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闹也蹲在箱子边儿,两手托住下巴,小大人般叹气道:
“妈妈,我看出来了。你算是改不好了!你怎么又撒谎?白纸黑字写着妹妹十条花裙子、我的十个玩具!”随后一摊手:
“东西呢?”
月芽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她抱紧姑姑送她的公主裙,她不贪心。小大人准备离开,这里听起来情况不妙。
月芽转身的急了点儿,撞到了有点儿慌乱进屋姑夫的小腿上,撞的她头晕眼花,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
叶伯煊先是一把捞起月芽、开门,放下月芽:“齐步、走!”月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而叶伯煊仓促间和站在院子里的老丈人对视一眼,关紧了门。
什么形象、气质、风度,叶伯煊顾不得了。他不停地对略显手足无措的夏天眨动眼睛,眨完在夏天疑惑的眼神中轻咳了一声:
“那个什么,忘了?托运呢吧?对,托运呢!”说完。叶伯煊赶紧一手一个,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瓜:“妈妈答应的东西在路上。咱再扒拉扒拉,看看还有没有能先给咱们用用的?”说的斩钉截铁,然后开始翻动夏天的皮箱。
这大家伙是?
这……烟斗、西洋参、雪茄、这是多少块手表啊?又要卖国外手表?
叶伯煊有点儿尴尬的和夏天再次对视了一眼。
最后他掏出了鱼子酱:
“闹闹、小碗儿?你们看,港口城市鱼多,你妈一心一意的给你们带吃喝。只能怪你们太爱吃了。”
夏天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的手里还拿着小碗儿的连衣裙。
这人怎么……
还是那种自以为是、自大的口气。
白纸黑字,夏天明白了,她基本猜到个大概……
夏天蹲在两个撅嘴不乐意的孩子们面前,她这个母亲的信用度快降到负值了吧?
叶伯煊看着也蹲在自己的面前,笑容有说不出的柔和、美丽的夏天,他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儿不受控制,他想贪婪地看着,虽然他这个样子很傻,夏天也可能会发现。
“闹闹、小碗儿,妈妈说话算话来着。都买了,真的,只是外国有一个叫圣诞的老人,他们因为妈妈给你们买东西、买的太多,骂了我。”
闹闹立刻出拳:“谁敢骂你?我去揍他!”
小碗儿接话道:“花妈妈自个儿的钱,还挨骂?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叶伯煊看着夏天眼睛都不眨的开始胡诌八扯:
“那圣诞老人说,俭以养德。
说你们是非常非常优秀的小朋友,不可以教坏你们。
他说只有一年给你们一件礼物,细水才能长流,跟妈妈在一起的日子才能长长久久。
如果一起都给你们带回来?你们会不懂得珍惜,然后妈妈就拜托他,每年今日都别忘了给咱宝贝们邮……”
叶伯煊在一边儿帮着忽悠,他插言道:“年年都有,这个创意好,那个圣诞老人有学问。”看着孩子们想从他这确认,他点点头:
“是该如此!听话!”举举手中的瓶子:“吃鱼肉!”
录影机打开那一刻,小碗儿和闹闹忽然惊呼出声:“妈妈,那里面是妈妈!好漂亮!”
叶伯煊着迷般的看着坐在床边的娘仨。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妈妈每去一个地方,就会录这么一段。
将来啊,等你们再长高长大点儿,坐着闹闹手中那个一模一样外形的大飞机,重新走一趟妈妈途径的城市。”
……
过去的那段岁月,我在纽约、我在波士顿、我在那些曾经行走的路途中,从没有停下过想念你。
叶伯煊看着那一皮箱的礼物,竭尽所能的塞满每一份礼品祝福。
里面除了一个毛衣披肩,然后就是两本外文书籍和一个档案袋,关于夏天本人的东西,再无其他。
他瞧了几眼十几块款式各异的手表。
而在孩子们欢天喜地的讨论这里漂亮、那里漂亮、妈妈最漂亮时,夏天站在叶伯煊的身侧说了句:
“天不早了,你回家吧,别忘了明天把那些信给我拿来。”
第七六3章 心洞(四更)
“天不早了,你回家吧。”
……
就这句!
