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自己都想嘲讽自己,那是骨气的事儿吗?得重新投胎做人!
徐才子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儿,脱口而出气愤道:
“是讽刺!上午我还和她通话,而她呢?特么的转眼间成了杀人未遂犯!”
徐才子说完就后悔了,他没好意思转过头直视此刻的叶伯煊。
“不好意思”的情绪。略显尴尬的站在雨中,徐才子和张毅就是这种心情、处境。
他们有对自己刚才“口不择言”的不好意思,以及没有勇气直视叶伯煊的不好意思。
他们不能看伯煊,更关键的一点在于,怕伯煊不好意思。
接下来怎么办?
难住了两位已过三十的男子汉。
……
雨滴早在小毛嘲笑的那一刻,就已经浸染了叶伯煊的那身军绿色。
那雨滴似子弹穿破他的胸膛,冰冷刺骨,把他的心照的漆黑一片。
对什么都幻灭了。
想再见见妻儿的勇气,也随之消散了。
雨滴又似狂风卷着的鞭子,抽打着他的脸。抽打着一切,抽到面目全非,直抽到他的心都要承受不住了。
原来一切能说变就变。
叶伯煊转身踉踉跄跄的一步一步地走着,漫无目的,找不到终点的茫然。
他的眼神空洞,至于心……
夏天,冷了心的滋味,是不是彻骨的寒意,抖落一地的凄凉?你是否也和我一样?
当你知道我的愚不可及时……
叶伯煊苦笑。
看来我们回不去了。
原来啊,我是没想失去你。现在是没脸留住你。
我的夏天,我该怎么抓住你?
你会允许我逗留多久?
呵呵,奢望吧?
我都不能原谅自己,又怎么能要求……
不!我不能连祈求都没有!叶伯煊的眼神忽然由涣散又变为坚定。
我只祈求这一次!
你恨我吧。恨吧?
可我还是得求你……
求你放慢离开我的脚步,求你放慢速度,我真的不是在救赎自己,是祈求你再给我留点儿时间,让我尽尽心、尽尽心而已……
张毅和徐才子站在原地,他们看着叶伯煊的背影不知该如何安慰。略显呆愣的目视着,浑身又充斥着无力感。
徐才子自认他从不是娘兮兮的性格,也是哥们中对任何事理智大过于情感的汉子,可他此时就是觉得叶伯煊的那份悲伤似弥漫了天地。
弥漫的他心堵,堵的他想替伯煊大喊大叫,而不是闷头走,走的让人压抑。
唉!完了,伯煊两口子估计够呛了。
原来伯煊是要脸面才不服输低头,怕就怕伯煊现在认为自己从此没脸而不见面。
“我开车,你跟上!”
张毅缓了缓心神,对着徐才子点点头,紧跑几步追了上去,但没上前,亦步亦趋。
两个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他们一直认为是非常了解叶伯煊的,然而今天才知道,并不是。
叶伯煊走进了胡同,站在大门口,可脚步却停了,连推门的动作都没有。
两人试探着问:“进去啊?”叶伯煊却摇了摇头,说了句:“你们回去。”
谁敢离开啊?
无论是徐才子还是张毅,只要一想到如果是自己跟叶伯煊似的,帮了一个雇凶害自己妻子、孩子的女人,他们的心都跟着堵的没了缝隙。
这事儿真特么荒唐,荒诞至极!
怕啊,不是怕叶伯煊想不开,是怕叶伯煊钻了牛角尖儿!
张毅咬牙暗恨,你给我等着,宁浔漪!
“伯煊,进去吧,跪下求嫂子也不丢人,你听哥们的,女人都心软,但你不拿出诚恳的态度,估么着也不行,毕竟你这个性质……”它和之前的问题可不一样了,徐才子又憋了回去,可不能再用语言刺激兄弟了。
但不说点儿啥,他觉得自己又没尽力:
“换谁谁都得着了道,毕竟从小长到大的邻居,再说瞎的不止是你,咱仨一起瞎,只是她相中的是……”
唉!到底特么的该说点儿啥呢?
