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舅子。我妻子在北大,大舅哥在法院,都忙。下午那个会议是向上汇报,部长能否代劳?谢谢。”他还不想傻透腔,抢功这事儿,最招人忌讳。
赵清河喝茶水的动作一顿。
“下不为例。”
“是!”
叶伯煊换上了便装,往五小的方向开路的干活。
他要是和夏天像从前似的,他哪有那闲工夫还参加家长会啊?考第一还行,有面儿!
可你看冬子那蔫头耷脑不敢告诉的样儿,叶伯煊碎了一口:千万别倒数第一。
唉!现在属于特殊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小舅子给创造的机会,他还得感谢呢!他得主动点儿,好好表现。
这样晚上回家能和媳妇有共同话题,借着话题多唠两句,备不住还能得点儿奖励。
他想的倒是挺美……
“下面我念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同学来取卷子,各位家长也要做到心中有数。虽然只是个小升初。但是……”
叶伯煊两手放在膝上,大刀阔斧十分占地方的坐在夏冬的身边。表情上一本正经,内心稀奇且稀罕。
得多少年没坐在这样的书桌和椅子上了?
叶伯煊心算,算完决定晚上和夏天一起敷面膜。
黑衬衣、黑西裤的叶大少,卓越的气质,有别于其他家长的目不斜视或小声攀谈,他歪头看向小学校园的操场。津津有味的开着小差。
“第二十六名。夏冬。”
叶伯煊转过脑袋瓜,看向挺胸抬头也不知道骄傲个什么劲儿的夏冬。
成绩退步了,整整倒退了快十名。本该蔫头耷脑的夏冬由于骄傲他姐夫的高大威猛,精气神十足。
几步路走的,就跟他当了大班长似的。
夏冬觉得今天很有面子,他还有底气。因为姐夫不会对他叹气、不会揍他、不会磨叽他、更不会苦口婆心哭哭啼啼。
他想对了开头,没想对结尾。他太不了解叶伯煊的性情。
夏冬取完卷子刚坐下,叶伯煊用着很嫌弃他的眼神扫一眼他、扫一眼卷子。
侧头和小舅子小声沟通道:“要么就第一,要么就倒数第一,你考个中间?最费力不讨好的位置。出息!”
前排一胖墩的家长闻听后,特想回头看看,这谁家孩子的家长这么不靠谱?
夏冬……
“姐夫。别吵吵,咱得眯着。要不然你回家得比下班时间还晚!”
叶伯煊摆摆手示意知道了,不说了。
听了半个多小时罗里吧嗦的话。
叶伯煊不屑,没把老师的话当回事儿。
不就是实验初中吗?去不了拉倒,去不了挂他家户口本上,去军区中学,那地儿更好。
想到这,低下头瞄了眼小少年的骨骼生长情况,长大当兵吧!
再说了,他用自己曾经的经验分析了一下,男孩子,一般都是初二三迅速崛起,高中能甩笨丫头们几条街。
当然了,他媳妇和闺女不笨,那俩是个例外。
叶伯煊手搭夏冬肩膀,哥俩好就跟一起着急放学回家似的,明明坐在中间的位置,家长会一散场,他俩第一批离开。
“夏冬同学!”许晴的好友、夏冬的班主任及时制止道。示意其他家长稍等片刻,走到叶伯煊的面前:
“你好,请问您是夏冬的叔叔还是?他姐姐……”
夏冬不乐意了:“老师,这是我姐夫!”
叶大少一天之内,内心被人无缘无故袭击两次,这对于一名爱美男士,是多么让人烦躁的事实。
依照他的脾气该抬下巴装高傲不吭声,但是……
“老师你好,他姐姐在北大,最近也在忙着考试,无暇分身。他的事、现在我管,我是夏天的丈夫。您说?”点头哈腰了。
夏冬嗓门特别洪亮穿插:“老师,我姐夫是军人,还是军官!”
叶伯煊……
你小子考26名,什么牛气的事啊?