就这句话!
叶伯煊觉得夏天真的高看他了,她当自己不是血肉之躯是吗?
他用手抹了把脸。没汗,擦的是难堪,擦掉的是心里承受的重量。
他本来也没想怎么着她,除非他是疯了还敢在这摸不透夏天性情的档口、瞎惦记琢磨那点儿事儿!
别看他想的心疼肝疼,但没那点儿事儿,从此都没那点儿事了,那又能怎么着!
他无法容忍夏天小瞧他!
他赖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进屋打扰是为了什么?!
他就想一家四口在一个屋里呆着,他要是困了,她要是成全他这点儿脸面,就让他搭个床边儿就成!
叶伯煊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又用大拇指抹了下唇边儿,他尴尬难堪的还得不停地点着头,用点头的动作提醒自己,他劝自己可千万别说其他,那样不解决啥。
两年了,两年的时间,他一遍遍分析了他们大吵大闹的原因,那就是人根本无法在情绪失态的时候能说明白事儿!
夏天蹙了蹙眉头,看着叶伯煊那样儿,又是舔嘴唇又是憋着气在点头的,她再次小声严肃提醒道:
“我说的什么、没听清?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早别忘了给我把你那胡扯八道的信通通拿过来。”
因为在乎吧……
叶伯煊觉得他刚才在自我建设的那些心理想法,通通都是狗屁!
到底还是失控了、失态了,如果说有变化,那就是他学会用冷淡的态度而不是激烈的方式:
“没信去哪给你拿?我留着假信干嘛使啊?没了。”
“你!”夏天憋了憋气:“你……”
叶伯煊横起的眉梢泄露了他什么都吃、就是骨子里怎么改、也改变不了他从不吃哑巴亏的心理。
夏天和叶伯煊之间的小声唇枪舌剑,孩子们并没有听到。
叶伯煊不满意了,他觉得家该是个讲民主的地方。
“闹闹?小碗儿?爸爸要回自己家了。”平平淡淡的语气,没有像从前小心眼般强调“自己”俩字,却引来了两个孩子争前恐后的张罗。
小碗儿右手扬起她的镂空小披肩,左手抱着她的新裙子,嘴上还忙活着:“爸爸。那我得先去嘘嘘,要不然忍不到家。”
闹闹比较全面:“爸爸,快,没看完呢。把妈妈装……”想说把录影机的妈妈装上,想起来了,他妈回来了:
“妈妈,走啊,咱回家!”
小娃说完利索地从床上直接穿着小白袜跳了下来。夏天的脸色当即变了,她站在门口双手都控制不住的张开试图接,后又颓废的放下胳膊。
一直看夏天表情的叶伯煊,心忽然像有人拧了一把的酸疼,酸酸涨涨的。
他这是在干嘛?
一点儿没解气。
他不懂自己刚刚为何要那样,他承认他是有点儿故意的,他都顾不上欣慰孩子们的表现,他明明刚刚还清楚的知道、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最反感有人拿孩子们当负担给夏天施压。
可他却第一个这样的表现了。
……
沉默了,尴尬的两个大人都没有说话,满屋子里都是两个孩子的商量声:
“这鱼酱、揣书包里吧?给曾外祖父尝尝。”
“那当然。妈妈花的钱,当然都要带走的。”
叶伯煊的眼角余光,正巧看到了夏天在用手指紧揪着裤线。
那郁葱般的手指,此时指络分明,她就那样无助地、不受控制地抓着自己。
……
“逗你们玩,俩小没良心的,剩几瓶给姥姥姥爷,他们白疼你们了?还有舅妈,是不是?放下!”