就在门外两人挠头皱眉的劝着叶伯煊时,院子里的夏秋喊道:“月芽!不许打扰你姑姑睡觉!”。
而叶伯煊听到声响后,疾步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夏秋是故意的。
——
叶志清的右手里还攥着武装带。
他的情绪啊,起起伏伏,原因就在于叶志清等待多时了,他一得遍一遍重新酝酿才能有狠心下手。
劝着自己,必须打他,打他那个混账,要不然不长记性!
第七三8章 心中空白
“伯煊?”宋雅萍呆住,她赶紧站起来想去门口拉她儿子,问问他怎么了。
三个人都跟落汤鸡一样,站在叶家的门口。又在叶伯煊的带领下,张毅和徐才子尴尬过后,也跟着拖鞋光脚进了客厅。
不是有车吗?缺心眼啊?
宋雅萍及时调整表情,侧过头偷瞄了一眼叶志清,她脸上重新摆上严肃的样子,迅速坐回原位,哼了一声。
虽然表情没外露,但是跟宋雅萍一模一样心态的叶志清,心里也有点儿犯嘀咕。可他只要想到眼前这个孽子顶嘴干的事儿,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站住!”
叶伯煊的脚印已经沾染在一楼台阶上,他闻言顿住了脚。
“叶叔、叶婶儿,让伯煊上楼吧,他……”
张毅注视着叶志清,为了附和徐才子的话,他觉得自己是用着此生最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而这时,叶伯煊也已经爬上了二楼,无论叶志清如何呵斥他,他都不想听。
叶伯煊进了卧室后,先是茫然的环顾四周,最终眼神落在了床头上挂的照片上。
那上面是两个孩子互相对视笑着的百天照。
他记得当年夏天拿着个锤子钉相框,还边钉边嘟囔着抱怨:
“要是能录影该多好。哎呀,都没拍出咱儿子闺女的那调皮的小样子,算了算了,对付吧。”
他当时怎么回的来着?
……
他好像只是笑笑,没搭言。
百天到孩子们三岁,他们健康长大了,闹闹能和他顶嘴,小碗儿能和他撒娇。想到这,叶伯煊踉跄的脚步再次顿住。
百天?他回来了没有?
呵呵,瞧,他多不是人,连日子都是混乱的。
叶伯煊笑着自嘲,原来如此啊。
原来他的本心居然是反感那些所谓的纪念日。
他嫌弃夏天啰嗦,嫌弃夏天怎么就那么事儿多、怎么那么能折腾。
可笑的是。他还得装成个人、一个好人、一个好男人。他压抑着没表达出来,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他敷衍的配合着。
叶伯煊表情木讷地解着衣服扣子。一颗接着一颗……
他的身上还散发着潮气,却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
“什么?!”
宋雅萍惊叫出声、一跃而起,她失态的指着徐才子的鼻子,“你给我再说一遍!”
张毅斜低着头看着大理石地面。他接过了话:
“是真的,叶叔、叶婶儿!”
叶志清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表情严肃,眼神犀利。而宋雅萍当即又跌坐在了沙发上。
她的大孙子、宝贝孙女……
宋雅萍呼吸急促,她咬紧了牙关。心底话却还是从牙缝中倾泻而出:“好!好一个宁浔漪!我饶不了你!”
叶志清背着手站了起来,他的右手中还握着武装带,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站在了窗边儿,冷静开口道:
“你们俩。先离开。”
……
“志清!”
张毅和徐才子刚离开叶家,宋雅萍马上慌张的站起,喊着叶志清的名字。
宋雅萍小跑着追上,拽着叶志清的衣角,她用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喊道:
“志清!你不能打儿子,不能这时候打,会毁了他的!”
叶志清大掌挥开宋雅萍,宋雅萍趔趄了几步,却不顾自己身体早已失衡,她一步跨上三个台阶,再次拦住叶志清,这次变成了恳求:
“志清,你听我说,不是,伯煊,他爸,你不可以!”