“不好意思,是这样的,他这次考试又退步了。还有,数学老师李老师要找您谈谈,让夏冬同学带您去趟我们办公室吧,我待会儿也去,关于他的学习情况,稍后详谈一下。”
“你惹祸了?”叶伯煊推了推夏冬的脑袋。
夏冬萎靡了,到了没躲过,他还做梦没几天就要告别小学了,到时候那事就不了了之了呢!
“算是、也不算是。”
“那你别强调我是军人!”
数学老师中年男士,戴着一个黑框眼镜。
叶伯煊透过眼镜看本质,再加上面前这人拿着个小手绢对着办公桌擦来擦去,他的结论:娘们叽叽!
认识人之前先给个初印象分数,已然养成了习惯。
“我说夏冬的家长啊,你们家这孩子,我管不了。不能管!同志,你先坐吧。”
叶伯煊抿抿唇角,坐在老师的对面,他都被罚站好几分钟了。
“老师您说,要是夏冬有什么不足,我们会严加管教,孩子正是爬坡阶段,您费心了。”掏兜拿烟,想给人家点烟。
从古至今供秀才都不易。
“把烟放下,我们办公室禁止吸烟!你问问他,他干什么了?”
中年教师那副样子,就像夏冬惹了滔天大祸似的,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也都抬头注意这边。
夏冬鞠躬赔礼道歉:“老师,我小学也快毕业了,我在课堂上跟您耍横,对不起了。”
“哼!我打你不对吗?你可倒好,转头走了!你起了这个头,其他同学都学你这样,我不用教了!夏冬,打你手板是为你好,正好你家长在这……”
叶伯煊不干了,妈的,装孙子装半天,到头来我家孩子还挨揍了。
“伸手!”
夏冬的右手心红肿一片。
叶伯煊立马站起,刚才即使被喝止不准吸烟也继续笑着的表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什么玩意儿?这就是教书育人?谁给你的权利打孩子?”
第六二8章 耗子的好心是驴肝肺(二更)
叶伯煊话一出口,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都震惊了。
这年月,学生不听话,当老师的拿尺子抽打几下,哪个当家长的都不敢这样对他们。
毕竟出发点是好的,都怕他们在课堂上再也不提问呢,甚至夸一句:“谢谢老师,打的好。”学生们回家还得挨顿揍。
眼前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出于对同行的理解,教导主任站起身:“这位家长……”
“没你说话的地儿!我就问你,谁给你的权利?马上就要考试了,你打右手,我们怎么答题?我告诉你,他要是考不上实验中学,我就来找你!你给我送进实验校门!”
中年教师震惊过后嗖地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这样的学生,我教不了!以后夏冬……”
“教不了,你就麻溜办离职!你干什么吃的不知道啊!”
“你!难怪能养出这样的孩子,就你们这样的家教,不奇怪!你这位同志根本就不讲道理!”
叶伯煊先侧头语气严厉的对夏冬喝令:
“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再转过头,他平静了,气愤都压在了心里。
姥姥的,敢埋汰他家教育层次!
“你跟我走一趟教育局,那地儿讲道理。接下来医院,医院证明一旦开出,孩子手心出任何问题,咱再去趟法院。”
……
这场家长会开的,开到校长出面才算拉倒,也算开天辟地头一遭。
“打你你就认了?还哭?怂!”
“他不是老师吗?”
“老师打人就对了?他头上有犄角?龙的传人?普通人说啥都能是对的?”
……夏冬被问住。反应过来后,心里敞亮了,他姐夫真不是一般人!
夏冬坐在车上,哭的异常激动又痛快,他觉得自己找到知音了。
娓娓道来辛酸史:
“姐夫,我是插班生,不对,是硬生生让我姐给倒腾成了蹲级包子!
农村来的!他们都知道!我姐太讨厌了。农村的咋了?你瞅瞅给我穿的,她愣是给我打扮成财主家孩子,兜里却不给我一毛钱。
我嫂子给我,我姐都给没收了。还警告我,还给我施压算账,算我家困难,困难给我穿这样?她咋不讲个道理?夏甜甜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夏甜甜了!呜呜,我都没有钱。”
叶伯煊乐了。瞅瞅憋屈的,瞅瞅这点出息!还夏甜甜?