叶伯煊上前几步给夏天个背影,斥责完俩小的这些无心之过。停顿了一句,才又开口继续骂道:
“回什么家回家!这就是家,妈妈在哪,哪才是家。”
闹闹疑惑地想问:“妈妈不是一起走吗?”可叶伯煊没给他机会。转身倒挺镇定,对暂时性略显迷茫无助的夏天嘱咐道:
“你赶紧给他俩脱衣服,我去给他俩打洗脚水。”
……
夏爱国看着仍然穿着拖鞋出门的叶伯煊,心下松了口气,那松口气的状态,正好让叶伯煊看了个正着。
“爹。去睡吧,她也不走了,您就别守着了,明天您不是还要起早给南方发货?”
“嗯,嗯,你、你们也抓紧时间休息。不是说有什么时差吗?”说到这,夏爱国又快走了几步,在弯腰拿脸盆的叶伯煊身后小声嘀咕道:
“她刚回来,啥啥都不知道,明天爹就让你娘跟她好好说说这二年。伯煊啊,她小,性子还随我,倔!一根筋!你让着她点儿,别和她一样的。”
叶伯煊回头看着用商量语气跟他说话的老丈人,安抚夏爱国般笑了笑,似真似假般回了句:“我有时也一根筋。爹,真没事儿,快回吧,呵呵。”
只有后来的笑声,才是真的放松的声音。
瞧他老丈人,居然也是个体贴细心的人。
……
“讲小矮人和公主?”
窗外的点点月光照进了这个黑暗的卧室。
夏天半趴着,两手不停地拍着孩子们的小胸脯,声音是罕见的柔和。
闹闹推开了夏天轻拍他的手:“妈妈,我们自己会睡觉,不用哄。前几天我和妹妹还有爸爸,我们仨叠罗汉那么地都睡着了。”
“妈妈,爸爸说我们过了听公主的年龄,你给我讲讲霍去病吧。”
黑暗卧室的角落里,坐着在自我调节情感的叶伯煊。
夏天的声音没有刚才柔和了,她带着那么丁点儿的失落,虽然她已经尽力压制,可叶伯煊却听进了心里。
“你过来给孩子们讲故事吧。”
大大的双人床上,夏天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看着棚顶,耳朵边儿回荡着叶伯煊磁性的声音。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
什么意思呢?爸爸的理解是……”
夏天以为她会随着自己失落怅然的心情,任由自己睁眼到天明,后来却不知为何……
两年来,她从没有睡的如此踏实过。
慢慢地,她入了梦乡,梦里满是叶伯煊的声音。
梦里听到他的声音也很生气,似乎是她偷着买给他的银色抛光领带夹,被他乱翻翻到了……
第七六4章 三天够了吧(一更求月票)
梦里的夏天还在纠结:
她手可真欠,不买好了,这要是被他翻到了,就以他那自恋自大劲儿,一准儿能猜到。
夏天问自己,当时是为何?梦里和现实融合。
第一点是因为她一眼就看上,拔不出眼睛了。
第二点是因为国际默认,已婚男佩戴。
第三点、第四点……买袖扣好了,那个小,好藏。
后来夏天就没梦了,她翻了个身,从侧躺给外面的叶伯煊一个后背变成了平躺,这回她睡踏实了。
……
此时此刻,叶伯煊的手心里,平躺着那个银色抛光领带夹。
两年时间,他习惯在孩子们睡着后,要简单收拾一下屋子。
两年时间,她习惯过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
她本就不擅长整理东西,没了孩子们在身边,她恢复了本性。
叶伯煊站在窗户边儿、站在月光下,先是举起包装盒努力辨认,随后才举起那个领带夹。
银色抛光,典雅大气。
五行竖条纹,简单深沉。
叶伯煊合上了手掌,紧紧地握着,他确定它就是他的。
……
他提醒自己,人生变迁,似水流年,他要把这一刻的感受记住、埋进心里。
回眸间,借着月光,叶伯煊看向那个规规矩矩只占床面积一个小窄条的夏天。
别急,闹闹和小碗儿怎么会和你不亲?
