪的老太太。夏秋的行李卷扑通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奶!奶!你咋啦?你别吓唬秋啊!”
第一三9章 生活里的无助
“爹!大伯!”夏秋疯了一样往庄稼地方向跑……
夏秋站在大地边儿上,也顾不得周围都是停下干活、注意他的相亲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弯着腰直倒气的嚷嚷:“快!快!我奶不能动啦。瘫在炕上啦。病啦!病啦!快回家。”
夏爱国从听到夏秋喊“爹”开始,就猫着腰半侧身回头瞅夏秋,等听懂夏秋说的是啥后,手里的锄头没拿住,差点砸到自己脚面上。
夏秋周边的乡亲们有听见咋回事的,有岁数大的叫着那些小辈儿:“快,跑着去告诉书记。墩儿娃,树墩儿!去大地那面快去叫你夏爷爷!
等夏爱华和夏爱国兄弟俩一路飞奔到家,夏爱国看到老太太那个样子,心里一紧。夏大伯也颤了一下,俩人都凑到炕边儿,仔细审视老娘的症状。
夏爱国最初以为老太太是心绞痛犯了,也许没缓过来,躺在炕上起不来身了呢。
最近老太太就总嘀咕着浑身疼。可此时一看老太太胳膊都抬不起来,脸蛋儿一侧都是歪歪着,还往外不停的流着口水,夏爱国都不敢大声喊“娘”
……
那面得到消息的夏老头,岁数大了腿脚跟不上趟,心急脚还慢,别提多着急啦。
苏美丽此时也顾不上避嫌啦。老爷子听说老太太都瘫炕上不能动啦,就紧着倒动腿脚往回跑。深一脚浅一脚的就摔倒在路边。
苏美丽赶紧停下来,扶老爷子起来。想喊夏秋背他爷爷回去,就扶老爷子这么会儿的功夫,她儿子就没影子了。
老爷子摔了一下,半天缓不过劲儿来。腿脚更是不利索了。苏美丽怕啊!不知道家里老太太啥样呢。别老爷子再倒下。搀扶着夏老头的胳膊,紧着劝着又下死力气托着夏老头:
“慢点儿慢点儿!爹啊,你再着急也不能跑了啊!你说我娘啥样还不知道呢!夏秋那死小子刚到家,也许没看清楚呢,没那么严重呢,你可别再着急上火倒下啊!”
夏老头猛点头,随意应付着。没心思说话。一门心思赶路。
……
夏爱国有多久没仔细看过他娘啦!看着躺在炕上满头白发、嘴角流着口水,唔唔地无法表达语言的老太太,夏爱国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正揪着。喊着夏爱华:“大哥啊。快去套车,送娘去医院!去医院!”
又转头用双手抱着老太太的一只胳膊,劝说老太太别急着表达,也是安慰自己:“娘。没事,没啥事。到了医院就好。有儿子呢。有老儿子呢。别怕,别怕。你听的见吧?有老儿子呢!”有些语无伦次。
夏爱华连忙跑出去,跟个小伙子一般的速度,冲刺着去找牛车。
夏秋顾不上其他的。跑进屋里就收拾东西,捆着行李,拿着褥子。
他其实心里乱着呢。根本没谱都带些啥。扶着夏老头连跑带颠儿赶回来的苏美丽,一进屋看到老太太的样子。眼泪就下来啦。
“娘啊,大早上还好好的,你这是咋啦?咋啦嘛啊!”边哭边使劲儿跺脚。
夏老头却相反,他没像最初刚听到信儿的时候,那么抓瞎。倒是表现的很镇定,只是左手拿着烟袋锅子的手,不停的哆嗦着,出卖了他。
“没事哈,老婆子。秋儿他娘,快装东西。咱赶车去县城。”
就这样,一帮人急三火四的,一阵翻腾忙活,给老太太抬上了牛车。梨树村只留下夏文帮着夏大伯记工分。郑三彩照顾两家。夏冬从外面跑回来看到他奶那个样子后,异常乖巧沉默,半大孩子在旁边偷偷的抹了好几遍眼泪了。这次苏美丽就喊了一嗓子:“听你大伯娘的话,老实在家。”他就乖乖点头,一点儿没挣扎。
在背老太太上车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让夏爱华和夏爱国兄弟俩眼睛都泛红了。
夏爱国背起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有点儿挣扎。试图要回头看她住的那小屋,苏美丽心细发现了,老太太都快半身不遂啦,还回头看小屋,这是要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