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人从没有想到过,夏冬这个小少年的内心孤单的要命,是叶伯煊拯救了最小的苗子。
在夏冬心里,哥哥嫂子腻腻歪歪,有时抱着月芽说笑时,他都不出房间。到了姐姐这呢。姐姐谈话就跟对待下级似的。
是姐夫,姐夫最好!
姐夫告诉他,住在叶家没啥,说他尿炕都泡过他。面子早丢没了。
还是姐夫告诉他,考不上更没啥,姐夫罩着你。不过我只能扶你这一步路,将来,你自己要学会奔跑。
这是叶伯煊接地气的第一点。
第二点是在他没把文件拿回家的情况。工作效率很高,不用跟这个那个打招呼说客套话。互相赞美浪费时间的情况下……
他会在夏天踩缝纫机的时候,给她倒好一杯水,再静悄悄的出门。出门接手孩子。
夏天对待龙凤胎,教育方面倒正确。可关在院子里玩耍,叶伯煊不赞同。还有他母亲,孩子们被蚊子咬一口,都恨不得一副不得了的样子。
喧嚣褪去,白云蓝天下,星辰挂满天空时,大院里的树梢被微风吹拂着,花坛边儿会有叶伯煊的身影。
“闹闹,计时了!跑起来?给爸爸瞧瞧。”
“闺女,跟爸爸藏猫猫。没事儿的,不哭,摔一摔才能长的结实。”
不多,只一个星期的时间,白白胖胖的小碗儿成了淘丫头,白白净净小帅锅闹闹成了野孩子。
俩孩子都晒黑了,俩孩子膝盖胳膊肘都有轻伤,然而叶伯煊命令他们“轻伤不下火线”,还得玩起来,玩出花儿来,咱叶家的孩子得到大天地里去施展拳脚!
夏天心疼胆疼……
夫妻之间更是日渐正常,正常的都有点儿老夫老妻状态。
再没有那晚的激情,一天一次,正常姿势,正常交流,正常到只讨论吃啥喝啥、孩子们包括弟弟白天干了啥。
但叶伯煊和夏天之间却觉得心里踏实。
他们看着父母、亲戚、朋友,都是如他们这般走过来,所有人都会告诉他们:这就叫日子。
……
这天早上,叶伯煊送夏冬进考场,告诉夏冬道:
“你行不行的,姐夫都能让你行。你的人生才开头,第一点要学的就是任何场合别发憷。”
叶伯煊开车走了,并且不会再接,还通知夏秋和夏天不准打听来打听去,不准又请假又如何的在门口盼着,因为夏冬是男孩子。
大热的天儿,叶伯煊进了办公室刚坐下,对着进屋倒水的勤务兵点了点头,电话响起。
“你好,请问……”
“你好,作战部叶伯煊。”
宁浔漪抱着电话笑了:“伯煊哥,是我,浔漪。上次你来也没说,我忘记恭喜你升职回来了。还是问了张毅哥才知道。”
“噢!我最近也是忙忘了,以后有什么难事就给我打电话。人民医院那头,要是怕童伯母阻碍你发展,那你就回军区医院。实在不行把童童送托儿所,或者找个人看顾。”
宁浔漪摇了摇头,用着肯定的语气,柔声确认道:
“伯煊哥,我家的电话,是你找人给安上的吧?”