他们只是不习惯、你也没适应而已。
别怕,好好的睡吧。
难以想象喝醉后会凭着本能锁门关窗、没有安全感的你,在异地他乡,又是如何熬过的。
别慌,我们一起,一步一步走踏实了。
磨合的过程固然痛苦,但过后的水乳交融、无人能及。
叶伯煊把领带夹放进了包装盒里,又弯腰重新塞回了皮箱夹层。
夹层那里看起来,是块突出的地方。
那么突出但又隐秘。填不满、掏不空,夏天只是骗了自己。
这一夜,叶伯煊只睡了两个小时,还是躺在娘仨脚底下迷糊过去的。可他天亮清醒后,是从没有过的精神抖擞。
——
夏天神志不清地坐起来,使劲摇了摇脑袋,两手揉着太阳穴,等她神智清醒了。侧过头一看,她笑了,笑的犹如她没嫁人之前那般阳光灿烂。
小碗儿挠了挠脸,怎么这么痒。
闹闹皱了皱眉头,谁大早上亲他、骚扰他!
夏天在两个宝贝的脸蛋儿上挨个亲了一口后,忽然笑容有点儿变僵。
她顾不上找头绳挽起长发,她穿着一身睡衣披头散发迅速从孩子们身上爬过、爬下了床。
翻皮箱……
夏天检查了一番,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
……
夏冬端着刷牙缸正呲牙咧嘴的看着他姐夫,咕噜咕噜。对着院子里吐了漱口水。
他实在忍不住了,用着变声期的沙哑声惊叹:
“姐夫,干嘛呢干嘛呢?四种卤子了,要开饭店当厨师啊?”
叶伯煊连刀切着黄瓜丝,腰间还系着苏美丽的碎花围裙,闻言头都没回:
“去!一个大小伙子絮叨!早上清醒不背书,我告诉你夏冬,期末成绩再下滑,你别顶着一张二皮脸找我给你开家长会,我丢不起那人。”
院子里夏秋和小毛。一个洗、一个晾,夫妻合作正在给他们闺女月芽打扫“战场”。
昨晚儿菜太好、样式多,月芽又喝了太多的糖水,那一大泡“地图”。夫妻俩差点儿没被冲到。
夏秋听到夏冬的大嗓门,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沫子,转身就要进厨房帮忙,小毛上前阻截住。
“上车饺子下车面,昨个儿没吃面。”
夏秋疑惑:“我老妹儿本来也不爱吃面,她爱吃肉。我去告诉伯煊一声。”
小毛翻了个大白眼:“妹夫那是图吉利。做面条逗自个儿玩呗,拴腿儿的意思,跟爱不爱吃有关系吗?”
……
叶伯煊起了个大早,他做的饭、他摆的筷儿。
只可惜等他摘掉围裙上饭桌时,他儿子把他的饭碗和筷子挪了位置,闹闹正端着他的专属小饭碗儿,跟他妈妈腻腻乎乎的打着商量:
“妈妈,我答应美美今天去幼儿园来着。我放学就回来。你别急哈。”
小碗儿撅嘴之前还不忘把面条秃噜进去,顾不上在曾外祖父面前的规矩,嘴里还含着吃的,口齿不清的和夏天告状:
“妈妈,还是那个美美!虽然我和她关系还行,爸爸劝我大气点儿,可你看看啊,哥哥总是这样,你懂吗?”
夏天笑眯眯地给老太太拿着鸡蛋糕拌着饭,随口接道:
“呦,儿子,居然挺长情。”
饭桌上的夏家人都笑了,苏美丽刚要笑着开口说:“你看这一家四口多好”,话还没说出来,夏爱国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在桌子底下推了她一把。
唉!夏爱国无奈,你能不能当娘的靠点谱,待会儿等伯煊走了,你私下找闺女谈,那样她俩都能下来台。
叶伯煊拌着面条,摇了摇头失笑没发言。
——
夏天拉着小碗儿,她对出门上班的叶伯煊主动说话了,她知道他厨艺上升了,她睡了一整宿觉也有了闲暇在心里分析了,拽着女儿是因为以防尴尬。
“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