“其实也不是钱的事!是有同学讨厌,说我农村的还穿的好。排挤我好久,因为我班班长开学送我根儿破铅笔。
我学习成绩不是不好,是不爱写过程,老师就打我。呜呜,
我长这么大,我爹也就抽几下、踹几脚,还都背后鸟悄的揍,那么多人的面前。我、你懂吗?”
“班长是女孩子吧?”
叶伯煊看看手表,反正马上就要小升初了,索性给小舅子拉自己家去了。他亲自教,不争馒头争口气!
接了地气儿的叶大少,请着假,浪费着他昨儿还咬牙切齿要奋斗的青春年华。
青春尾巴的余热,都用在今儿个的家长会了,干了一下午白活,这倒也无所谓了,关键是。他媳妇说话伤他。
……
夏天放学进家门还纳闷惊讶呢,那是一副什么画面!
叶伯煊前胸后背各挂着一个孩子,龙凤胎在他身上蹿来蹿去。玩的那叫一个热闹!
他的侧手边儿还坐着她弟弟学着习,学的还挺乐呵。就那氛围。能记住啥啊?
叶伯煊顾着身上俩孩子,偶尔还拿根儿铅笔写写划两笔。
“回来啦?”
夏天换鞋抬眼,扫一眼夏冬后,接话道:“你不是外面下雹子都没空吗?我看你现在倒是挺闲!”
“姐。”
“你咋来这啦?有事儿啊?”
叶伯煊皱眉,难怪冬子哭成那个德行,他媳妇那是什么态度。夏甜甜真是变了!
“你说那叫什么话!来咱家还非得有事?”
夏天扫眼这个。扫眼那个,亲了两口龙凤胎,撸胳膊挽袖子去厨房。
婆婆吃不惯炖菜,她得给冬子炖点儿茄子五花肉,再烀个大骨头,长个子。
冬子小声问:“不主动汇报吗?”
“学你的习!这么简单的都不会,你吃的是大米饭?”
……
宋雅萍下班回来看见冬子时,倒是挺热情。
饭桌上打听了一下学习情况,听说夏冬考了26名,面上说着多努力,心里唏嘘着:
看来夏家那点儿聪明才智都给了夏天。
夏秋木讷,赶上工农兵大学生了,要不然也不见得。
这个夏冬嘛,也不是多聪明。女强男弱啊,不看夏天、就看小毛也该知道。
不像她家,男孩女孩都聪明。她就说嘛,她们叶家的教育怎么比不上在梨树村的夏家!
26名?夏天抬头瞟了一眼弟弟。让你吃顿饱饭,吃饱咱就谈话!
事与愿违,夏天先和叶伯煊谈的话。
当夏天得知事情的经过,听着电话另一端许晴小婶略带为难的叙述,她觉得自己要被气的不行不行的了。
“叶伯煊!”
三下五除二的爬上了楼,关好卧室门,她一声令下的呵斥道。
“怎么的?”
夏天手指比比划划的对着叶伯煊的眼睛就去了。
“谁让你去开家长会的!你还大闹学校!”
败露了?他就知道刚才那个电话有蹊跷。
“我请着假,看着脸色,开家长会还开错了?”两手掐腰,底气十足,语气嘲讽。
夏天浑身发虚,被面前这人昨晚折腾的,喊两嗓子就冒汗:
“你懂不懂尊师重道!人家那是老师?你还上前扯人家衣服袖子!你还闹个高学历,你那学历在哪呢?最起码的素质都没有!”
接二连三的被怀疑教养、老相,叶伯煊撂脸子了:
“那算个屁老师?老师怎么着?他该庆幸我没报警!你没发现我递给冬子勺子啊?打那样……”
“你闭嘴!还报警?我告诉你,那是我弟弟,不用你管!”