……
棉被一把被掀开。
“啪!”
武装带抽打在了叶伯煊光裸的后背上,而他,也只是动了一下。
之后随着一鞭又一鞭的抽打声,叶伯煊再一动未动。
宋雅萍两手犹如拜菩萨似的来回揉搓着,她被陌生的丈夫吓的呆愣住了,脸上满是泪痕。
她喃喃自语的是:“我儿子,儿子,别打他,他并不好受,别打了,我求求你了。”
此时叶伯煊的后背早已布满了十数条红痕,他只僵硬地趴在床上,承受着一切。
宋雅萍慌乱震惊过后,终于崩溃大喊道:“叶志清!你再打就打我吧!”她的儿子在她这个母亲面前被打,宋雅萍觉得心口被人剜着似的疼痛。
叶志清的头发也随着大力挥动武装带的动作乱了,但乱不过他的心。
因为他清楚!
因为他知道如果儿子再不醒过来,那才叫毁了他!
叶志清喘着气,执鞭子的那只手指着叶伯煊,心突突地快速跳着,他强迫自己要冷静点儿:
“你让你媳妇怎么回这个家?用什么样的方式面对你?你个有眼无珠的混账!
我看你以后见到夏天父母如何泰然自处?
叶伯煊,如果因为这个原因你这个家散了,将来等闹闹和小碗儿长大后,你作为一名父亲,该如何和他们讲起这一段过往?!”
随着叶志清的一声声质问,随着卧室的房门再次关紧,随着宋雅萍站在楼梯处的痛哭声,叶伯煊紧闭的双眼中,终于滑出了一滴泪。
从这天晚上开始,他整整躺在床上三天三夜,再没起来。
……
雨水顺着房檐向下滴答着,躺在床上的夏天,两眼无神的看着棚顶。
她的眼睛干涩不已,她的愿望就是今天休息。
她不去想孩子们吃什么喝什么呢,不去想明天要做什么,不去计算到某时某分,不去想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一切。然后在天明后,再当一个好妈妈。
她今天才了解自己的身体,她苦笑了一下,原来她不是铁打的。
再折腾下去,离她倒下就不远了,而最让她无力的是,她连倒下都没有勇气。
……
小毛身上围着围裙炒着菜,她顾不上被雨水浇个彻底洗个热水澡,进了家门就忙活着做饭,她们大人不吃,孩子们还张着嘴等着。
端菜出屋,小毛差点儿没被气的飚出本性、张口大骂。
“你干嘛呢?”
夏秋坐在小板凳上,脚边儿两瓶二锅头,手上夹着烟,地上一堆烟头。听到问话就跟没听着似的,满脸愁容没吭声。
小毛生气了,这人不做饭不哄孩子的!
她看着夏秋的背影点了点头,极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也不愧将来的李总以淡定沉着闻名。
早摸透了夏秋爱生闷气犯哏的性格,小毛还算迅速有效换位思考。
行,喝吧,正好喝完让我听听,听听你这个哥哥有什么奇招妙意!
第七三9章 吵架和冷战(三更)
夏秋酒上头,喝到走路脚步虚浮。
推门就问道:“那女的家地址?!”
小毛刷碗的手一顿,听听,她家秋哥多有气势,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几个意思?”
小毛的下半句“揍了怕脏手”还没说出来,夏秋喊道:
“我去找她问问,凭什么?还下死手!问完我就找人给她弄进去,她进去呆几天出来就老实了!”
真怂!她还得留着玩呢。
小毛这次不用装严肃了:“问?那种人有什么可问的?现在还有点儿价值能问的也就你那妹夫!那还得视情况而定!至于那个牲口八道不是人的,不需要你管!”
夏秋忽然觉得小毛有点儿陌生,他压制住陌生感,暂时抛掉自己的情绪,重中之重就是想替叶伯煊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人的情绪变化就是如此。
夏秋在刚刚得知的时候,他恨不得给夏天领回家就跟他和小毛过算了!