“嗯,有什么难处,能及时找到我们。”
第六三十零章 当习惯变成爱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因为习惯,理所当然。
因为习惯,没有人会去想,如果失去了该怎么办。
……
自从季玉生来到京都参加党校学习,他每个月的某一天,一定会准时出现在人民大学校门口。
唯一一次特殊情况,还是和叶志清摊牌、和叶小叔“谈判”。
即便当天晚上的季玉生,早已经喝的烂醉如泥,然而他还是靠着“爱的呼唤”去了,只是时间稍晚。
从前他不屑一顾的是爱情,如今却觉得,人不风流枉今世。
正是如此的精神追求,让季玉生为期一年的学习时间,在等待和守候中稍纵即逝。
学习了一年的年轻干部,拎着皮包踏出党校校门那一刻,预示着他要向更高的地方飞翔。
可季玉生却优哉游哉的来到了人民大学,驻足了十分钟,和校园内的叶伯亭远远对视好一会儿,满足了,值得了,他笑了。
半个月后,本该由办公室主任正处往副局上位的季玉生,光杆司令一般,回了京都,摇身一变,成了京都市政府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
不提副局,就是办公室主任到普通工作人员的落差,一般人也真受不住。
独立的办公室、配备的秘书,从此和季玉生无关了。
他和很多人挤在一个大办公间,别说自己写的材料根本递不到领导手中,就是费劲心血研究出的材料即便递上去,领导仍不知道他季玉生是谁。
曾经的同学、朋友,不解;
原来那个单位的一把手领导皱眉遗憾;
大伯、大伯母对着他唉声叹气,季家等着他光耀门楣。他不但止步不前,还倒退了。
任由所有人对他侧目疑惑,季玉生仍旧选择了留在京都、留在叶伯亭的身边。
叶小叔说:“这次、我确实帮不了你。如果帮了,我二哥、我姐夫帮你递话引荐,我大哥会更反感你。”
季玉生很是江湖气的拍拍叶小叔的肩膀:
“志华,我谢谢你没给我添乱。你这样就是帮我。
我大伯能找人给咱们送做堆儿成为同学、兄弟,哥们真高兴那个契机。
十多年前。我靠的是自己的双手。有了跟你平起平坐的今天,那时你就叫我老季。
今儿个,我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季。可我真不怕拼,还得跟你勾肩搭背继续满腔热血奋斗。
我没你有钱,但我比你勇敢。
你瞧着吧,她叶伯亭需要的正是我这样的爷们!
无论何时。从不看轻自己!做了决定,更不会后悔!
我只视难关当挑战。人啊,活着,图的就是那口气、那份激情。”
“你都多大岁数了?有劲吗?我大哥那……唉!算了,我也不说了。我不是你。不懂,我知道。”
叶小叔觉得自己快要“叛变”了。
原来叶家真帮有志气的贫民学子,尤其老爷子格外欣赏季玉生。现在叶家能不给老季添堵就不错了!
……
月月来,比大姨妈还准时的季玉生。每月一大包吃的用的。
季玉生也不要求见叶伯亭,不求回报,还能拜托个老师送东西。
叶伯亭就觉得吧,再托老师给返回,拜托老师帮拒绝,矫情啊!
人家老师说了,有什么话你找你季叔,其实我们并不熟!
叶伯亭不是傻子,不是感情白痴,她是一个年纪轻轻离异女,最关键的是这个离异女还有残余少女心。
返老还童追求真爱的季叔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钻研,执拗,一根筋的研究。直到他研究出了自己的“少男心。”
“少男少女”的组合,怎么等来等去,那都是五彩缤纷的梦啊!
季玉生不送让叶伯亭反感的衣服、裤子、皮包等贵重物品。
他前几个月,送床前小台灯、半夜复习手电筒、打排球的护腕、漂亮的日记本、几根铅笔、他手工做的几块形状各异的橡皮。
台灯和手电筒代表温暖;
护腕是港湾和守候;
日记本为诉说以及思念;
橡皮、想你。
季玉生没勇气表达的,他都用了温水煮青蛙的方式。
他学会了含蓄,他找谐音字拼组合,启发叶伯亭的悟性,至于叶伯亭懂不懂,那和他无关。
后几个月,他送自己的日记本,那里面“每页都记录着你”。想说爱你难,想说忘记你更不容易,怎么办啊?亭子!