“那还是我小舅子!我就管!”光着膀子又出了卧室。
这次是被夏天气的,叶伯煊一出现,王荷花和吴嫂脑袋又快要垂到尘埃里。
叶伯煊哼一声,没下楼,他清醒时得注意影响,直接爬楼梯奔夏冬屋子去了。
屋里的夏天:“你!”
叶伯煊气啊,好心当成驴肝肺!
夏天憋着气啊,赶明不能让冬子和叶伯煊走近了,孩子们的教育也不能扔给他,他不着调啊!
这一晚上,外面的天气闷热,卧室里的俩人也潮乎乎的,夏天给叶伯煊一个大后背,那对方就搂着后背睡。
第六二9章 山不转水转(三更)
关于叶伯煊前段日子的不痛快,口出刀子的话等行径,没治疗、又莫名其妙的痊愈了,小夫妻俩没有说透,心照不宣的接受了改变;
关于夏冬的问题,夏天讨厌叶伯煊这种教育方式,叶伯煊伤心于夏天跟他分彼此,歧视夏天教孩子的奇葩思维,小夫妻俩更是撂下此事,没有继续探讨。
除了那场雨,他们有多久没有静下来好好沟通一番了。
喝两口,走几步,聊一聊,这也需要契机。
两个人的生活里,夹杂了太多的繁琐事。
夏天从早上四点开始,连轴转。她把自己的时间塞的满满当当,真如叶伯煊和夏冬的班主任说的那般:无暇分身。
她自己也要马上考试了,在一群一群把学习当命根子、当改变命运的那根绳索的大学生们面前,她已经找不到优越感了。分数在逐渐接近,有天赋的,不在少数。
尤其是她旁听的其他语种,上辈子、这辈子,她也和他们是同一个起点,从头开始接触。
头上的光环戴了太久,她已经舍不得那个标识,做不到洒脱的让位,内心不甘心。
丢掉书本,踩缝纫机。
她嘴上不说,心里急躁且介意。人和人之间,有些话可以当耳旁风,有些话真的会听的入了心。
好话一句三东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宋雅萍的那句“你们可真是越穷越瞎折腾”,夏天把这句刻在了心上。
她和小毛拼凑着所有的闲暇时间赶制。本来没把这批货当回事,可当宋雅萍命令吴嫂和王荷花把缝纫机抬她屋去,说看她弄的满客厅破布条烦得慌,夏天就不服气了。
陪孩子们玩耍,绘图画成语小故事,跟他们叽叽咕咕的用各种语言简单对话,带他们运动,照顾他们起居生活。
当这一切都忙完时,她已经疲惫不堪。
这就是夏天的每天生活。她甚至拒绝了刘芸几次的邀约。她看着叶伯亭是打心眼里的羡慕。
没时间。对,就是时间的问题,如果今天事没有今天毕,那么明天就得加量。
她的那份无处安放的内心。永无止境、永不停息。
人怕比较,曾经叶伯煊就是夏天现在的状态。现在相反倒懂得停歇两字了。两个人不知不觉间,调换了位置。
不过叶伯煊仍旧忙,只是忙的比从前接地气了。
手头文件没研究明白,他就拿着个文件夹带回家。钻进书房一看就是仨点儿。
揉揉酸胀的眼睛,他会起身爬上三楼,在夏冬这个小少年入睡前谈谈心,主要是调侃几句,以身说法。
亲身指导男孩子不能计较太多,要学会越是在压力面前、越要懂得承担。也会讲一讲他上学时的调皮事。
等夏冬入睡了,他会坐在书桌前,把小舅子被画叉的疑难问题做一做,这已经成了习惯,他和夏冬的默契。
叶伯煊说了。我要是当你面儿讲,会被你的笨蛋样儿气着,咱俩交接任务的方式。
夏冬每天早上会背着姐夫给讲解的本子去学校。最近他脸上笑容多了,即便数学老师不提问他,那又如何?
夏家人从没有想到过,夏冬这个小少年的内心孤单的要命,是叶伯煊拯救了最小的苗子。