他家穷、他家在农村,他家再家徒四壁,他家的夏天是老夏家的宝贝疙瘩。
却不想让叶伯煊给伤的……瘦的没有几斤几两,像要脱了相!
可冬子放学说的话,又似扎进了夏秋的心。
他不是窝囊,也不是不能对妹夫挥拳头。
“我是要问问他。但离婚这事儿,你不许撺掇着!”
小毛愣住,这是跟她说话呢?
少言寡语、不爱多言的夏秋,这次持有和小毛完全相反的意见:
“甜甜做出什么决定,咱们就听着,至于告不告诉爹娘,也得等她自己拿完主意……再说吧!
小毛,伯煊是有错,但离婚?你看看那屋里正玩闹的孩子们,你再想想伯煊这些年对咱家是啥样。
他是个啥人?连跟人客套都懒得说话,但跟咱爷爷一唠嗑就是半个小时。
前几年。甜甜还没想到的时候,他就知道得给咱家送粮食,我那阵要不是他帮忙,还工作来京都?恐怕想拿毕业证都得被人熊死。更不用说平日里那些无论大事小事包括冬子了。”
“就因为这些好,你连跟他质问的底气都没有?欠着人情?欠人情还……”
夏秋腾地站了起来:“你就这么认为我的?真是不可理喻!你这样在妹妹面前怎么能劝好?我那意思就冲这些,说伯煊对甜甜没感情,打死我也不信!妹妹真想离婚?死心了能是她那个样儿?”
小毛嘲讽道:“他还是别有感情了,再有感情下次不是自行车而是小轿车呢?!”
“他又不知道!那女人疯了关伯煊什么事儿?你这人说话咋不讲道理呢?往哪扯?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是!我也快认不出你了。我不提自行车撞人。我单说他之后,自己家孩子不管,碰到了、误会了,转头赶紧先雇着自己媳妇孩子,可他呢?他要是当时做到了,我现在绝对不是这个态度!一想就窝火,帮、帮人都没眼光!
自己家孩子媳妇就欠他点儿啥呗?非得让他当好人,就、就得甜甜忍了呗?那死女人说的话就是欠揍,我要在当场非得给她头发揪光!”
夏秋跺了跺脚:“无理取闹!”那寡妇说话时,伯煊不是没听到吗?
而爱恨分明的小毛喊过之后。她不但一点儿没听进去,倒更加生气了。
他咋不上那寡妇家做饭做菜送米送面呢?光送医院怎么够瞧?!小毛无意中猜到了真相。
还有那个死女人,我今晚就让你尝尝,夜路走多了心里慌不慌,到底能不能遇见鬼!
一想到刚才夏秋说她那几个形容词,小毛更是火大。
妈滴,有病养伤撅家里?她该庆幸被打了!
手里没炮,有炮都轰了她家,还不轰死她,直接把她吓尿!
——
窗户根儿下的闹闹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妹妹。你听懂了吗?”
小碗儿摇了摇两个羊角辫儿:“说啥知不道!”还不忘很友爱的扯住月芽,“砰”地一声,跳进洼处地带的水坑中,当即咯咯咯大笑。满身泥点子。
……
被撵走的徐才子和张毅跑到了饭店包房,一人一斤白酒,没喝多却伤心伤肺伤内脏了,俩人越琢磨越气。
你说这叫什么事?!
他们只要往自己身上一联想,想到给宁浔漪买的东西送去时露出的笑脸,然后转头被人告知宁浔漪撞他家人。俩人憋不住了,同时起身。
什么叫风度?他们就知道得跟伯煊讲风度,跟那个宁浔漪没话唠!
张毅和徐才子大半夜站在宁浔漪面前,宁浔漪意外却淡定的问:“有事儿?”
“少特么拿腔拿调!我们瞎了眼认识你。你要不是女人试试看!”
张毅说完直接进屋扯电话线,这可是伯煊给安的,他知道,不能摆在这,他怕伯煊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