让叶伯亭起了大变化的杀手锏,那就是季玉生风雨无阻。
每个月同一时间、站在同一地点,凝望,那孤单且萧索的背影……
叶伯亭第一次迈腿出校园,装作路过的样子瞟季玉生一眼,心里话是:你瞧他都那么大岁数了,一脸褶子,怪可怜的。
再后来就变成了俩人的遥遥相望、却从不攀谈。
现在呢,叶伯亭收带有心思的小礼物收到手软、已成习惯。
……
上个月的同一时间,季玉生没有出现。
那一天,叶伯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情很糟糕,去哪都是很匆匆。
她几次路过校门,还是没有那个老男人的身影,她急了!哪有这样的,有事儿提前打个招呼啊?!
这个月的今天,她打扮一番,早早下楼,心里给自己鼓劲,如果他今天还不出现,她就去他单位偷摸看看!
他一个人在京都,听小叔说他为了不听家人的叹气声,搬到了单人宿舍。
万一他不服气自己只是个职员,拼命工作应酬……
当一身淡蓝色连衣裙、拉带黑高跟的叶伯亭闪到楼下时……
季玉生笑了,他这次入校门了,胆子大了,并且毫无顾忌的出现在宿舍楼下。
“叮铃铃”……
一只脚支地,一只脚踩在二八自行车的车蹬子上,毛寸的短发,让他看起来更有精气神,仍旧白衬衣、黑裤子,只是本人瘦了一圈儿。
“等着急了吧?”露出一口大白牙,眼角的笑纹加深,表情是从没有过的开朗,心情激荡。
“谁着急了!你上个月干嘛去了?出差?还是有什么事儿?不对!你怎么瘦这样?!”叶伯亭对着自行车就是一脚,对方稳坐钓鱼台。
季玉生作出忧愁状看远处:“岁数大了,各种病就找上门了,其实也正常。”
“什么病?”
“没什么。”这次声音缥缈,他认真的看着叶伯亭的眼睛:“跟我吃顿饭吧,虽然我现在吃饭都是难事儿。”
……啊?
第六三1章 陪客
叶伯亭咬着嘴唇坐在床上皱眉琢磨着,越想越不是事儿。
中午那顿饭吃的,她甚是忧愁。季叔本就话不多,更是只照顾她吃喝,不再说其他了。
宿舍自动消音,这大小姐脾气可不咋地,任谁都不喜欢好好的寝室气氛,由于打扰到她,而被冷言冷语的埋汰几句。叶伯亭嘴黑着呢!
一块手绢、一个织毛衣的新花型、改个裤子样式,女生们叽叽喳喳,叶伯亭郁闷。
这有什么可聊的?聊的那个热闹!她也有自知之明不招人待见,因为她从来就没找到过共同话题参与进去。
叶大小姐拿着皮包转头走了。不成!她得去趟人民医院,她倒要看看,季叔到底得了啥病?调医疗档案!
叶伯亭忘记了她父亲的嘱咐,她一心要调查个清楚。
叶伯煊今儿个回家较早,叶志清有令,家里来人,得他陪。说是什么年轻人在一起有共同话题。
叶伯煊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味儿。这怎么那么像前些年他不找媳妇时、他母亲的原话呢?
车刚开进大院儿就看见了他家的龙凤胎。
白色圆领纯棉t恤,衣角处绣着个小老虎,红格子到膝盖处的半截短裤,闹闹两只小手往裤兜里一插,酷酷地站在一边儿,不上前,不和面前那一堆孩子们搭话,他冷眼旁观。
小碗儿倒是合群儿,不过太扎眼了,她成了核心人物。
小碗儿扎着两个小马尾,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衣服裤子,衣角处绣着个趴窝的懒猫。
这丫头讨厌啊!
她兰花指上还掐着根短香肠。她也不吃,站在小朋友中间,用刚长出来的小米牙一点儿一点儿地啃。
馋的周围的小孩紧着吸溜鼻子,直到有三四岁的小男孩伸手要,她才算完,递给人家时笑了。
叶伯煊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儿子闺女了,打小就讨厌。那能有瓷实的好兄弟姐妹吗?小气吧啦的拿好吃的四处显摆。
叶伯煊给龙凤胎截回家。刚进家门,低头间换鞋时挑了挑眉。
“伯煊,当年你能在那种时候出国深造。多亏了你曾叔叔,有没有印象?噢,这是你曾叔叔家的曾雷,在咱们市图书馆工作。”
叶志清对着叶伯煊说完。转头还拍了拍曾父的手:“一晃啊,就是很多年。他现在都三十多岁了。时间不等人啊!”
叶伯煊换完鞋再抬头时。挂上了最为礼貌得体的微笑。
坐下和曾家父子寒暄几句后,听着叶志清不同以往略显热络的你来我往,叶伯煊心里明白了。
这个曾雷,他父亲相中了。想拐家里当女婿!
真难为父亲了,短婚未育,29岁。还是个主任,曾家人也都在文化口工作。
曾家祖祖辈辈都是知识分子。单说现在这两代,被平反后成教授的,估计就得十个八个了。
也正因为是文化人,所以曾雷成了短婚,动乱时分手。瞧,多简单明了的家世,正合适!
父亲在哪抓到的……
还有,父亲不是该叫亭子按时回家吗?怎么换成他了?
当夏天放学回家时,叶伯煊给夏天截到院子里说悄悄话:“妈晚上有手术,你带着荷花姐她们,多张罗几个菜。”
夏天探头:“谁呀?”
“估计是给亭子介绍的对象。爸自己张罗的,成的可能性很大,你当个任务去办。我看也不错。眼神很正派。”
“啊?”夏天惊讶:“亭子回来啦?也知道了?那那谁怎……”在叶伯煊眯眼看她的目光中,紧急刹车闭嘴。
“谁?屈磊?”
夏天摆手,脸都被晒红了:“不是!那怎么可能。她不走回头路,她也不走寻常路。”
叶伯煊听着龙凤胎在客厅里折腾着,引起曾家父子的笑声,赶紧往回走:
“甭管是谁,到爸这、到我这,都不行!她眼睛有问题,不能再胡闹了!晚上你给我坦白从宽。”
……
叶伯亭气哼哼地走出人民医院大门,到大门口处,正站那推着个自行车,气的不知道该往哪骑时,季玉生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我猜你一准儿等不及。唉!急脾气,以后无论做什么工作,你真得改改,太容易被人猜到……”
叶伯亭怒目而斥:“滚蛋!你还跟我有心思说风言风语?你中午怎么说的?你知不知道我叶伯亭一辈子最恨被骗,最恨别人对我撒谎!你居然骗我!”
季玉生疑惑状:“怎么了?”
“怎么啦?!你不是得病了,你那看破红尘的样儿,像是得了不治之症!可是呢,你告诉告诉我,你得的是什么?”
“阑尾炎。”
叶伯亭想踢季玉生的心都有了:“你还好意思!你这不是骗我是什么?”
季玉生笑了:“骗?骗饭?是我请客的吧?”
叶伯亭不停点着头、运着气:“对!对!你有理!你叫季有理!你骗我什么?我告诉你,你骗我时间!”一脚跨上自行车,气昏头了。
一个两腿想蹬车,一个人一双大手拽住后车架子不让走,前面那人气急败坏,后面那人眼底的笑意泛滥。
“你松手!”
“我可以松手。丫头,我没骗你,可你也不能自己骗自己!我为什么守株待兔能在这里和你碰面,不言而喻了吧?”
叶伯亭脸色涨红回头,她想解释,可她出口语不成句:
“你!”
季玉生松开了手,站直了身,这一次他语气严肃:
“我可以等,三年、五年,这都可以。但你不能在我面前装糊涂、一装就是一辈子!”
季玉生转头迈着大步走了,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叶伯亭仍旧两腿支着自行车一动不动。
这一幕,不知道是不是让所有还残余少女心的妇女们觉得浪漫,不知道夏天会不会亲眼见到后吐槽:太小言!
可有一个人,她远远驻足在那,心里有了羡慕。
曾经,她和童浩然也在单位门口发生过争执,吵来吵去那几个字后,童浩然也是迈着大步离开。
听说叶伯亭离婚了,那这位是?有点儿面熟?
宁浔漪想到这,叹了口气,她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明天她儿子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